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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如卿卿     名门珠玉txt下载     名门珠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二一章 买药

    随着年节将近,武安侯府已经动手置办了八成的年货。除此之外,府里头早在半个月前就开始妆扮,亭廊楼宇到处都是张灯结彩的,喜气洋洋;假山花草,更是修剪得十分用心精致。不论走到何处,迎面皆是要过年的好景象。

    赵氏早早便给府里的嫡庶子女裁剪了新年的衣裳,在大年二十五的这日遣人都送到了各个院子的主子里。

    杨青菀也不例外。

    初荷很高兴,拿到了新衣裳之后便一件件展在杨青菀跟前。后者倒是神色淡定,稍稍过了两眼,说了两句不错之后,便拒了初荷想为她穿上看看效果的请求。

    杨青菀稍稍眯着眼,“不用了,都是按着我的尺寸定做的,不会有错。这些颜色看着还行,差不离。”

    初荷无奈,只得把东西收了起来。

    杨青菀很是悠闲地喝了口茶水,漫不经心问起,“流菊呢?”

    “一早就出去办事,估摸着要午时才能回来。”

    杨青菀嗯了一声,又习惯性地问起潘志的行踪。关乎盯梢潘志的事,她自然不会让流菊知晓,故而交到了初荷的手里。

    事实证明,她这个盯梢决策下得不错,前几日才从初荷这边听说了潘志鬼鬼祟祟跟踪流菊的事。

    “……流菊是铁了心不想和潘志来往,奴婢私底下问过她,她亦是态度坚决,说是已经和潘志谈过几次了。只是潘志难以接受,一直不肯放了流菊,这段时日奴婢也一直遣人私底下盯着,目前倒是没见到什么动作。”

    杨青菀默了默,“盯着吧,回头派两个人也盯着流菊。”

    初荷马上就听出了自家主子的意思,“姑娘是怕流菊出事吗?”

    杨青菀没明说,却也没拒绝,也就默认了。

    她之前对潘志并没有印象,稍稍把人调查了下,倒觉得他长得周正又强壮,收集过来的小道消息皆是说潘志是个好小子,性子开朗又是肯干实事的,按理说应该是个稳重的招小姑娘喜欢的。

    更何况之前流菊与他确实也彼此有情,私底下有来往,若是按正常发展,流菊应该是会答应嫁给潘志才对。可后来,流菊却是直接与他断了情,十分狠绝,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她一开始并没想通,后来遣人把他盯住了之后,又觉得潘志的性格好归好,却是有些极端的。

    她生怕哪日潘志失了智会对流菊不利,总归遣两个人偷偷跟着心里才放心。

    这些担忧,杨青菀并没有直接挑明,初荷到底是跟在她身边的,倒是领悟到了。又汇报了一些事情之后,就出去着手安排这个保护流菊的事。

    到了下午,流菊果然回来了,一切都十分顺利。她出门这一趟,不仅给杨青菀带了爱吃的吃食,竟还带回了一大包的瓶瓶罐罐。

    她把这些东西放到杨青菀跟前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因着烟雨行的那些事,奴婢便想着多备点膏药总是有用的。今个儿正好路过京中很是有名的百芳堂,奴婢索性就进去买了一点回来。若是磕着碰着了,也不至于一下没膏药用。”

    杨青菀啼笑皆非,“这倒不至于。”

    侯府里便有大夫,真急用的话,各个院子里多多少少都有备一些。就说她这个清和苑,也有一个装得满满的药匣子。

    只是东西都买回来了,确实也没什么坏处。得知这些钱是流菊先垫的,便让流菊去跟府里的管家领钱。

    “姑娘前阵子才赏了奴婢三百两,这些药材膏药之类的,总的也就花了一百两左右,奴婢还有钱呢。”流菊死活不肯再拿钱,“再者,奴婢伺候在您身边,从来没被亏待过,这点膏药也不算什么。”

    杨青菀自然不会让流菊白花钱,执意让她去跟管家要。流菊最后也没办法,只得答应了下来。

    烟雨行的那件事过后,流菊彻底成为了杨青菀的心腹,在清和苑成了众人巴结的对象。即便如此,她依然如之前那般小心谨慎谦逊,并没有因为被自家主子高看而恃宠而骄。

    到此时,杨青菀让她坐着说话,她依然不大习惯。

    “你如今身子可养好全了?万不要给落下了病根子。”

    流菊因为跳进冷水里救起了徐如兰,咳嗽了近一个月。虽没大碍,可咳了这么久到底也是琢磨人。

    流菊笑了笑,“已经好全了,也亏得回府之后姑娘您照顾奴婢,还给奴婢请了府里的大夫时不时相看。这样若还是没好起来,那奴婢的身子骨就太弱了,哪里还敢留在您身边伺候?”

    她说着说着,忽地话锋一转,“对了姑娘,奴婢倒觉得府里的黄大夫不错,医术也好,人也细心,以后若是有个风寒的,倒是可以请他来。”

    杨青菀哦了一声,打趣她,“我明白了,黄大夫不错的话,我找个时间去问问他可有婚配。”

    流菊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待看着自家主子眸底的揶揄,登时就羞得满脸通红,“奴婢并不是这个意思,姑娘您就不要取笑奴婢了。”她慢慢便没了笑意。

    杨青菀想着她说的这个话大概是让她联想到了潘志,故而也没再多提,与她吩咐了几句和年节有关的事便让她退下了。

    她坐在桌旁,瞅着桌几上的那堆新买回来的膏药,又想着流菊方才说的那些话,索性便遣人传了黄大夫过来。

    流菊状似无意地提起,她却不这般认为。

    再者,好端端就买回来了这么多的膏药,她给出的理由虽合情合理,总觉得有些刻意,要知道,她的药匣子里还锁着一匣子的药材。

    黄大夫很快便来了,果然是个十分年轻的小生。见过礼后,杨青菀把人看了看,白白净净的,乍一看倒像个文质彬彬的书生。

    他遵循杨青菀的意思,认认真真地把桌几上的各种药材膏药皆给一一确认了过去。

    因着瓶瓶罐罐总的并不少,黄大夫花了好一阵才好。

    “里面有一部分是作风寒祛寒退烧咳嗽之用,另有一些是消炎止血的。不仅有口服,也有外敷。还有一些是大补的药材,补血气补元气助睡眠之类的。”黄大夫一面说一面又拿手翻了翻,顿了一会才继续说,“都是素日里用得上的膏药,其中还有好几瓶是价值不菲的,对消炎止血大有用处。只是……这个在在下看来,委实是大材小用了些。”

    杨青菀弯了弯眉眼,笑了一声,“流菊倒是细心,什么药都给准备了。”

    黄大夫立在一旁垂着眼,十分守规矩。

    杨青菀又问了几句,皆得到答复之后,便遣人把黄大夫给送走了。

    自个儿则是久久望着那些瓶瓶罐罐出神。

第一二二章 世子杨青玉

    就在武安侯府因着年节来来回回忙碌的一天夜里,世子杨青玉回来了。

    他回来的时候已经三更半夜,走的虽然是大门,却是包裹得严严实实。也不知是因着太晚还是什么的,他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谁都没通知。

    清和苑听到风声的时候杨青菀正睡得沉,初荷因着不想打扰到自家主子,并没打算叫醒她。流菊想法则与她不同,说是亲兄妹,总得见上一面才放心,十分坚持。

    两名贴身丫鬟在外面的亭廊上争执了几句,最后初荷被劝服了,与流菊一道进了里屋。

    “姑娘,大公子回来了。”

    几声之后,杨青菀便从睡梦中醒来,咋一听府里的世子爷回来了她还没反应过来,好一会才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意识到贴身丫鬟口中的这位便是她从未见过面的亲哥哥。

    “什么时候回来的?”杨青菀的睡意一下子跑了个精光,起身之后由着两名丫鬟伺候着她穿戴,“整个人看着精神如何?”

    她之前听嫡母赵氏说过,她的这位哥哥这次北上遇到了些暴动的流民,听说还起了冲突,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

    初荷摇了摇头,“大公子一回来便直接回他的院子了,谁都没见。奴婢也只是听说大公子回来了,实则并没机会看到人。”

    杨青菀点了点头,说话间便把仪容仪表给整理得妥当。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她便带着两名贴身丫鬟踏入了夜色里。

    如今是腊月寒冬,天气十分冷。杨青菀穿得十分保暖,脖颈间还围了条貂毛做成的围脖,手里头更是握了个烫金手炉。即便如此,夜里的寒冻仍是让她打了个哆嗦。

    没过多久,三人两盏灯笼便进了清风斋。

    因着杨青玉北上治涝的缘故,清风斋沉寂了好几个月。如今主子回来了,一下子便热闹了起来。杨青菀进去的时候,便见满院子的灯火通明。

    进院子没多久,便有眼尖的小厮看到了她,登时愣了一愣。大抵是没想到三更半夜的,府里的正经主子还会过来走一趟。反应过来之后赶忙吆喝了一声三姑娘来了,便有人急忙忙跑到屋里去通传了。

    杨青菀很快便步上了台阶,站在亭廊上的时候反而顿下了步子。

    一旁的初荷没多想,张口便道:“姑娘怎么了?站在这里太过寒凉了,您快些进屋去。”

    杨青菀道:“哥哥还没回话呢。”

    流菊就立在她右手边,闻言便望了望她,“姑娘莫要担心,您与大公子一向感情很深,除非是大公子不方便有明令您不能进入,否则您向来在清风斋这里畅通无阻的。”

    杨青菀即刻就明白了,敢情还是个十分得亲哥哥宠爱的妹妹。

    她就这么一晃神,方才进屋去通禀的小厮出来了,毕恭毕敬地请她进去,“三姑娘,大公子请您进去。”

    杨青菀稍稍迟疑了一瞬便大步跨进了屋里。

    ……如今听说两兄妹感情好,她倒是有些顾虑了,也不知会不会一眼就被这位武安侯世子给看出了不对劲。

    屋里已经烧起了地龙,杨青菀将将踏进去便被一股暖意裹住,舒服了不少。

    她稍稍环视了四周,皆是简洁大方的摆设,越是看着不起眼的东西越是有韵味。

    有一名年轻的公子哥坐在罗汉床上,将将抿上一口热茶的时候正好看到那名走进来的美貌贵女,登时便笑了。

    “阿菀怎么过来了?都这么晚了不睡觉非跑我这里来做什么?”

    杨青玉笑得很淡,语气里似是带有责备,眼神看起来却十分宠溺。

    杨青菀笑着走了过去,“还不是初荷流菊她们,听说你回来了忙不迭就把我叫醒了,我这不就巴巴来了。”正好看到杨青玉给她指了个位子,她便从善如流地坐在了相邻的一只杌子上,“哥哥这一去倒是去得久,我听母亲说那边突然有了暴起的流民,甚至还对您下了手,您应该没事吧?”

