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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如卿卿     名门珠玉txt下载     名门珠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六六章 老侯爷发怒

    杨锦荣成功被套出了两个答案,赵氏则是一脸天塌下来的神色。

    杨青菀自是看到了,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原来如此,想必大晚上还去清风斋,应是要找大哥玩之类的。”

    杨锦荣仿若小鸡啄米一般点着头,杨青菀达到了她想要的目的之后便没再多问。她原本还准备了其他的问题,想着武安侯也在,说得多问得多了,怕这位会怀疑她有引导杨锦荣说话的嫌疑,又轻缓说上了两句宽慰的话之后便把杨锦荣给放回了赵氏的怀里。

    赵氏见杨锦荣回来,只死死地盯着他,若非是碍着有人,杨锦荣怕是逃不过一顿责罚。

    之后,杨青菀便遣人把之前出来作证的小厮之一请了进来,待人行了礼之后便捧着一盏茶不急不缓地甩出了那四个问题,“……方才锦荣还小,记得并不是很清楚,有些没答有些却答了。你正好一直在锦荣身边伺候的,多半是还记得那次的一些事,你便把知道的说一说。”

    小厮没料到跟前的贵女竟直接挖了个坑给他跳,登时就吓出了一身冷汗,一时不知要怎么办为好。

    按三姑娘的意思,自家小主子已经回答了一些,只是,到底都答了什么,他却是不知晓。他这当口若是胡乱张了嘴给说错了话,那自己的下场多半好不到哪里去。

    小厮犹豫道:“奴才已经记不清了——”

    他话还没说完,杨青菀便把话给接了过去,“怎么,之前不是说得有板有眼的,这才过了多久你便什么都忘了?你一个当差的,若真是第一次撞破了这等事,想来应该是记忆犹新,断不能说忘就忘,怕只是担心自己说错话了吧?”

    语毕,她忽地扭头与武安侯道:“爹爹您瞧,这要如何是好?摆明是要搪塞过去的,我一个正经主子竟还不能让他说了真话。”

    武安侯又不是傻子,虽不沾内宅的事,却也是在官场混迹许多年的,这点看人的眼力自然是有的。当下便一个斜眼落在了小厮身上,小厮即刻就感受到压力,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奴才方才一紧张确实是忘了,如今倒是记起了一些。”小厮只觉得有温热的液体从鬓角滚下,他不敢抬手去擦,也不敢抬头去看赵氏,只差把整颗头直接埋进地板里,“那日夜黑风高,两位公子睡不着便去外面走了走,行至祠堂的时候听到了动物的惨叫声才被吸引了过去,也是因此看到了大公子所做的事。大公子那日穿的、穿的是黑色,哦不对,应该是白色……大概就是浅色系的衣裳,故而才能看清人。”

    小厮说到后来便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大抵自个儿也意识到了这点,在那之后便死活不愿再说,一口咬定自己只记得这些。

    杨青菀见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便让他退在了一旁。

    她把茶盏放在桌几上后,接着请另一名小厮进来。

    小厮照例被连甩四个问题,又得知在他之前的三公子及他身边伺候的人已经交代,一下子便哭丧着脸。

    这次,杨青菀又玩了个新花样,“这件事据说是发生在去年四月份的时候,那夜原本月亮很圆,三弟贪玩就在园子里多待了一会,却不想忽地便下起了雨来。二弟不知从哪听说了,便亲自给他送了伞过来,一同回去的路上在梅花园拐角处发现了大哥在干的勾当……你既然作为二弟的贴身小厮,想必也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你只需回答我事情是不是这个样子的。”

    小厮哪曾想到这番说得有板有眼的话皆是胡编乱造的?本就不知要如何作答,正好三姑娘“雪中送炭”,当下便忙不迭地点了头,“对对对,事情就是这样的,那夜的雨确实下得很大,那只猫被肢解流了一地的血——”

    他话还没说完,听了个遍的武安侯忽地拍桌而起,“混账!你们一个个的是要造反还是什么!”当真是气得不清。

    哪怕之前他对这些事半点都不了解,如今听了三个人对那几个问题的作答竟是三个版本,愣是一个也没对上,自然知道这几个口口声声说看到青玉干下肮脏事是假的。

    也就是说,青玉是被污蔑的。

    武安侯越想越恼火,赵氏已经是战战兢兢,见他脸色不对,忙放下杨锦荣,试图说上些软话让他消消气。

    “侯爷,是青玉受委屈了,多半是那夜事儿发生得太过突然了。您方才也都听说了,那事儿是发生在晚上的时候,兴许是隔得太远把人给看错了,故而才会造成这样的误会……”

    武安侯听赵氏上来便是一顿狡辩,更是气得一张脸都红了,当下反手把一个重重的巴掌打在了赵氏的脸上。

    男人的力气不比女子,再加上武安侯这一巴掌使了大劲,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赵氏直接被甩了出去。反应过来的丫鬟婆子赶忙上去把她扶起,才惊觉自家夫人的唇边竟被打出了血迹来。

    “你听,你听听他们都是怎么说的,到底是不是误会你心里没底吗!”武安侯指着赵氏的手指直哆嗦,可见被气得有多狠,“真是好的,我之前就在想锦荣小小年纪怎么会说那些话,想来便是被教唆的,到底是谁,赵氏你最好给我说清楚!”

    赵氏此时已经哭了起来。

    杨锦荣再次被发怒的武安侯吓到,见赵氏哭了,也跟着一起哭。

    杨思漪整个过程都没说话,这当口赶忙给武安侯跪了下去,眼圈亦是红红的,“爹爹您消消气,母亲为这个家尽心尽力,对子女更是一视同仁,断不会有偏心或者害人的情况。大哥这事儿,我们一开始也不相信,奈何接二连三会出现,因着事儿闹大了才会请您过来。最初的想法也是因为大哥深陷此事之中,女儿一直说的是查清事实才能还了清白,并不愿因此离间了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还望爹爹您明鉴,不要被愤怒迷了双眼,此事还有诸多疑点。”

    杨青菀原本是坐着喝茶,听得杨思漪这么一番有条有理的话,登时便明白了最开始时她为何会说只为清白而来的话。

    ……感情是她给她们留了后路,若是把罪名扣在杨青玉身上最好,若是失败了,也能拿此作为突破口,从而全身而退。

第一六七章 唱反调

    武安侯气得够呛,赵氏则已经哭成了泪人。

    杨思漪因着是被偏宠的那个,这当口倒是敢在武安侯的气头上软声软语说着话。

    “爹爹,您万不要因为动怒给伤了身子,此事问到这里,许多事便都明朗了。只是还有大哥二哥没问问呢,指不定还有其他的讯息。”

    武安侯其实不想说话,听得这般说,胸口又烧起了熊熊怒火,“都已经有了结论,青玉便是被诬陷的,还有什么好问的!”

    杨思漪还想说,一旁专注看戏的杨青菀倒是阻了她,“四妹妹,这事儿不如就到此为止吧,就如同你之前说的,再这般闹下去只怕要闹得兄弟反目成仇。既然是二弟三弟他们说了谎,严惩一下就罢了,此事不可闹大,只要澄清了大哥是清白的就行了,否则传出去终归是不好听。”

    一番话说得情深意切的,杨青菀却是有自己的打算。

    ……事已成定局,这位却执意要让杨青玉和杨锦川再进来问话,想必是还有后招。她猜了猜,始终是没猜到会是什么手段,左右与她唱反调肯定不会错。

    更何况如今这局面对杨青玉十分有利,见好就收,之后再从长计议。

    “话是这样说,我却觉得事儿都进行到了这里,索性把所有人都问了再下结论也不迟,万一有什么转机呢?”杨思漪没有放弃,扭头便求起武安侯,“锦荣还小,会被煽动倒是能理解。可是锦川是您看着长大的,他的为人品性如何,您定是十分了解,素日里对大哥也是敬爱有加,定不会是为了污蔑而污蔑。你不如听听他会怎么说,兴许这其中还有点什么误会也说不准……”

    武安侯一个休沐被闹得心浮气躁,当下便拒了,“不要再为着两个孽障求情,事实已经摆在眼前。”

    杨思漪到底急了,“爹爹……”

    这个时候,杨青菀自是要凑上一脚,“四妹妹,锦川是个好的,在没发生这个事之前,我亦是觉得他十分有担当以后定是个顶天立地的人。可如今变成这样,我多少也是有些失望,他们这几个就这般陷害大哥,害得大哥遭了许多的风言风语,我原本也只是想先甄别一番,谁知道是这个结果。”

    杨青菀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声气,回头又规规矩矩跟武安侯行了个礼,“爹爹,锦川锦荣并不坏,二人年纪尚小,在这点上我倒是倾向于二人是被人怂恿的,多半是拿了世子之位来说事,故而被利用了。家丑不可外扬,二弟三弟您要如何严惩我自然不敢有二话,可是这背后之人太过可恶,您一定得彻查了才行,这人一日不揪出来,府里便一日不得安宁。”

    杨思漪把她望了望,眸色十分复杂,须臾之后她只得附言,“三姐姐说得倒是有道理,我们兄弟姐妹之间素来感情不错,若非是听信了谗言怎能发生这等事?想来大哥虐杀小动物之事是受人陷害的。”

    杨青菀顺势往下,“陷害这事也就罢了,也把二弟三弟给教坏了,第二回的虐猫时间便是在我们的眼皮底下发生的。好在二弟三弟即刻就改过自新,及时给拉了回来;却不想大哥才回来半个月,那背后之人便蠢蠢欲动,弄出了这第三次。我依稀还记得,这次发生后就连二弟院子里的老管事都觉得是大哥做的,可见那人的目的便是针对大哥陷害大哥,那人若是让他在府里继续造谣生事,只怕府里长此下去要闹得不睦甚至是兄弟姐妹自相残杀。”

    杨思漪被牵着鼻子走,若是平时,她能想到各种说辞避重就轻,说不准便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偏偏武安侯动怒了。

    眼下她只得小心附和了一句又一句,心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总归要能屈能伸才行。

    武安侯坐在杌子上,身侧有两名贵女不时用娇软话语劝着,心头的怒意渐渐便降了下来。回头瞥见搂着杨锦川还在默默垂泪的赵氏,火气噌的一下又上去了。

    “你看看你,在这个时候只会慌得自己掉泪,就连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漪姐儿还不如!你还当个什么侯府主母!”

    杨思漪蹙了蹙眉头,心头不悦,却也只能软着声音道:“……母亲多半也是被吓懵了,哪曾知晓这其中的曲曲绕绕。”

    一面说一面给赵氏投去了个眼神。

    赵氏确实是心慌得很,她眼睁睁看着正厅里风云突变,心头早已惊起了惊天骇浪,甚至觉得锦川锦荣只怕要完了。眼见着侯爷发了脾气,她不自觉地把锦荣往身后藏了藏,已经在想若是锦川锦荣遭了危险,她这个当母亲的要如何护好他们。

    哪怕是眸里含着热泪,一双目光却不曾从杨思漪的身上移开过。

    她便是她的主心骨。

    如今接收到了她的眼神,赵氏即刻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把杨锦荣往身边伺候的丫鬟怀里一塞便直接跪了下去,泪花盈满眼眶,“侯爷,这事是妾身没处理好。之前得知这些事的时候我反复跟川哥儿荣哥儿确认了好几次,当时确实是有些怀疑但没往深处想,大抵是因着府里过于太平,故而不愿把人心想得太坏。妾身也十分愧疚,险些害了青玉,至于背后那人的险恶用心,妾身定会全力彻查清楚,也才能抵去妾身深深的自责。”

    武安侯几乎是从鼻孔用力哼了一声。

    杨青菀在一旁站着,很是中规中矩地做出了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瞅着杨思漪与赵氏唱双簧。

    她眯了眯眼,一句话未说。

    武安侯一面听,一面把赵氏又骂了一顿,看样子确实是对赵氏十分不满。母女二人好说歹说的,武安侯依然是一脸阴沉。

    没过一会,外面的杨青玉及杨锦川便一同被传进了正厅,二人几乎是同一时间行礼,将将要跪拜下去的时候,杨青玉直接被家丁扶起。

    武安侯板着张脸,让杨青玉跟他到屏风后去说话。二人将将没入屏风后,她身边的人便蠢蠢欲动了起来。杨锦川大抵是一头雾水,这人将将一走,他便开口问了问,“娘,这是怎么了?”

