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给老谢家留个后
“公主来了！回头你替我告诉家里，这次是我对不住大家！下辈子要是还有机会，老三还入谢家，做谢家人。”
“谢三爷，不至于！”宁姝立马上前，劈手将谢岩手中的刀夺了下来，一切还未有定论，他们倒也不必如此。
谢岩甩甩手，有些呆滞。
她的身手这么好？！
不是皇家公主么，公主不应该都是娇滴滴的么，看看旁人家的贵女，哪个不是身娇体弱，可是，面前这位看着好似弱柳扶风，实际上，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宁姝轻咳几声：“事情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您大可不必如此，谢家没有谋逆，只要找出证据就成了。”
谢岩：“你不晓得，谢家虽然没有谋逆，但是，架不住有心人在陷害我们。既然他们出招，我们又落入陷阱，总是要吃点亏的！早知如此，还不如都死在战场上呢。”
谢岩越说越生气，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对于自己身上的刀伤视而不见，早知如此，还不如干脆死在战场上。
那样的话，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说不定，还能赚个忠烈的名声，现在可倒好，谢家百年清誉，就要毁在他们手里了。
宁姝倒是明白他的意思，作为一个将军，不，就算是普通士兵，能够死在战场上，那也是一种荣耀。
没有人想要苟且偷生！
“您知道是谁在陷害谢家？”
“这个么……左不过那几个人，行事下作，不择手段。”谢岩冷嗤一声，不客气道：“同样是在朝为官，那帮人，简直连点底线都没有！要我说，当年就不该给他们半分体面。”
“给谁体面？”宁姝头脑清晰的很，一下子就觉得自己抓到重点了，他们一个支支吾吾不肯说，一个犹犹豫豫不愿言，现在，总算是抓到一个肯讲实话的人了。
“没谁。”谢岩默默岔开话题：“公主，你救了我们，救了谢家，按理说，我该衔草结环，以图报答，但是吧，很不幸，这辈子是甭想了。我死了以后，还望您能多周全，谢家人，能保几个算几个吧！实在不行，只保住谢行之也成，你俩给老谢家留个后……”
“谢三爷！”宁姝脸色爆红，有些尴尬，八字都没一撇呢，他们说的这叫什么话？她都没想过能和谢行之有未来。
他们倒是有信心，还妥妥的不把自己当外人！
“我倒是好奇，幕后之人到底是谁，能把你们逼成这个样子，分明就是无中生有，分明就是刻意冤枉，只要找到证据，就能把谢家完好无损的救出来，你们又何苦求死？”
“不是……”谢岩话说到一半，再次顿住，谢家能有今天这一劫，那也是早晚的事情！没必要再去牵连别人，真的。
宁姝啥也不知道，未必就不是一件好事。
宁姝打量着他的神情，越是欲言又止，越是颠三倒四，她就越是好奇，前世，谢家死的那般冤枉，莫非，不止是晋武帝的原因？
第107章 把真相给扯出来
否则，他们不至于一个个皆是这种神情。
可是，放眼大楚，并没有人能让谢家如此忌惮。
宁姝百思不得其解，总觉得，自己大概是遗漏了什么重要信息，会是什么呢？！
谢岩坐在地上，顺势转个圈，避开她的视线，仿佛这样就能避免她的追问，十足的掩耳盗铃。
宁姝大概把他们的态度摸了一遍，便转身出去。
她还就不信了，谢家这么多人，莫不是就没一个能告诉她真相的。
只要露出个尾巴，她就能把真相给扯出来！
紧跟着，宁姝又去谢家几个小辈院子里转了一圈，还真真是绝了，虽然谢舒予他们几个表现的要比较淡定，却也是一副要慷慨赴死的样子。
分明一个个伤重如斯，看起来快断气儿一样，见着她却依旧是一副要豁出去的样子。
这可就奇了！
倘若他们把自己当做是敌人也就罢了，问题是，好像真的没那个意思。
肖虎志已死，密谋书信也不知去向哪里，他们一个个又都伤成这个样子，只能暂时留下来养伤。
作为朝廷钦犯，如此行事，并不靠谱。
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宁姝只能寄希望于京城那边，希望他们行事一切顺利，至少，先把买官卖官的事情捅出来，把姜凯拉下马。
只有这样，谢家的事情，才能不那么引人注意。
然而，事与愿违。
次日，夏迟出去采买，慌慌张张的回来，看到宁姝的时候，脸色惨白惨白的。
“公主，坏了！”
“怎么了？”
“外面告示已经贴出来了，三日后，谢家会被满门抄斩，就在菜市口。”
“什么？！”宁姝只觉不可思议，她才刚把谢家人救出来，就算是消息泄露，传回去也要一段时间。
宜章距离京城还有数百里之遥，当初她日夜兼程赶过来都用了两天时间，便是跑断腿，消息也不该传的那么快。
这是怎么回事？！
夏迟赶忙将自己看到的说了一遍，好在告示上只有要处理谢家人的讯息，并没有关于她家公主的只言片语。
看样子，京城那边大概还不知道他们所做的一切，否则的话，不会这样淡定。
宁姝听完之后，也跟着点点头，可不是么，倘若晋武帝知道自己来劫囚，只怕会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如何还会等到现在。
到时候，谢家人先不算，她怕是首当其冲，就会倒霉。
“公主，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赶回去。”谢贤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身后，此刻，声音微颤道：“公主，你帮谢家至此，谢某无以为报。事已至此，就到这里吧！剩下的，谢家人自己承担。”