    杨青玉又笑了,“怪不得你这个时候还能从床上挣扎起来看我,原来是担心这个。”他扬了扬眉,“你这不是亲眼来看了,觉得如何?我可没那么容易被打败。”

    杨青菀也跟着笑,“那就好。”回头又问,“您如今应该是舟车劳顿,可有遣人给你做点热汤补汤温温胃?你这几日定要多休息休息。正好再过几日便到了年节,有得热闹的时候,您这个时间倒是把握得极好。”

    杨青玉笑着觑他一眼,“小鬼头,你这个小脑袋瓜里装的全是吃的玩的,以后嫁人了不得遭人嫌弃。”他将将说完这句,忽地咬住话头,就见他眉头一皱拿了帕子捂着嘴猛咳了起来。

    一面咳一面转了个方向,摆明是不想让杨青菀看到。

    伺候在他身边的小厮一下子急得不行,一面帮着拍拍背,一面忙扭头给杨青菀解释,“三姑娘,爷之前不慎被噎到了,您可不要胡思乱想。”

    杨青菀望了望背对着她在咳的人,从善如流接了话,“那以后还是要当心些,咳得这般厉害可别伤了喉咙。”

    她说完没多久,杨青玉便缓了过来,用过的绢帕却是悄无声息地掩在了身后。

    “阿菀,你个女儿家快些回去睡觉,再过两三个时辰天又要亮了。我赶了好几日的路,委实也是疲累得很。”他抬眼看了看外面还漆黑不见五指的天,“回去吧,如今人你也看到了,没什么好让你这个小鬼头操心的。若真念着我,明日再来我这里也不迟。”

    他明晃晃下了逐客令,杨青菀便不再多留,交代了几句好好休息之类的话便领着人一同出了清风斋。

    回到她自己的屋里时,杨青菀的一对柳眉一直皱着。

    她联想着杨青玉的一举一动,只觉得十分蹊跷。

    因着今夜轮到初荷守夜,眼下只有她一人在屋里。见自家主子坐在桌几旁想着事情,原本还在纠结要不要劝她睡觉,那贵女却先说了话。

    “初荷,你遣流菊进来一下。”

    初荷即刻出去寻人,不消一会便把人带到了跟前来。

    流菊福了福身,“姑娘,您找奴婢有什么事?”

    杨青菀抬了眼,烛火之下,她的那双眸子亮得吓人。

    “我大哥那边应该是出事情了,你去调查看看,切莫引起他的注意。”

第一二三章 嘴严

    一夜过后,世子杨青玉回府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武安侯府。

    隔日一大早,接到消息的武安侯便进了清风斋,一刻钟后便出来了。不为别的,就因着要赶着上朝。

    没过多久,穿戴整齐的杨青玉便出了屋子,去给府里的老夫人及嫡母请安。前后估摸着就用了两刻钟,他便以手上还有要事又回屋里待着,没再出过门。

    杨青菀在午后又去了一次,却被里面当差的小厮拦了,说是世子虽回到府里,可身上还有治涝那些重责,有许多事需要处理,委实不方便总被打扰。

    杨青菀表示理解,她朝书房的方向望了一眼便走了。

    这样的情况维持到了两日后的一个早上,终于被流菊给捕抓到了点东西。

    “姑娘,昨夜里清风斋请了府里的黄大夫过去了,奴婢不敢去问,生怕打草惊蛇,故而今日一大早便先来跟您说了这事。”

    杨青菀将将听完,便以自己头晕为由遣人去请了黄大夫。

    黄大夫不疑有诈,到了之后便准备把看诊的东西全都拿出来。杨青菀见了,索性开门见山,“黄大夫,我其实没病,只是想遣你过来问一些事。”

    黄大夫一听,即刻便文绉绉行了礼,“三姑娘请问。”

    杨青菀望了望他,“昨夜里你去了清风斋,我大哥是怎么了?”黄大夫大抵是没料到是要问这个,顿了一瞬将要答话,杨青菀又凝眉补充了几句,“黄大夫,其实他回来的那夜我便过去看过他了,心里多少猜到了点什么。你无须拿什么由头来搪塞我,他是武安侯府的世子,容不得有半点差池。倘若你是真的为他好,还请与我说真话。”

    黄大夫面色不改,“三姑娘,当真是您多虑了,世子不过是这阵子没顾好自己给染了风寒,找在下过去,实则也不过是开了些治风寒的药。您若不信,在下就把开给世子的药方拿出来给您过目一番。”

    他说罢,便要打开药箱子。

    杨青菀揉了揉额,有气无力地抬了抬手,表示不必了。

    黄大夫便安安静静站在一旁,不再搭话。

    杨青菀见他这副模样,只怕是她什么都问不出来的了。她倒是没想到,这名年轻的大夫竟是这般有原则,肯定是得了杨青玉的交代,他才会如此守口如瓶。

    最终,黄大夫也只能放了回去。

    杨青菀很是惆怅,谁能想到她一个侯府的嫡长女竟拿府中的大夫没半点法子。

    流菊见自家主子坐着一声不吭,多少猜到了她的心情。她稍稍顿了一顿,安慰道:“其实这样也好,说明黄大夫并不是那种畏惧权势的人,是个信得过的。”

    杨青菀扭头来看她,倒是把流菊看得不好意思起来,“……奴婢与黄大夫相熟,一会奴婢去与他说说道理,保不准他能透露一星半点的隐情。”

    如此敢情好。

    杨青菀点了点头,看着流菊如火烧屁股般出了屋。

    初荷虽与流菊差不多的年纪,却还没接触过这种情情爱爱的东西,她把落荒而逃的人影瞅了瞅,到底是不明白,“流菊这是怎么的,奴婢若是没看错,她方才应该是脸红了?”

    杨青菀笑而不语。

    流菊与黄大夫之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委实也不好说,不过冲着流菊这个模样,起码她对人家是有意的。

    将将到傍晚的时候,“牺牲色相”的流菊总算又带回了些话。

    “……黄大夫那张嘴确实十分紧,饶是奴婢缠了他小半日,愣是不肯说出实情。只在被奴婢缠得烦了的时候才无意中说了句确实不是染了风寒,之后无论奴婢如何套话,他皆不再理我,又以奴婢碍着他做事把奴婢赶走了。”

    流菊说到最后,面上红扑扑的,也不知是羞的还是被气的。

    杨青菀反而安慰她,“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能得来这个消息已经不错了,我的面子甚至还没你的大。”说到最后,杨青菀还忍不住打趣她。

    流菊扭捏起来,“姑娘,不是您所想的那样。”抬眼看到初荷立在一旁正听得津津有味,又觉得说不出口。

    初荷笑出声来,“流菊你要说便说,还真怕被我听去了不成?”又信誓旦旦举起手发誓,“我保证不会往外说。”

    流菊下不了台,只得道:“奴婢不过是想澄清一下,奴婢与黄大夫之间并没什么,只是比较聊得来罢了。”

    初荷原本并没意识到这些,闻言才吃惊得睁大了双眼,“原来如此。”见流菊的脸色似是更红了,很是识趣地闭了嘴。

    杨青菀心知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便笑着说了句我知晓了,回头欲让二人出去,流菊却说自己还有话要说。

    待初荷走了之后,流菊才说起了事情,“这两日奴婢一直盯着大公子那边,发现了一个怪事——大公子换下来的衣裳都是由他贴身伺候的小厮洗的。鬼鬼祟祟的,奴婢有次装作与他巧遇,还把他给吓了一遭。姑娘您说,若不是心虚何至于此?”

    杨青菀眯了眯眼,“你有什么看法?”

    流菊顿了顿,“这般严严实实捂着,怕是大公子换下来的衣裳上沾染了什么。当时奴婢倒是没看到有什么异常,可待擦身而过后便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杨青菀一下子就明白了,“你是觉得我大哥可能是受伤了?”

    流菊倒是没否认,“十有八九,之前还听姑娘说过大公子北上治涝给遇上流民的事,大公子怕是被伤了,只是一直佯装无事。至于为何瞒着,可能是不想让夫人老爷还有您担心,或者……”

    杨青菀望着她,等着流菊的下文。

    流菊顿了一顿,终是压低声音轻道:“或者是还有别的顾虑,不想打草惊蛇。”

    杨青菀一时不知要说点什么好,把流菊深深看了一眼后,忽地站了起来。

    她这个动作倒是把流菊吓了一跳,杨青菀见她这样,扑哧一声笑了,“还愣着做什么,快点帮我把披风拿过来,我要去清风斋走一趟。”

    流菊懂了自家姑娘的意思,帮着拿披风的同时,小心翼翼地问,“姑娘,大公子只怕不会这么轻易就承认了。”

    杨青菀却是胸有成竹,“我是他一脉相承的亲妹妹,这就是天生的优势。”

第一二四章 受了重伤

    杨青菀去清风斋的时候,外头已经是黑漆漆的一片。

    主仆三人便打着灯笼慢慢走。远远的,能看到清风斋那处灯火通明,再近一些的时候,正好有条黑影从里面摸了出来。

    那黑影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抱着东西,看装扮是个小厮。也亏得流菊眼尖,一下子便把人给认了出来。

    “那位便是大公子身边伺候的。”流菊十分笃定,又探了两眼后,面色一下子微妙了起来,“他手里抱着的好似就是大公子的换洗衣裳,奴婢记得很清楚,前两日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借着夜色的遮掩把换洗的衣裳拿去洗了。”

    杨青菀听了,即刻就加快了步子。

    若真如流菊说的那样,当真是得来不费全功夫。之前还计划着豁出老脸去杨青玉跟前利用兄妹情撒娇再加上胡搅蛮缠的,杨青玉定会心软从而松了口,眼下倒不需要了。

    因着天黑,那位小厮走得并不快。主仆三人很快便追了上去,把人给拦了下来。

    小厮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府里的正经主子,当下便行了礼。得知几人是冲着他手里头的东西时,登时脸色一变,下意识把那些换洗的衣裳给掩到身后去。

    “三姑娘,您可别为难小的了,爷的衣裳哪里能给你们姑娘家看,回头小的定要被爷给重罚了。”

    “那我不看,我一过来便闻到了血腥味,你只要能让我信了这是从何而来,我便不为难你。”杨青菀并不是胡说,确实是有淡淡的血腥味冲进了鼻子里,“我听说清风斋半夜三更的时候请了黄大夫,是不是我哥出什么事了!你若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我便先把你重重罚了!”

    小厮欲哭无泪,好一会都给不出个合理的解释。最后,到底是迫于淫威,把裹在那堆衣裳中间的染血纱布给挑了出来。

    灯笼之下,纱布上血迹斑斑,血腥味越发浓重了。

    小厮吓得都跪了下去,“……爷千交代万叮嘱不能把这事儿传出去,还请三姑娘不要声扬。再者,爷不让小的往外说,三姑娘便饶了小的吧,您若真有疑问,便亲自去问问爷。”

    杨青菀倒没再为难他,把东西给还回去之后,便丢下小厮进清风斋了。

    初荷到底是憋不住,显然被吓到了,“姑娘,这如何是好?大公子看样子应该受了重伤。这,这……”

    杨青菀觑了她一眼,“你们只要闭上嘴就成了,除了我们不能再有其他人知道。”

    到底是极其私密的事,初荷再也不敢多吭一声。

    杨青菀立在屋前安静等着,不消一会,进去传达的小厮便出了来,“三姑娘,爷这两日一直在处理关于北上洪涝的问题,又因着风寒的原因,人十分疲倦。方才小的进去的时候,爷已经睡着了。”

    “哦?”杨青菀自然不信,方才踏进院子的时候她还看到屋里亮着灯,这一转眼人就睡下了,叫她如何能信,“那也无妨,我不吵他,就进去看看哥哥。”

    杨青菀将将往前一步,就被小厮给拦下了,她即刻拉下脸,把那小厮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三、三姑娘,您不要为难小的,爷当真是睡下了。”

    杨青菀眯了眯眼,还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屋里的正主到底是松了口,“进来吧。”

    小厮亦是听到了,这才让了开。杨青菀则是扭头让自己的两名贴身丫鬟留在原地,就自己一个进去了。

    进屋之后,她反手便把门给拢紧,先听得杨青玉道:“怎么又胡闹了?这大冷的天气也不在屋里好好待着,非要往我这处跑做什么?”

    杨青菀回了头,这才看到那位公子哥穿戴得整整齐齐,就在太师椅上坐着。

    说的话似带有不满,眼神却十分温和。

    平心而论,她见过的最能用谦谦君子来形容的便是跟前的这位。

    “您还说,这两日总躲在屋里不见人,您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事?我可是您的亲妹妹。”她一面说一面在他相邻的杌子上坐好,索性直话直说,“您刚刚回来,我总是不放心,想过来看看您都不行。好容易晚上找到了机会,在外面却是给我撞到了贴身服侍您的小厮,您猜怎么着?”

