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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杏花树下

作者:姝娟     不嫁教书匠txt下载     不嫁教书匠全文阅读
    七中校园方方正正的。

    坐北朝南一排砖瓦房是办公区。

    遥遥相对的南边又是一排砖瓦房,那是班级。

    东西两侧是高大的白杨树,白杨树前摇曳多姿的龙须柳还是红梅在初二时和同学们栽种的。

    现在已经碗口粗了。

    校门朝西,门旁一座小房子,那是收发室。

    这所乡镇中学负责着全乡孩子的教育。是全乡学校中的老大。

    就在这片操场上,几天前举行了一场运动会。

    父亲的老同事一心要促成的姻缘也就从这场运动会开始的。

    红梅眼前浮现出几天前开运动会的情景。

    运动会是五一那天开场的。

    七中是东道主。

    一所分校,和十六个村小一大早从四面八方往七中聚拢。

    操场四周变成了市场。

    买卖摊床早早地占好了位置,比赶大集都热闹,炸麻花的大油锅都支起来了,诱人的香味飘出好远。

    各校陆续进圈里在指定地点安营扎寨,他们起大早赶来,用马车运来桌椅,有的学校很气派,用皮卡运。

    每个小学在各自阵地前做起一些装饰,有的插进土里半圆形花环,五颜六色的一环套一环,远远望去像一道道彩虹;