“谢侯爷，您怎么出来了？您身体不适，不宜奔波……”宁姝有些迷惑，谢家人够尽职尽责，也是条汉子，一个个傲骨铮铮，可惜，没用对地方。
他们要是把幕后之人告诉她，说不定她早想出办法来了。
哪里还用得着在这里跟他们周旋，这不是作孽么！
第108章 在跟他宣战呢
谢贤是铁了心要解决这件事情，不要说身体不适，就算是他还冻在寒冰里，那也得想办法出去。
眼看宁姝迟疑不定的样子，就虚浮无力的往前走。
宁姝赶紧暗示夏迟把人给拦下来，他现在出去，那就是活靶子，不要说去京城了，怕是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说起来，她也是很无奈。
“谢侯爷，还有三天时间呢，您先别急。”
“我、我……”谢贤深呼吸一口气，却发现自己根本冷静不下来，事关家人，便是他纵横沙场几十年，打过大大小小无数的战役，如今，也还是紧张。
夏迟心里是满满的负罪感，早知道，自己就不大呼小叫了，现在可倒好，直接被听了去，公主心里还不定怎么想呢。
眼瞅着，谢贤一副不配合，还准备随时跳出去的样子，干脆在他后颈处砍了一下，这下可彻底消停了。
宁姝语塞，却也没出言阻止。
罢了！
“夏迟，赶紧将谢侯爷扶进去，再让宋京末给他把把脉，别耽搁了。”
“是。”夏迟立马去办，再出来的时候，看着自家公主就是一脸歉疚的神情，看上去，小心翼翼的。
“不用这种表情，他们早晚会知道。”宁姝想的开，说到底，这是谢家的事情，早晚都得告诉他们。
宁姝不这么说还好，这么一说，夏迟越发觉得不好意思了。
“公主，要不我带人去京城，直接把驸马和其他谢家人也劫出来吧？即便是亡命天涯，也远比这样要好些。”
“不行。”宁姝想救谢家，不仅是因为谢行之是她的夫婿，相反，更因为谢家是武将世家，天下乱局即将到来，将才难寻。
有谢家在，方能保大楚太平。
夏迟有些纠结：“我们总不能把谢家人全部打晕吧，这也不现实。”
宁姝：“……”
这倒是真的！
以谢家人的性子，只要知道京城出事，便是爬也会爬回去。
夏迟心里气的慌，看谢家人固执的样子，根本就不配合她家公主，既如此，他们还废这么大的力气做什么。
宁姝倒是很快有了决定，轻声道：“罢了，联系夏锦，总要知道京城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否则，一直这样拖下去，不合适！”
夏迟点点头，心中固然有意见，却也不敢违背宁姝的决定。
好在，他们有自己特殊的消息渠道，并未耽搁太长时间，就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姜凯，死了。
这段时间，夏锦一直负责监视姜凯，试图通过他将‘买官卖官’的事情捅出来，闹得越大越好。
但是，下朝的时候，姜凯打马扬街而过，却在突然间倒在地上，死了过去。
说是横死，也不为过！
之后，晋武帝暴怒，让人彻查，一个不小心却是查出谢家谋反的证据，就在姜凯的书房里摆着，看样子，还未来得及上奏。
旁边还有姜凯未写完的奏折……
一切似乎都坐实了一件事情，姜凯的死压根就是谢家的蓄意报复，表面上看是死了一个工部尚书，实际上，这是在跟晋武帝宣战呢。
第109章 先下手为强
宁姝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有点傻眼。
虽然她知道姜凯死的早，之后他的名字朝堂上也是无人提及，就像是不曾存在过一般，但是，也不至于这样悄无声息的吧？！
夏迟念完信之后，便担忧的看着自家公主，辛辛苦苦布好的局，还没开始，就被人给破了。
而且，对方心狠手辣！
出手便弄死一个工部尚书，这是做给他们看呢，还是警告呢。
“夏锦没发现异常？”
“没有。”夏迟焦虑道：“公主，这件事情，根本就不正常，以夏锦的本事，有人想当着她的面儿杀人，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嗯。”宁姝点点头，她这几个婢女那都是有大本事的人，夏辞擅武，夏锦擅商，夏吟擅医，夏迟擅阵。
想当年，几人费尽心思学成归来，最后却因为她……
有些事情，不能想。
只要一想，便有满心的歉疚，汹涌而来！
夏迟自顾自道：“说不定，真是那姜凯短命，害人不成反害己，若不然，也不会如此。”
宁姝否认道：“不可能！如果是平时，或许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但是，我们刚把人救出来，后脚姜凯就死了，那些伪造的书信还出现在他那边，怎么可能？！”
或许，根本就是有人识破她的计谋。
所以，这才想着先下手为强！
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陷害谢家的幕后黑手。
夏迟不解，要知道，公主可是被老国公誉为智比诸葛，谋比姜尚的存在，当今世上，还有人能堪破她的想法？
“公主，这样说来，对方岂不是知道您不在京城？这要是传出去，只怕不大好收场。”
“只怕已经不好收场了。”宁姝轻声道，她现在可算是局里人，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竟是连这点都忘了。
之前看晋武帝不慌不忙的样子，似乎并不急着对付谢家。
莫不是，反悔了？
主仆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事情好像再次陷入僵局。
“公主，夏辞那边还没消息，说不定，她还没有发现宫中的异样呢，事情还没到最差的地步，或许，我们还有机会。”
