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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朱藤紫骢     一路隋行txt下载     一路隋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40章 以其人之道,还以彼身

    依突利可汗处罗喉的本意,他是无论如何不赞同主动向据守并州之隋军贸然动进攻的:且不说他的兄长——突厥大可汗摄图率领部族主力西进后,将位于都斤山的大可汗牙帐交给了他来看守,可单凭他手下不足两万的部族军队,对于能否与幽并等地的十万隋军相抗衡,力保大可汗牙帐无虞,处罗喉心里实在没底;单说一个月前,可贺敦才要他和隋朝的晋王杨广签订下一纸互不侵犯的和约,如今墨迹未干,宇文般若便悍然撕毁和约,指使雍虞闾对雁门关动了夜袭,将他逼入了不仁不义的深渊,处罗喉心中就很是不快。

    前不久,他出使长安返回突厥后,其兄摄图对隋高祖杨坚不肯像周、齐两朝那样对突厥称儿献贡一事虽颇为不满,却没有下定立马兴兵南犯的决心,就是在这位北周的千金公主一意挑唆下,摄图才召集了突厥五可汗于都斤山会盟,确立了以武力逼迫隋朝就范的策略。尔今,这个来自长安的女人唯恐天下不乱,完全不顾他麾下只有一万多兵马据守于白道州的事实,逼他弃才签订之和约于不顾,主动向雁门关起进攻,这使得处罗喉更加增添了对宇文般若的一份嫌恶。

    因此,当雍虞闾初战未能攻下雁门关,派人返回白道州向他请求兵增援时,处罗喉便以麾下兵力不足为名,委婉地拒绝了向前敌增兵,对雁门关再次起强攻。

    今日一早,处罗喉刚刚起身,就得到了雍虞闾兵败回城的消息。乍闻此讯,处罗喉心底里还颇有儿幸灾乐祸的感觉,暗自寻思道:雍虞闾小儿,这回你该知道宇文般若不是在帮你,而是在害你了吧。看以后你还听不听她的话了。

    然而,当满脸征尘的侄儿出现在他面前,亲口向他报告隋朝大军正向白道州强攻而来的时候,处罗喉再也坐不住了:毕竟,兄长摄图将妻儿留在白道州,不无监视自己之意,但名义上自己仍是这支突厥兵马的主帅,位列五可汗的突利可汗,一旦白道州不保,叫他如何有脸面去见兄长呢。

    在雍虞闾的陪同下,处罗喉带着麾下一干将佐,急匆匆地登上城楼,朝南极目远眺,果然见远方尘烟大起,有一支上万人的军队正朝白道州方向疾进而来。

    “隋朝来得有多少人马?”处罗喉狠狠瞪了侄儿一眼,沉声向他问道。

    “叔父,侄儿已命人详细打探过了,对方出动了两万人马,俱是杨广小儿在河北就地征招来的新军。”雍虞闾自觉兵败理亏,再不敢在叔父面前使横耍强,老老实实地答道。

    “传令下去,全城守军整队备战。”事到临头,处罗喉却极不愿与隋朝正面开战,也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雍虞闾,你也知道,白道州城内守军只有一万多人,如果隋朝一旦增兵强攻,我也很难预料能否守得住此城。”待随从的将佐从身边离开,处罗喉语重心长地对侄儿吩咐道,“为防万一,你不如今日就率领本部兵马,向北撤至五原,保全下一支兵马,以确保大可汗牙帐无虞吧。”

    “叔父,当此危难之时,我怎能忍心置您和白道州城池于不顾,带兵未战先撤呢?”雍虞闾瞪圆了眼睛,向处罗喉请求道,“请叔父准我带兵出城,却敌于城外,力保白道州不失。”

    “不必再多说什么了。白道州城池虽紧要,但原非我突厥旧有之地,一旦失之,也并无大的妨碍,而若大可汗牙帐有个闪失,只怕你我都无脸去见大可汗了。你现在就招集本部人马,撤守五原去吧。”处罗喉虽然惯受其兄摄图压制排挤,多年隐忍未,可陡地一板起脸来,也令雍虞闾心内一颤,再不敢多做一句分辩,马不停蹄地聚齐了他所率领的数千铁骑,打马穿城而过,后撤至二百里外的五原城,看守大可汗牙帐去了。