    有的让前排的孩子拿着硕大的花朵,孩子们乖乖地坐着,就像坐在花丛后。

    七中以班为单位,占了会场半圈,挺朴素的,没有弄花花草草。

    但在身后插满了五颜六色的彩旗,随风飘展。

    这是全乡的盛会,看热闹的群众已经把会场围得水泄不通了。

    人声喧嚷,气氛已经热烈起来了。

    主席台是领操台的扩展,用黑色的防雨布围成个棚子。

    坐在上面的人显得更神气。

    在上面根本晒不到太阳,却都戴着太阳镜。低调中显出了另一种瞩目的光环。

    他们面前摆着几个麦克风,那麦克风的话筒处蒙着红绸布,绸布旧了,不知是晒旧的还是吐沫喷旧的。

    有人在给麦克风试音,“喂喂喂”个不完,麦克发出是高分贝的嗡嗡声。

    艳阳升起来了。

    麦克风终于出声音,一阵长篇大套开幕词后检阅开始。

    突然锣鼓喧天响彻云霄,各校检阅队伍雄赳赳,气昂昂地入场了。

    在百米终点外的一张课桌后,坐着两个年轻的女老师,一个是小杨子,另一个就是红梅。

    她俩负责终点记录。

    小杨子戴了副大墨镜,脑袋拨浪鼓似的往会场各个方向摇晃。

    百米跑道用白石灰勾画得清楚醒目,终点线处站着几个男老师,他们负责盯着撞线学生。

    突然,一声纸炮枪“噗嗤”响了。

    一阵密集的鼓点过后一群小孩跑来,像一匹匹小马驹,眨眼间撞线了。

    速度之快令红梅措手不及。

    赛跑开始了。

    几个小孩跑到她面前,有一个气喘吁吁地说:“我第一”。

    马上有老师跟过来,监督着学生也是向红梅做最终报告:“这个第二,这个第三”。

    他们每个人把着一个小孩肩头,没取得名次的跑完就回去了。

    她把老师的结果写在了记录本上。

    终点记录从此开张了,一会儿跑来一波,她们就得记录一波。

    小杨子坐不住凳子,动不动就出去溜达,也不知到哪里转去了。

    红梅一直不停地记录,整理。

    有通讯员不停地把她的记录结果拿到主席台,主席台靠记录播报获奖名单或者进入决赛名单,她不能出差错。

    小孩们和各校体育老师特别重视结果。

    有的短跑比赛就是脚前脚后撞线,两个学校的体育老师就互掐起来,面红耳赤地到主席台裁判,他们在那里吵吵嚷嚷。

    所以抓终点的老师也得不错眼珠地盯着撞线那一刻。

    然后准确无误地领到她桌前说:“这个第一”。

    有了他们的认真准确,她记录工作虽然忙,但不乱。

    她和终点老师们配合很默契。

    一上午就这么忙碌中过去了。

    运动会休场一个小时。这是学生们自由活动时间。也是买卖最兴隆之时。

    孩子们用家长给的零钱买汽水,瓜子,麻花,糖果,他们边走边吃,到旁的学校瞅瞅,找找伙伴。

    这些红梅小时候都干过。

    她初一的时候不就是攒下零食钱买的日记本吗?这才过去了六七年呀。

    如今她以老师身份又在这会场了。

    各校老师们不在露天吃饭,他们自己找地方吃饭,有的去饭店。

    红梅她们去的是英语组长家,在他家有一伙人已经做好了饭菜,会场这边一散那头就放桌子。

    会场上的工作人员真的饥肠辘辘了,主席台上说话的口干舌燥;监督跑道的腰酸背痛;红梅负责记录头晕眼花。

    组长家离学校十多分钟,是一个土房小院,和红梅家有一拼,教师之家大抵如此吧。

    组长家比红梅家还小,只有两间房,分别是一间厨房,一间有大炕的卧室。

    大家往屋里一进就拥堵了,外面的站着进不去。

    组长一边自嘲一边指挥:“哎呀,破家让大家受委屈了,来,男老师们上炕,地下就有空了”。

    男老师们脱鞋猫着腰上了炕,瞬间炕上黑压压,地上鞋一堆堆。

    组长又往屋里招呼女老师:“来吧,请进吧。”