“还有一种可能，夏辞也被控制起来了。”宁姝轻哼道：“传令下去，启程，回京！既然对方要宣战，咱就应战。”
“是。”
夏迟很快下去安排，看样子，对方分明就是在逼着他们回京，而且，还不给他们任何准备的机会。
其他的谢家人听说此事之后，自然是恨不能插上翅膀，立马飞回京城去。
即便谢家这次面对的将是一个死局，他们也没有任何犹豫。
宁姝骑马护在他们周围，保护的意味还十分明显，肖虎志死了，倘若幕后之人想再生事端，或者说，非得要把谢家置之死地的话，那么，回京这段路，就显得至关重要。
只要谢家人全部都死绝了，扣在他们身上的帽子就再也摘不下去了。
这计策，不得不说，十分歹毒！
说起来，她心里也是好奇，肖虎志已经死了，那么，谢家倒霉之后，得利的人会是谁？！
第110章 激动不
李明全，姜凯，肖虎志……
这些人看似没有什么关联，却都站在举足轻重的位置上。
宁姝出神的想着，前世回来的时间太晚，这些人，死的死，伤的伤，除了一个肖虎志之外，就再也没有任何线索了。
偏偏，肖虎志已经被她给弄死了。
这要去哪里查？！
夏迟紧跟在宁姝身边，见她视线不停的往后扫，立马道：“公主可是嫌那尸体太臭？奴婢这就去把他弄远一些。”
宁姝：“等等！”
夏迟立马勒住缰绳，等待她下一步吩咐。
宁姝把夏吟叫来，低声吩咐几句，这才继续往前走，谁说尸体就没办法说话了，既然对方这么有诚意，她自然也该投桃报李才好。
夏迟看看夏吟，再看看宁姝，还是跟了上去。
“公主，您是怀疑……”
“你们之前找到肖虎志的时候，可有看到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不同寻常的地方……那些黑衣侍卫算吗？”夏迟认真思索片刻，说道：“那些黑衣侍卫打扮怪异，看上去并不像是大楚人。而且，他们的身手极为诡异，一个个力大无穷！要不是有夏吟给我的药，此次，我也会栽在他们手上。”
“力大无穷，不是大楚人。”宁姝沉思片刻，心中大概有了一个猜测，别说，她还真知道这么一伙人。
要是他们的话，倒也说的过去！
难怪，无论是谢贤，还是谢迎谢岩两兄弟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就算是说出来，只怕世人也不会相信。
可是，谢家？！
为什么他一定要让谢家死呢？
莫不是——
谢贤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是有点问题，嗡嗡的，等他想起全部的事情，就想爬起来，往回冲，不能再连累宁姝了。
“大哥，你醒了！”谢岩见他起来，立马往他身边挪动：“我还以为你又被谁给暗算了呢！咱们快要回京了，激动不？”
“三弟？”谢贤拍拍自己的头，侧过身看他，自打醒来之后，他们还真没见过面，看到三弟被伤成这样，他眼眶一热，立马别开眼，有些难受。
“大哥，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现在家中有难，咱们总得商量一下对策。”谢迎坐在一边，缓缓开口。
他生的五大三粗，嗓音却偏偏十分温和，可以说，声音和外貌不符。
宁姝就待在马车外面，听到他们开口说话，像是为验证什么一样，屏气凝神，仔细去听。
谢贤功力全失，谢家兄弟也身受重伤，自然没有想到，堂堂一国长公主，居然会做出偷听的事情来。
于是，半点没防备。
谢贤看着两个弟弟这个惨样儿，苦笑道：“还有什么好商量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如今，谢家惹下大祸，自己钻入别人的圈套，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宁姝：“……”
倒也不是没有回头路，只不过他们自己把路给堵死了，而且，还是心甘情愿的那种，还能怨得了谁？！
她辛辛苦苦的谋算，抵不上人家自己想死。
第111章 靖安王，韩遂远
谢迎和谢岩纷纷沉默下来，大哥说的对，这次谢家的确是栽了，就算是他们没有谋反，没有勾结南梁，但是，消息传回京城，根本就不会有人听他们辩解。
“大哥，我会把事情揽下来。”
“大哥，我会把事情揽下来。”
“……”
谢贤看着两个弟弟异口同声的模样，突然咧了咧嘴，怎么说呢，在他们心里，莫不是他就是那贪生怕死之辈？
不然的话，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谢迎谢岩倒是没有那个意思，只不过，谢家需要一个英明的家主继续带领他们走下去，显然，他们两个是不合适的。
“大哥，冤有头，债有主，既然他们非得揪着这件事情不放，想找一个替罪羊出来，我也无话可说。”谢迎咬牙道：“要不是当年我多管闲事，也不会闹到现在这个地步，说起来，全都是我的错。”
“二弟！”谢贤拧眉：“咱不都说好了，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不再提了。如今，谢家有难，我们一起面对就是了！”
“大哥、二哥，算下来，咱们同靖安王之间还有些亲戚关系，委实不必闹得如此僵硬。”谢岩郁闷道：“再说，当年母亲也不是故意扔下他不管的！要不是他……何至于此……”
靖安王，韩遂远。
宁姝听到这个名字，倒是没有任何意外！
前世，大楚四分五裂，蹦跶的最欢快的就是这个异姓王，打着‘清君侧’的名义，起兵造反，大权在握。
方才，她便联想到事情是否与此人有关……
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她竟是不知，谢家竟与韩遂远还有关系，而且，听起来，充满八卦的味道。