    李彻率军经过一夜疾行军,先锋部队于次日辰时抵达了白道州城外,随即对白道州展开了强攻。

    由于李彻带出关来的这支隋军俱为在河北诸州府就地征招来的新军,单兵作战能力要远胜于整体攻防能力,加之率领先锋部队对白道州起轮强攻的又是长年在禁军当值的鱼俱罗,武力盖世,却从未指挥过大军攻城,因此对白道州展开的第一轮强攻很快就被处罗喉亲自率领的城中守军给击退了。

    “他奶奶的,老子就不相信,一座小小的白道州能挡得住老子!”鱼俱罗眼瞅着麾下攻城的军士一排排地倒在了城头上如暴风急雨般射下的箭弩之下,不由得急红了眼,高举着排云大刀就要亲自上阵,领头向白道州起又一轮强攻。

    “鱼将军不可莽撞行事。”及时赶到的李彻见状,立马大声喝止了鱼俱罗,随即命军士将半道缴获的十几台重型石机推了过来,列于阵前,笑着对鱼俱罗说道:“且看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彼身,就用宇文般若打造出的攻城重器来攻破白道州。”

    只见李彻一声令下,数十名军士用足力气,摇动重型石机,一块块几百斤的巨石向着几十丈开外的城墙弹射而出,沉重地砸在了白道州夯土做成的城墙上,立时便有整块整块的夯土“扑簌簌”被砸落了下来。

    守城的突厥军士却有人在城中看到过这些庞然大物,却并没亲眼见识过这些座重型石机强大的攻城威力,眼睁睁地瞧着一块块磨盘大小的巨石自几十丈外的地方飞射而来,重重地砸在城墙上,震得脚下的城墙都颤抖了起来,吓得魂飞魄散,纷纷抱头匍匐于地,再也想不起箭阻挡攻城的隋军了。

    可惜的是,隋军并没有真正掌握这种大型攻城机械的用法,无法将这些飞射而出的巨石及时收回,重复使用,从而导致了白道州远不如雁门关坚固的城墙未被石机弹射而出的巨石攻破。

    饶是如此,一经察觉出在巨石的砸击下,城上的守军暂时停止了向城下射箭,李彻还是果断地下达了全军攻城的命令,一队队隋军将士肩扛着云梯,迅靠近城墙,竖起云梯,前仆后继地攻上城来。

第341章 此计可行否

    亲自在白道州城楼上督战的突利可汗处罗喉抬眼望见不断有隋军将士攀着云梯登上城墙,大喝一声,手提宝刀,带着数十名亲兵冲过来加入了战团。

    刚刚受到巨石惊吓,忘记了射箭抵挡隋军的突厥军士见可汗亲自出马,前来助阵,纷纷从慌乱之中缓过神来,顺手抄起兵器,杀向登上城来的隋军,仅仅片刻之后,就将率先登上城来的隋军几乎全歼殆尽,并毁坏了大部分的云梯。

    李彻驻马城外的一处高坡之上,见城内守军十分顽强,已方屡攻不下,担心军士伤亡过大,忙传命鸣金撤回了攻城部队,改在白道州东西南三面扎下营盘,将白道州三面围了起来,变全军强攻为稳扎稳打,欲充分利用兵力上的优势,逐渐消耗城内守军的粮晌供应,逼其弃城北撤。

    就这样,隋军和处罗喉所部突厥军队展开了一场以攻守白道州为目标的相持战。

    李彻授意围城各部每日不间断地对城内守军起进攻,在确保已方不出现大的伤亡的前提下尽量对城内守军造成袭扰,慢慢消磨其斗志。

    与此同时,李彻差人返回雁门关,向杨广请求向前敌增粮草,以确保能够在较长的时间内围困白道州。

    杨广接到李彻回的军报,得知隋军已成功反攻至白道州城外,将白道州团团围住的消息,大喜之下遂动了贪功的念头,不顾王韶、李雄等人的竭力阻拦,执意要亲率一万人马,携带前敌所需粮草,亲赴白道城外率军攻城。

    王韶、李雄等人拦他不住,只得留下李雄率本部人马据守雁门关,由王韶陪同杨广率军赶赴白道州前去增援。

    待杨广、王韶等人率军抵达白道州城外,李彻率部已将白道州围困了五天五夜。

    在围城的五天五夜之中,李彻率领的隋军虽然对白道州从未停止过进攻,却始终没能攻破城池。而据守白道州城内的处罗喉所部虽勉力守得城池不失,也因城中粮草日渐减少,失去了从城外获得补给的机会,军心有所动摇。

    杨广此番出关,出于慎重的考虑,在王韶的建议下,并没打出自己的旗号,只以大隋河北道行台右仆射王韶的旗号率军而来。待至白道州城南隋军中军大营与李彻见了面,杨广便请李彻带自己去实地探看白道州附近的地形地势。

    王韶唯恐杨广有失,遂劝杨广装扮做自己随从的模样,跟随自己一同前往。当两人在李彻的引导下围着白道州城外转罢一圈,再次返回城南时,杨广不禁向李彻问道:“齐安公,方才我见白道州东西南三面俱安扎有我大隋的军营,为何单单北面没有呢?”