第一六八章 妇人之见

    之前因着有武安侯在,赵氏哭得十分隐忍,如今被杨锦川这么一问,即刻就泪雨滂沱。

    “此事说来话长。”

    杨思漪这么说了一句,拿眼把杨青菀看了看,便把人拉远了些说话。声音很轻,杨青菀自是一句话都听不着,可想来也知道,定是不离之前在正厅里所发生的那些。

    大抵是时间过于紧迫,就见杨思漪与杨锦川寥寥几句后便回到了赵氏身侧,隐约能看到二人在轻声安慰着她。

    他们聚在一处没多久,武安侯及杨青玉亦是一道从屏风后回来了。

    还不待在上首坐好,杨锦川及杨锦荣忽地便给二人跪了下去。

    “大哥,是我不好,这件事是我没事先查明。当时确实是有人虐猫,因着距离较远,身形看着与您相似,三弟说是您我也没怎么怀疑。我知道今日的事情有许多起疑的地方,各种缘由若是想知道回头我再跟您和父亲解释。”杨锦川一面说一面愧疚磕起了头,“总而言之,我是当哥哥的,没能带好三弟是我的责任,还请爹爹您看在锦荣还小的份上放他一马,其他的罪责由我来担。”

    杨青玉面上依然是温温和和的,明明他才是受冤的那个,如今看着倒像是个身外人一般。

    武安侯的气还没消,听得他这样说,登时道:“你犯下了这么大的错,自然是得用家法伺候的。”

    杨锦荣一听,即刻就吓得直哭,一面抹眼泪一面嚷,“我不要,我怕疼!”

    一旁的赵氏更是变了脸,当下不管不顾便跪了下去,“侯爷,您饶了川哥儿吧,他也并非是故意的。若真家法伺候,他这个小身板哪里撑得住,只怕浑身就没一块地方是好的了。”

    赵氏进侯府前后已经有十几年,印象中并没有请家法的时候,却也知道,若是犯了大错是会例外的。所谓家法,便是侯爷亲自拿银鞭抽,厉害之处倒不是侯爷能使多大劲,而是那鞭子上布了密密麻麻的小暗沟,若是甩在人的身上,轻则抽坏衣裳,重则抽坏被惩罚人的全身上下,鲜血如注。

    就这般想想,赵氏便觉得受不住。

    她自然十分慌张。

    与赵氏对孩子的溺爱不同,武安侯显然觉得男娃娃要多磨砺磨砺为好,更何况既然错了就要接受惩罚。可念着孩子尚小酌情减轻,却不能因此而作废,更不能出尔反尔,把请家法当儿戏。

    他对赵氏今日的表现十分不满,这当口见她还敢一味纵容着膝下儿女,当下又涨红了脸,“今日不仅川哥儿要用家法,荣哥儿也逃不了!吃一暂长一智,痛了才会记住教训。”

    说话间,已经有家丁得令出去请祖传的银鞭。

    赵氏急得不行,抱着武安侯的腿哭哭啼啼继续求情。

    杨青菀在一旁看了一会,见武安侯这副软硬不吃的模样,估摸着谁来说话都不好使,便意思意思去替两位嫡弟说了几句,果然被武安侯反呛了。

    她乐得在一旁吃瓜看戏。

    杨青玉就站在她身边,因着突然就洗去了冤屈,他的面色松懈了不少。见正厅里如今因着要请家法的缘故乱糟糟的一片,正好给他创造了说话的机会。

    “你倒是厉害,是如何做到的?”

    杨青玉声音极轻,杨青菀却听得十分清楚,亦是知道他是在问她是如何在短短时间内扭转了局面。

    她轻声回他,“坏就坏在他们的‘目击者’太多,我想着你不可能做下那种事,唯一能解释的便是他们在诬陷你。如此一来就好办了,一个个隔离开问话便能让他们露了馅,既然露馅了,那你就间接被排除在外头了。我再搭上一些引导性的话语,这里便没您的事了,相反还把您摆在了受害者的位置,您又是世子,爹爹自然不会轻饶。”

    杨青玉极快地扯出一道笑痕,“你现在倒是聪明多了,若是换在以前你遇到这种事,估摸着是直接上去和他们打成一团。”他顿了顿,似有些感慨,“你终究是长大了。”

    杨青菀不动声色地抬了他一眼,一时没再说话。

    目光再次落到跟前那几个又是哭啼又是求饶的身影上时,她的眸光到底是冷了两分,扭头与又与杨青玉道:“大哥,如今事情都演变成这样了,我们合该着要反击了。”

    杨青玉的目光轻轻从她的身上刮了过去,又极快地四下环视了一圈,声音依然不咸不淡,“这里不方便说这个。”

    杨青菀点了头。

    跟前这个情况确实不方便聊这些,待这场闹剧落下了帷幕,关起门来再商议也不迟。

    话点到即止,余下的时间二人便再无交流。杨青玉瞅着跟前与武安侯还闹着的几人,甚至还上前去搅了趟浑水,装模作样地说了类似弟弟还小他就不计较以及要顾虑到赵氏身体之类的言语,成功让武安侯更加上头,待他铁青着一张脸砸了两个茶盏后,那几人才安分了下来。

    正厅将将静下来,去请家法的两名家丁正好回来了。待武安侯身边伺候的小厮从大托盘里捧出了闪着寒芒的银鞭时,赵氏一想到这危险的东西即刻要沾上她那两个宝贝疙瘩的鲜血,着实是承受不住刺激,两眼一黑就晕了过去。

    杨思漪急得不行,当下便遣人把赵氏给送回了荣华园。

    原本自己也要跟过去的,将将跨过门槛,又想起两位即将被执行家法的胞弟,扭头又回到了正厅了。

    两眼亦是红红的,她抬头死死地把杨青菀盯了一会才敛下了眸子。

    “……爹爹说得是,川哥儿差点酿下了大错,严惩才能让他深刻记住,以后时刻记得教诲。”她朝武安侯屈膝一礼,“您也别怪母亲拎不清,川哥儿与荣哥儿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故而才会苦苦求情。他们二人不仅是女儿的兄弟姐妹,也是您的儿子,您亦是对他们寄予厚望故而见他们犯了错才会恨铁不成钢,而后拿家法来处置,只是母亲到底是妇人之见,始终没明白您的良苦用心。”

第一六九章 严罚

    武安侯甚为欣慰,“漪姐儿倒是通透,可惜你母亲太胡闹了!”

    杨锦川原本是把杨锦荣抱在怀里哄着,如今见银鞭已就位,他倒是十分有气概,遣人把杨锦荣带到一旁去,自个儿则是给武安侯磕起头。

    “父亲,一切都是我的错,您惩罚我就好。三弟始终是太小了,细皮嫩肉的,只要被这银鞭粘上,怕是他那个小身子骨便要散了。今日的这种事随着他日渐长大便会慢慢懂得分辨是非,若是悉心教导,以后依然能成为一名好儿郎,恳求父亲您放过三弟,我愿意连他的那份也挨了。”

    一番话说得情深意切。

    杨青玉及杨青菀听了,彼此对视了一眼后边跟着附和。

    杨锦荣才八岁,委实不适合动用家法。

    武安侯原本也是被赵氏气糊涂了才会口不择言,如今见一个个都在求,便顺势下了台,对杨锦荣的惩罚改为拿戒尺抽手。

    马上有人去武安侯的书房拿了把戒尺过来。

    杨锦荣素日里没少挨戒尺的打,见状哭声小了不少,也知道戒尺和那条闪着寒光的银鞭比起来是小巫见大巫。他与杨锦川一道跪着,虽然怕疼,却也颤颤抖抖伸出了小胖手。

    武安侯有心要让杨锦荣记住这次的教训,拿戒尺打下去的时候用了点力,就听得啪的一声脆响,杨锦荣的小肉手即刻就浮出了一条红印。

    杨青菀都忍不住闭了闭眼,心道这个小家伙估计有得折腾了。

    果然,下一刻便响起了杨锦荣杀猪般的嚎叫声。

    杨思漪看着心疼,想求情又生生忍住了;与杨锦荣紧挨跪着的杨锦川亦是把头转开,委实是不忍再看,放置在身侧的两只手却握成了拳头。

    武安侯早些年是在战场上打拼过的,受伤流血的场面不知见过了多少,杨锦荣掌心里的那条红印在他看来委实算不得什么。

    他抬了手,戒尺又利落地打了下来,一次,两次,三次,四次……

    杨锦荣痛得不轻,哭得鼻涕泡都出来了,偏偏被家丁按住了,挣扎得再狠也只是徒劳。武安侯面色阴郁,一面打一面道,“叫你小小年纪不学好,这会儿敢说谎害你大哥,若是不好好悔改以后那还得了!你须得给我好好记得今日的教训,若是不反省还动些歪脑筋,以后便打到你老实为止……”

    诸如此类的话,武安侯说了不少,直到结结实实打完十五个。

    杨锦荣已经满脸泪痕,因着哭得太过,胸口起伏得厉害,看着仿若要昏厥过去了一般。而他将将被戒尺狠狠打过的小肉手,这会儿已经肿得如猪蹄一般。

    见惩罚完了,杨青菀忙把人搂在怀里,欲要第一时间带他去涂抹药膏。

    人心都是肉长啊,她的也是。

    一旁的杨思漪却是用力把她推开,自己直接把杨锦荣抱起,又匆匆与武安侯说了句带杨锦荣回屋之后便大步朝外走了。

    杨青菀耸了耸肩。

    杨锦荣挨完了罚,接下来便轮到了杨锦川。

    彼时,他已经自觉脱下了上裳,露了白花花的胸膛出来。杨青菀就这么一看,目光又不自觉地落在了武安侯手里的银鞭上。

    银鞭有三尺长,寒光冽冽,若真的落到了杨锦川裸露的皮肤上,只怕第一下便能抽出血来。依着方才武安侯的意思,只怕是要用银鞭抽上十下的,她当时虽觉得惩罚重了,却也觉得问题不大。如今把那银鞭多看上两眼,再结合次数,只怕杨锦川挨过这个家法后也要去了半条命。

    那般血腥的场面,她委实受不住,索性在还没开始前便先离去了。

    将将才走出屋外,屋里便传出了鞭打声,伴随着杨锦川重重的闷哼声。她脚下的步子一顿,始终是没敢转过身去看,在原地默默数到了第三下,便往右边的亭廊去了。

    她回到清和苑的时候已经过了素日里午膳的时间,流菊见她回来了,赶忙遣人去小厨房说了一声,回头则是跟着进屋去伺候了。

    她养了不少时日,又有黄大夫看着,脖颈上的伤口恢复得不错。眼下见自家姑娘一脸凝重的,还以为世子处境不好,私底下问过了初荷才知道大公子已经洗清了冤屈。

    “大抵是受了刺激,你没在现场,不知侯爷有多狠,就连小小的三公子都被打得十分狠,只怕他那只手要养一段时日才能好了。三公子哭得厉害,险些都喘不过气来,在这之前夫人便没挺过来先晕了,府里一下子闹出了好些事来。”初荷忍不住唏嘘,“……姑娘离开的时候正好轮到给二公子执行家法,是侯爷亲自上手的,只怕这下手不会轻,姑娘应该是不忍看到那个场面,故而现在才能坐在这里。”

    两名贴身丫鬟嘀嘀咕咕了几句便没再往下说。

    饭菜很快便上来了,杨青菀没什么胃口,扒拉了几口又喝了小半碗的汤便进了里屋,准备躺下歇歇。

    她没怎么吃,却是很快就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后。

    初荷一直注意着府里的动静,一面帮着杨青菀打理着一头秀发,一面轻轻说着话,“二公子挨了家法,据说整个后背被抽得血肉模糊,人也没了血色。大公子看着情况不对,在侯爷打第七次的时候硬是从他的鞭子下抢人,为此也挨上了一鞭,侯爷无法才收了手,扔下银鞭就离去了。大公子这才赶忙把二公子送回了他的院子,又命人去把府里的黄大夫找了过去,眼下已经都收拾妥当了。”

    杨青菀睡了一觉之后,脑子清明了不少,听说杨青玉被抽了一下,即刻就问了他的情况。

    他原本就有伤在身,还没好全,就怕因着这一鞭下来,害得伤口又裂开了。

    “大公子回清风斋便找了其他大夫过来了,说是被抽出了一道血痕,也亏得是隔着衣裳,否则只会伤得更重。”

    杨青菀嗯了一声,眉头不禁蹙起。

    她一急倒是给忘了,杨青玉身上的伤一直是保密状态,偌大的侯府里总的也就四人知晓,除了伤者本人,余下的便是江河、黄大夫及她。她这么问,初荷也不能给出她想知道的讯息来。

    流菊拿了外裳过来,杨青菀便顺势起了身,由着她给她穿上。再细细品了品方才初荷的话,忽地扭头望她,“你方才说黄大夫去处理锦川的伤口了,那又是谁去了清风斋?”