可是，为什么不反击呢？
看谢家几位的样子，分明就已经猜到幕后真凶了，既如此，何不想办法自保，还要自掘坟墓呢？！
宁姝指尖微动，默默沉思，韩遂远作为大楚为数不多的异姓王，前些年在陇西一战成名，年纪轻轻便裂土封王。
据说，此人还是她那位便宜父皇的亲信！
如今，掌管陇西一带，好不威风。
既如此，那便说得通了！
先是让她下嫁谢家，再利用谢家的关系，将华家也牵扯进来，陇西和西北两两相望，她出事，外祖父定然不会无动于衷。
到时候，韩遂远可一举夺下西北，趁势而起，直接瓜分大楚近三分之一的疆土，这样想来，可不就顺理成章了么。
要知道，陇西作为著名的‘四塞之国’，那可是出名的易守难攻。
原来，这一招是这么用的！
谢贤听到谢岩这么说，二话不说，就抬手往他脑袋上拍！总得让他也尝尝脑袋嗡嗡的滋味儿。
“你们忘记父亲临终前交代过什么了？！”
“可是，母亲她……”谢迎心里也是憋屈，老太君还活着呢，但凡韩遂远顾及旧情，也不该在这个时候发难。
更何况，千里之遥，坐镇陇西，便对谢家诸多算计，这一次要是渡过去还好，倘若他们渡不过去呢？
第112章 老黄历
谢贤沉沉的叹息出声！
因着当年那点儿破事，这些年，他们谢家对陇西韩家百般相让，不曾有半分逾矩，谢家儿郎更是齐聚岭南，一心只想着精忠报国。
可是，架不住有人想要他们死。
如今，事情闹到现在这个程度，真真是不好收场了。
“我是大哥！这件事情，由我来担。”
“大哥！”
“大哥！”
宁姝听着里面三人争论不休，眉梢轻轻一挑，呵，这是在学‘孔融让梨’么？还抢上了！当下，伸手，敲敲车框。
谢贤等人立即沉默下来，拉开车帘，警惕的看向外面。
宁姝一手拉住缰绳，微微俯身，神情颇有几分揶揄，视线在他们三个面上一点一点巡视过去，好半天才开口。
“嗯……各位将军，事情好像还没到最后一步，你们有功夫想着慷慨赴死，为何不想着一起活下去？”
“……”
“……”
“……”
话音落下，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
谢贤好歹勉强算是宁姝的直系长辈，此刻，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要知道，这些事情，谢行之都不知道。
至于其他的谢家小辈，也是一知半解，绝不知真相。
谢岩谢迎对视一眼，神色有点复杂，不知该拿出怎样的态度来面对宁姝，咋说呢，她是晋武帝的女儿，大楚的长公主，又是行之的媳妇儿。
无论从哪一点来看，都不能算是外人。
但是，这个秘密……
两人齐刷刷的将视线又挪到大哥身上，甭管怎么说，谢贤现在才是谢家家主，应该让他来决定。
谢贤看见他们整整齐齐的眼神，难得暴躁，怒道：“行了！都看着老子作甚？！这是公主，长公主，救了咱们的殿下。”
所以，知道也就知道了吧！
宁姝眉梢微动，倒是听明白他的意思，只不过，她从未想过挟恩图报，也不是那种人，所以，此刻，还算是淡定。
“韩遂远……”
“公主。”
“放心，这里都是自己人！”宁姝轻声道：“知道幕后之人是他也就够了，至于他跟谢家的关系，同我无关。”
“公主，谢某不是这个意思！”谢贤连忙解释道：“只不过，事关重大，我们才……不过，既然你已经知道，我们也没必要再隐瞒下去，我们的确是怀疑这次的事情跟陇西那边有关，毕竟，靖安王韩遂远和谢家不睦，已经有多少年了！有心想查，早晚都会知道，要不是这些年两家没什么往来，怕是早就入有心人的眼了。”
“啊，对对对！这都多少年的老黄历了。”谢岩赶忙开口帮腔，他对公主的印象挺好的，能文能武，厉害的紧。
“老黄历？”宁姝可想不出什么样儿的老黄历能让人连窝端，甚至，使出那样下三滥的招数，弄得谢家满门抄斩，支离破碎。
难怪，之前看晋武帝的样子还算是淡定，半点也不着急。
原来，他心里早就有谱儿了！
谢贤有些尴尬，话已至此，他要不说下去，反倒像是瞒着宁姝一样，到时候，只怕她心中会生出隔阂。
第113章 许他一诺
宁姝静静的听着，原来，当年谢老太君还未嫁给谢宗平之前，曾当过一段时间的土匪，韩遂远便是她在劫富济贫的时候捡回去的。
初时，只以姐弟相称。
谁知后来韩遂远竟是对比他大十岁的关之环，生出龌龊心思，气的谢老太君直接将他逐出山寨，放出话去，要同他断绝关系。
要只是如此，韩遂远倒也不至于多做纠缠！
没曾想，后来年少的关之环遇到谢宗平，两人竟是看对眼了，谢老太君更是从此弃暗投明，随夫君进京。
韩遂远开始以为关之环无心情爱，便也罢了。
等再次得知关之环的消息，她就已经是将军夫人了，这还了得！
原来，她不是无心情爱，只是对他无心，仅此而已。
韩遂远气的发疯，直接撵到京城，要杀谢宗平，结果，谁知道居然阴差阳错救了谢宗平一命。
谢老侯爷是个老实人，当众表示，许他一诺。
韩遂远便借此要求，让他把关之环让出来，谢宗平如何肯让，硬生生被气的吐了血！
谢老太君听说之后，策马扬鞭，追了韩遂远三十里，硬生生将他给打出了京城，谢老侯爷重诺，当众便传令三个儿子，以后不许同韩遂远为难。
无论他做了什么，都要留他一命！
宁姝听完之后，顿时无语，原来这玩意儿还是祖传的，他们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当初，谢宗平说的那些，应当是不包括谢家满门俱灭吧！
世人都说人老实，却不曾想过，太过老实就是憨，就是傻。
前世，韩遂远设下计谋之后，倒是没费多大力气，谢行之很快就被他给弄死了，就在天牢里。
至于其他的谢家人，也在回京受审的路上被害死……
这样一来，死无对证。