    李彻将杨广、王韶引进大帐,让至上座落座后,方才答道:“王爷有所不知,《孙子兵法》有云:倍则攻之,十则围之。俗语有云:困兽犹斗。尔今我军兵力即便加上王爷和王仆射带来之一万人马,也不过三倍于城内守军,如若四面将白道州团团围住,我恐处罗喉会做困兽之斗,多伤及城中汉人百姓,且我军多为新近招募来的军士组成,尚缺乏大规模攻城作战的经验,因此,特空出北面一个方向,采取三面围攻,逼其北撤的策略,对白道州加以围攻,以最大限度地减少我军伤亡和对城中百姓的影响。”

    王韶陪坐在杨广下,听了李彻这话,连连头称赏道:“齐安公仁人仁策,善莫大焉。三面围城,逼敌北撤,的确给敌我两军皆留下了进退的余地,依我料想,只要再过得十数日,城内粮草殆尽,突厥军心必乱,处罗喉必定弃城北撤,到时白道州唾手可得矣。”

    杨广却不以为然地提出反驳道:“五六天前,孝仁已传书于我,告知突厥主力自西北大举南犯的消息,如今朝廷主力尽在江淮与我河北一带,关中空虚,如像王仆射所说,与据守白道州城中之敌再相持十数日方可逼其北撤,我担心关中形势于朝廷极为不利。此番我决意转守为攻,强攻白道州,主要是为了对西北之突厥主力有所牵制,阻其南侵,如无法达此目的,待得十数日后攻下一座塞外空城又有何用?”

    李彻与王韶面面相觑,二人虽觉杨广之言不为无理,却也一时间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尽快攻破白道州,来对西北的突厥主力构成牵制和威胁。

    “我听说沙钵略的大可汗牙帐所在地都斤山就在并州正北的方向,但不知距白道州尚有多远的距离?”杨广见王、李二人俱都无话,遂向李彻问道。

    李彻命人在杨广面前的几案上展开一卷舆图,手指白道州正北的方向向杨广介绍道:“王爷请看,白道州以北约二百里处,是突厥故地重镇五原城,都斤山就在五原城北不到一百里的地方,统算起来,距白道州也不过三百里的样子。怎么,王爷是要绕过白道州,北上攻取五原城,直接威胁都斤山吗?”

    “古人有‘围魏救赵’之法,我为何不能借而用之?王仆射,齐安公,此法可行吗?”杨广两眼盯视着舆图上标识出的五原城所在的位置,嘴里向王、李二人问道。

    “战国时齐**师孙膑采用‘围魏救赵’的办法,不直接兵去支援赵国,而是改而统率大军围攻魏国的都城大梁,逼使魏国从赵国都邯郸退兵,此计之所以大获成功,皆因孙膑做到了两:一是攻敌之必救,二是在魏国不从赵国撤兵的情况下,齐国有足够强大的军力能确保攻下大梁。”李彻沉吟着答道,“据尔今敌我双方面临的形势观之,依王爷此计,绕过白道州,派军强袭五原城,进而威胁都斤山,倒算得是攻敌之必救,五原城一旦被攻,西进南犯之突厥主力必定撤军回救,但关键是依我军目前的军力,能否同时对敌两座城池起进攻,尤其是对远在二百里外的五原城造成足够的威胁,这一还望王爷三思。”

第342章 故布疑兵

    王韶受到杨广一番话的启,目光炯炯地盯着李彻,若有所思地问道:“李将军,昔日古人‘围魏救赵’,为的是解赵国之围,尔今倘若我虚张声势,明着做出北上攻取五原城的态势,实则是为了达到欺逼处罗喉尽早弃城北撤的目的,又当如何呢?”

    李彻尚未做出应答,杨广已兴奋地冲口而出道:“对呀,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只要白道州城内的处罗喉急切,难以识破咱们的虚实,必定弃城北撤,主动让出白道州,那样的话,咱们不就大功告成了吗?”