    杨青玉原本温温和和,闻言即刻就侧过头来,一张脸严谨了不少。

    杨青菀也不想再磨磨蹭蹭的,“大哥,我都知道了,我在小厮那边发现了染血的纱布。您既然受伤了,又为何要瞒着府里的人?如此一来,哪里能得到最好的医治?只怕连爹爹都还被你蒙在鼓里。”

    杨青玉一时没接话。

    杨青菀瞅着他的脸,比起初次见面的时候,脸色要好上一些。她当时见到他那毫无血色的双唇,心里边便有了猜测。

    “你如今好点了没?伤得重不重?依着你回来后的这些小动作,只怕所需的药也没怎么出去弄,否则也不至于爹爹母亲他们都没发现。”她想起前几日流菊才买回来的那些膏药,心里的感觉顿时微妙了起来,当下心情有些复杂,“您等着,我那边正好有,左右你对外是称病,我那药箱里头什么都有,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她说罢便要起身,却是被杨青玉给拉住了。

    “不用,我这边有药,死不了。”杨青玉倒是没再多瞒,“你如今知道了,一定不要说出去,你要听话。”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态十分正经,仿若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杨青菀不自觉也跟着严肃起来,她重重地点了头。

    她想了想,又问,“是被那群流民给伤的吗?”

    杨青玉抿着唇轻轻点了头。

    杨青菀见状,自不会放过机会,“那这些人是真的流民还是有人蓄意而为之?”

    杨青玉抬眼看她,忽地笑了起来,“你这个小鬼头都在想些什么?不过是一群好吃懒做的流民罢了,当时也怪我疏忽了才给那些流民有了可乘之机。眼下已经都抓起来,并不是有人要害我。”语毕,反过来教训杨青菀,“你在府里头乖乖的就好,不要再去给我惹出什么大祸我就谢天谢地了。前阵子若非有沈相在,我看你要如何收场。”

第一二五章 有些事你瞒不住

    杨青菀竟被说得不好意思了。

    原来烟雨行那边发生的事,就连远在北方治涝的杨青玉都知晓了。

    杨青玉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我是武安侯府的世子,你是我的亲妹妹,哪怕隔得再远,府里都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会不知道?”

    杨青菀点了点头,“怪我,以后不会有这种事了。”

    “这就好,你给我省心些,我还有许多事要做。若是真遇上了什么,一定要遣人来告知我,左右还有我在。”杨青玉笑着轻声说着,忽地捂了捂胸口处,只怕是伤口痛了,“成了,你快些回去,我因着身上有伤,精神气不如之前好了。黄大夫说要好好养上一段才成,故而我回来的这几日除了见见父亲便都拿有要事在身把一切都推了。”

    杨青菀了然,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外面忽地一阵吵吵嚷嚷。

    兄妹二人对视了一眼,杨青菀便十分默契道:“大哥你便好好歇下,不用理会外面。”说罢便起了身,毫不犹豫地往外去了。

    杨青玉坐在原位,看着那抹窈窕身影的眼神抖地一变,直到两扇门被人从外拉紧了之后才缓缓收了回来。

    杨青菀将将出去,方才还闹着的亭廊上忽地安静了下来。

    “三姐姐,您可出来了。”杨思漪最先迎了上来,笑着问杨青玉的情况,“大哥歇下了吗?我听说他在北上治涝的时候被流民骚扰,也不知是真是假。一直想找个时间过来看看大哥,奈何大哥身负重职,脱不开身。”

    杨青菀回过头来,这才看到嫡母赵氏也来了。

    “菀姐儿,我实在是有些担心,你大哥应该是没事吧?”赵氏拢着一双秀眉,担忧之意流露在面上,“他这些日子总是躲在屋子里,又说是染了风寒,我这心里头实在没底,生怕他有事不愿说怕我们担心。”

    杨青菀笑了笑,“大哥已经歇下了,不妨我们到别处去说,省得扰了他休息。”

    如此提议之下,一群人便都离了屋门口。

    杨青菀瞅了瞅跟前的这些人,忽地觉得有些好笑,她稍稍一顿便开了口,“母亲及四妹妹不用太过担心,我之前也是你们这种想法,今夜算是强闯进去的。大哥确实只是染了个小风寒,估摸着好好养养便能好全。”

    赵氏松了一口气,“这就好,离着年节没几日了,就怕又出什么幺蛾子。”

    她抬眼把紧闭的两扇门看了看,不期然与一旁的贵女似笑非笑的眼神撞在一处,心头不免咯噔一声。

    “方才是我太心急了,我实在放心不下又被拦在外头,不免有些火大。”赵氏一面说一面揉了揉额,十分伤神的模样,“菀姐儿也知道年节将近,我头头尾尾忙了近两个月,心情和脾气都因此急了些。我也并不想吵起来,若非漪姐儿从中周旋,只怕要闹得更凶,着实惭愧。”

    杨思漪见状,忙笑着打圆场,“三姐姐,母亲当真也不是有意的,她也是关心大哥才这样。方才我已经跟母亲讲过道理了,您可不要生气。”

    她说着说着,忽地扮起鬼脸逗杨青菀。杨青菀本就没打算这这个时候计较这种小事,瞅着杨思漪的鬼脸笑了出来。

    “那便是母亲劳累了,还得多多休息才好。左右大哥因着还得顾着北上治涝的事又得了风寒,大伙就少往这处跑,待他好全了,你想让他在屋里待着他还待不住呢!”

    赵氏笑着附和,“这倒是,等年节一到,怕就有不少青玉的好友及同窗找上门了。”

    杨思漪就在旁听着,大抵是想起了年节的趣事,登时两只眸子亮晶晶的,“母亲这么一说倒是让我想起去年玩的烟花,今年势必要多准备些……”

    一场小吵闹就在三言两语间被带了过去。

    杨青菀回到清和苑的时候已经不早,简单收拾了一番便躺上了拔步床。

    锦被里头被汤婆子捂得暖乎乎的,躺进去十分舒服。她正想美美睡上一觉,在屏风外守夜的流菊却轻轻问了一句,“姑娘,您睡了吗?”

    杨青菀正经应了一声,“怎么了?何事?”

    她不自觉地竖起了两只耳朵。

    流菊明知她就要睡了却还是开口问了这一句,想必是有话要说。外头的声音静了一瞬,杨青菀又觉得这样说话不太方便,索性又道:“你到我这里来说话。”

    她一面说一面坐了起来,外头也窸窸窣窣有了动静,没一会流菊便站在了床前。

    杨青菀见流菊穿得单薄,让她也进被子里裹着。流菊受宠若惊,自是不敢,之后拗不过杨青菀,只得也跟着躲了进去。

    “谢谢姑娘。”流菊的眸底有了些许的闪动,“……奴婢真想能一辈子都在您身边伺候。”

    杨青菀笑了笑,“那可不成,你总归要嫁人的。”

    流菊低了低头,没说话。杨青菀还记挂着流菊有话要说,便主动又提起,“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快快道来。”

    流菊扭捏了一瞬,才把自己的见解给说了说,“姑娘,依着纱布上面的大量血迹来看,只怕大公子是被刺伤的,不然那日也不会咳得那般厉害,八成是咳了血的,否则也不会把绢帕掩到身后去。奴婢听说这种伤口很容易引起发烧,若是不能及时对症下药,很容易便落下了后患,甚至会危急性命。”

    她小心翼翼地把跟前的贵女望了望,“……姑娘有没有想过,把我们那日买回来的那个药箱子给大公子送过去?”生怕自家姑娘会错意,又赶忙解释,“奴婢不是说姑娘如何,只是想起里头有许多药材膏药,有抗烧也有消炎止血等等之类的,想来在大公子那边能派上用场。”

    杨青菀觉得十分在理。

    那会他虽然说了不需要,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总归药材多多备着肯定没坏处,保不准还能临时救个火。

    主意一打定,杨青菀便把这事儿交给流菊去办。后者动作十分利索,三两下便穿戴整齐。杨青菀便坐在一旁,看着流菊不知从何处拿来了一只食盒,把药箱里的那些瓶瓶罐罐小心翼翼全给移进了食盒里,两层竟是给塞得满满的。

    看得出把药箱装进食盒里用来遮人耳目的这个法子并不是临时起意的。

    临出门的时候,杨青菀还给她塞了一只手炉,让她快去快回。

    “……大哥不想声张,你要谨记,路上小心谨慎些,别给起了疑。”

    流菊嗯了一声正要走,却又被握住了手,她回过头来,只觉得跟前贵女的眼神犀利了几分。

    “我一直给你时间,只是有些事你瞒不住的,该坦白还是得坦白。”

    流菊听懂了,稍稍低了头,“奴婢明白。”

第一二六章 未卜先知

    流菊一走,杨青菀便又躺了回去。因着睡不着,索性便摸了本话本,一面消磨时间,一面等着她回来。

    她还没看上多久,屋门忽地被敲响。待她抬头的时候,有条人影已经急忙忙地进了来,绕过屏风直接到了她跟前。

    流菊满脸都是焦急之色,“姑娘,大公子发烧了,烧得十分厉害。奴婢斗胆,遣人先去请了黄大夫过去了。”

    杨青菀一听,哪里还坐得住?当下便赶忙起来穿戴,眉眼间到底是染上了担忧之色。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杨青菀已经坐在了梳妆台前,初荷得到风声后即刻就过来帮忙了,流菊亦是在帮她梳头发,闻言忙回,“这事儿就清风斋的人知道,大抵是大公子交代过,倒是一点半点都没泄露出去。”

    杨青菀嗯了一声,不假思索道:“这事儿先不要告知母亲。”

    初荷流菊应了下来,回头忙着给自家主子整理仪容仪表。没多久,主仆三人便出了清和苑,一路紧赶慢赶的,到了清风斋的时候,杨青菀的额头都冒了细细的一层汗。

    与之前的灯火通明不同,这次只亮了两三个屋子。

    来来回回的仆人多了那么几个。

    杨青玉发烧得厉害,却被压得如无事一般,可见是铁了心不往外扬。

    杨青菀几乎是畅通无阻进了内屋,进去之后,除了端茶送水的,也就屏风后的床榻那边有坐了人,不用猜也知道便是匆匆赶来的黄大夫。

    亏得还记得男女授受不亲,杨青菀才没走进屏风后。

    流菊大抵是知道自家主子担心,站在屏风这一侧拧眉问着话。屏风内只有黄大夫一人,彼时正忙得焦头烂额,正想着法子要帮着退烧,那两道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蚊子。

    听得流菊说了话,才知道府里的嫡出三姑娘来了。即便如此,他却也不敢放下手里的活儿,只得捏着只正欲给杨青玉服下的丸子道:“世子眼下还没度过危险期,容在下一会再跟三姑娘回禀。”

    话都说到这里,流菊自然不敢再多问。杨青菀听了,两道柳眉皱得更紧,在杌子上坐了好一会,才见黄大夫匆匆从屏风后出了来。

    屋里虽烧着地暖,却没达到会让人流汗的程度,可黄大夫的脸上正淌着汗。

    大抵是意识到不雅,他稍稍侧了个身拿帕子擦了擦汗才回头正经行了个礼,“……三姑娘,世子自回来后的这几个夜里其实都睡得不安稳,一个是因为伤得较重的原因,一个也因为北上的那两三个月没能能把身子顾好,再加上舟车劳顿的,回来这几日实则也没怎么好转。您也知道世子一直把自己受伤的事压着,如此一来对他更不利,前几个晚上倒还好,今晚突然加剧。在下早有预料,私底下也做了许多防范,可终究还是发生了。晚上的情况属实凶险,单凭在下一人之力已经应付不了,还请三姑娘想想办法,再这般下去,世子只怕就熬不住了。”

    杨青菀面上的神情从吃惊到凝重。

    委实是没想到杨青玉的病情竟会如此严重。

    一旁的流菊已经急得不行,“姑娘,黄大夫说得是,大公子这节骨眼发烧若是一直不退怕是要坏事,您一定要想想办法,总不能就这样看着大公子没了……”

    初荷听呆了,当下就呵斥,“流菊,你诅咒大公子做什么!你这是疯了吗?”