第一七零章 姐妹过招

    初荷不假思索便接了话,“正是府里的刘大夫,他去了没多久就出来了。又听说夫人正好醒了,便顺路拐到荣华园去看看了。没过多久,夫人缓过劲之后,得知三公子的手伤得不轻正哭闹不停又不管不顾过去守着,如今都还在三公子的金江苑呢。”

    杨青菀身形一顿,抿唇没说话,整个脑子却在高速运转。

    她听初荷含蓄说过,整个侯府也就黄大夫能信任,换句话说,除了黄大夫,府里的其他大夫只怕都是和赵氏一伙多少有关系的。刘大夫既然去了清风斋帮着处理了杨青玉背上的那道鞭痕,只怕也就看到了他身上那处狰狞的刀伤,又借着赵氏醒来的由头马不停蹄往荣华园去了,荣华园的那位想必第一时间获知了杨青玉北上归来实则是受了重伤的消息;而杨思漪因着要照顾将将挨了罚的杨锦荣,如今还在金江苑,赵氏这么一过去,也就等于他们那一伙人都得知了武安侯世子如今身上还有很重的刀伤。

    杨青菀想通了这些之后,原本欲要立刻往清风斋走一趟,将将走出两步又冷静了下来。

    杨青玉看似温润,实则也不是个善哉,他之前一直都是由黄大夫来照顾,这次却突然换成了刘大夫,很明显,他其实就是故意的。

    故意要让赵氏她们得知他受了重伤的事。

    也就是说,杨青玉拿了自己当诱饵,大概是要有所动作了。

    思及此,杨青菀渐渐兴奋了起来。因着今个儿闹了一遭,赵氏她们耗损巨大,趁着她们还没回过神,若是乘胜追击估摸着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他们不安好心,自然是饶不得的。

    想来杨青玉也是十分清楚,故而借着鞭伤将计就计,想在这个时刻逼着那几位露出狐狸尾巴而后一网打尽……她却是有不同的看法。

    现在的机会委实难得,若是能在短时间内把他们逼至绝境最好,若是不行,他们也得创造机会才成。

    杨青菀这一想通,心情一下子豁然开朗。这当口倒是想起府里的那几位伤的伤哭的哭,她作为府里的嫡长女,这个时候自然要过去探望探望作一番关心的姿态才好。

    一炷香的功夫后,她直奔杨锦川的院子。她去得委实巧,前脚才刚带了一盅滋补的浓汤过去,后脚杨思漪也正好到了。

    二人就在院子的大门处碰上了面。

    杨思漪脸色苍白,看得出今日所发生的一切让她受了不小的打击。

    她行了礼唤了声三姐姐,看着十分清冷,俨然没有往日的活泼和热情。

    杨青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握着她的手叹着气,“……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当时亦尽力劝了爹爹,可爹爹雷霆暴怒,实在是劝不住。”她忽地话锋一转,“不过锦川和锦荣亦是叫我十分失望,大哥一向待他们二人极好,也不知为何真会听信了奸人的挑拨,竟干下了这种事。之前爹爹说了要严查,回头要去审问那两名小厮的时候,发现二人受了十大板后都死了。这让我十分惊讶,若说是身子瘦弱的丫鬟或者婆子也就罢了,两个壮实小伙竟挨不住这一顿打,你说奇不奇怪?”

    杨思漪像是刚知道这个事,两只眸子动了动,“此事当真?我一直在金江苑看着荣哥儿,故而后面的事都不知晓。”她蹙了蹙眉,很是果断地下了结论,“您这么一说我大概猜出来了,定是背后那人怕被交代出来,故而趁着府里乱成一团对那两名小厮下了手,当真是太可恶了!如此一来可要怎么办才好?线索一下子就断了。”

    杨青菀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心道她这个四妹妹果真不是寻常人。

    这幕后主使到底是谁她心里亮敞得很,小厮之死八成就是如杨思漪所说的那般被灭了口,她却面色不变地说了出来,可见是狂妄至极。

    杨青菀倒没跟她纠结在这点子上,如今对弈才将将开始,能屈能伸才好。

    二人一面说着话一面往院子里去了。

    “说断了也还不至于,不还有川哥儿和荣哥儿吗?待他们情绪稳定之后我们倒是可以问问,保不准能从他们嘴里问出点什么来。”

    杨思漪闻言,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后面听川哥儿说了,那次是他们二人一道撞见了,当时各自都没带上小厮,确实也是他们给认错人了,故而才会造成今日的局面。那两名小厮之所以会出来作证,一来二人各自是伺候川哥儿及荣哥儿的的贴身小厮,二来是自己主动要求的,大抵是心里有鬼生怕那次只放了主子一人撞见那种肮脏事而被罚,我们想着应该也不打紧便应了。谁料想,事态竟会变成这样……故而,就算是多次去问川哥儿荣哥儿,多半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讯息。”

    杨青菀不痛不痒地说了句原来如此,自是明白杨思漪这是在为两位嫡弟继续圆谎撒谎。

    按理说,经了早上的这一次,双方算是真正过招了。杨锦川和杨锦荣挨了不轻的罚,跟前的这位只怕这当口已经把她恨得牙痒痒的,可如今却能在她跟前仿若无事人一般与她温和内敛地说着话。

    可见,杨思漪这人的心思妙得很。

    她想起早上的时候武安侯说了句紧要关头赵氏不如杨思漪的话,那当口倒是没什么感觉,如今心头忽地就微妙了。

    据她对赵氏的了解,那位的野心并不是那么大,否则杨青玉怕是容不下她。反而是杨思漪,这位看着天真烂漫的大家贵女,心思缜密且城府极深,保不准夺世子之位便是她一手策划的。

    杨青菀这般想着,便抬了身侧的这位一眼。大抵是眼神有异,倒是换来了她的疑惑。

    “三姐姐为何这般看我?难不成您觉得我说错了,亦或是觉得在为荣哥儿川哥儿推脱?”她的眸里忽地泛起了泪光,“我知道他们这次确实错了,也都挨了严惩,只怪背后之人太过可恨了,这次哪怕我什么都不做,也要快些帮着母亲把坏人给查出来!”

    杨青菀一听她这语气,便猜着这背后之人估摸着不出两日就会有人被推出来顶上,故而她大义凛然道:“既然如此,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管,此事让川哥儿荣哥儿及大哥都吃了大亏,定是不能放过。母亲事儿多,你若协助的话自然是再好不过,再加上个我,定能事半功倍。”

第一七一章 刺激找茬

    因着杨青菀突然的表态,身侧的那位忽地就顿下了步子,侧眸把她望着。

    一瞬后,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忙道:“这怎么好叨扰三姐姐?母亲当了十几年的主母,处理起这些来得心应手,哪怕是人手不够,有我在身边帮衬着大抵就够用了,哪能让三姐姐累着?”

    杨青菀又握了握她的手,“怎么着都是兄弟姐妹,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作为嫡长女,肯定要担起责任。至于川哥儿及荣哥儿那边,我倒是也想去帮着照顾,但是他们二人似乎与你要亲得多,只怕我若是常去走动都要害得他们养不好伤了。”因着如今对策有了调整,杨青菀便理直气壮地阴阳怪气起来,“故而,我反倒是觉得四妹妹应该多去陪陪他们二人才是,其余的交给母亲和我便成了。”

    杨思漪一时没搭上话,正好二人到了屋前,便一道进去了。

    杨锦川挨了家法之后,抬回来的时候便只剩了半条命,据说上药的途中便直接昏死了过去。如今二人进了屋,榻上的人依然没半点动静,问了伺候的小厮之后才知道人还没醒过来。

    杨思漪很着急,三两步便掠到了榻前。

    杨锦川趴着,光着上半身,整个背部被抽得血肉模糊。如今已经止了血又给敷上了药,生怕包扎起来会使纱布浸入肉里,便让整个受伤的背部保持通风。

    边上的小厮见来了两位姑娘,便拿了件衣裳轻轻盖住,省得伤了大雅。

    杨思漪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杨青菀亦在塌边坐着,不动声色把她的反应给看在眼里,她实则也觉得杨锦川很惨,可因着是对立的,怜悯便少了一些,“……那会四妹妹抱着荣哥儿走了之后便轮到了川哥儿,我见劝不动爹爹了,又不忍看那般血腥的场面也就走了。后来听说前前后后川哥儿受了七鞭,大抵是爹爹在气头上,下手没轻没重的,大哥看着情况不对硬是把川哥儿护了下来,为此也挨了极重的一鞭。回了清风斋后说是刘大夫过去包扎的,据说情况也不大好。”

    杨思漪哪里还有空听这些?