    “可是,王爷,咱们所带的这支人马皆是步军不说,绝大多数军士都是刚脱下了布衣的百姓,要率领这么一支军队长途奔袭五原城,我担心......”因这几天亲眼目睹了麾下这支军队的整体战力,李彻不无忧虑地提醒杨广道。

    “齐安公,用不着另派出一支人马攻袭五原城,你只说,愿不愿听从本王的安排就是。”杨广像是已成竹在胸,略带顽皮地冲李彻眨了眨眼睛,笑着问道。

    事关全局成败,李彻岂敢等闲视之,任由杨广一个黄口小儿任性胡来,他与王韶交换了一下眼神,沉声向杨广问道:“不知王爷要做何安排,能否先讲出来听听?”

    “先呢,请先在中军大营撤下王仆射的旗号,竖起本王的旗号。”杨广伸出一根手指,向王、李二人说道。

    “王爷亮出旗号,是为震摄城中守军的军心?此一条尚可。”王韶略微了头,对杨广所说表示了认可。

    “其次嘛,须由齐安公立即传令,派重兵将白道州以北的方向层层围住。切记,北面只围不攻,同时,东西南三面须加紧起攻势,给处罗喉造成无路可退的错觉。”杨广竖起了第二根手指。

    “这条不难做到。可接下来该如何使处罗喉相信,我军要对五原城起强攻呢?”李彻听杨广接连做出的两条安排都颇有些道理,不禁好奇地追问道。

    “齐安公莫急,待对白道州的四面合围之势形成后,用不着派出兵马长途奔波,强攻五原城,只须你派出一支人马,每日不停地公然向城北军营中输送军粮,给处罗喉造成我军重对城北方向布防的错觉即可。”杨广微笑着又伸出了第三根手指。

    “单凭向城北输送军粮,就能够诱使处罗喉相信我军要强攻五原城?”这一回,连王韶也感到难以置信了。

    “当然不是。”杨广紧接着补充道,“请王仆射差人连夜赶制数十面旌旗,上书卫王及六叔麾下各路人马字样,待明日晚间命人在白道州城东面亮起火把,远远地打起这些面旌旗,有意放出卫王率军已从辽东赶来增援我军地假消息,迷惑处罗喉。有此几条,处罗喉多半在白道州城中就呆不下去了。”

    疑兵计!李彻专心听罢杨广接连说出的种种安排,头脑中先闪现出了这三个字。

    虽然明眼人不难从中瞧出杨广所做种种安排的漏洞,譬如说杨爽率领十万大军远在千里之外的辽东营州,如何能三五日内便赶来白道州增援等等,但只要布置得当,李彻不得不承认,杨广这几种安排同时施用的话,还是能对困守城内的处罗喉造成很大压力的。

    “不妨依王爷方才所说,试上一试。”李彻一旦明白了杨广采用的核心计谋,遂用征询的语气同王韶商量道。

    “倘若处罗喉当真弃城北撤,王爷,咱们是放他不放?”王韶反复啄磨,依稀也猜出了几分杨广的真实用意,有意出道难题考校考校他。

    “处罗喉一旦误以为我军将大举北上,做出弃城北撤的决定,多半会在突围前想方设法烧掉我屯集于城北的粮草,到时只需护得粮草不被烧毁,能不能将他生擒活捉,就全看处罗喉的命了,又有什么大碍吗?”

    王韶听到杨广如此答复,先是一怔,继而出了会心的微笑。

    然而,事情的展并没有完全按照杨广设想的那样进行。

    在被李彻率军围困于白道州城中五天五夜后,处罗喉惊闻隋军援军赶到的消息,继而又得到禀报,得知率军前来增援的竟然是杨广本人,隋军中军大营中新竖起了一面上书有“左武卫大将军、河北道行台尚书令杨”字样的赤色大旗,他心里不免犯起了嘀咕:若说此次隋军只是为报复雍虞闾夜袭雁门关,出关前来攻打白道州,单派一员大将掌军即可,杨广如何会亲临前敌呢?难道隋军此次增兵白道州城外,是另有图谋吗?