只怕那些谢家女眷被处死的时候，还不曾明白过来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落到那般地步吧！
谢贤自己说的也十分不好意思，毕竟是上一辈的恩怨，现在再搬出来说，也不怎么合适。
但是，除去一个韩遂远之外，他们谢家可再没有任何敌人了！
就连晋武帝那边，他们也一直都是忠心耿耿的，愿意做他手中的利刃，旁的事情，从未想过。
宁姝轻声道：“所以，谢行之的胳膊也是他废的，对吗？”
谢贤：“没有证据，我还未从军中把奸细给挖出来。”
宁姝：“呵呵，需要证据吗？”
谢贤：“……”
突然发现这位长公主其实是个不讲理的！
宁姝不搭理他，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跑远了。
谢贤悻悻的摸着鼻子，突然生出一种感觉，这次之后，谢行之怕是夫纲不振！话说，这个儿媳妇，他都觉得有点怕怕的。
谢岩乐呵呵的道：“大哥，我看公主挺厉害的，说不定，她还真有办法破局呢！”
谢迎也是叹息道：“反正我们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还不如破釜沉舟，就让公主先试试看，实在不行，我去认罪，就说一切都是我的过错！”
反正，不能搭上谢家全家！
第114章 被他收拾了
谢贤没再开口，眉宇间划过一丝忧虑，如果可以的话，他当然也希望乐观一点，问题是，证据、证人，全都摆在那儿！
晋武帝又素来不信他们，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倘若不把谢家扒下一层皮，又怎么会甘心呢？
帝心难测，一旦帝心摆出来，满朝文武，又有几人敢站出来违逆他的意思？！
宁姝越想越气，谢家人现在这个样子，说是咎由自取也不为过，甚至，还算是对得起他们了！
很显然，他们的人生信条跟她的不太一样。
对于宁姝来说，对待敌人就要像是秋风扫落叶一般，毫不留情才对。
至于什么承诺，呵，人活着的时候，承诺才有用。
人要是死了，那劳什子承诺，莫不是还能带到阴曹地府去吗？
想想谢家因为这么可笑的理由落到个满门俱灭的地步，她便忍不住冒火，感觉随时都要炸了。
夏迟看着自家公主如此生气，默默追上去，伴她左右。
“公主，接下来咱们要怎么做？”
“传令夏锦，放刘振才出去，让他去告御状，闹得越大越好！对了，看好了，别让他死了。”
“可是，姜凯不是已经……”夏迟轻声道，之前夏锦的信里倒是提了一嘴，要怎么处置那个书生。
“死了怕什么，就是死了，才更吸引力。”宁姝漠然道：“买官卖官，这样大的事情，不是一个工部尚书就可以搞定的。”
韩遂远连她都一块算计进去，她要不回馈一二，反倒像是对不起他。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夏迟点点头，传信去了。
马车里头，谢贤兄弟三人面面相觑，终于发现，他们好像确实是过于优柔寡断了，还没一个姑娘家来的果断。
谢贤汗颜，终于开始反思起自己的行为。
或许，这次谢家之变，也未必就不是一件好事。
另外一辆马车里，谢家几个小辈坐在那，谢舒予掀开车帘，偷偷瞧上一眼，他还没来得及跟大嫂说话呢。
昨日里，匆匆一面，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
“舒予，再看下去，你魂儿都要跟着大嫂跑走啦！”
“三哥！”谢舒予白一眼开口说话的少年，相当嫌弃的样子，板着脸，一本正经道：“谢云同，我可告诉你，开我玩笑没事，但是，不能开大嫂玩笑，否则、否则……”
“否则你怎样？”谢云同眯起眸子，活像是狐狸，轻哼道：“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能把我怎么样？打的过我么！”
“呵呵，打不过你又怎样，我会告状，你会吗？谢云同，我回去就告诉大哥，说你欺负大嫂，开她玩笑！”谢舒予是这家里头年纪最小的，行六，向来受宠，在家中那就是小霸王一般的存在。
至于谢云同，则是二叔谢迎的孩子，行三，此人心眼极多，又小气，得罪他的人，往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给收拾了。
谢三儿气的不轻，他什么时候开大嫂玩笑了？！
宁姝，长公主宁姝，他感激还来不及呢。
剩下几个谢家儿郎纷纷笑开，笑声朗朗，倒是为这逃亡路，添上几分朝气。
第115章 你脑子有病
三天时间，他们不仅要赶到京城，还要想出对策，否则的话，事情便会变得越来越麻烦。
宁姝心里也并非是没有压力！
尤其，谢行之还在天牢里待着，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晋武帝突然发难，想必他没有任何准备，要是再出一个李明全，去诱他担下一切罪责，可如何是好？
别说，还真有可能。
那些密谋的书信，倘若被谢行之看见……
谢行之的确是看见了，就摆在他眼前，一桩桩、一件件，看得十分清楚，当朝右相曹松谷，就坐在他面前。
一切就跟李明全偷偷来审他那天，没有任何区别。
“右相，您坐的那个位置……”
“怎么了？”曹松谷老神在在，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反倒是挑了挑手中的蜡烛，好心劝道：“谢行之，你也痛快点，不要磨磨蹭蹭的，早完成早收工，事已至此，你这又是何苦呢？”
“没什么。”谢行之盘坐在地上，姿势都没换一下，更没告诉他，他所在的位置正好是那天李明全被弄死的位置。
他自己都不觉得晦气，他自然更不觉得。