    特别是在杨锦川挨了数鞭如今昏迷未醒,而大哥只挨了一鞭却被跟前这位心疼提起的时候,大抵是心头太过烦躁亦或者是为自己的胞弟鸣不平,她忍不住反驳。

    “川哥儿是被脱了衣裳狠狠抽了六鞭,都皮开肉绽了,大哥哪能与之相比?”这句话说完之后,脑子忽地又清明了过来,登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忙补救,“……我的意思是说大哥身为世子,身份本就高贵的,其实最好不要这么冲动,若因此受了重伤,川哥儿哪能承受得起?不论如何,大哥的那份心委实十分宝贵,川哥儿定能永远记得这份情,待好些了我让他过去跟大哥道个谢。这次若非是大哥拼死相护,只怕他要伤得更严重。”

    杨青菀的唇角不经意地扯了扯。

    她得知杨青玉有动作了之后,心里头也就有了主意。

    他想要那几位狗急了跳墙,她若是逮到了机会自然就帮着推上一把。这会儿两位嫡弟出事了,原本就还没缓过劲,若是趁热打铁再把他们刺激上一回,说不准就能直接收拾了。

    你看,素日里八面玲珑的杨思漪也遭不住了,给露了破绽。

    “四妹妹这话说得倒是见外了,我们都是爹爹的子女,彼此都是兄弟姐妹亲密无间。大哥虽因此受了伤,可为了川哥儿也值得,别说大哥了,我亦是希望他平安无事,左右有个惩罚就够了不是。”眼见着杨思漪面色越发难看,她又起了坏心思,“……再者,这次虽然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实则对大哥也是一件好事。之前因着这桩虐猫这事儿,府里上下看他的眼光都有了些异样,现在倒好,之前的风言风语澄清了,大哥受损的名誉不仅恢复了,甚至还要更上一层楼,往后大伙便会更加敬重他这个武安侯世子了。”

    杨思漪附和了一声是啊,便不再多说。扭头又朝杨锦川靠近了些,拿手探了探他的额间,又招了伺候的小厮过来问话。

    问的无非是杨锦川吃药了没有,大夫是如何交代的,身上的纱布贴药大概要多久换一次之类的,小厮皆是细细答了。

    一主一仆有来有往,杨青菀坐在一旁,唇角的笑意险些要荡开。

    杨思漪如今这般表现,分明就是不想理会她,这在之前是不可能发生的。可见她这一搅局,多少是对她造成了影响,她虽没与她理论争吵起来,实则心头怕是安宁不了。

    杨青菀在一旁又坐了一小会,见杨思漪问完小厮所有的事项之后,瞧着一旁有杨锦川没来得及收拾的衣裳之类的,便又起身亲自去做。做完这个之后,正好看到一旁高几上在花瓶里装着的鲜花要换了,当即便亲自捧着花瓶找了屋里伺候的丫鬟,详细交代了要去哪个园子里摘哪些花儿。

    嗉嗉叨叨又是一堆。

    摆明是在漠视她,无视她。

    杨青菀想刺激她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便不打算继续待下去。要走的时候,小厮正好送了汤药进来,她因着离得近,作势要把汤碗接过来。这水都还没摸到碗,杨思漪忽地便把汤药抢了过去。

    她的动作大了些,使得撒了点汤药出来,热腾腾的,她自个儿好像也烫到了一点。

    “你做什么这么着急?你若是想亲自喂跟我说一声便是了,难不成还怕我当着众人的面在碗里下药呢。”杨青菀的口吻半真半假,如今抓到了个机会,自然又要酸一酸把人再刺激一下,“自从今日发生了这个事之后,四妹妹仿若变了个人一般,处处提防着我。话也不跟我说了,整个人也变得生分了,在你的眼里,仿若只有你才是和川哥儿荣哥儿是一家的,把我和大哥归到了外头,当真是叫人失望。你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头是怎么想的我却是能猜到,你定是因为川哥儿荣哥儿受了重罚故而怪罪我与大哥,可你也不想想,这些事还不是你们惹出来的!”

第一七二章 你倒是没良心

    杨青菀完话后便直接走了。

    一向极会讨好饶杨思漪却是没有追出来。

    后来听初荷,这位杨四姑娘当时脸就青了,若非是尚存理智,只怕她手里的那碗汤药便保不住了。

    从杨锦川那里走了之后,她便拐去了清风斋。

    若放在以前,因着要配合杨青玉,她去往清风斋的次数和时间皆会控制,尽量不引起那些饶起疑。如今却是不同了,因着今日这些事,他们以及赵氏一伙的明面看着似乎没什么区别,可有些东西暗地里已经变了意义,赵氏她们定也知道打草惊蛇了。

    左右也称得上翻脸了,她这个时候自然要更加配合杨青玉才是。

    她将将到了清风斋,一眼便瞧见屋门紧闭。还不待她上去敲门,守在外面的江河已经先一步朝她行了礼,“三姑娘,爷在里头等着您。”

    杨青菀诧异了一瞬,很快便平静了下来。

    侯府今日谈得上风云变幻,杨青玉定是猜到她会过来寻他。

    江河完话便主动把门给打开,待杨青菀进屋之后他又把门给带了出去。

    “大哥。”人还在门后,声音已经先响起。

    依着对杨青玉的了解,这当口若是没在睡觉,理应是在案台后看书。杨青菀三两步便从纱帘之下拐了过去,准备去案台那边寻人,却不想余光一扫,便看到有两名清俊的年轻公子哥正在窗下喝着茶。

    茶烟袅袅,即便如此,杨青菀仍是把二人都认了出来。一个正是她那温温润润的大哥,一个则是神出鬼没的当朝丞相沈凉昭。

    杨青菀几乎是惊在了原地,委实是觉得这个时候相爷出现在这里很是匪夷所思。更让她匪夷所思的是,这么一个活生生的大相爷来了清风斋,依着武安侯那个性子,他若是知道了定会过来聊一聊。

    沈凉昭似是看穿了她的疑惑,轻轻泛起了个笑,“你大哥早上突然出事,为了确保万一便在同一时间遣人去找了我,我那会正与皇上在商议要事,得知的时候已经比较晚了。因着事态紧急,我并非是从正门进来的,故而整个侯府知道我来聊也就青玉和他身边伺候的。”

    解释得十分简洁利索,杨青菀听懂了,目光不由自主在杨青玉身上打转。

    她是知道杨青玉与这位当朝相爷是旧识,却不想竟是熟到这种地步。杨青玉本身就不是等闲之辈,身后还站着相爷,还有什么事是不能成的?

    她登时放宽了心,杨青玉张嘴便赞了她几句,同时把那位大权臣给埋汰了一番,“……亏得家妹聪明伶俐,想出了好法子帮我化解了危机,否则我若是真等你来救我,只怕你到的时候也只能帮我收尸了。”

    沈凉昭轻瞥了他一眼,毫不留情怼了回去,“我差点信了你的鬼话,别人不知道你武安侯世子,我却是十分清楚,哪里就这点能耐了?”

    回头却也笑着表扬了杨青菀,“你来之前,青玉在我跟前神采飞扬地介绍了你今日的光辉事迹,吹得花乱坠的,听他那语气只差把你供起来——”话将将到一半,杨青玉忽地轻咳了几声,意思很明显,便是不愿意让跟前这位祖宗再揭他老底了。

    沈凉昭能意会,杨青菀也不是傻子,屋子里诡异地静了一瞬之后,那位祖宗带头笑了一声,杨青菀便抑制不住也笑了起来。

    杨青玉索性也跟着笑,笑完之后十分温润地跟杨青菀道:“别得了几句赞扬便把尾巴翘上去了,不骄不躁,方能进步。”

    一面一面让她坐到他身侧的杌子去了。

    杨青菀乖巧照做,坐下之后猛地想起她这次是真的为要事而来,实在是不能再拖下去了,忙先跟沈凉昭告了个罪,“……相爷,今日有些内事须得和大哥好好聊一聊,这次您大抵得让个位,先到旁边的厢房休息一番如何?”

    她想起前面两次皆是因为这位祖宗而没成事,故而这次便先发制人。却是不想,那位祖宗抬了他一眼,笑意浓了不少。

    “我前脚在宫里将将议完国事马不停蹄来了你们的武安侯府,后脚这茶水都还没喝进肚便要被赶走,你倒是没良心。”

    话虽这样,他却是悠闲地抿了一口茶水,而后才轻轻放置在桌几上。见那姑娘没半个字,索性便开门见山,“我是站在青玉这边的,你应该知道我的态度,实则我老早就介入进来的,你到现在才这句话有什么用?自从帮青玉查到她北上遇刺是你们府里的那几位所为,我便已经卷进来了,为了保住我这条命,我不得要经常往你们这处跑,也才能知道你们下一步要如何做,配合好了我们一起吃香喝辣的,否则就只能一起下地狱了。”

    杨青菀十分震惊,委实是没想到这位祖宗玩得这么溜。

    什么卷不卷进来保不保得住命的,他身为百官之首,这几年遭遇到的暗杀刺杀估计都数不胜数了,还能怕了赵氏那种喽喽?

    想是这样想,杨青菀自然不会出口。得知这位大权臣是和他们一伙,甚至心里头很高兴。

    这张保护符自己主动加入的,她自然是十分欢迎。

    “是我糊涂了,今日遇到了这么多事,脑子还没转过弯。”既然是同一条船上的,杨青菀自然要极力表现出热忱好伙伴的一面,俨然把之前能离这位祖宗多远就离多远的座右铭给抛之脑后,“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怪罪了,若是惹得您不高兴了,我便以茶代酒,向您赔个罪。”

    杨青菀低头便要去拿茶盏,这才看到桌几上总的就两只茶盏,压根就没准备她的。她登时把杨青玉望了望,后者从善如流也给她倒了盏热茶,就见她爽快地捧在了手里,笑盈盈的,如花儿一般。

    沈凉昭见她要往嘴里送,当下便把她拦下了,“这茶水是将将泡好的,烫得很,真要喝也得等放温了再喝。之前才你聪明伶俐,怎么转头便傻乎乎的?若是烫了嘴,估摸着又得难受好一会。”

    回头连杨青玉一起训,“你怎么当人家哥哥的?倒好了茶也不把她看紧点。”

    杨青玉愣了一瞬,“你前面这句话听着有些耳熟。”

    “……”

第一七三章 你拿的是谁的茶盏?

    杨青菀瞅着二人,一时不知要说点什么好。

    跟前这两位的互怼角度可谓是十分刁钻。

    见他们吵得煞是火热,杨青菀也不忍心多打扰。正好桌几上放了几碟的点心,她便摸了一块慢慢吃了起来。

    吃完一块后,见二人竟已经开始翻起了老账,心想着斗嘴应该是没那么快解决了,便又拿了第二块。

    她将将吃着,猛地听得杨青玉一脸正气道:“……你一个在朝堂上能舌战群雄的大丞相,口才了得,我自认说不过你。只是你应该还记得上回的事吧?你占了家妹的便宜,她那只白嫩嫩的小手也就被你碰了。这个事你倒是说说要如何解决?我听清和苑的人说了,那夜家妹并没睡好,可见确实是影响甚大。”

    杨青菀十分震惊,哪曾想到他家这位一向以温柔沉稳的世子竟会拿这么丢人的事儿出来说?一个不小心差点被嘴里的那口糕点给噎死。

    她剧烈咳了起来。

    杨青玉下意识便伸了手过来帮她拍背,沈凉昭亦是放弃了斗嘴,当下便拿了茶盏递了过去。

    茶水下喉,很快便有了好转。杨青菀彼时已经咳出了泪花来,正接了初荷递过来的帕子拭了拭,她泪花都还没擦完,杨青玉的声音冷不防又响起,“你方才拿的是谁的茶盏?”