    女老师们坐在了地上两张圆桌边,围成了两个圆圈。

    地上又满满登登了。

    组长对女老师解释说:“炕上烧火太多,让大老爷们坐炕上。你们美女们裤子别烫皱了。大家别以为怠慢哦”。

    他一半开玩笑一半认真。

    女老师们都哈哈笑着说:“有好吃的就行,坐哪无所谓”。

    组长老婆和几个“厨子”把菜往桌上端。

    这些菜都是在厨房那个小铁锅里炖出来,炒出来的。

    饭桌中间一盘主菜是红烧肉;四周围着其他小菜,干豆腐炒尖椒啦,韭菜炒豆芽啦,煎鸡蛋啦,还有一大碗西红柿紫菜汤,热气腾腾的摆满了桌子。

    炕上地下菜品都一样。

    女老师们是真的饿了,而且不喝酒,每个人端着饭碗吃口饭夹口菜,你一筷子她一筷子,很快菜盘见底,再划拉几下就光盘,可是手里的碗中饭还有一半,并且肚子还没饱呀。

    她们不禁往炕上看,炕上的男老师们碰碰杯,劝几句,说说话,抿一口,然后伸筷子夹点菜,吧嗒吃了。

    他们吃的文明客气。

    他们的每样菜只少了一个小坑。

    这时有女汉子冲炕上嚷着:“你们那么多菜呢,给我们一盘呗”。

    炕沿儿的人纷纷扭过头来,炕里的伸长了脖子,他们惊讶地说:“你们这帮女的太能造了”。

    炕上的挑理说:“我们菜哪里多了?都一样的,就说你们能吃就得了”。

    女汉子不服气地说:“我们人多,你们数数”。

    小杨子果然伸出指头一个一个点,然后助阵:“女的比男的多好几个呢”。

    炕上的大度地说:“得得,拿去”,一盘炒豆芽伸下来,赶紧有人接过去放圆桌中间,但是几筷子又光,红梅一筷子没伸呢。

    接着一盘炒鸡蛋下来了;干豆腐尖椒下来了;最后索性是红烧肉。

    他们终于开窍了:“这个也拿去吧!不就惦记这盘吗”。

    女老师哈哈大笑着把红烧肉造光了。

    炕上有人嘟囔:“这帮老娘们太能吃了。谁能养得起”?。

    女汉子们回击说:“吃几口菜就养不起了?”。

    她们终于吃饱了,终于放下了碗筷,坐那里和炕上的斗嘴。

    小杨子跟着起哄,女汉子怼她:“小丫头片子别跟着瞎吵吵”。

    学姐挨着红梅坐,她在桌下勾勾红梅的手,两个人起身从背对背间蹭了出去。

    她俩来到外面,很劲儿呼吸几口新鲜空气。

    组长家的菜园种满了蔬菜,韭菜碧绿一畦,香葱茂盛几垄,还有打好的田垄黑黝黝的,里面酝酿着新芽。

    南边篱笆处一棵杏树正满枝粉白。红梅不觉走过去。她招手叫学姐,学姐摆摆手回屋了。

    红梅站在花下,沐浴着杏花的香芬,这香幽可算驱赶了组长家的臭脚丫子味了。

    正午的阳光晒着她的背暖暖的,她解开那件粉红色夹克的拉链,脱下来搭在胳膊上,这样她的上衣就是一件淡黄色小格子衬衫了。

    阳光的斑驳洒在她身上,她仰起脸晒着,嗅着。

    组长家在一条小道边,小道蜿蜒着串联起很多院落,密密麻麻围在他家四周。

    有的院落是高墙大院,露出红瓦顶;有的是柴门泥墙,一座茅屋掩映在花丛后,春天把这片民宅打扮得生机盎然。

    屋里人还在喧嚷,热烈地讨论着,有时传出一阵哄笑,那肯定有人在讲段子。

    她只想等他们出来一同回学校就完了。

    她就安然地在外面待着。

    漫无目的地放眼望去,一眼瞥见在不远处的一家门口站着一个青年男子。

    他好像也站了好久了。

    那里的花阴遮了他半身,他的目光就肆无忌惮地看过来。

    而被她发现了使他一慌。

    迟疑了一下往她这边走。

    她掉过目光不看他,直到他在对面站住了才又看向他。

    他在向她笑,像是对她很熟,她觉得也挺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但又一时想不起。

    他高高的,瘦瘦的,全身都是肌肉那种瘦,瘦削黝黑的脸一副风吹雨打出来的样子。

    剑眉下一双不大不小的长眼闪闪发亮,他的嘴唇丰满润泽,正露出洁白的牙齿微笑着,每要微笑先是牵动一下嘴角,才露出牙齿变成灿烂笑容,那样子看上去很腼腆。

    他看着红梅搜索着记忆的眼神,提醒她说:“章老师你是终点记录。我在终点盯撞线学生”。

    她暗暗说:“没注意呀”。

    但她说:“那你在这儿干嘛呢?”。

    他很认真地说:“我叫林森,我是分校的,去年师范毕业的”。

    然后他回答红梅的问题:“我们午饭在一位同事家吃的,我吃完了,出来透透气”。

    他这个态度在她看来很搞笑。

    她像听完个小品似的抿嘴一笑。

    他捕捉到了,脸上有点窘。

    她说:“我们在组长家”。她指指身后的那座院落。

    他点点头说:“我们离这不远”。

    他似乎在等她的问题,但她没话了。

    他俩杵在彼此面前都不吱声了。

    她用余光看见他穿了件牛子外套,白花花的,不是款式那种白,是年头太久了那种白。

    裤子大约是黑色运动裤,她没注意看。

    她心想这人够黑的。

    蓦然到心头一个英语单词black“布莱克”(黑)她心想什么林森,叫布莱克得了。

    她在心里给他起了个绰号。

    想到神不知鬼不觉地捉弄了他,她又不禁一笑。

    这又令他一呆。扫了她一眼,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留着一头卷发。发梢又卷又蓬,像顶着满头刨花。

    这头卷发在女人头上很漂亮,在男子头上显得痞气,与他青涩的神态不相符。

    他打破尴尬,问:“章老师你每天怎么上班啊”?

    她没看他,答:“有时走着,有时骑自行车”。

    他:“我家在学校附近,我走几步就到了,我挺方便的”。

    他:“你教几年级?”