曹松谷看着他这幅懒散的样子，就忍不住皱眉：“想必你已经听说了，圣旨都下来了！谢行之，你认不认，已经没多大关系了，皇上想要谢家死，那谢家就不能活。”
谢行之：“没多大关系了，你还来审我，你脑子有病？”
曹松谷：“……”
纵横朝堂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嘲讽。
谢行之打量着他的脸色，眉梢轻轻一扬，脸上多出几分邪肆之色，第一次觉得怼人这么痛快。
看样子，杨笠凭说的不错！
他们这一次的确是不想放过谢家，想让谢家出来背锅。
可惜，他也不是吃素的。
曹松谷稳住心神，回看过去，世人都说，定国侯府世子谢行之自打三年前一战，性情大变，形同废人，如今看来，果真是传言误人。
谢行之可不像是个废人的样子，相反，在这暗无天日的大牢里待这么长时间，却还能不急不躁，属实难得。
要知道，朝堂上很多人都做不到这一点。
“少废话！本相既然来了，那就一定要把事情办妥。谢行之，你签不签？”
“不、签。”谢行之一字一顿的道：“右相要是为此而来，还是赶紧走吧。”
“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曹松谷眯起眸子，轻哼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以为攀上个长公主，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是吧！谢行之，你怕是还不知道，宁姝早就出京去了，只留了一个婢女在宫里，还被贵妃娘娘给扣下了。”
“你说什么？！”谢行之愣住，心中多出一股子不祥的预感，宁姝并非是行事冲动的人，那天在这里也没说要出京，怎么会？
莫不是，因为谢家。
曹松谷不客气的嘲讽：“那小丫头倒是不自量力，不过一介蒲柳之身，也敢掺和朝堂之事！依我看，这次她八成是自身难保咯。”
第116章 留下来等死
谢行之只觉心里酸涩难言，话说，长这么大以来，还真没谁对他这么好过。
不过，看曹松谷的样子，好像并不知道宁姝出去做什么了。
曹松谷见他呆怔的样子，继续道：“怎么，你该不会真的以为这世上会有人对你不离不弃吧？！不是本相笑话你，你二人虽已成婚，却并无夫妻之实，之前又没有半点感情基础，谢行之，若你是长公主，你会留下来等死吗？说起来，她那个婢女倒是忠心，即便落网，也不肯交代主子的去处。”
谢行之：“……”
他狂任他狂，清风拂山岗。
管他说什么，只当在放屁。
曹松谷自顾自的说半天，结果，见他一脸平静的样子，感情自己刚刚是白费唾沫，半点没管用。
气人呐！
殊不知，谢行之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想之后，就更不会签那所谓的‘认罪书’了！倘若真的证据齐全，圣旨已下，他们只要等着三日后将他处斩就好了，何苦在这里浪费时间。
之前，宁姝说要去杀肖虎志，现在看来，果真去了。
肖虎志从军多年，身手不弱，宁姝这样过去，会吃亏的吧！
自打被抓以来，谢行之第一次觉得这间牢房阻碍了他的发挥。
曹松谷怒道：“谢行之，你是不肯配合了？！”
谢行之：“曹大人，说实话，我没想到会是你来审我。我知道，朝中有不少人想看谢家笑话，恨不能亲眼看着谢家倒霉。但是，我不记得谢家曾得罪过你！”
宁姝问过他，谢家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那个时候，他并不知道。
现如今，倒是能够参透几分了。
可是，曹松谷是文臣，在朝中可以说是一手遮天，可是，谢家盘踞岭南，乃是武将，二者并没有任何冲突。
曹松谷自然不会跟他解释这些，他来这里是问罪的，又不是给谢行之透漏消息的。
眼看谢行之一副针插不进，水泼不着的样子，便心生恼怒，他的存在就是来挑战他底线的，真的。
当下，给自己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按住谢行之，强行画押。
谢行之被扣在地上，动弹不得，眼角眉梢，尽显狠厉、不甘。
曹松谷这是在逼他，逼着他死。
偏偏，他还得活下去！
倘若他真的死了，日后，还不是姓曹的想说什么就是什么，届时，谢家的处境会更加被动。
曹松谷眼帘微垂，轻哼道：“说起来，你们谢家倒是尽出些好汉，可惜，生不逢时，这事儿也怨不得我。”
谢行之冷声道：“呵，曹松谷，你会后悔的。”
曹松谷不语，即便是后悔，那也是几十年之后的事情了。
只要谢家覆灭，整个儿大楚将会陷入僵局，外敌入侵，再无将可用，到时候，他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呢。
这么想着，神情那叫一个激动！
谢行之见他这幅癫狂的样子，顿时拼命挣扎起来，这罪那是万万不能认的，只要按下去，谢家怕是就真的完了。
实在不行——
第117章 又欠一次人情
“且慢！曹大人，深夜来我这刑部大牢，有何贵干呐？”梁越双手插在衣袖中，缓步而来，好像出门遛弯儿一样随意。
曹松谷听到声音，头都没回一个，就好像根本没听到外面的声音一般。
梁越面上神情不变，心中却是暗暗咬牙，早就知道这两个祸害不靠谱，到了还是把他给牵扯进来了。
现在可倒好，上不上，下不下的。
想想长公主……
谢行之见他出现，倒是松了一口气，目光落在扣着自己手腕的小厮身上！
他们倒是清楚的很，知道他的痛点在哪里，下手的时候，也是没有丝毫迟疑和犹豫。
“梁越，你大半夜不在自己家里呆着，跑出来作甚？！”
“曹大人不也一样没睡么。”梁越皮笑肉不笑的道：“说起来，曹大人这可是在我的地盘上审人，我总要过来照应一二，否则，右相出什么意外，可就不好了。”