    沈凉昭:“……”

    杨青菀愣了一瞬,忽地便明白了什么,稍一扭头就看到她跟前摆了两只茶盏,一只七分满,一只已经见底。再朝那位祖宗的跟前望了望,空空如也。

    “……当时事出突然,我就随手拿过了茶盏。”沈凉昭亦是瞅了瞅那两只放在一处的茶盏,面色十分古怪,显然也是将将反应过来,“我一时没想那么多。”

    杨青玉险些都要把牙齿咬断了,原本想说点什么的,又怕刺激了他的娇娇家妹,只得面色一正,极力把这个事掩过去,“幸好方才因为茶水太烫了,你嫌是刚泡好的不好下口,故而一直都没寻到机会品一品。”

    他一面说一面给沈凉昭使眼色。

    后者心神领会,忙附和,“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之前我是端在了手上,又因着太烫根本没来得及入口便又放了回去。故而这盏茶我实则还没喝过,三姑娘倒是不用担心。”

    杨青菀把二人望了望,当真也不好意思戳破二人的“良苦用心”。

    她若是没记错,进了这屋后这位祖宗捧了两次的茶盏,也喝下去了两次的茶水。只是如今他们这么辛苦想要把这个事给掀过去,她若是揪着也确实不大好。

    ……真要说起来,她确实是受害者,可人家相爷也并不是故意的,他递了那只茶盏过来也是为了给她润喉止她的咳。再者,相爷如今是同盟战友了,前脚才刚刚庆祝完,后脚便翻了脸,委实也不合适。

    这位是百官之首,也是他们的保护伞。

    杨青菀这般想着,心里好受了些。七七八八都给想了一回后,发现这事儿归根究底又是被杨青玉给挑起的,不由狠狠把他瞥了瞥。

    杨青玉大抵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说了几句收买人心的言语。见自家妹妹不为所动便换了个角度,直接把如何对付赵氏那伙人的正事提了提,杨青菀才给了面子。

    三人关在屋子里嘀嘀咕咕了小半日,杨青菀从头到尾几乎是听的那位,惊觉早在杨青玉遇刺之前便已经在暗中谋划相关之事的时候,她一下子便放下了心。

    她听了许多,这其中还有杨青玉不痛不痒一笔带过的以前赵氏私底下做下或者遣人去做的事,皆是对杨青玉不利的。

    杨青玉这个武安侯世子并不是什么草包,老早便察觉了那伙人的心思,故而早就在赵氏没察觉的情况下部署了一些事。

    就拿今日所发生的这个事来说,哪怕杨青菀没能解决,杨青玉亦是有后招。

    这其中,坐在一旁看似一脸互不相干的沈大丞相自有一份。杨青菀坐着听了好一会,恍然才惊觉杨青玉之所以会北上治涝实则是这位大丞相举荐的,也就是说他看好武安侯世子的能力和魄力,也无怪乎他时不时就往侯府跑。

    就如他所说,他其实早就卷入了这场风波中。

    他支持杨青玉,故而对于想把杨青玉从世子位置拉下来的行为自然是反对的。

    往下则是说到了要如何应对并处理府里这些事的办法,杨青菀越听越震惊,目光更是不住地在两位侃侃而谈的男子身上来回穿梭。

    ……聪明的男人倘若认真策划起什么事来,那当真是叫人大开眼界。杨青菀原本是叫嚣着要商量要事的那个,眼下却成了安安分分听了个全程偶尔提问一下的人。

    她看他们的眼神不知不觉便成了崇拜。

    待全部都商量稳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三人原本是站在屋门口,杨青菀见着时辰不早,便顺口问了一句要不要留下用膳之类的话。沈凉昭实则已经跨出了步子,闻言即刻就扭过头来,“这不大好吧?”

    杨青玉一看不妙,这段时日这厮留下来蹭饭的次数可不少。将将要下逐客令,那人不过矜持了一瞬,便笑着又走了回来,“不过三姑娘既然盛情相邀,我若是不答应倒显得我不给面子。”

    杨青玉:“……”

    杨青菀虽知道这位大权臣常到清风斋来,却不了解自家大哥与他之间斗智斗勇的经历,见他应下倒也落落大方地与杨青玉道:“大哥要好生招待,如今大伙都是好朋友,可不能怠慢了。”

    杨青玉噎了一噎,把沈凉昭斜了一眼,丝毫没给他面子,“我哪里没好好招待,他都快把我这的东西给吃了个遍了。”

    沈凉昭抿着淡淡的笑,一句话都没说,相当的死皮赖脸。

    杨青菀方觉得好笑,不待她再说点什么便看到流菊远远地出现在了院门口,当下便知道定是过来叫她回去用膳了。

    她回头便跟二人作了道别,“那你们二人便慢用,我得先走了。”

    沈凉昭的笑容即刻就微微敛了,“你不留下一道用膳?”

第一七四章 他下手倒是狠

    “不了,大哥喜欢吃的素来与我不大对付,还得劳烦厨房那边特地再给我多炒两个菜,麻烦得很。”

    若换成平时,杨青玉自然会把她留一留,可他今个儿瞅着身边的这位似乎有那么一点不顺眼,当下便改了口风,“三妹说得也是,再者我这处药味极浓,用膳环境也不是那么好,倒不如回你那里来得轻松舒服。”

    也不待杨青菀再次回应,他即刻就把人给赶出了清风斋。

    杨青玉瞅着那道窈窕身姿消失在院门口才往回走,走出两步见旁侧的那人没动,索性伸了手过来拉了他一把。

    二人行至右边的膳厅,皆是坐了下来,却是大眼瞪小眼的,好一会都没怎么说话。

    杨青玉一落座,探究的目光便频频落在了沈凉昭的身上,前前后后估摸着都有四五回了,明摆着是有话要说。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晚膳的饭菜便陆陆续续上满了。

    沈凉昭也不算外人,见饭菜都齐了,提了筷子便要进食。却不想,这当口又能感受到对面的目光拢在了他身上。

    他扬了扬眉,目光正好对了个正着,“你倒是奇奇怪怪的,我们之间都这么熟了,还有什么是不好说出口的?你要说就快些,我因着你的事连午膳都没怎么用,现在肚子正饿得咕咕叫。”

    杨青玉张了张嘴,到嘴边的话到底是没说出口。

    他笑了一声,也提起了筷子,“算了,也不急这一时半会,还是先用膳吧,若是把你这个大丞相给饿坏了,也不知我会不会担上谋害朝廷命官的罪名。”

    “……”

    再晚些的时候,天色便完全黑了下来,一轮弯月挂在了天边,暗影重重。

    闹腾了一日的武安侯府总算也安静了下来,只余了提着灯笼在亭廊上行色匆匆走着的丫鬟或婆子。正月里算是一年里最为寒冻的时候,一个个裹得里一层外一层,很是臃肿。

    金江苑里的杨锦荣哭闹了一日,如今已经累得沉沉睡去了。赵氏陪着他一道躺着,一脸慈爱,不时拿手在他的肩头上轻拍着。

    屏风处忽地多了道人影,赵氏抬头一看,便看到刘妈妈的脸。

    刘妈妈是她的左右手,明知这当口她在哄杨锦荣睡觉却还是进来打扰,想来是有什么事。赵氏看了看睡熟了的杨锦荣,轻手轻脚起了身。

    主仆二人静悄悄出了屏风后,刘妈妈在她耳际悄声道:“夫人,四姑娘让您去一趟敬柏堂。”

    敬柏堂便是杨锦川的院子,将将入夜漪姐儿便让她过去准是有事。赵氏跟金江苑屋里伺候的那几位丫鬟婆子交代了下要照顾好杨锦荣之类的言语后,便带着得力的两名妈妈往敬柏堂去了。

    因着路途较远,到敬柏堂费了好一番时间。

    为了遮人耳目,她戴了黑色斗篷,一路到内屋都十分顺利。屋里烧了地龙,很是暖和,刘妈妈上前来替她解下了斗篷,又识相地退了出去再拢紧门。

    举目四顾,空荡荡的屋子里就只有赵氏一人。

    赵氏四下看了看,没看到杨思漪,心想着她八成是守在杨锦川的榻前,便拢着对柳眉绕过了屏风。

    杨思漪及杨锦川正在说话,一个坐着,一个趴着。

    见杨锦川身上只是虚虚拢了一层的里衣,赵氏的眼泪即刻就夺眶而出,正在说话的两姐弟登时就被突兀响起的哭声给影响了。

    “川哥儿,你如今感觉如何?痛不痛?会不会很不舒服?”赵氏扑过去便抓住了杨锦川的手,一个不慎差点就压到了有伤的胳膊,亏得杨思漪眼疾手快,极快地把她给拉到了一旁去。

    她数落道:“母亲您当心些,川哥儿受的伤不轻,你别这一趟过来又害得他加重了。”

    因着今日的惨败,杨思漪本就心情不好,见自家母亲不说话只顾着哭,十分恼火,“不是我说您,就拿白日出事那时候来说,您哭有什么用?您想的应该是如何把这事儿圆过去,哭哭啼啼的,还能让爹爹起了恻隐之心不成?”她说着说着,不免自嘲,“爹爹年轻时候是在战场打仗的,那颗心可练得十分狠,看母亲这样自然大发雷霆了。”

    赵氏登时觉得全是她的错,一面擦着泪眼一面小心翼翼地解释,“我那会实在是着急,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若是知道得川哥儿和荣哥儿来承担这些苦痛,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敢应下来……”

    赵氏忍不住又抹起了眼泪。

    杨锦川不忍看她这样,回头便跟杨思漪道歉认错,“姐姐,这事儿怪不得母亲,是我心太急了,母亲被我缠了许久才点头,却是因此惹下了个大祸。”

    杨思漪面如冰霜,“你今年才十三,还真以为自己长大了不成?若真的时机合适,我又为何会屡次压着不让动手?你们倒好,就因为觉得杨青玉重病未愈是个动手的好机会,直接瞒着我策划了这些?现在什么都被搞砸了,不仅杨青玉摘清了自己,我们反而被拉着陷入了泥潭。”

    杨锦川此时把姿势摆得极低,对于多年策划的大事差点被自己全毁了到底是内疚的,“我错了,以后定都听姐姐您的,您说一,我便不敢说二。”他说着话的同时,背上灼热的痛感一波一波袭来,已经让他满头大汗,他忽地便恨了起来,“他下手倒是狠,简直是恨不得把我当场打死了一般。在他眼里大抵只有那位是高高在上的,如我这种,哪怕是死了,大抵也不会让他多看我一眼。”

    杨思漪冷笑一声,“那你就错了,若非是他不想追究,你以为你现在还能躺在这里?那可是只老狐狸,这事儿爆出来了,你当以为真相能瞒过他?他便是看在骨肉之情才这般结尾的,不然你真以为他会信了是背后有人操纵这种鬼话?”

    杨锦川抬头看她,额头凝聚的一颗大汗珠即刻滚到了他的眼皮上,神色甚为倔强。

    杨思漪没什么表情,“那老家伙一向注重家庭和睦,便是因为他知道了我们在害府里的那位才使得他大发雷霆。他其实是看重川哥儿的,否则也不会气得这么狠,请家法是给那位一个交代,同时也在告诉那位这事儿到此为止。”

第一七五章 放手一搏

    杨锦川愣了一瞬,抿着唇不说话。

    赵氏在一旁听完了杨思漪的分析,登时又慌得不成样子。

    “侯爷既然全都知道了,那我们以后怎么办?他既然知道我们盯着世子之位,还能让我们好好的?”赵氏越想越揪心,眼泪又不争气地落了下来,她看看去了半条命的杨锦川,又望望面容冷漠的杨思漪,只觉得天都塌下来了,“侯爷既然知道是我们在动手脚,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他那时还说要彻查,那会实则是在警告我们吧?我真是太笨了,竟是连这个意思都没听出来。”

    杨思漪倒是被自家母亲的反应及言语给惹怒了,冷冰冰道:“你就算听出来了又能如何?是不是就要跪下去磕头求饶忏悔认错了!”

    赵氏连想都没想,“不然还能怎样?我们若是快些认错再保证以后都不会动半点心思,兴许我们这几个还能平安度日。”

    杨思漪霍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她这个动作倒是把赵氏吓了一跳,待抬头看人的时候,又被少女那一脸的阴沉给吓了一回。

    她讪讪的,一时不知要说点什么好。

    “母亲你都多大人了,怎么还这般单纯?他已经在提醒我们不要动世子之位的主意了,也就说明我们若是照做,这辈子就永远比那两位低一头,这样的日子还能如何平安?再者,今日杨青菀再三敲打我,她八成也是猜到了是我们在动作,那两位可都不是好对付的,难不成你以为我们安分下来了就有好果子吃了?”

    杨思漪的双眸已经被怒意染红,赵氏越发不知要怎么办才好,顿了一瞬,忍着泪水小声安慰她,“漪姐儿你别生气,是我糊涂了,没想得那么深远。”

    她叹了口气,“那我们接下去要如何是好,是不是应该把做过的那些事给想办法抹没了痕迹?如此一来,他们也找不到证据,也就不敢把我们怎么样了。我们就先在府里养精蓄锐,等过两年有合适的机会再重新谋略也不是不行。”

    赵氏说完这段话之后便轻抬了杨思漪一眼,生怕自己又会把人给惹得不开心,好在那位并没什么神态变化,只拿手把一缕青丝给别到了耳后去。

    “来不及了,他们定会除掉我们,眼下我们只能速战速决了。”

    赵氏心惊胆战,杨锦川原本是咬牙扛着背上的尖锐痛感,注意力并不在耳际的那些话上。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连钻心的疼痛都忘了。

    “姐姐的意思是?”