    流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

    黄大夫的动作却是顿了一顿,眸光复杂地把流菊看了看,下意识便替她说话,“流菊是失言了,但是她并非有意,委实也是担心过头导致的。只是……”他朝杨青菀行了个礼,“大公子若是不能得到好的救治,只怕真得要坏了。眼下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在下建议三姑娘把事情禀于老侯爷。”

    杨青菀这会儿已经踱步了个来回,闻言只让黄大夫继续到杨青玉跟前看着。

    有比较担忧的清风斋管事上前来欲言又止,还没说上话,刚刚进屏风内的黄大夫又一脸无奈地走了出来,匆匆朝她作了个揖,“方才世子又醒来了一瞬,也不知是不是听到方才在下跟三姑娘说的那些话,在下将将一进去,他便抓着在下一定要转告您不要把这事捅到老侯爷跟前。”

    杨青菀听明白了,也就是说,这位武安侯世子是打算把事情瞒到底了。

    那管事的意思便是告知老侯爷,听得自家爷还特意这般交代,登时急得六神无主,“这可如何是好?也不知大公子为何这般倔,若真熬不过来让小的怎么办!”

    这位管事是看着他长大的,在清风斋的地位非同寻常。在正经的嫡出三姑娘跟前,也就他在这个时候还敢开口说话。

    杨青菀倒是想起了一个人,她忽地扭头与他道:“我有办法,你且把清风斋看好,既然大哥不想让别人知道,你便守好这里等着我回来。”

    老管事拼命点头。

    杨青菀又隔着屏风与黄大夫说了些让他看好杨青玉之类的话,回头又问了问需不需要其他的药材。

    黄大夫的话从屏风穿了出来,“这倒不必了,三姑娘后面送来的这个药箱子功不可没,大公子急需的药物膏药几乎都有,倒是解了燃眉之急。眼下不缺药,但是缺医术在行的人……”

    杨青菀悄无声息地把流菊看了看,后者已经心虚地低下了头。

    与黄大夫交流过后,杨青菀又把流菊留了下来,“你留在这里接应,若是有人敢闯敢闹事,你可先斩后奏,后果一律由我承担。”她顿了顿,又添了一句,“哪怕是母亲和四妹妹。”

    她说完这些后本是要走,走出几步后又返回来,敛着眉把流菊叫到一旁去。

    “流菊,不论你回趟老家都发生了什么,经了这么多事,我倒是明白了你似乎有了未卜先知的能力。你暂且与我说说,你方才情急之下说我大哥没了,看你的表情并非是开玩笑,是不是真的会没了?”

第一二七章 我只能来求您

    流菊大抵没料到自家主子返回来是要问这个,她愣了一瞬后,下意识拿眼把四周快速地扫了一圈,见没人注意着她们这处似才心神定了定。

    她稍稍低垂着头,仿若是在想着要如何答复比较好。没一会,她抬了头,如豁出去一般,她的声音极低,“……熬不住倒也不至于,但是错过了最佳救治的机会,则会毁了大公子一辈子。而大公子若是得了有效救治,结果应该会跟着发生改变。奴婢方才是心急了才这般说的,目的其实也只是想让姑娘重视。”

    杨青菀深深把她望了一眼,答了一句我明白了,便带着初荷走了。

    主仆二人疾步走出清风斋,直奔侯府后门。初荷还处在晕乎乎的状态,不明白自家姑娘是要做什么。

    “自然是去找人帮忙。”杨青菀倒是没隐瞒,“只是都这么晚了,外面估摸着已经没有马车了。”

    不仅如此,这个时候大多数人都已经歇下,能不能见到那位也是一个问题。

    杨青菀想着这一个又一个的问题,眼下也只能尽力去解决。

    依着流菊的意思,今夜若是没有外力相助,杨青玉可能不会死,可是他的后半辈子会毁掉。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杨青玉很有可能因着这次的高烧而烧坏了脑子给落下了病根,更甚者可能变成脑瘫或者植物人之类的?如此一来,他以后的日子自然就没指望了。

    总而言之,不去搬救兵肯定不行。

    而她想来想去,如黄大夫说的医术高明之人都集中在宫里,不论是御医还是宁苏。若是换成以前,让她去请这些人自然是十分容易;可眼下她换了个新身份,虽然皇帝舅舅已经知晓了并且说了若是有事直接遣人找他,问题是……便于联系的可靠之人,皇帝舅舅忘了给她留几个。

    导致现在杨青玉的情况很危险,她却要愁眉苦脸地想着如何请来御医。

    杨青菀一边想一边走,很快便到了后门处。初荷到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她们不能把自己暴露了,再四下看了看,这个时间段早就没有了营业的马车,站在门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杨青菀当机立断,决定先用自家的马车。

    坐了府里的马车,隔日势必就会被赵氏她们知晓,可她若是不说,她们自然也不知她都去了哪里。

    马车动了的时候,初荷依然六神无主的,原本大抵还想念叨上几句的,瞥见自家姑娘抿唇不语面色阴郁,到底是把话都吞进了肚子里,回头则是勉强笑着安慰,“姑娘,您不要着急,大公子肯定会没事。”

    杨青菀嗯了一声没再多说。

    也不知走了多久,马车忽地一阵紧急刹车,亏得流菊扶了一把,杨青菀差点就从榻上滚了下来。

    初荷本就心里着急,如今有了这么一个遭遇,仿若找到了宣泄口,把自家主子扶正之后便怒气冲冲地撩开了车帘,打算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犯到头上来。

    她定睛一看,对面是辆很是普通的马车。因着两辆车差点撞上,坐在车头的颜七亦是怒目圆瞪着她们这边。见有人冒出来了,忙下车来欲要理论。

    “你们这是怎么赶车的?这么急做什么的?幸亏我反应快,否则还不得撞上……”

    颜七还在讲着道理,初荷的脸色却是抖地一变,扭头又钻进了马车里,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了。

    “姑娘姑娘,是、是相爷!相爷的车,是相爷的车!”

    杨青菀一下子站了起来,一时给忘了自己还在马车里,咚的一下磕到了头顶上的车檐。她却是顾不上,伸出手让初荷扶着她下了马车。

    颜七肃着一张脸还在说着大道理,一抬头见一名美貌贵女被扶着走了出来,后面的话一下子都堵在了嗓子口。

    “杨三姑娘?”他还以为看错了,再次确认之后态度收敛了许多,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想起跟前这名贵女与自家爷所结下的不知算好还是坏的缘分,“都这么晚了,您怎么还在外面?小的还以为是哪位不长眼的,哦呸,不是……”

    他十分纠结自己竟然给用错了词语,还在想着要怎么弥补过去的时候,那名美貌贵女已经到了跟前,眼神十分热切地看着他,“相爷在车里吗?”

    颜七点了点头,“近来事情多,我家爷忙到现在才从宫里回来,却不想竟在这里遇上杨三姑娘了,要不然怎么说这么巧呢……”

    话还没说完,那名美貌贵女已经冲着马车去了。

    “相爷,很冒昧打扰您了,只是事态紧急,我只能来求您。”

    杨青菀上一世是尧宁县主,压根就没有过求人的时候;自她变成了杨三姑娘后,这亦是她第一次求人。

    好在车里的人很快便掀开了窗帘,探了半张白玉脸出来,声音极淡,“你上来说话。”

    杨青菀这当口哪里还能顾得上什么男女有别,当下便扔下初荷,自个儿上了马车。

    马车外面看着不起眼,车里却是设施齐全且实用。地儿又大,在角落里还烧着一只火炉。杨青菀将将进去,便被暖意包围。

    她心心念念着杨青玉的事,才在沈凉昭身边坐定便把他的事全盘托出。

    “……我大哥如今烧得十分厉害,若是没能得到好的救治,只怕今夜便熬不过去了。故而我这次出门其实便是为了求相爷您而来,如今能御医的也就只有您了。”

    杨青菀为了达到目的把病情往严重了说。

    “武安侯世子我倒是知晓的,他之前北上治涝了三个月。”沈凉昭轻轻皱了皱眉,“情况若真如你所说的这般危急,直接让老侯爷进宫去求御医便可以了,怎么会求到我这里来?”

    杨青菀登时噎了一噎,稍稍一想便决定不隐瞒。

    跟前的这位是当朝丞相,她若是撒了谎不一定忽悠得过去,届时人家若是察觉了,指不定要说她都求到跟前来了却没诚意,那便得不偿失了。

第一二八章 表里不一

    “我大哥这次受伤严重,可能是怕家里担忧,故而受伤这事儿是一直瞒着的。我出门求助前大哥曾醒过来一次,仅仅是为了不让泄露出他的现状,我亦是没有办法,便想着到您这里碰碰运气。谁知才出门没多久,便在半路上遇到了。”她朝他福了福,“相爷,您便帮帮我这回如何?”

    她说得客客气气的,实则心里头十分清楚,这个忙只有跟前这位能帮。

    沈凉昭望了望她,不知为何唇角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他的这个淡笑,倒是让杨青菀觉得自己的所思所想仿若都被跟前的这位爷看穿了一般。

    她的说辞八分真,可不知为何,她倒觉得有些心虚。

    本以为这位爷会不依不饶地问上几句,却不想他挑着眉道:“你如今欠下了我许多恩情了,上回因着烟雨行的那事你还给我脸色看。”

    杨青菀吃了一个大惊,她还以为她掩饰得很好,哪曾想这位爷竟是观察入微。

    她自然不会承认,“相爷您多虑了,您帮了我这么多,我感激您还来不及,哪里敢给您摆脸色?”她想了想,识相地添了一句,“若真有,那肯定是我当时太过任性了。您位高权重,肯定不会错,错的是我,还望相爷您不要与我计较。”

    如今杨青玉还等着御医,她这会儿低低头倒是应该的。

    “我又不想逼你低头。”沈凉昭眼神幽幽,“更何况,你这人一向表里不一,如今嘴上说得好,指不定心里又不知是如何作想的。”

    他这话倒是说得十分直接,杨青菀一时不知要怎么回答是好。

    ……这点相爷倒是没说错,她现在嘴上屈服,其实心里头还是记恨着。

    杨青菀没说话,若非是眼下这个情况相爷能最快身伸出援手,只怕她转身便找别人去了。她立在一旁,颇有些忍气吞声,想了好一会只低低回了一句,“我哪里是这样的,相爷怕是对我有误会。”

    沈凉昭抿了口茶,也不急着与她争辩。

    二人之间便安静了下来。

    杨青菀稍稍低着头,只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忍了又忍,觉得杨青玉那边经不起时间的浪费,只得硬着头皮问:“相爷如今是怎么个想法?您若腾不出时间也请告知一声,我方才听颜七说了您方才从政事堂回来,兴许是已经很累了也能理解。您若是有要事在身一时帮不上,我也能想想别的办法。”

    “嗯?”沈凉昭把茶盏搁在了桌几上,闻言笑了一声,“帮,自然要帮,我与武安侯世子也认识了好几年。暂且不说你与我之间,冲着这份友情我自然也要出力。”

    杨青菀很高兴,双眸亮晶晶的,“谢谢相爷。”就连声音都欢快了两分。

    回头欲要说句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入宫去请御医之类的,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马车已经在走了。

    “我们这是……”她悄悄抬了窗帘,坐着的那位爷气定神闲地答,“如你所愿,我们已经在回宫的路上了。”