“梁越！你敢跟我这样说话？！”曹松谷气急，他可是实打实的一品大员，可梁越不过是从三品。
便是他的顶头上司刑部尚书见到他，那也得低声下气，让他七分，梁越可倒好……
梁越依旧不动声色：“曹大人来审谢世子，可有皇帝谕旨？倘若没有，还是尽早离开，回去洗洗睡吧。”
曹松谷：“你敢拦我？”
梁越：“想来，曹大人是老眼昏花，耳不聪，目不明了！难道是我话说的还不够清楚？谢世子是皇上下令拘捕的，没有他的亲笔谕旨，谁也不能动他。”
曹松谷沉默下来，审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几分玩味和挑剔。
世人皆知，梁越此人没什么出息，说是朝臣中的一股清流，实际上，根本就是懦弱可欺。没曾想，现在竟然主动掺和进谢家的事情里！
莫非，其中有什么猫腻儿？！
“梁越，你可想清楚了。”
“是，想的清楚着呢。”梁越打个哈欠，皮笑肉不笑的开口：“曹大人放心，倘若您今日以上级压下级，非得要审问谢世子，我也无话可说，不过，我刑部也不是吃素的，回头在下就写个奏本，将自己看到的一切，如实报上去。”
“我们走！”曹松谷很快打定主意，暂时离开又如何，他还就不信，谢家如今还能翻出什么花样儿来。
朝堂上，因为谢家的事情，晋武帝已经够烦了，倘若再惹出麻烦来，把他给惹恼了，只怕还真就不大好收场。
他的手下立即收拾好桌上准备的供词，紧随其后，离开大牢。
梁越看着他的背影，眉宇间划过一丝阴沉，看来，这帮人还真是越来越不把刑部放在眼里了，随意进出，真当他这里是菜市场，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了！
谢行之略显狼狈的整理仪容：“梁大人，看来，我又欠您一次人情了。”
梁越这才回过头，嫌弃的瞥他一眼，从头到脚，写满嫌弃，就这么一个直肠子，一眼就能看到底儿，也不知公主到底图什么。
眼瞅着，为他刀山火海，却也心甘情愿，真真是可怜。
第118章 生吞活剥的架势
“我答应过公主，你在天牢，不会出事。”
“……”
谢行之心里再次酸酸麻麻的，算下来，他跟公主也没正经见过几次，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有想法。
宁姝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尽数刻在他脑海里，十分清晰。
梁越狠狠的翻个白眼：“得了！谢行之，要不是念着公主的情分，我才不会管谢家的烂摊子，在处斩之前，不会再有人来审讯你，你放心。”
谢行之：“你打算怎么做？”
梁越：“自然是告状了！”
次日，一纸诉状，递到了晋武帝的桌案上！
单纯说是诉状，也不尽然，梁越除了在奏折上写明之外，还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将事情给揭露出来。
曹松谷，傻了。
昨日里，他们不是已经达成共识了么？
为什么现在看来，好像完全不是这样的！
梁越跪在大殿中央，神色凄惶，哆哆嗦嗦，看着被吓得不轻。
“皇上，您可要给微臣做主哇！再这样下去，刑部可就不是您的刑部，而是……曹大人一无职权，二无圣旨，却私闯刑部，若非我手底下的人见状不对，连忙赶去告诉我，现在，刑部只怕已经改名换姓了！”
“梁、越！”曹松谷咬牙切齿，他现在这样做，分明就是把他给架在火上烤！一般说来，有什么事情，他们私底下解决也就是了，不会闹到台面上来。
这也算是朝臣之间的默契！
现在看来，却完全不像是那么回事。
梁越目不斜视，蔫头耷拉脑，一副没精神的样子，甚至，在曹松谷喊出声的时候，他还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曹松谷气的上前几步，抬脚就想踹！
然而，晋武帝就坐在上头，老神在在，看上去，似乎并没有注意这边的状况，闭目沉思，实际上，却是谁也不敢忽略他的存在。
曹松谷终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皇上，老臣冤枉！”
“冤枉？”梁越抢先一步开口：“右相还真是把恶人先告状给发挥到了极致，怎么，莫不是，右相还想说，微臣没有证据？实话告诉您，昨日里，刑部众人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想否认，您可得把刑部众人都给弄死才行……”
“你……”曹松谷只觉自己心口有一口气一直堵在那里，不上不下，随时都会炸裂开来。这老小子，分明就是在这儿故意膈应他呢，就差指着他的鼻子说他草菅人命了。
众朝臣眼观鼻，鼻观心，倒是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梁越身上！
不得不说，梁大人真敢哇。
右相曹松谷纵横朝堂几十年，只怕还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也没人敢在朝堂上直接对他发起攻击。
一般说来，遇到攻击的时候，都是轻飘飘的就被掀过去了。
或者，曹松谷那一派的官员便会提前出来，替他挡灾，不让事情蔓延到他身上去，譬如现在，已经有很多人在气势汹汹的盯着梁越了，一副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的架势。
第119章 谢家人的尸体
“梁大人，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咱们都知道，右相为国为民，劳苦功高，从不曾徇私枉法，你怎么能冤枉他呢？”