    他今日才犯下了大错,如今老实得很,哪怕觉得自家姐姐就是他所想的那个意思也不敢真的说出来,生怕给说错了话。

    杨思漪倒是直接点了点头,“便是你想的那样,这次我们不能放任不管了,若是出手晚了,被收拾的便是我们。”

    杨锦川如今已经有了点内敛的模样,大抵是因为忍得太久了的缘故,咋一听杨思漪有了这样的决定,双眸一下子便晶亮了起来,“这敢情好,我不知等这一刻等了多久,很是折磨。如今总算要清算了,以后要么有他们要么有我们,总归能肆意潇洒了。”

    杨思漪却没他想象中的这么乐观,“万一我们败了呢?”

    杨锦川瞅了她一眼,“我当然希望我们才是笑到最后的那一方,但是若真失败了,对我来说也是解脱,我真的不想事事在那两位之后了,过得憋屈。”

    赵氏最是听不得这种话,当下又泪光闪闪。杨思漪这次则逼着她面对,“母亲您可听到了?川哥儿已经长大了,早有了血性。你从最初就不同意夺舍世子之位,可有想过川哥儿到底是如何想的?他的意思想必您也懂了,不论是成功或者失败,他都愿意去试一试赌一赌,可不是在这偌大的侯府里被人压上一头,从此碌碌无为。”

    “对,我便是姐姐这个意思。”杨锦川一激动坐了起来,因着动作过大给扯到了背上的伤,登时就疼得龇牙咧嘴,“反正事情都变成了这样,有些事我们已经没了选择,倒不如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赵氏忙帮着扶了一把,整颗心险些都要跳了出来,“你这孩子也不注意些,原本就伤得很重……”赵氏忽地哽咽,话便说不下去了。

    再抬头的时候,从她的眸底倒是能看到了点破釜沉舟的意思,“你们说得对,我们都走到了这一步,左右世子之位是没指望了,还不如搏一搏。只是杨青玉这人着实也不简单……”

    她一下子黯然神伤起来,明显是觉得依着他们现在的实力,想赢并不容易。

    杨思漪知晓她如今的想法,只轻轻把她搂了搂,“母亲别怕,您是不是忘了刘大夫给我们带过来的消息了?清风斋的那位身负重伤,倒是把我们都瞒了过去,若非是他也挨了鞭伤,只怕这个秘密都不会再有别人知道了。我详细问过了刘大夫,他说伤得很重,因着被抽了一鞭子的缘故,伤口又裂开了。依着刘大夫的意思,他北上的那次应该元气大伤,回府养了半个月也堪堪养回来了一半的精气,我们若是抓住这点攻击他,哪怕他神功盖世,也会因着伤势过重而力不从心……”

    世子若是死了,哪怕武安侯知道了,再怎么大发雷霆到最后也无可奈何。这世子没了,总还得再立新世子。

    这夜,敬柏堂的灯亮了一宿,屋里的人一夜未睡。而清和苑的主人,却是一觉睡到了天亮。

    杨青菀醒来的时候,自然又听到了流菊打听来的小道消息。得知敬柏堂那边昨夜里的动静,她倒不觉得意外。

    经过昨天的事情,侯府里其实已经变了天,赵氏那群人会聚在一处想办法是正常反应。

    她一面在早膳跟前坐好,一面神清气爽地多问了一句,“可知道他们都聊了些什么?”

    流菊摇了摇头,“奴婢的人没能进去,自昨夜赵氏进去了之后便把屋里其他人都给遣出来了,里面的那几位都聊了些什么根本没法得知。”

    杨青菀嗯了一声,正夹了块拍黄瓜进了嘴里,咽下肚后她赞了一句,“这道菜做得倒是越发好,十分对味。”

    道完,又看到多了个新的糕点,她兴致勃勃尝了一口,毫不吝啬地道了句好吃,“唔,这蜜瓜味的糕点叫什么?清甜松软,中间还包了草莓酱,味道很不错。”

    初荷配合着介绍新糕点,杨青菀则是连连点头,显然心情不错。

    流菊在一旁看得十分着急,好容易找了个借口把初荷忽悠出去了,流菊一把就把门给栓上。

    “姑娘,四姑娘他们怕是又想搞事了,您怎么还一点都不紧张?”

第一七六章 兵分两路

    流菊一向是十分守规矩的,从来没有这般催促过自家主子,今个儿还是第一回。

    见那美艳贵女只是轻笑着抬了她一眼,她越发着急了,立在她旁边一面努力回忆着上一世的点点滴滴,一面在苦口婆心地劝,“姑娘,奴婢也知道世子躲过一劫之后,兴许之后的许多事或结果就与上一世的会有所不同。可昨夜里那几位全都集到了二公子那边去了,显然是在商量对策,奴婢还听敬柏堂的灯亮了一夜,可见他们是动真格的,我们不得不防。”

    “你都知道要防,怎么会觉得我与大哥想不通这一点?”杨青菀笑眯眯又咬了半块的糕点,“你怎么不想想,我现在能笑得出来又是因为什么?”

    流菊愣了一瞬,很快便反应过来,“姑娘的意思是,其实你们早有所备?”见跟前的贵女点着头,她登时就松了口气,语气也轻快了起来,“奴婢还以为姑娘是觉得他们不堪一击,所以没把那几位放在眼里。”

    她环视了四周一圈,才附在杨青菀耳际道:“上一世他们可坏了,害了大公子之后,过了没几年二公子便上了位。从此之后,他们便都专心对付您一人……”她着着,忽地意识到上一世的一些话不适合再被提起,索性道,“总而言之,您和大公子一定要防着,奴婢生怕他们被逼到绝路后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杨青菀应了下来,原本是想告诉流菊杨青玉那边早就有了好几种谋略,到最后还是没去出口。

    ……信任归信任,她走的时候被杨青玉反复强调不能把计谋泄露出半个字,她还是遵守为好。

    这个早膳,杨青菀多吃了半碗粥,又以辅助赵氏揪出幕后黑手一事去了敬柏堂。

    赵氏因着昨日信誓旦旦应下,哪怕是已经累得满眼血丝,她却也只能继续忙活下去。而杨思漪得知杨青菀是真的如昨日所欲要搭上一把手,当下便把照顾二公子的众人委托给了屋里的人,三人就这般绑在了一起。

    第一日,各人心怀鬼胎。只要是赵氏或者杨思漪发生了什么或者遣了丫鬟婆子过来问话的,杨青菀一觉得有问题便会反复追问和推敲,目的便是从中作梗。赵氏及杨思漪虽已经打算破罐子破摔,也不知是不是顾虑到她是府里嫡长女的缘故,愣是硬生生忍了一日。

    隔日赵氏和杨思漪处理事情依然受阻,这次倒是调整了策略——赵氏及杨思漪兵分两路,美其名曰如此才能提高效率。

    杨青菀稍一思虑,便遣了流菊跟在她的身边并交代流菊一定要配合好赵氏,自个儿则是与杨思漪分到了一组,是如此才能相互照应。

    她这般安排,实则有她的打算。赵氏贵为侯府主母,可经了杨青玉及丞相沈凉昭的分析,平日里看似活泼乖巧的杨思漪更危险。若真如此,赵氏有流菊看着就足够,而杨思漪便由她亲自跟着,总归错不了。

    赵氏似是不知她的目的一般,笑着道:“也行,流菊十分能干,她若是能在我身边帮衬,想来我也能省心些。”

    回头又叮嘱杨青菀和杨思漪,“……你们两个都是未出阁的侯府贵女,量力而校按理家里的这种事轮不到你们,可眼下事儿闹大了,那坏人定要先揪出来才行,故而才需要你们两个辛苦相帮。”

    二人都客套回了话。

    简短作了交谈之后,赵氏领着流菊先走了,而杨青菀及杨思漪亦是一道往别的地方去了。

    至于为何兵分两路,那是因为一大早就接收到了两个消息,一是在府里西北边的一处院子里似又发现了一些动物的尸骨,赵氏如今已经过去了;另一个则是靠近桃花苑的一处湖泊边上似有了一些可疑的血迹和脚印,因着怕是和背后那人有关的,所以杨青菀及杨思漪便赶过去瞧瞧。

    她实则不信这么凑巧,心里想着八成是那几位又要搞什么事情,比如创造让人背锅的契机。这两处地方估摸着都被动了手脚,只要没被人盯着,赵氏或者杨思漪便能借着这个机会找个人顶罪把这个事草草结束了。

    她自然不能如了他们的意。

    流菊虽只是个丫鬟,却十分忠诚;又因着是再活一回的,对赵氏的为人十分清楚,与她待在一处能时时保持警惕,要比其他人都更能胜任这份差事。

    关键时刻也不似别人那般畏畏缩缩,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赵氏那边被盯住了自然就动不了手脚,剩下的便是杨思漪这里了。

    二人将将到了明月湖,出现可疑脚印的地方有几名家丁守着,有一名老管家见到他们,忙匆匆迎了过来。

    行礼之后便开始讲述起事情经过,“今日一大早的,负责明月湖这边的人便惊慌失措来了报,是在湖边发现了一堆带血的衣裳及一串脚印。老奴想着这事儿兴许和那位在府里兴风作滥人有关,也不敢耽搁,便直接遣人过去请夫人了,又派了人把这处保护好,省得被别人破坏。”

    杨思漪点了头,俨然没了素日里对身侧这位嫡长女的尊崇。听得老管家一番话,下意识就给了回应,“因着府里其他地方也发现了可疑,母亲往那边去了,这处让我和三姐姐过来看看。”

    老管家的神色十分虔诚,“如垂是劳烦四姑娘了。”

    杨思漪微微福了福算是回礼,回头十分自然地问起话来,“老管家不妨跟我再多细节,我们对之前的事情一无所知,你若是能提供得更多就再好不过了。”

    “四姑娘这般就客气了,这是老奴应该做的。”

    “……”

    杨青菀似笑非笑地瞅着跟前的这对主仆,只觉得有意思得紧。

    她虽不是真正的杨三姑娘,可在武安侯府里已经生活了一段时间,对这府里头的一些事也有了大致了解。以前的杨三姑娘骄纵归骄纵,却也真的是侯府一霸,里头的人对这位祖宗自然都是端着捧着的,生怕惹得她不开心。

    她与杨思漪一道出现的次数十分多,不论是见到的普通丫鬟婆子或是新管事老管家,第一声招呼必是对着杨青菀的。

    像今日这样的情况还是头一回。

第一七七章 你赢还是我赢

    府里的两位嫡姐妹站在一处,妹妹已经不再顾及她这个嫡长女抢起了风头,而那位上了岁数的老管家,却是一口一个四姑娘,丝毫也没把她放在眼里。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个道理她懂。

    见二人在那说话,杨青菀便懒得理,直接往被保护起来的那地儿走。

    那处守了两名家丁,见她来了赶忙行礼,却是不让开,“对不住三姑娘,您不能再多靠近了,若是破坏了现场小的可担当不起。”

    杨青菀的眸光又晃了晃,心底的一些怀疑慢慢变得明朗。

    先是管家仿若看不见她,接着是家丁拦她,种种事迹都说明了这里的人皆是赵氏那边的,明月湖这处就如同她之前所猜的那般,是她们设的一个局。

    若是按着原来的杨三姑娘的脾性,若有家丁拦着只怕要上去赏几个大耳光,杨青菀这当口却是笑眯眯地点头赞同,“你们说得对,这些脚印有可能会查到点什么,怪我太急切了,差点坏了事。”她说完,又十分亲切地笑了笑,“既然如此,我便站在这里远远看上两眼。”

    两名家丁面面相觑,几乎要被跟前贵女这一系列的说辞及行为给搞懵了。

    杨思漪及老管家这会儿才走过来,也不知是不是走得太快的缘故,杨思漪忽地撞在了杨青菀的身上,后者因着躲避不及,直接往前跨了好几步。跟前站着的两名家丁忽地躲开,杨青菀便一下子摔了下去。

    这当口,却是有人急急说了话,“三姐姐,您无缘无故为何要破坏这些脚印?莫非是怕通过这些脚印被我们查出些什么不堪的事实?”