    她:初一”。

    他:“我教初二,我教数学。我们学校人手紧,一个萝卜一个坑,有几个人得挎课,你们主校人员充足,不用挎课吧”。

    她看了眼他答:“不清楚”。

    这尬聊很累人。

    他要冒汗了。

    这时学姐她们从组长家出来了,她们直接往北走,她在篱笆南,这样就直接把她落下十多米。

    她转身去追大部队,前面那群人走得很快,似乎在抢时间。

    她被拉开了距离。

    她索性不追了。

    他把大步均匀成小步随在她旁边。

    一路上他们无话。

    终于到了会场,她在那张课桌前坐下来。

    小杨子一直在前头队伍里,此刻不知去哪儿了。

    红梅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记录本,要拿笔时发现钢笔不见了。

    她伸手在包里摸,没有。

    她刚要站起来回组里取一支,这时一只笔递过来。

    她抬头见是林森,也就是布莱克给她笔。

    她接过来说声:“谢谢”。

    主席台上“喂喂喂”又响了,下午的大会开始了。

    下午有短跑决赛,长跑预赛,交叉进行。

    这时她才注意到终点线处的布莱克。

    每当有决赛选手跑过来时,他站在终点线一侧,目不转睛地盯着跑道,总能准确地“逮住”撞线选手,跟着选手来到她桌前,准确地报:“这个第一”。

    要么“这个第二”。

    原来他一上午都这样,只是她没注意。

    她还注意到一个细节,就是学生往终点跑来时,其他老师愿意站在跑道终点“守株待兔”,这样是不会走眼,但会干扰选手全力冲刺。

    布莱克则不同,他一直站在跑道外侧。专注地目测撞线的孩子。

    他把学生一次次带到她面前,她就用他的钢笔记下了一个个的名字。

    还别说,他的笔比她的笔好使多了。

    这是支英雄牌钢笔。

    紫红色的笔身,白钢笔帽,握在手指间轻重适度,笔尖镶着三角形的金箔,写字时柔韧光滑,润色均匀。

    她第一次使用这么舒服的笔。

    原来钢笔竟然有如此区分。

    以前她觉得能写字就行了。

    看来还是见识短啊。

    这么好用的笔不好好写字都不好意思。

    所以她下午的字用心多了。

    因为人家的笔挺贵,她使用时很小心。

    不敢掉地上。那笔尖往地上一扎,钢笔就废了。

    所以记录完她就把笔帽戴好,把笔握在手里等下一波。

    有时也偷空看文艺节目。

    操场上花枝招展的小孩儿跳着各式各样的舞蹈,虽然不是那么专业,不是那么优美,但孩子的活泼和认真就是看点,当年她也跳过呀。

    她跳《草原牧歌》时头上勒着红绸子,穿借来的雨靴,大家的靴子长短不一,跳起来咕叽咕叽响。

    想着这些,她不禁嘴角浮现笑意。

    就在她怡然自得间渐渐感觉到了异常。

    她总感觉有灼灼目光在偷看她,好像一直在看。

    转过脸又没发现谁。

    会场人这么多,谁看谁?她觉得自己想多了。

    因为要临近尾声了,观众挤进了圈里看,终点线那里很嘈杂。

    虽然各种目光杂乱,但总有两道目光是笔直的,笔直地射向她,像穿过层层干扰执着地寻找到她,然后就不挪开了。

    而在杂乱下那两道目光以为不会被发现,就更放肆更火辣。

    她若无其事地看着别处,突然一转头迎着那个方向看去。

    布莱克躲闪不及被抓正着。原来是他!果然是他!

    他惊得傻掉了一样。

    她俩的目光像两道长剑硬碰硬磕在一起。

    交灼着火星四射。

    她先把脸扭过去了。

    然后她又若无其事地看节目,她惦记他瞅没瞅她,就想证明一下,突然一转脸,两人目光又一碰,都猝然调开。

    几下子把那个黑小子弄得很狼狈,她觉得又可笑又可气。

    广播终于宣布:“今天大会就到这里,明天继续”。

    会场顿时骚动起来,她赶紧拿起记录本挤出人群,回到办公室。

    靠在椅背上休息了一会儿。

    待她再望向外面时,操场空了。

    他也不知所踪。
本章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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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嫁教书匠介绍:
那年她二十岁,因为见惯了父亲作为一个穷教书匠的窝囊样子,她发誓---“这辈子不嫁给教书匠”。嫁对人是她改变命运的最后一招了。但她偏偏遇到了个教书匠,他那年二十二岁,其实他们相识地更早。不嫁教书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不嫁教书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不嫁教书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