    在此之后,处罗喉又获知了隋军调集重兵于北城外设围,将先前仅留做自己退路的北面也给堵住了,同时东西南三面围城的隋军增强了对白道州的攻势,正当处罗喉对此疑惑不定之时,随后一连三天,只要处罗喉登上城楼,就会看到有大批的隋军将士络绎不绝地在向城北搬运着粮草。

    当数天前李彻传命隋军于东西南三面围城,单留下北面没有派兵设围时,城内的处罗喉心照不宣地据此猜出了李彻的用意:是要逼自己主动弃城北撤。

    可如今杨广亲率援军赶到不久,就彻底改变了李彻原先的部署,不但将城北也派重兵围了起来,而且不停地向城北方向屯集大批粮草,难道杨广此来的真正目的并不是简单地攻占一座白道州,而是兵锋直指三百里之外的五原城,甚至有可能要攻占都斤山?

    杨广做出的最后一种安排:在白道州城东方向出现了打着卫王杨爽旗号的人马并不足以使处罗喉误认为就是杨爽带兵前来增援攻打白道州了。却诱使他陷入了另一层误解当中:隋军有意使诈打出杨爽的旗号,其真正目的是为了稳住白道州城内守军,避免自己率军破城突围,北上驰援五原城。

    处罗喉先后几次就新近打探到的隋军动向,征求麾下诸将的意见,得到的答复虽不尽相同,但有一越明晰了起来:杨广亲赴前敌,所图者定非白道州一座城池。

    一旦认定了这一,处罗喉并没有当即下达弃城突围北撤的命令,而是亲自提笔给杨广写下了一封谈和的书信,差亲信谋士索图出城至隋军大营求见杨广传书。

第343章 城下之盟

    处罗喉于白道州四面被围之际,没有如自己所愿率军弃城突围北撤,反而心存妄想地给自己写来了一封谈和的书信,杨广传命在中军大帐中接见索图的同时,心中也不禁出一阵冷笑:处罗喉为人行事,未免也恁不切合实际些了吧。

    然而,待杨广从索图手中接过书信,展开来细细观瞧,却不由得为处罗喉开出的谈和条件呯然心动,打心底里对处罗喉产生了一丝钦敬之意。

    原来,处罗喉在这封亲笔书信中先是对他无法阻止雍虞闾悍然撕毁先前与杨广签订之互不侵犯和约,率军夜袭雁门关向杨广表达了真诚的歉意,继而直言不讳地指出,目前突厥和隋国两国关系尚属于未定之时(以他数月前出使长安,并没有得到杨坚关于两国关系的明确答复为证),他并不赞同其兄长沙钵略可汗亲率大军南下攻隋的举动,为表达诚意,他情愿主动让出白道州给隋国,并愿致信于跟随沙钵略西征的儿子染干,要他设法力劝沙钵略尽早撤回攻隋的大军,如沙钵略执迷不悟,执意不肯撤军,到时他愿率领部族全体男女老幼,南下内附于隋国。

    要知道,处罗喉位居突厥五可汗之一,他亲笔写下这封书信差人出城交到杨广手中,无异于自己主动交了个把柄给杨广,一旦将来他失约不肯履行承诺的话,他本人将因此失去在部族中的威望和地位,受到突厥各部的唾骂和指责。

    相较于率军弃城北撤而言,处罗喉此举需付出的代价更大,要做出这种选择也更为艰难。

    王韶、李彻等人传阅过处罗喉的这封书信后,所持见解与杨广相近,只是王韶犹向前来传书索图问了句:“你家可汗如此行事,想要得到的交换条件是什么呢?”

    “我家突利可汗受大可汗所托,负有看守大可汗牙帐之责,倘若贵邦晋王殿下愿意接受我家可汗提出的谈和条件,就请下令撤去白道州城北的包围,放我家可汗率领城内守军北撤,退守五原城。”索图操着一口流利的汉话答道。

    这些天依杨广所说,做出的种种迷惑对方的安排居然还真见到了效果,处罗喉真的误以为隋军要对五原城和都斤山起进攻而被迫致书于杨广要求谈和!