    杨青菀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杨思漪唇角露出的淡淡笑意。

    她再看身下,果然,原本清晰可见的脚印因着她这一摔已经被破坏得差不多,要么残缺不全,要么只剩一半,几乎没了完整的一整个。

    不待她有什么反应,老管家惊呼一声,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她跟前,声泪俱下道:“三姑娘,您是府里的嫡长女,素日里再怎么任性娇蛮也就罢了,可眼下正是关键时刻,您一声不吭就直接把脚印抹了去,是因为在害怕什么,还是不想让我们找出真相?难不成这背后之人是您认得的,并且对您来说还十分重要故而才会让您不惜一切代价去维护……”

    老管家老泪纵横,边上的两名家丁也加入了这个阵列,鬼哭狼嚎。

    一时之间竟是惊天动地。

    杨青菀瞅了瞅跟前的这几位,面上没什么神色,心里头十分清楚,自己一个不小心入了瓮。

    哭声震天响,动静大了,自然就会引得外面的人闻讯而来。

    如此一来,看到的人多了,再结合眼下的场景,就会有不少人信了他们的说辞。

    而众人见三姑娘会急于‘毁尸灭迹’,那不免又要把侯府世子杨青玉给牵扯进去。哪怕之后再次洗脱了冤屈,只怕可信度要下降不少,若是清誉名誉守群的事被有心人给张扬出去,更是是百害无一利。届时,若是杨锦川争气些,说不准老侯爷为了保全候府名誉会考虑到他。

    牵一发而动全身,杨思漪这当口竟把把主意动到了她的身上,脑袋瓜当真是灵活得紧。

    即便如此,杨青菀却也不大慌乱,她欲要站起身来,却因着流菊被遣了开,而初荷恰好有事留在院子里,竟是无人上前来扶她一把。

    接过她手的反而是面色阴沉的杨思漪。

    “三姐姐,你我分属对立面,今遭儿是我对不住您了。”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杨思漪忽地一甩手,眼神变得狰狞,“您作威作福了这么多年,也是享受够了,府里有个什么事都得先看看您的脸色,合该着这回也让你尝尝什么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滋味了。之前不还挺嚣张的吗?这会人我看你要如何翻身!我这也算是人证物证俱在了,爹爹是喜欢讲证据的人,你猜这次是你赢还是我赢?”

    杨青菀眨了眨眼,最后只得自己爬了起来。起身的过程中,因着杨思漪站得极近被重重撞了一回,差点跌倒。杨青菀不忍她摔了,故而伸手把她拉住,又因着她往下坠的速度太快,她只来得及把她甩了个方向。

    于是,躺在脚印之上的人变成了杨思漪。

    杨青菀唔了一声,“我不是故意的,可能是你太重了,我委实没拉住。”

    她作出了一副无辜的姿态。

    杨思漪本还在得意洋洋,这眨眼间便摔了个四脚朝天,又是羞又是气。生怕被闻讯而来的人看到她摔在保护的范围内,赶忙让人把她扶起来。

    起身的第一句话便是让除了杨青菀之外的所有人嚎得再大声些。

    “你们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我一个耍横的,到目前为止还没遇到过对手呢,这点上,想必四妹妹心里十分清楚。”杨青菀把这番威胁的话说得十分温柔,转身却又从袖兜里摸出一物来,杨思漪压根还没反应过来,脖子一凉,便被那物给抵住了。

    杨思漪登时脸色都白了,“你不要乱来。”

    她方才匆匆瞥了一眼,若是没看错,那抵在脖子底下的东西是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

    她把所有的东西都算计了进去,偏偏就是没想到跟前这位竟是随身携带匕首。

    “你都可以乱来,我为何不能乱来?”匕首之下,少女的面上仿若瞬间失了血色,很明显是被吓到了,杨青菀笑了一声,回头则是朝那几位试图制造出更大动静的家仆道,“你们只管再卖力些,若不安静下来,你们主子的脖子上怕是要见血了。”

    众人被这一突发事故给吓得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动静确实小了却没完全停下来。

    杨青菀便把匕首在少女白嫩嫩的脖子上压了压,“我一直以为四妹妹是个惜命的,倒是没想到为了护好他们竟愿意牺牲了自己,那我就成全你。左右我是嫡长女,把你杀了再找些借口忽悠过去,大哥定会拼尽全力保全我,到头来你死了,我却能笑到最后,当真是美事一桩啊!”

第一七八章 四姑娘好大的胆子

    杨青菀说罢,作势便要动手。

    这个举动吓得杨思漪险些腿软,赶忙喊停。

    “别,三姐姐不要冲动,我们好歹是姐妹。哪怕是翻脸,也不应该闹到鱼死网破的下场不是?”

    她策划了好些年,为的可不是有朝一日死在别人的刀下。

    荣华富贵她还没过够,权势名利她还不曾真正拥有过,她想要的,都还没收在囊中,若就这么死了,她如何甘心?

    会有想扶持家第夺舍世子之位,也不过是为了满足私欲罢了。

    母亲赵氏生性懦弱好拿捏,三弟一向把她视为榜样,若真上位了,还不是她说了算?不仅如此,她结亲的门第便能越发显赫,届时,她便什么都有了。

    ……可是,她却不愿为了这些而牺牲了自己。

    命都不在了,便什么都没了。

    她很早就懂得这个道理,也一直是把自己的性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若是出现了冲突,自然是选择保全自己。

    杨思漪忽地眼圈一红,泪花便吧嗒吧嗒下来,“三姐姐身为嫡长女,养尊处优惯了,自然不懂我的苦。大哥是世子,您又有大哥傍身,这辈子自然会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我却不一样。我其实十分喜欢三姐姐,这些年一直跟在您的身边,想必您也知道我待您如何,这样的日子我很是满足。可是,并非我满足就行了,有人不安现状,迫着我相帮,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她的话将将说到一半,杨青菀便听不下去,“你说得再多也是罪孽深重,我不会信你半个字。大哥福大命大,北上那回没让你们要了他的命,如今倒是设计起我来了,你还真当我什么都没察觉?”

    杨思漪眨了眨眼,两颗大泪花便滚了出来,妄图继续装可怜打动跟前的贵女。可惜杨青菀早把她看透,啧了一声,“你这招对我没用——”

    旁侧忽地有人脸色一变,小声道:“相爷来了。”

    杨思漪听到之后,忽地提高声音,可怜巴巴地朝明月湖入口处的方向喊,“相爷,救命,三姐姐疯了,她欲要杀了我!”

    她的眸底燃起了希望来,原本还在绞尽脑汁自救,倒是没想到这当口竟是把这尊佛给招进来了。这样倒好,杨青菀拿刀按在她脖子上的一幕被相爷看到了,他若是能站出来帮着证明,他们的处境就能随之逆转。

    杨思漪想到这里,甚至还想让白嫩的脖子上留下点痕迹,如此一来,哪怕武安侯不忍心终是只能对杨青菀严惩。

    不论是杨青玉还是这位嫡长女,一个也逃不过!

    她忽地身形一动,却不料,那把匕首的主人仿若知道她的想法一般,竟忽地往后退了一步。杨思漪一个踉跄便往杨青菀的身上倒去,后者手里还握着的匕首便在机缘巧合下扎进了身体里。

    顷刻间,鲜血直流。

    两名贵女摔成了一团,杨思漪甚至还被溅了一脸的血,撑起上半身的时候一脸迷茫。而在她身下的那名美貌贵女,左肩处插着一把匕首,小半件的衣裳已经被血染红。

    沈凉昭赶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个情况,他一瞬间就变了脸,“三姑娘,三姑娘……”一连唤了几声皆没反应。

    原本活灵活现的少女紧紧闭着双眸,已经昏厥了过去。

    沈凉昭扭头便道:“四姑娘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三姑娘!”

    杨思漪已经吓得不清,她还没弄明白自己怎么就从受害者变成了谋害者,听得这么一声怒喝下意识先辩解,“相爷您误会了,根本不是我动的手,您方才进来的时候定是看得十分清楚,是她拿了匕首抵在我脖子上欲要杀我。她如今会受伤,完全是她自己造成的……”

    她还没说完话,沈凉昭已经迅速把躺在血泊里的贵女抱了起来,“就是我亲眼看到的,是你害了三姑娘,有什么话还是到时候你自己去老侯爷跟前解释吧!”

    他眸里烧着浓郁的怒火,表情骇然。顾及着怀里这人的性命安全,也不敢再多说,忙直接往外冲。

    杨思漪留在原地,木然地看着离去的几条身影,只觉得什么都完了。

    原本配合着她演完这场戏的家丁及丫鬟婆子也意识到了严重性,个个十分惊慌。

    “四姑娘,三姑娘出事了,我们接下去怎么办?”

    原本活泼娇柔的少女,此刻面上没有半点表情。几位仆从见了,多半也意识到大势已去,后知后觉地到处乱窜。

    明月湖那处乱成了一锅粥,抱着人的沈凉昭身后却渐渐跟了一大群人。

    对于这位姿容出色当朝大丞相,因着年节这段时日经常到府里来,故而也混了个脸熟。见到他的家仆原本只是想规规矩矩行了礼,看到他怀里抱着个姑娘先是羞上一羞,再瞥见姑娘是府里的三姑娘要再惊上一惊,等看到她身上血淋淋的,身上还插着一把匕首,登时脸色大变,纷纷跟上去伺候。

    沈凉昭对侯府的清风斋最是熟悉,故而是直接要把人往那处送。

    旁侧一群的丫鬟婆子叽叽喳喳的,甚至还有人哭哭啼啼。他走得极快,吩咐起人来却是得心应手。

    一面遣人往清和苑跑一趟,一面遣两个手脚麻利的先去清风斋知会一声准备好所有救人的东西,回头又跟剩下的人道:“把你们府里所有的大夫都请过来,务必要快,人命关天,不能出半点差错……”沈凉昭敏锐地察觉到原本揪着他胸前衣服的那只小手忽地拧了他一下,他登时顿下了脚步,看向了怀里那人。

    那人大抵是感应到了他的目光,贼兮兮地睁开了一只眼,低声道:“要黄大夫,其他不要。”

    沈凉昭瞅了瞅贵女身前被染红了的衣裳,差点要以为是自己幻看幻听了。

    他飞速地朝身边过了一眼,没人发现异样才又迈动了步子,将将迈出去没多远的婆子被他喊住,“就请黄大夫,其他人不用通知。”

    婆子连连点头,跑得很快,顷刻间便没了踪影。

    沈凉昭心里有诸多疑问,可眼下委实不方便只能忍着。好容易到了清风斋,院口处已经严谨站了一排的小厮和丫鬟婆子。

    见他们到了,有一人哀哀地唤了一声姑娘便抹着眼泪跑了过来。

第一七九章 在劫难逃

    沈凉昭看了看,倒是记起这个人叫初荷。因着见过不少次,渐渐便把人记住了。

    初荷一上来便哭了个稀里哗啦,沈凉昭想暗示她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样,又怕太过招人耳目,只得道:“你先别急,进屋了再说。”

    初荷彼时已经方寸大乱,闻言赶忙点着头让开了道路。刚走出两步,杨青玉便一脸焦急地迎了过来,一见那染红的衣裳,脸色更难看了,当下不管不顾便要把人给接过去。

    沈凉昭这次倒是配合。

    杨青玉一面急忙忙地要把人给屋里送,一面又大吼着快些催催大夫。得了令的小厮刚刚要动身,沈凉昭还把人给拉住重新交代了一遍,“黄大夫就行了,其他的大夫不用理会。”他想了想,又添了一句,“跟守门那处说一声,若是其他的大夫上门来皆赶了。”