    杨青菀越高兴了,这当口自然是越高效越好。

    也就是说,有相爷出马,御医肯定是请得来的,没过多久便能出现在武安侯府的清风斋。

    她美滋滋地想着,好一会才发觉偌大的车厢里只有相爷与她两个人,一时又懵了。

    这孤男寡女的,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杨青菀意识到了这一点,当真是如坐针毡,不自觉便离了杌子往车厢门口处靠了靠,神色到底是有些不自然。

    沈凉昭瞥了她一眼,“你缩到那边去做什么?我又不会对你怎样。你我都独处了这么久,也亏得你这才反应过来。”

    杨青菀一下子便脸红了,“我之前心急了,一时也没想到这个。也一直以为您的马车是停着的,初荷就守在外面。”她稍稍想了想相爷方才说的那句话,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可能让这位爷不舒服了,忙又解释道,“只是孤男寡女同在一处,若是被别人看到了难免说闲话,我的名誉倒是不打紧,若是损了相爷的清白那就造孽了。”

    她一面说一面偷偷观察这位爷的反应,也才能知道这位爷是喜是怒,自己接下去如何做比较好。

    却不想,这位爷一脸云淡风轻,“其实我都身居高位了,名不名誉的对我来说无关紧要,这些影响不了我。”他说完又望了望她,“我们也算是接触过好几次了,我倒是刚刚发现你这个人说一套做一套,现在说是为我的清白着想,实则还是担心自己的。”

    杨青菀:“……”

    她亦是刚刚发现当今丞相其实和前面几次不大一样,一直以为是个正人君子类型的。哪怕是发生了烟雨行那事,她也只是觉得他冤枉了好人,并没把他往是非不分上面去想;不论是谁都有出错的时候,他虽然是个大权臣,自然也无法避免。

    倒是没想到他竟也这般得理不饶人。

    想是这般想,杨青菀却还是陪着笑。

    看在这尊佛如今出手相助的份上,她便不与他计较。只是这世间往往造化弄人,她原本想着以后最好不与相爷再有接触,谁曾想没过多久自己却又找上门来。

    杨青菀不自觉叹了一口气,她这个叹气其实已经控制得极轻,却还是被车里的那位爷给发现了。

    “你叹什么气?”

    沈凉昭说着说着,唇角竟是不自觉又带了点笑意。

    之前与她不熟,只觉得是个在长相上比较出挑的普通贵女;多接触几次之后,便会发现是个极有主见且爱记仇的姑娘。

    他因着烟雨行误会她的事都正经跟她道歉了两三次,这人每次都是十分敷衍,跟前笑盈盈,背后却是能离他多远便躲多远,仿若他是个凶恶猛兽一般。

    ……还不如直接撕破脸面。

    特别是她在受制于他的时候最是好玩。

    他其实以前不是这个样子,他永远是国事缠身,如这般与姑娘接近的机会少之又少。这几日各回各家并不觉得有哪里不好,可如今见到了她,倒会觉得亲切了。

    也不知他是被亲切的这种感觉给迷惑了,还是因为国事处理得太多导致脑子有点不好使了,生出逗她的想法完全是自然而然。

    如今见她下意识瞪大双眸,便觉得她的反应特别有趣。

    而杨青菀见他笑了,心情可没那么好。她仿佛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戏谑,却又不确定,只得安慰自己是看错了,“不过是担心兄长罢了,我出来好一会了,也不知他眼下如何了。”

第一二九章 相爷不大对劲

    明面上是体现自己的一片关切之意,实则是在说这个马车的速度太慢了。

    沈凉昭险些要笑出来,张口便对着车头的方向提高了嗓子,“颜七,还要多久才能到城门口?”

    颜七应了一句快了快了,杨青菀听得真切,当下心里稍安。

    因着沈凉昭问了这么一句,杨青菀便借着这个机会转了个方向,让自己靠在窗边面朝车门,如此一来,便不用与车里的这位爷面对面了。

    杨青菀觉得舒服了不少,如此一来装傻就更方便了。

    也不知是不是车厢里过于暖和的缘故,她只觉得面上热热的,仿若在烧一般。杨青菀便想着稍稍透个气,拿了手小心翼翼打开了点车窗,一口子冷风便灌了进来。

    她被吹得一个激灵,又把窗口给关上了。

    她这个动作,惹得后面的人又笑了一声。

    杨青菀只觉得面上更烧了,不自觉便摸了摸自己的发髻发簪耳环之类的,生怕是因为这口风灌得太猛一时给乱了仪容仪表。

    她假装得若无其事,谁曾想,后面的人忽地又说了话。

    “那日在田府家过得可愉快?”

    杨青菀很快便反应出这位爷问的是田霜生辰那日,她轻声回,“自然是极好的,里头都是满腹经纶且健谈友好的姑娘,大伙聊了许多,气氛很是融洽。”她一面斟酌着用词一面抬头把人轻轻看了一眼,私以为相爷突然间问她这个大抵是有什么目的的,又想起他到现在都还没娶妻兴许是动了春心。她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很是认真且快速地把那日见到的贵女们给回忆了一遭,“……柳家的二姑娘知书达理温柔贤淑,元家的小女儿长得娇滴滴的,声音也是娇滴滴的,听着十分享受。再说吴家的那位嫡出六姑娘,长相十分出众气质也佳还爱笑,据说这位眼下十五已经引得京中的公子哥差点把吴家的门槛给踩烂了。”

    杨青菀对那圈贵女的印象称得上好,能让她留住印象的也确实是各有各的特点。她费心费力推举了三位比较出彩的嫡女,觉得自己已经是够有眼力介的了,却不料,那位只是抬了抬眼皮,压根就不领情。

    “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什么柳家元家吴家,我根本就没半点兴趣。”

    杨青菀眨了眨眼,很是识相地附和道:“相爷说得是,您这么一问,我便想着多说两句,倒是讨得您嫌了。”

    嘴上正正经经把错给认了,实则心里却是在想,相爷估摸着是不好意思了,她这个时候自然是要给个台阶下的。

    她规规矩矩的,眼观鼻鼻观心。

    那人却又说了话,“你可认识刘郎中刘崔城?”杨青菀正与作答,那人似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了两句,“……你别误会,那日在田大人的书房外大伙都见了一面,刘郎中好像认得你,故而我才会随口问上一问。”

    杨青菀从善如流道:“认是认得,只是不大熟罢了。到底是田霜的堂哥,我又与田霜相熟,一来二去自然会有碰面的时候。”

    沈凉昭摸了摸下巴,这才知道刘郎中多了个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先天有力条件。他想着那日从刘郎中那边所听来的话,再结合杨青菀将将说的这句,就觉得再给他们碰上几面,保不准就真成全了刘郎中。

    “我听说刘郎中曾经上武安侯府求过亲……”沈大丞相的话还没问个整句来,马车便渐渐停了下来,颜七一把掀开了车帘,“爷,到城门口了,您是——”

    他的后半句都还没出口,便先被自家爷的一双目光阴森森盯着,不觉缩了缩头。

    他讪讪的,有些摸不着头脑,“小、小的好像没说错话吧?”

    杨青菀笑眯眯地答他,“没有没有,多谢你来提醒。”她迫不及待要逃离了这个车厢。

    将将撩开车帘,初荷已经站在外头候着她。见她钻出来,那张小脸上的神色要哭不哭的,可见放任着自家姑娘与大丞相独处,也把她吓得不清。

    她把人扶了下来,这才有机会解释,“姑娘,奴婢原本真的是候在车旁,只是颜七突然让奴婢回我们的马车里,待奴婢反应过来的时候,您和相爷的这辆马车已经走了。”

    初荷委屈巴巴,杨青菀拍了拍她的肩,“没什么,那会我们确实在商量事情,都在车里好说话。”

    初荷还是惴惴不安,“可是这么一来,您单独和相爷坐了一辆马车,若是被传出去了便有损姑娘您的清白。”

    “你不说我不说,相爷他们不说,还会有谁知道?”杨青菀说得满不在乎,实际上心里多少也有点介意,可转念一想,觉得这笔生意着实也不亏,“……再者,京中那么多的贵女恋慕着相爷,若真被传了这么一嘴,实则我还是赚了的。别人梦想着的事儿,被我遇上了,都不知要多遭人恨。”

    初荷就这般被绕了进去,面色好看了起来。

    沈凉昭一出来,便看到主仆二人在那窃窃私语,见他出来了又都闭上了嘴。

    他也没再多说话,一路拿了属于丞相的专属牌子进到了内殿,杨青菀因着是跟着他一起的,自然也是畅通无阻。

    皇帝原本已经歇下,因着是当今丞相递了牌子以为是有什么国家大事,赶忙宣召。

    沈凉昭面圣之前与杨青菀道:“这次圣上都歇下了,因为是我递了牌子不得不再次爬起来,你究竟欠了我多大的人情想必你也清楚的吧?”

    杨青菀赶忙道谢,“多谢相爷,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待人走了,杨青菀才面上一垮,心道今日的相爷莫非是吃错药了,啥问题都敢问啥话都敢说,如同是变了个人一般。

    也亏得她反应快,否则还不得在这位爷跟前丢了脸面?

    想归想,杨青菀立在一旁规规矩矩地等着。

    不消一会,盛公公却是小跑着过来找她,“哎哟县主,若非是听到相爷提到您也来了,咱家还真不知道您就在外面受冻呢。”

    一面说一面把匆匆带来的披风裹在了杨青菀身上。

第一三零章 御医驾到

    盛公公一来,原本还温温柔柔站在一旁的杨青菀即刻就竖起了一双柳眉,张嘴便控诉起他。

    “……你这个大总管是怎么回事?一面跟我说有事遣人告知一声,一面也没给我留下点能用的人,害得我需要帮忙的时候到处求爷爷告奶奶。也亏得遇上了相爷,他又愿意帮上一把,否则我找谁说理去?”

    盛公公赔着不是,“都怪咱家忘事了,该打。”一面说一面拿手轻扇了下自己,“县主您放心,一会咱家便禀到殿下那边,届时您想要多少人便要多少人。”

    杨青菀也没为难他,见沈凉昭还没过来,便拉过盛公公悄悄问了问,“皇帝舅舅这段时日如何了?身子骨可还扛得住?按理说有宁苏姐姐在,皇帝舅舅那点旧疾应该慢慢便能养好了。”

    原本笑眯眯的盛公公摇了摇头,“殿下的旧疾已经多年,那会御驾亲征着实伤得重了,没那么快养好。不过近来倒是来了个德高望重的道长,看着仙风道骨慈眉善目的,十分擅长炼丹。他炼了些补丹,宁神医都看过了,说了没问题才给殿下服用的。如此一来便不用天天灌那些汤汤药药的,方便了不少,咱家都觉得殿下的心情变好了呢。”

    到底是在皇帝跟前伺候多年的宦人,盛公公最是知道跟前的这位关心的是什么。

    杨青菀点了点头,“既然有宁苏姐姐把关,那自然是没问题的。只是牵扯到炼丹这些东西,我倒是有些怕皇帝舅舅听信了什么长生不老的鬼话,你这个得皇帝舅舅偏宠的大红人,定要多多盯着才行。”

    盛公公信誓旦旦,“放心吧县主,哪有什么长生不老的药,这个咱家也懂,咱家定会照顾好殿下的。”

    杨青菀嗯了一声,煞是眼尖地看到有条人影走了过来,她忙把披风一股脑儿塞到了盛公公的手里。

    “你快把这东西给收了,相爷那个人精若是看到你特意给我送披风过来定要被他看穿点什么,迟早要把我给暴露了。”她一面说一面想着这一路他的反常举动,当真是有些痛不欲生,“他这人也不知怎么回事,许是身边没个正经夫人故而有些思春了,你不如什么时候去跟皇帝舅舅提上一嘴……”

    她话还没说完,便看到那人转了个拐角,一张白玉脸已经露了出来。当下一个颤抖就把盛公公给推了出去,在他走前还拳拳交代,“注意,若是被他问上几句了,你可要坚守阵地,不要被他给套话了。”

    盛公公声音极低,“放心放心,咱家心里有数,相爷是老狐狸不假,可咱家也不是好说话的。”

    他说完这句也不敢再留,当下抱着披风朝另一个方向去了。

    将将走到另一边的亭廊尽头,沈凉昭已经回到了杨青菀跟前,“怎么,盛公公找你有事?”