“就是！曹大人是什么人，怎么会跟一个毛头小子计较！”
“再说，谢家本就是朝廷要犯，谢行之作为谢家嫡子，定国侯谢贤的接班人，去审问审问也是应该的。”
“……”
梁越面对那些指责，一言未发，只是愈发恭谦的低低身子，看上去十分害怕的样子，委实卑微。
晋武帝捏捏眉心，顿觉这日子就没一天是顺心的！
这些个朝臣，一天天不挑事儿，就浑身难受。
谢家的事情，已然是板上钉钉，圣旨都下去了，自然也就没有更改的必要，既如此，曹松谷还去审个屁。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不要以为他不知道曹松谷的想法，不就是怕谢家会卷土重来么。
“曹松谷！刑部大牢是你家开的，大半夜的，你说去就去？”
“皇上！”曹松谷印象中，自己还是第一次被这样对待，瞬间哆哆嗦嗦的跪下来，他是想对付谢家不假，可他也不想把自己的小命儿给搭上哇。
问题是，谢家就像是那碍眼的虫子，不揪出来，放在那就难受的紧。
谁知道他们会什么时候又冒出来！
宁元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手中常拿着的佛珠一下就砸了下去！
“混账东西！今日你们敢闯大牢，明日就敢闯皇宫！真有那一日，是不是要朕把这个位子让出来，给你们坐才行？”
“不是！”曹松谷连忙否认：“皇上，臣去只是为给君上分忧，绝没有其他意思。再说，再说长公主……”
“是吗？”宁元将信将疑，帝王权威，容不得任何人挑衅！至于他口中的那个再说……无非是看宁姝闯皇宫之后，他没收拾她。
那个逆女！
生来就是气他的！
原以为，这些年她养在西北，回来之后，对她客气几分，宁姝便能主动把‘龙纹’令牌交出来，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跑了！
她跑了！
曹松谷自然不知晋武帝心里正为这事儿憋屈着呢，倘若知道的话，估计就不会是这幅神情了。
此时，他心中固然不满，却也不敢去挑衅皇帝的权威，只能将自己的情绪，乖乖憋着。
梁越看得那叫一个解气，不仅是他，就连右相身后那批人，估计也要倒霉了，尤其是刚刚发声的那几位。
太仆寺卿，孙力。
鸿胪寺卿，卢长。
少府寺卿，吴长松。
这些年，曹松谷大概是过的过于顺遂，所以，早就有点忘本了！一下勾连这么多部门，还跳出来主动挑衅，晋武帝能容得下，才是怪事。
果然，宁元很快发难，该罚俸禄罚俸禄，该禁足的就禁足，断然没有让他们继续嚣张下去的道理。
“谢家谋逆，此事已然板上钉钉！倘若谁再来提及，休要怪朕不客气。若再求情，与其同罪！三日后，菜市口，朕要看到谢家人的尸体。”
“是。”
“是。”
“……”
第120章 是不是不想活了
晋武帝冷飕飕的丢下一句，便起身往后殿去了，留下跪了一地各怀心思的朝臣。
谢家谋逆，不客气的说，这话说出去，鬼都不信。
但是，奈何圣上郎心似铁，非得要弄死谢家，还当众放出这样的话来，相当于断了他们的后路。
梁越沉沉叹息出声，他已经尽力了！
曹松谷倒是十分嘚瑟，整整衣袖，慢条斯理的来到他身边，嫌弃道：“梁越，就凭你，也想动本相的位置！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梁越不语，只当没听到他说话。
曹松谷一脚把人踢翻，带着十分的侮辱：“告状，你告完状后，可看到圣上要将我如何了？凭你也想掺和谢家的事情，呵，不自量力！”
众朝臣面面相觑，却是没一个人敢开口插话。
曹松谷四处打量一圈，冷嗤一声，嚣张离去。
梁越摇摇头，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自己的衣服，看上去，十分淡定，并未因为此事觉得丢人。
实际上，心里却是十分汹涌，恨不能揪着谢行之的衣领去骂娘！
他娘的，这一次因为谢家，他可是倒大霉了。
该做的，不该做的，可算是做全了！
曹老贼发疯，非得让谢家倒霉，他有什么办法？
杨笠凭站在人群后，默默打量他一会儿，这才往外走去。
梁越出来宫门之后，便被一个小厮拦住，态度恭敬，却也不容违抗。
“梁大人，我家主子有请。”
“没完了还！”梁越气急，曹老贼还真是没完没了，刚在朝堂上羞辱他还不够，还要继续找茬么。
不去不去就不去！
当下，绕过小厮就要走。
小厮连忙扯住他的衣摆，迅速解释：“梁大人别误会，我家主子对您没有恶意。”
梁越斜倪他一眼，想来想去，还是跟了过去！
就算是曹老贼，他也不怕。
光天化日之下，他还敢杀了他不成。
结果，没想到，还真不是曹松谷，不过，倒也没差。
梁越掀开车帘看了一眼，掉头就走！
杨笠凭赶忙把人拉进来，小声道：“梁大人，来都来了，好歹也喝一杯再走，这么急着离开作甚？”
梁越呛声：“我跟你没什么好喝的！杨笠凭，我警告你，赶紧放开我。”
杨笠凭打定心思要跟他好好谈谈，好歹也同僚这么多年了，对方的为人他们还是摸得清楚的。
只不过，一直没什么交集！
当下，一个用力，直接把人给扣在地上，死死的压着。
梁越气的脸红脖子粗，他娘的，老虎不发威，当他是病猫呢，这是仗着他体力不行，所以强行压制！
“杨笠凭，你要不要脸，要不要脸！”
“不要了。”杨笠凭也不含糊，要说起不要脸，谁还能比得上他？当众掀开遮丑布，状告当今右丞相。
说起来，倒也有几分胆色。
杨笠凭的小厮见状，立马一挥马鞭，开始赶车！
话说，自家尚书大人，还从未有过这样一面，要知道，喜怒不形于色，行止不遂于心，方才是为官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