    小厮实则不理解三姑娘都快没了怎么还独独只要黄大夫,可话是相爷交代下去的,他也不敢不从,只犹豫了一瞬便应了。

    沈凉昭这才往屋里走,进去之后发现一屋子伺候的丫鬟婆子,登时又下了令,“你们都出去,一会有需要你们再进来,眼下我和青玉就足够了。”

    大丞相发话,自然没人敢不服,见自家主子也没吭声,满屋的人一下子走得都没了影。

    这会儿沈凉昭才把门给紧紧拢上,甚至还给上了栓。

    做完这些之后,他才往里走。见被他抱回来的少女在榻上规规矩矩躺着,一旁的杨青玉急得焦头烂额,他抱胸站着。

    “行了,人我都赶走了,屋门也锁了,这屋里眼下只有我们三个人。”

    咋这么来了一句,杨青玉并没理解,皱着眉抽空瞅了他一眼,当真是没心情,“你都在说些什么,我却听不懂。眼下我家妹都快挺不住了,你若是还有其他的事便先往后推推。”

    家妹昏迷不醒,虽屋里有三人,可活生生能对话的就跟前这位大丞相和他,他便认为这句话是在说给他说的。

    杨青玉一门心思都在榻上那少女的身上,两只眸子死死盯着横在她胸前的刀柄,脑子里一瞬间闪过诸多的想法。

    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原本软趴趴瘫在榻上的人忽地坐了起来,面上笑嘻嘻的。瞧见跟前坐着的杨青玉,甚至还拿了纤纤细手在额上抹了一把汗。

    “还是相爷厉害,知道把人都赶了我才能起来。”杨青菀一面说一面动手就要解了胸前那两条斗篷带子,“唔,这屋里暖和得很,我躺了小半日,也没见谁上来前帮我把斗篷给脱了,我都给捂出了点细汗。”

    她的手脚很是麻利,待看到还好端端待在胸口的那把匕首,这才恍然大悟过来,“看来是我误会大家了,原来是怕牵扯到了这把匕首进而动到了伤口,故而不敢轻举妄动。”

    对于如诈尸一般坐起来的家妹,杨青玉此刻已经不知道要如何形容他的心情。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家妹笑颜如花仿若什么事都没发生,甚至还要亲自动手解了斗篷,那副轻松自在的神态,与她身前的那只匕首及被染红大半的胸口形成的对比触目惊心。

    他如被定住一般,待看到那名贵女若无其事地伸手抓住胸前那只匕首的时候才反应神速地扑过去阻止。

    “三妹你做什么!你不要乱动,也不要去碰那个东西……”

    杨青玉的心跳得十分厉害,他还想说那把匕首万万不能直接取下来的,十有八九会造成大失血,如此一来,只怕在大夫过来之前她这条小命便先没了。

    只是,这些话他还来不及说出口,便眼睁睁看着榻上的少女稍一用力便把匕首给取了下来,甚至还拿眼把他瞅了瞅,安慰他,“大哥您不要担心,别看我这样似乎很惨,其实匕首是假的,血也是假的。当时四妹妹设计我,又正好相爷经过,我便来了个将计就计,营造出一副我快要死了的假象,如此一来,有相爷这个强有力的证人,她这次就在劫难逃了……”

    贵女笑得十分狡黠,叽叽喳喳,似在解释当时发生这个事的事情经过,杨青玉没听进去,光把在意的那个字眼给记得牢牢的。

    “假的?”杨青玉下意识便把少女手里拿着的匕首给抢过来细细看了看,往掌心一捅,那刀身伸缩自如,一下子便藏到了刀柄了;这当口自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拿手在少女那染血的衣裳上轻轻一刮,再放在鼻下闻了闻,一下子便闻出是红墨水的消息。

    他这颗受了一次又一次惊吓的脑袋瓜到此时才想明白了自家妹妹嘴里那些话的意思。

    大抵是他的表情太过木讷,一旁的沈大丞相又亲自帮着解释了一下,“……青玉你冷静点,依着她的意思,你那四妹妹把主意动到她身上去了。又正好她这段时日也防着她,身边将将好备着这把既伤不了自己又方便甩锅的匕首,想着还有我的配合,于是就一不做二不休,把脏水泼你那四妹妹身上去了。这么一来,证据确凿,我们也就不用再费尽心思想要如何把这事儿反击回去了。”

    沈凉昭一口气解释完,心里头的那点气也随之没了踪影。

    他之前确实如杨青玉这般被吓得不清,可如今被杨三姑娘这么一捋时间线,又觉得她把时间点抓得刚刚好,只是因着时间紧迫没来得及与他使个眼色,故而才会害他造成那么大的误会。

    实则她那个时候的迅速反应十分机智,顷刻间便扭转了局面。

    这不论是对杨青菀还是杨青玉,都是十分好的,甚至就如杨青菀所说,只要他站出来当了这个证人,这些事和人到底会如何已经成了定局。

    沈凉昭想着这些曲曲绕绕的东西时,微微眯着眼。杨青菀一面乖巧地附和着他,一面在观察着他的反应。见他这副模样,还以为她刚刚说给杨青玉听的这些解释并没能打动这位大权臣,故而诚意十足地道了谢又道了歉,“……之前事出有因,我实在是没办法给您点暗示,若是吓到相爷您,我便给您告个罪。”

第一八零章 商业互吹

    杨青菀说完这些话之后,又觉得之后得仰仗着人家站出来作证,这会儿自然是不能得罪的,很快便要下床来再给福个身。

    沈凉昭下意识便阻了她,“你做什么?快些躺回去。既然要做戏,那便做全套,小心有人推门进来了,那岂不是毁于一旦了?”

    杨青菀很是听话地躺了回去,“您方才好像说过已经上了栓,不会有人进得来的。”

    “那小心一点准是没错。”沈凉昭轻咳一声,再张嘴便毫不吝啬夸赞了她,“……你方才的应变能力倒是不错,我还记得你那四妹妹的神态,怕是吓得不清。”

    杨青菀不敢把功劳全都领了,忙也把跟前的这位大权臣夸上一夸,“说到这个,那就不能不提您当时那几句威慑八方的话语了。您可是当朝大丞相,说出的话那便是真的了,您眼一瞪再把人恐吓恐吓,我那四妹妹哪曾见过哪种架势?当下险些被吓破了胆!还是相爷您厉害,我哪里敢和您比?”

    “杨三姑娘倒是会说话,你那演技连我都被你骗过去了,不叫精湛叫什么?”

    “那也是相爷您看着当时的那个场景不敢说破罢了,您哪里能看不破?说来说去还是相爷您配合得好,当真叫我十分佩服……”

    “……”

    杨青玉瞅着跟前这两位如说相声一般夸着对方,一时竟觉得自己犹如一个身外人。

    他适时插了话进去,“行了行了,你们说得我头晕。”

    二人果真安静了下来。

    杨青玉扭头便把榻上的少女望着,其实心里头还有点生气,“我说过你多少次了,不要轻举妄动,一转身你便给忘了个一干二净。这次若非有相爷在,我们才商议过的那些计谋怕是要被你给坏了。”

    杨青菀十分乖巧地接受着批评,一旁的相爷却是不赞同,“青玉你若说这些我就有意见了,那个情形你没在场,故而你并不清楚。我去的时候三姑娘被四姑娘及几位家丁围着,一看便是要出大事的,三姑娘那个时候若是不想个法子脱身,只怕后果不堪设想。故而,三姑娘的做法虽然铤而走险了些,可是我觉得恰到好处。你看,现在你那四妹妹不就变成了想害了三姑娘的凶手?单单是这个拎出来,她都翻不了身。”

    杨青玉皱着眉,苦口婆心与他理论,“我知道,只是她一个小姑娘的,护好自己就成了,其他的不还有我这个当哥哥的?”

    他话还没说完,沈凉昭便打断他,“但事实证明,你并不能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故而她只能自力更生。”

    杨青玉指觉得脑壳疼,“我其实也想到那几位会遭不住,接下来会有大动作,本以为是针对我,谁知道竟是从我三妹这边入了手。”

    沈凉昭道:“故而你应该高兴,你三妹应对得极好。临危不乱也没给你添乱,甚至还反败为胜,接下去的事要好办得多。”

    “我知道,但是……”杨青玉其实只是想表达不想让自家妹妹涉险的意思,可是有跟前这位大丞相在,他似乎说什么都十分费劲,他忽地转过弯来,“我在教训我舍妹,你一个外人一直插嘴做什么?”

    沈凉昭觑了他一眼,很是厚脸皮,“我也被牵连在这些事里头了,哪里算是外人?我自然有说话的权利了。”他顿了一顿,又笑着补充,“再者,我可是这桩事的目击者,你杨青玉要对我防尊重点。”

    “……”

    杨青菀因着这次闹了个‘假死’,心知让自家兄长吓得不清,故而是打定主意乖乖巧巧待着,准备由着杨青玉好好说上一顿。却不想,这位大丞相显然不是吃素的,不仅在兄长跟前为她与理据争,甚至还用上了耍赖。

    她一个没忍住便笑出声来。

    两位长相俊俏的男子即刻都朝她望了过来,她登时憋住笑,想了想,还是贴近杨青玉耳际小声道:“大哥,相爷说得是,其他的不说,单单他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您最好是好好掂量一下啊,不要把这位祖宗惹怒了。”

    兄妹二人之间说悄悄话,引起这次作为外人的沈大丞相的不满。

    “你们都说了什么,怎么能把我这位同盟排除了?”

    杨青菀只是调侃了自家兄长两句,并没什么内容,故而一口否认。杨青玉望了望她,忽地一笑,“我三妹说,这次你虽然出现得及时也配合了一把,但是,不论什么时候,我在她心里都是最好最温柔最俊俏的,你这位大丞相也就身份这个事还能拿出来说一说。”

    若是平时,这种玩笑话沈凉昭右耳过左耳出,自然不会把它当回事。可这会儿,他却是把杨家兄妹二人瞅了又瞅,最好目光落在了杨青菀的身上。

    “青玉说的可是真的?”又抢在贵女回答之前状似无意地补了一句,“我现在其实有些困糊涂了,不怎么想得起在湖边所发生的那些事了。”

    杨青玉当下便听明白了这位大丞相的企图,笑骂道:“你堂堂一个大丞相能不能要点脸面?竟拿这种要挟我三妹,也亏得你这般厚脸皮的人才干得出来!”

    沈凉昭被捅破了他话里的意思,索性就不再遮掩,“我已经够有脸面了,还要脸面做什么?要挟不要挟的,只要能达到目的便是好办法。”

    “……”

    随着这么一顿消遣,原本屋里很是紧张的气氛一下子便轻松愉快了起来。

    没过多久,背着药箱子的黄大夫便满头大汗地赶了过来。推门的时候得知门上了栓之后,心头立刻就揪了起来,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开门的是沈大丞相,这又把黄大夫给吓了一遭。他匆匆行了个礼,便凝重着一张脸三两步赶到了屏风之后。

    一抬眼看到身上被血染红一片的府中三姑娘如无事人一般坐得端端正正,面上甚至挂着如素日无异的淡笑,第一反应便是这位贵女怕是疯了;而后再看到府里的大公子亦是坐在床榻边,与那贵女正谈笑风生,又觉得这位爷也疯了。

    一扭头,相爷已经走了过来,劈头就跟他说了一句一切都是假的。

    ……黄大夫觉得是他自己疯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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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珠玉介绍:
杨三姑娘生得美,却是出了名的刁钻难容人。
放眼整个京城,也就大将军府的二姑娘愿当她闺己,
偏偏这位天之娇女把人家给害了,
如今还生死未卜。名门珠玉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名门珠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名门珠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