    杨青菀忙摇头,“自然不是,他只是路过。大抵是看我一个姑娘家竟在这里便好奇问了几句,之后您也看到了,他直接走了。”

    沈凉昭面上没什么神色,把她望了望之后,忽地勾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杨青菀垂下眼睑,颇有些招架不住。

    不对劲,这位爷今日当真是不对劲。到如今,其实他们已经见过好几次面,如这般频繁笑一笑的当真没见过。更致命的是,这位爷天生一副好皮囊,不笑的时候倒是还能顶一顶,这一笑便让人觉得如沐春风赏心悦目。

    ……他在朝堂上为非作歹,哦不,呼风唤雨,靠的怕是他这一张杀人于无形的白玉脸和笑容吧?

    二人在原地没等上一会,便有两名御医拿着他的药箱子过来了。相互行过礼后,一行四人便急匆匆地往宫外赶。待出了城门,正好有现成的两辆马车,经了沈凉昭的周详考虑,两名御医与当朝大丞相挤了一辆,杨青菀便十分愉快地与初荷回了自己的马车。

    大抵是请到御医的缘故,杨青菀的心情好转了不少。

    如今回归了正常的车厢氛围,又忍不住揣测起杨青玉瞒着整个武安侯府的原因。

    七七八八倒是想了许多,却又都没证据支撑,只得把这些小心思小想法给放在心底。

    回到武安侯府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杨青菀带着两名御医便往里赶。待看着人提着药箱子进了清风斋的厢房后,杨青菀才真正舒了口气。

    彼时流菊亦在她跟前说着她不在的时候清风斋的动静。

    好消息是因着已经是深夜及保密工作做得好,杨青玉虽烧得厉害,却也没引起其他人的主意。从杨青菀急匆匆出去找人帮忙到回来这段时间并没人过来试探或叨扰。

    坏消息则是杨青玉一直高烧不退昏迷不醒,面色潮红看着情况十分危急。

    黄大夫就站在一旁,他一个人面对着里头那位的凶险一个晚上,如今还在不住冒汗。

    “……在下在府里也有两三年了,当真是第一次这般硬扛了过去,也亏得御医来了,不然在下也是束手无策了。”

    杨青菀跟他道了句辛苦,又听得黄大夫说了些她所不知的今夜里好几次情况危急的时候,越发觉得黄大夫不容易。

    她当即便赏了他一百两,黄大夫是个正经老实的医者,见状即刻就以医者本职给推了回去。无论杨青菀怎么劝,他就是不收,到最后杨青菀只得收了起来。

    如今御医来了,杨青菀想让黄大夫回去休息,黄大夫却是要求留下,“……经了此遭,在下深觉得自己的能力有限,也不知能不能到里头去看看御医都是如何处理的。再不济,让在下进去打个下手也行。”

    杨青菀听明白了,黄大夫有一颗好学的心。

    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杨青菀自是不好阻拦,便看着黄大夫朝她行了个礼,稍稍整理了下衣饰便又钻回了屋子里。

    “这个黄大夫倒是个上进的小生,”杨青菀一面说一面把流菊望了望,“你的目光倒是不错的。”

    流菊跺了跺脚,“姑娘,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说完自己却是笑了,“不过眼下有了御医,大公子定能挺过去的,姑娘您也不用担心了。”

    主仆二人皆是笑了。

    笑完之后,杨青菀意图伸个懒腰权当放松一下,将将转了个身,才看到她的身后还站着个身姿卓绝的人影。

    待看到那张白玉脸,她面上的笑容便僵住了。

    完了完了,她竟忘了还有这尊大佛在。

第一三一章 你乖点

    沈凉昭会在这里,自然是方才跟着御医他们一同进来的。

    武安侯世子杨青玉亦是他的朋友,如今听说他受了伤且烧得厉害,自是要留到御医出来把结果说了才能真正放心下来。

    他悄无声息地跟着看着,听了许多,也看了不少。

    从跟前的大夫及这对主仆的对话里倒是听出来了,有御医在,杨青玉应该就能度过难关。

    只是什么事都不能想当然,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再等等为妥。

    却是不想,那位贵女扭头看到他,就如同看到了鬼一般。

    ……他当真没见过这么情绪外露的贵女。

    “怎么的,这一路来我帮着你递了牌子面了圣,了御医还在这里站了这么久,杨三姑娘就没想过请我坐上一会喝口热茶?”

    杨青菀这才如梦初醒,赶忙把人往东侧间请,“怪我疏忽了,一时没想到这些,相爷请这边来。”她一面端正了笑容,一面扭头便吩咐人下去准备糕点茶点。

    眼下清风斋的正主还躺着,也只能由她招待了。

    杨青菀把人上座,稍稍解释了两句,“因着我大哥这个事家父家母都不知道,故而也只能由我先代为招待了,还望相爷不要觉得唐突。”

    沈凉昭抬了抬眼皮,“没什么,我又不是专程来找老侯爷叨家常的,再者,到现在才来说唐不唐突的,我觉得实际上是有些晚了的。”

    杨青菀噎了一噎,自然知道跟前这位爷暗指的是之前在大街下拦下了他的马车而后又同坐一车的缘故。

    她想了想,这个事儿委实错在她,只得忍气吞声赔着笑脸,“我懂我懂,回头我一定会尽力弥补。”

    沈凉昭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怎么弥补?”

    杨青菀却是不敢说。

    她说是这般说,可哪里知道这位爷想要什么?再者,今日这位爷处处都透着怪异,这个时候若是随着他的话走,保不准便要掉入他给设的陷阱。

    杨青菀不觉有了些许的防备。

    好在屋里还有流菊在,比起只有他们二人的时候气氛要缓和得多。

    而清风斋的动作亦是快得很,大抵是因为来的这位贵客是当今丞相的缘故,很快便端来了好几样的糕点瓜果和茶水。

    沈凉昭在政事堂忙到那么晚,又因着请御医的事来来回回折腾了那么久,确实是渴了饿了。

    他倒是没客气,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两盘糕点便落了肚。

    杨青菀在一旁看着,心知确实是把这位爷给亏待了,当下便又让厨房那边再做点吃的来。

    几人便坐在东侧间时不时说上两句话,杨青菀应对得吃力,渐渐的便有些如坐针毡,只盼着御医那边快些来了消息。

    她不止一次冒出这样的念头,没过多久终于把御医给盼来了,说是武安侯世子的病情控制住了。

    “……多亏之前那位大夫用了一些法子一直维持世子的清醒,如今烧退了,世子也吃了药,只要好好睡上一觉,明日就会感觉好不少。接下去只要按着药方来吃,好好养着身子,慢慢便能好全。”

    有御医的话在,杨青菀犹如吃了定心丸一般,心里的忧虑总算是烟消云散了。

    她如今倒是想去看看杨青玉,奈何御医还在跟上首的相爷说着话,她只得仪态万庄地坐在旁侧陪着。

    二人围绕着杨青玉又聊了一会后,御医便出去了。沈凉昭欲是起了身,准备到隔壁去探一探,杨青菀从善如流跟了出去。

    在门口的时候,她却是被挡下了,“我与世子有些话要说,你在这里候上一候。”

    杨青菀愣了一瞬,很快便明白相爷估摸着要问杨青玉一些事情,倒是十分识趣地应了下来。

    而两位御医已经完成了自己的职责,拿了药箱就要走,杨青菀亲自去送。直到把两名御医都给送上了马车,再折回清风斋的时候,沈凉昭已经立在亭廊上等着她。

    杨青菀与他行了个礼。

    “你大哥受的伤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严重,身子虚弱得紧,我会暗中把这事调查一下。你已经不小了,要懂事些,你大哥怎么说你便怎么做。”沈凉昭的声音十分有力,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十分正经,仿若是天生的主宰一般,杨青菀下意识便应了下来。

    “大哥说是被流民所害,我倒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杨青菀还在斟酌着措词,便被沈凉昭打断了,“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去琢磨这个有什么用,好好照顾自己就成。方才是如何答应我的,转头便又胡乱揣测。”

    杨青菀张了张嘴,到底没再多说,“我知道了,您是想让我装糊涂。”

    沈凉昭笑了一声。

    杨青菀因着他的这声笑,倒是有些生了气,却也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沈凉昭其实感受出来了,他并没点破,只抬头看了看天色。

    夜果然很深了。

    “我回去了,若是有什么事,你直接遣人过去相府说一声。”

    杨青菀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下来。沈凉昭看她这副别扭的小模样,忍不住又笑了出来,“你怎么还耍小性子?当真以为我看不出来?”随后又安慰她,“好了好了,你乖点,今夜若非是你,世子怕是要遭大罪了,你功不可没。”

    杨青菀没吭声,心情却好了不少。

    说完这句话之后,沈凉昭带着颜七便一同走进了夜幕里。

    直到走远了,初荷和流菊才敢探身过来。

    “姑娘,也不知是不是奴婢看错了,相爷走之前看您的眼神似有些宠溺。”初荷一副惶惶然,显然也和杨青菀的感觉是差不多,她犹犹豫豫地添了一句,“奴婢总觉得相爷变得和以前不大一样了。”

    杨青菀当下便拿看知音的眼神瞅了瞅初荷。

    果然不是她感觉错了,是这位爷真的变了。

    即便如此,杨青菀还是轻咳了一声,装模作样道:“你怎么说话的,相爷一向和善友好,他原本就是这样,表里如一……”

    她说不下去了,只觉得肉麻得紧,“算了,不说这些了,去里面看看。”

第一三二章 不能强求

    主仆三人回到清和苑的时候已经很晚。

    杨青菀跑了一个晚上亦是倦极,稍稍洗漱了一番便上床歇下,一夜无梦。

    隔日,醒来得比以往要晚一些。

    初荷进屋来伺候,并不见流菊。问了之后才知道,因着马上要年节了,泰安街那边的一家专门卖蜜饯的多年老店要歇业几日,流菊生怕杨青菀吃不上,一大早便亲自过去排队了。

    杨青菀笑了笑,道了一句,“流菊倒是辛苦了。”

    用早膳的时候,嫡母赵氏寻了过来,一同来的还有杨思漪,为的是昨夜的事。

    将将一踏进屋里没寒暄上两句,赵氏便愁眉不展道:“……我到早上的时候才知道了昨夜里你出门了一趟,竟是连相爷也惊动了。菀姐儿你倒是与我说说是怎么回事,此事非同小可,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杨青菀吃得慢,细嚼慢咽把嘴里的东西吞下去了才回她,“还不是因为大哥!他回来的这几日总是不见人,我与他还是血脉相连的手足呢,昨夜里我欲去看看他风寒好些了没,没想到竟又把我赶跑了!我一气之下便想去找田霜说说话,走到一半的时候,又觉得自己太冲动了,待情绪好些了便往回走。不想半路上竟给遇上了相爷,正好他要找大哥了解关于北上治涝的事,便一道回来了。”

    这个说辞她老早便已经打好了腹稿,故而说出来的时候十分顺畅。赵氏观察了半晌,愣是没发现她的说法有什么纰漏,只得跟着说道:“原来如此,相爷这么晚上门来,怕是要紧事了,可有说什么没有?”

    对于这点,赵氏自然是关心的。

    相爷是当朝的百官之首,若非是很重要的事自然不会半夜来跑这一趟。

    杨青菀笑了笑,“瞧母亲说的,国家大事哪里是我一个闺阁女子能听来的?母亲有这个念头委实是越界了。”

    赵氏这才意识到,尴尬笑了笑,“菀姐儿说得是,我是急了才随口问了这么一句,这事儿并不是简单的事儿,事关侯府啊。”

    杨思漪就坐在杨青菀身边,见她似是有些不高兴了,忙笑着帮忙解释,“三姐姐您不要误会,母亲今早儿得知相爷那么晚还特意往清风斋去的时候,当真是急得什么事都做不好。这不是听说您醒了就赶过来问一问,心里才有底。”见身边的贵女还是没什么反应,她撒娇着摇了摇她的手臂,“三姐姐也不要生气了,母亲得知大哥昨夜里情况凶险还特意遣了肖大夫也过去看看,倒是又被赶了出来……您说,大哥为何如此?他这趟回来仿若在躲着我们一般。”

    杨青菀放下了筷子,轻飘飘把杨思漪瞥了一眼。

    杨思漪是何等的敏感,当下忙笑着道歉,“我又说错话了,怪我怪我,三姐姐不要放在心里。”见赵氏似要开口,她用眼神示意她不要说话,回头则是让初荷去帮着再拿过一双筷子,在旁边很是乖巧地帮着布菜,“三姐姐心情好不容易好了些,我却是这般不识抬举,当真是罪过。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给您布菜成不成?您也知道的,我的眼里只有吃的,就连母亲都没吃过我给夹的菜肴。”

    话里话外都是撒娇的意思。

    以前若是惹到了这位生气,杨思漪便用这招,屡试不爽。届时她逮住机会了再好好游说一番,这位不仅能被哄得消了气,心情也会跟着好起来。

    杨青菀似笑非笑地瞅了瞅她,“四妹妹都这般说了,我哪里还能拂了你的面子,这事儿便不多计较了。就像你说的,母亲也是担心事态严重了无法收场,所以情急之下才会这么问,只是母亲身为侯府主母,往后的说辞一定要再注意些,省得被人抓了把柄,如此便不好了。”

    赵氏越发尴尬,“菀姐儿说得是。”

    这当口潘妈妈正好上前来附在赵氏耳边不知说了什么,杨青菀双眸一眯,静静等着。待潘妈妈退下去了之后,她又开了口,“正好母亲今日来了,关于流菊的事我们好好谈一谈吧。”

    站在赵氏身后的潘妈妈眼神一下子就热切了起来。

    赵氏对这事儿其实也十分上心,眼下见跟前这位愿意聊了,自然很高兴,“也好,左右这事儿是拖不得的了,菀姐儿倒是可以说说你有什么想法。如今探梅已经被赶出去了,你身边也就只剩了两名贴身丫鬟,流菊又是得你重用,她的婚嫁之事自然是不能太过简朴。待得流菊一嫁,你身边的贴身丫鬟就只剩了初荷一个,届时母亲就帮你做主,再挑两个好的过来伺候你……”

    赵氏喜滋滋地安排着,可见是觉得流菊与潘志的事板上钉钉,错不了了。就连她身后的潘妈妈亦是红光满面的,实在忍不住了,张口也跟着说起了潘志的好,“真不是老奴夸海口,我儿长得好如今年纪轻轻又是个小管事,待他再熬上一熬定还能更上一层楼,与流菊当真是郎才女貌……”

    诸如此类的,主仆二人说了不少,兴致勃勃的,皆以为这事儿是成了的。

    说了小半日之后,赵氏见那位正在不急不缓用着膳,与她们相比,倒是冷静得过了。

    “我何时说过要让流菊嫁给潘志了?”杨青菀接了初荷递过来的帕子拭了拭嘴,瞥见赵氏和潘妈妈一脸不可置信的眼神,当真是觉得十分好笑,“我一早就说了的,我尊重流菊的决定。她既然不愿,那便不嫁。既然潘志如你们说的那般好,你们再给物色个差不多的便是。”

    潘妈妈急了,“不是,在这之前流菊明明是喜欢我儿的,之前二人确实是闹了点矛盾,总不能因为这点小矛盾便让有情人分开了是不是?”

    杨青菀望了望她,“听潘妈妈的意思,你在怀疑是我从中动了手脚?”

    “自然不是,潘妈妈只是口误。”赵氏赶忙打圆场,“就如菀姐儿所说的,流菊若是不愿意,我们自然不能强求。”

第一三三章 欲图不轨

    潘妈妈却是一声不吭,摆明是真的认为流菊和自家儿子成不了,这里头肯定是因为有人插了手。

    杨青菀真要气笑了,“若真是有情人自然终成眷属,可流菊已经说过好多次了,她不愿和潘志成亲。潘妈妈也别去胡思乱想,若是冤枉了好人,指不定你要吃不了兜着走。”

    初荷一直在旁边听着,见潘妈妈这副模样,心头自然也清楚她这是在不满她家姑娘,登时便拿了清和苑一等丫鬟的气势出来,“还望潘妈妈知晓,您虽是夫人身边的一把手,但是您是什么身份,我家姑娘又是什么身份,哪里是你得罪得起的!”

    潘妈妈当场没了脸却又不能发作,只能阴阳怪气道:“说的什么话,老奴哪敢得罪?说来说去也就是我儿配不上流菊罢了。”

    赵氏见状,斥了潘妈妈一句,“你少说两句,三姑娘跟前是你能造次的!”回头自然又打起了圆场。

    好说歹说的,杨青菀才冷着脸道,“母亲须得管好自己的人才是。”见潘妈妈还黑着一张脸,杨青菀索性又添了几句,“对了,让潘志不要为难流菊,这几日流菊身边都跟了人,说是潘志已经不止一次跟踪流菊了。倘若他敢对流菊不利,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潘妈妈登时瞪圆了双眸,正欲说点什么,赵氏抢先一步把话接了,“潘志应该也没什么恶意,这儿女情长最是折磨人……”她叹了一口气,又给杨青菀作了保证,“菀姐儿放心吧,一会我亲自过去给潘志带个话,他一直是个好小伙,不会那般不识抬举。”

    潘妈妈听得面色越发阴郁。

    赵氏见状也不敢再让她留下来,生怕她再生事端,随便寻了个由头便让她先一步走了。

    又知道眼下再谈流菊的事不合适,索性便换成了年节的话题。

    杨思漪十分会看脸色,当下便笑着与赵氏你一言我一语聊了起来,途中还时不时拉着杨青菀说话,后者的脸色才没那么难看。

    没过多久,赵氏到底还要处理府中的事务先走了,杨思漪留了下来,准备等把人哄开心了才走。

    她为了哄得杨青菀开心倒费了不少力气,甚至因此还遣人回去拿了新得的三本话本子过来。

    杨青菀自然不会和这些有趣的东西过不去,稍稍听了下杨思漪的介绍,便挑了其中的一本出来。才翻了几页,便有丫鬟急急忙忙地闯进屋子里来。

    初荷即刻就怒斥了一声,“这般急急忙忙做什么?还有没有规矩了?”

    那丫鬟慌乱领罪,见杨青菀和杨思漪都在,又匆匆行了一礼,几乎都要哭出来了,“姑娘,姑娘不好了,流菊姐受了重伤,据说是自己割破了脖子,如今因着失血过多已经昏迷了。”

    杨青菀险些摔了手里的话本子,她连忙起身,“流菊如今在哪?”

    丫鬟道:“人已经在回院子的路上了,亏得她一直是有人暗中跟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杨青菀把话本子随手一摔便往外走,将将跨出门去,正好见院门处走进了一名小厮,怀里正抱着个已经失去意识的女子。

    她依着那身衣裳,一下子便认出了那人是流菊。

    远远看着,脖颈间入眼便是一片殷红。她愣了一瞬,到底是有些慌了,“快,快去请黄大夫,就说流菊快不行了。”

    杨思漪也跟了出来,见如血人一般的流菊,吓得惊叫了一声,直接躲在了杨青菀的身后。

    “这是怎么回事?流菊为何会变成这样?”

    杨青菀又哪里知道?当下稳了稳心神,便让小厮直接把流菊抱进屋里。

    初荷亦是吓得不清,待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做点什么,听得自家姑娘让她快些去打水这才如梦初醒,红着眼睛赶忙往厨房的方向跑。因着没注意脚下,险些还摔了一跤。

    待小厮把流菊安置妥当后,杨青菀上前去查看伤势,见她脖子处的伤口已经凝得差不多了,这才松了口气。只是因着流血过多,她如今穿着的衣裳到处都染血,看着触目惊心,她回头又遣人去流菊的屋里拿些干净的衣裳过来。

    把流菊送回来的那名小厮身上也染了血,到现在都还没缓过神来,他克制住心里的恐惧,极力要把事情的经过表述得更清楚一些。

    “……小的一直按着姑娘的吩咐,这几日流菊姐走到哪里,小的就跟到哪里。今日流菊姐一大早便出了门,前脚刚出府,后脚小的便跟上去了。见流菊姐进店里买了蜜饯,小的想着挑选蜜饯估摸也要用点时间,就靠在一棵树下打了盹,没想到就出事了。”

    小厮噗嗤一声跪了下去,声音里都带了些哽咽,“小的再睁眼的时候就没看到流菊姐,还以为她回府来了。正好在经过一处死巷口的时候听到了呼救声,过去一看竟是潘志欲要对流菊姐不轨,待小的赶过去已经来不及了,流菊姐为了不让潘志得逞自己割破了脖子……”

    小厮痛哭流涕,连连抽打自己的耳光,“是小的失责,是小的没看好流菊姐。”

    杨青菀揉了揉额,声音冷得吓人,“潘志呢?”

    “那人渣被小的揍了一顿,被他跑了,如今也不知在哪里。小的生怕流菊姐有事,便先把她带回府里救治了……”

    匆匆赶来的黄大夫一进屋便是听到这句话,脸色苍白得可怕。一向是彬彬有礼的人,这会儿却是忘了礼数,上前便问流菊在哪。

    杨青菀直接领了他进去,怕他关心则乱,倒是提前给他打了预防针,“我方才先给她检查过了,暂且不说脖子上的那道伤口深不深,但是已经凝住不再往外冒血了。除了肩膀那边有些许擦伤,其他地方倒没什么问题。”

    黄大夫感激地望了她一眼,回头忙放下药箱子先处理流菊脖子上的伤口。

    消了毒包扎好了之后,面上的神色比刚来的时候要好一些。杨青菀见他脸色好转,心里的担忧也跟着消了大半,想来流菊虽是流了不少血,但是应该是于性命无忧的。

第一三四章 早晚都是死

    见黄大夫忽地坐在榻前不知所措,便猜他是顾虑到男女有别,杨青菀道:“不都说医者眼里无性别之分吗?黄大夫眼下倒是计较起这个来。”

    一面说一面遣丫鬟上前去帮着把流菊的外裳脱了下来,又帮着把流菊的上半身小心翼翼抬了起来让黄大夫上好了消炎的药。

    杨青菀看到这里便没继续待下去,扭头出了屏风外。

    那名小厮还跪着,陷入深深的自责中,杨青菀见状让他起来,“你带人去把潘志给我找来,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揪出来。”

    小厮一心想着赎罪,当下便应了下来。

    杨思漪坐在一旁看了个全程,如今还是脸色惨白,显然被吓得不清。

    见杨青菀面色冷漠,她倒是凑了过来,白着张小脸勉强劝着,“三姐姐,我知道流菊对您来说非比寻常,可是您也要三思。事情总是要调查清楚了才能定罪,万不能听信了别人的一面之词,如此一来反而容易冤枉了好人。”

    杨青菀强忍着怒意,“这个自然,我在你眼里便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吗?”

    杨思漪忙否认,“当然不是,我只是怕您——”后面的话倒是十分识趣地没有说出来,她又柔声安慰道,“三姐姐稍安勿躁,先看看黄大夫怎么说。”

    姐妹二人就在正厅里候着,不一会,黄大夫便出了来。

    他规规矩矩行了个礼,比起刚进屋时的慌乱,如今已经恢复到了以前的好礼数。

    “……流菊的伤口看着是触目惊心,幸亏没割到了大动脉,否则人便没了。如今在下已经全部帮着处理好,只消好好养上一段时间。”

    杨思漪听到了肯定的答复,不觉舒了一口气,回头与杨青菀道:“三姐姐您瞧,流菊没事了。”

    杨青菀冷漠睇了她一眼,“那是因为没割到大动脉。”

    见杨思漪还要说话,她并没给机会,“四妹妹是不是想为潘志求情?我倒是不理解,先是母亲亲自为他来说媒;如今你明明知道流菊会伤成这样十有八九是因为潘志害的,你却拐弯抹角为他开脱。我倒是想问问四妹妹,你们到底为何要怎么做?”

    杨青菀的这番话着实犀利,杨思漪给问得默了一瞬,“三姐姐说的是哪里话,若真是潘志犯下的事,我怎么可能包庇呢?他若是做了坏事,自然要承担后果,我之前说的意思也不过是想劝您冷静罢了。”她说着说着便觉得有些委屈,“三姐姐您当真是误会我了,我们二人素来交好,您做什么我从来都是支持的。”

    杨青菀懒得与她多辩,又问了些黄大夫要注意的事项之后便把人放走了。

    她在杌子上静坐了半晌,杨思漪则是一直陪在她身侧,也知道她如今心情不好,故而也没再多说。

    有丫鬟递了果茶上来,杨青菀的思绪才被拉了回来。她蹙着眉把果茶盯了盯,杨思漪温柔的声音便传了过来,“三姐姐您的情绪太紧张了,需要缓和一下。这是我命人下去给您专程泡的玫瑰茉莉茶,有镇神之效。”

    杨青菀接了过,她如今的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

    见杨思漪还在这里便与她道:“你不用担心我,想去做什么便去吧,我不需要人守着。”

    杨思漪忧心忡忡,却也拗不过她,只得又叮嘱了几句不要想太多之类的话语。走前又唤了几名丫鬟上前来交代,说的自然是要把杨青菀放在第一,若是有什么事便遣人过去说一声。

    待人一走,杨青菀便进了里屋。

    流菊就躺在她的榻上,身侧有一名小丫鬟在悉心照料着,见她进来了忙行了礼,又把杌子让出来给她。

    杨青菀便在杌子上坐下,瞅着流菊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只觉得十分疲倦。

    如今杨青玉那边刚刚度过危险,还来不及好好放松一下,流菊便又出现了这档事,她到底是有些力不从心。

    初荷一直随在她身后,见流菊占了主子的床,便小声建议,“姑娘,如今流菊也没什么大碍了,不若把她转移到她的屋子里去如何?”

    杨青菀想也不想便拒绝了,“她身上都是些新伤口,若是没把握好力度保不准把伤口又弄开了,如此便得不偿失了,一切都先等流菊醒了再说。”

    初荷便没再说话。

    等了一会,流菊的药煎好了,杨青菀便让了位。又正好是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她便直接往外去了。

    等听说流菊醒来已经是一个时辰后。

    彼时,杨青菀就在清和苑供客人落脚的客房里,她其实才迷迷糊糊睡着,得知这个事的时候精神便醒了大半,当下披衣下床,直奔她自己所住的厢房。

    她进去的时候,流菊因着是睡在自家主子的床上正执意要下床。杨青菀过去便把她给按了回去,不容置疑道:“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好好躺着,千万不要扯到了伤口,你都不知道你脖子上的那个伤有多吓人。”

    流菊闻言,到底也不大敢挣扎,“可是您的床都被弄脏了。”

    杨青菀笑了笑,“无妨,左右有你们在,届时换洗一下被褥那些就行了。”

    流菊坐回去之后,却怎么也不愿意再躺下去。杨青菀见状也不强求,看着流菊喝了点水下去,精神看着也还行,便让她把事情再原原本本跟她说上一遍。生怕因让流菊回忆那噩梦般的场面会把人吓到了,她温声抚慰,“你别怕,一切有我为你做主,我自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流菊倒没想象中的那般抗拒,只是听得杨青菀这般的言语,当下便流泪了。

    她哭得很凶,没一会双眸便红肿了。

    杨青菀由着她,耐心在一旁等着,又把其他人都给遣开了,以免给流菊造成压力。

    哭了好一会,流菊大抵是发泄够了,这才擦了擦泪眼,把整桩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潘志其实私底下纠缠了奴婢好几次,奴婢苦劝不成,便猜着会有这么一日,故而随身携带了一把刀子,以备不时之需。今早儿奴婢出门就又被他盯上了,想逃也逃不开,后来见落到了他手里,心里十分沮丧;又想着以后还得嫁给他早晚也是个死,还不如一死百了得了……”

第一三五章 相互坦诚

    流菊的这番话,倒是让杨青菀觉得十分惊讶。

    “你怎么能这般胡思乱想,你不愿意和潘志结为夫妻,我自然就不会让你嫁过去。今个儿母亲过来了,我方才与她说了这事,也就是说潘志是不可能娶到你的。”杨青菀皱着眉,把流菊又望了望,“再者,我不明白你后面说的这个话,你为何这般笃定你会嫁给潘志?什么叫早晚都是个死?”

    杨青菀忽地眉头一敛,“……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潘志不是个好东西,若是成了他的妻子,以后不仅会吃苦头,甚至还会因他而死?”

    流菊好不容易止住的泪花再次涌了出来,她点了点头,哽咽道:“他表面看似不错,实则远没那么好,甚至是坏透了。奴婢以前被他迷惑,故而是想着与他白天偕老,哪曾想到婚后几年奴婢便被打得奄奄一息,就连四岁大的幼子都被发疯时的他给扔下了井,若非是好心人搭了把手,奴婢那可怜的幼子定是活不成的了。”

    她越说越伤心,“姑娘您说,这般可怕的人,奴婢哪里敢再次嫁他?那次奴婢被打得没了半条命,是姑娘您把奴婢接走又逼着潘志写下和离书,否则奴婢怕是要折在他手里了。”

    杨青菀越听越离奇,默了好半晌才说了话,“所以一开始你说我对你有大恩大德,指的便是这桩事吧?”

    流菊点着头,若非是一动弹脖子上的伤口便扯得痛了,只怕这会儿要在地上磕头了,“姑娘,奴婢活到现在就您待奴婢最好,奴婢之前说的都是真心话,奴婢想永远伺候在您身旁,为您遮风挡雨护您周全。”

    杨青菀虽说早就在怀疑流菊的身世,可如今冷不防在她跟前全盘托出,终是遭不住。

    她揉着额,感觉信息量太大,“不成,流菊你等等,容我好好消化一下。”

    流菊还在默默垂泪,大抵是觉得都坦白到这个程度了,索性便从头讲起,“奴婢回老家的那一次,不小心被路过的马车给撞了,此机遇让奴婢有了重生的机会,相当于这次站在姑娘跟前的奴婢已经是活了两世的人。就因为如此,奴婢记得上一世发生的种种,只所以会寻不开,便是因为上一世姑娘到最后还是把奴婢许配给了潘志。奴婢着实不想再重蹈覆辙,才会下狠心了结自己。本以为必死无疑了,奴婢后来才听初荷说,姑娘这段时日一直遣了人护着奴婢的安危……是奴婢错了,奴婢对不住姑娘。”

    说罢,又要下床赔不是。

    杨青菀见状只得安抚她,“你别激动,现在事情都过去了,你不会再次经历噩梦,如今等待潘志的只有严惩。”

    她依然还浑浑噩噩的,可是经了流菊后面的再次解释倒是明白了不少。

    她说她是重生的,咋一听委实如天方夜谭。可反观自己,还不是从尧宁县主变成了武安侯府的杨三姑娘。

    更何况流菊之前的种种怪异举止及对几桩事情的未卜先知,便能直接印证流菊没在说谎。甚至于,因着她的重生,落湖的徐如兰才能在第一时间被流菊从水里捞了出来……

    想到这里,她忽地问了一句,“那次在烟雨行,徐如兰是不是被害死了?”

    流菊毫不犹豫点了头,“徐家姑娘那次确实是香消玉殒,而姑娘也被周含烟害得很惨……”她没再多说,极为不自然地转移了话题,“左右这些事都过去了,结局也已经改写。姑娘没被害,相反还得了皇上的赏赐这便足够了,奴婢已经心满意足。”

    方才还一脸泪痕的流菊在此刻露出了个微笑,显然是发自肺腑的。

    杨青菀瞅了瞅那抹笑,原本还乱糟糟的思绪一下子便沉淀了下来。

    她虽然还有想不明白的地方,可是这又如何?就如同流菊所说,结局已变,还是往好的一面走的,这是喜闻乐见的。

    此情此景,杨青菀觉得倒是十分适合再聊点什么,这刻若是错过了,以后指不定便很难开口了。

    “流菊,其实我也有一件事一直埋藏在心里。”她方将开口,便觉得嘴唇发干,抬手欲要去拿边上搁着的茶盏,发现已经凉了多时,又只能收回伸出去的手。

    流菊炯炯看着她,“姑娘,您有什么话不如直说。”她顿了一瞬,以为跟前的贵女在计较她瞒了这么久,垂着头又小声解释,“……因着在奴婢身上发生的事太过离奇了,奴婢生怕你不信,甚至以为是奴婢神经错乱了所以才一直不敢说出来。若非是这次情绪崩溃了,再加上之前奴婢答应了您,否则奴婢到死估计都不会把这事说出口。”

    杨青菀很是理解,“我信你说的这些。”她亦是顿了顿,“因为我要说的事也荒唐,与你的半斤八两。”

    流菊的一双眸子睁得越发大了。

    杨青菀稍稍理了理思绪,再次张口的时候便把她的身份及借尸还魂到杨三姑娘的来龙去脉都给说得十分详尽。

    “……我也不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等我醒来的时候便是这样了。起初的时候亦是觉得造化弄人,后面也想开了,左右只是换了个身份从头开始,如此倒也不差。”

    流菊远没有她自个儿想象中的那么淡定,神色十分不可置信。

    “不瞒您说,奴婢伺候在姑娘身边多年,对姑娘的一切十分了解,早就对您有所怀疑了。当时有过好些念头,却是一直没想到您竟也是遇到了相似的情况。”流菊越说,越发觉得心跳得非常快,她忍不住拿眼把跟前的贵女觑了觑,“您说您是尧宁县主?也就是说……当今圣上便是您的亲舅舅了?”

    杨青菀点了点头,颇为意外,“我倒是没想到你一个小小丫鬟也听说过我。”

    流菊渐渐有些兴奋了,“尧宁县主谁人不知晓,奴婢虽只在市井听说过数次,可每每都能听到,尧宁县主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十分风情。还说南穆王是个有福气的,早早便抱得如花美眷。就是可惜县主身有顽疾,奴婢还听说……”

    后面的话却是没再说出来。

    杨青菀好笑地看了看她,“还听说什么,你倒是继续说,我还想看看世人都是如何评价我及我的一切。”

    流菊小心翼翼把她看了一眼,“奴婢还听说您当初并非是正常死亡,说是遭了毒手,具体如何,奴婢实则也不知晓。外面怎么传的,能有多少可信度?当时也是私底下听人在说,因着觉得若真如此委实不公平,故而把这句话记了很久。至于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自然是您最为清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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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珠玉介绍:
杨三姑娘生得美,却是出了名的刁钻难容人。
放眼整个京城,也就大将军府的二姑娘愿当她闺己,
偏偏这位天之娇女把人家给害了,
如今还生死未卜。名门珠玉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名门珠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名门珠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