    王韶和李彻迅交换了一下眼色,不约而同地起身向杨广说道:“突利可汗一片诚心与我大隋罢兵讲和,伏望王爷允准,以彰显我朝廷和睦外藩之诚意。”

    “这封书信我将上呈给父皇,做为突利可汗所部诚心与我大隋修好的凭证。”杨广见王、李二人俱都赞同自己答应下处罗喉提出的谈和条件,遂把书中的书信一扬,冲索图说道,“本王向你当面做出承诺,在你家可汗率军让出白道州后,即传命停止三军向五原城进。但同时,以两个月为限,请你家可汗设法力劝沙钵略自西北撤军,如出此限期,本王将亲统三军,于白道州随时迎候突利可汗带领部族老幼归附我大隋,切记,莫忘。”

    杨广亲赴前敌,巧施疑兵计,成功地迫使突厥突利可汗处罗喉以让出白道州,力劝其兄沙钵略自西北撤军为交换条件与隋军讲和,转守为攻,率领未经训练的三万河北子弟军一举收复了前齐失地——白道州。消息一经在河北道治下诸州府传散开来,再次激出了河北百姓前所未有过的送子当兵,为朝廷效命,抵抗突厥入侵的高涨热情,短短的数天之间,前往各州府衙门报名应征从军的人数就达到了十万之众。

    杨广经与王韶、李彻等人商量,向各处州府分别派出将校,层层选拔出了一万多名丁壮补入了并州府军的行伍。如此一来,除跟随卫王杨爽征战辽东的十万大军之外,在杨广麾下的隋军总数也堪堪达到了五万之众,对正面对阵之突厥一部保持了压倒性的优势。

    同时,在处罗喉率军撤出白道州,杨广率领大军进城的当天,他就写下了一道亲笔奏折,连同处罗喉写给自己的那封谈和书信一并交给了裴虔通,命他从赶回长安,向父皇杨坚报捷。杨广在奏章中还向父皇表示,自己和麾下五万河北勇士愿随时听候朝廷的诏令,赶赴西北对阵突厥。

    然而,杨广哪里知道,就在他率军收复白道州,凯歌高奏之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帝都长安,却笼罩在一片突厥势如破竹,步步近逼的恐慌气氛之下。

    突厥大可汗摄图会同贪汗可汗亲率部族主力铁骑,西进与阿波、达头两可汗兵合一处,举四十万大军南下侵隋,来势远比杨坚预料得更加凶猛。自达奚长儒于周盘一场血战,侥幸吓退染干所部之后,兰州总管冯昱、渭州总管叱列长叉接连败于突厥之手,金城、延安等关中六座州府城池相继被突厥大军攻占,城中六畜皆尽,被突厥铁骑洗掠一空。

    突厥先锋部队已到达渭水河畔,距长安不足百里,这一消息传至朝中,举朝震恐。

    杨坚赦免西疆流人,征召其入伍以补充军力的诏旨刚刚下达,突厥就几乎兵临长安城下,迫使杨坚不得不提前指派太子杨勇出京,率领二万禁军屯兵咸阳备胡。

    由于窦荣定、虞庆则两路行军元帅麾下人马皆败于突厥之手,杨坚在命太子屯兵咸阳的同时,也不得不考虑另择良将辅佐杨勇,以期能够成功地阻挡突厥向长安推进。

    在这一背景下,闲居长安的北周宿将就自然而然地进入了杨坚的选将视野。刘鲂一党在蛰伏数月后,又盼来了东山再起的大好时机。

    在所有开隋以来赋闲,居留长安的北周宿将中,除了太师李穆外,就属盛国公梁士彦和英国公宇文忻二人过往战功最为显赫,在军中威望最高了。

    然而,梁士彦是在杨坚受禅开隋以来,第一位被免职的大州刺史(相州刺史),非到万不得已关头,杨坚决不愿重新起用他。

    宇文忻就大为不同,他向以多谋善断在北周军中著称,有“活诸葛”的美誉,却因并非出身于北周宗室(宇文忻原姓破野头,宇文氏是其赐姓),在前朝就不曾受到重用,且其同胞兄弟宇文恺现任太子左庶子,是东宫极重要的宫僚之一,起用宇文忻辅佐杨勇是再恰当不过的人选了。

第344章 礼不伐丧

    虽然心中已决意起用前朝宿将宇文忻辅佐太子杨勇北拒突厥,但杨坚也颇为授予宇文忻何种职衔费了些脑筋:以宇文忻的爵位、地位,自该授予其行军元帅之职,可他毕竟曾受自己冷落近一年之久,心中难保不会产生怨气,骤然赋其兵权,杨坚着实放心不下。几经琢磨,杨坚终于想出了一个好主意,传诏册任宇文忻暂领右领军大将军,协掌咸阳兵事,将其派往咸阳辅佐杨勇。

    右领军大将军位列十二卫大将军之一,且是执掌皇帝身边近卫部队的亲近军职,不但地位尊显,而且执掌极为紧要,册任宇文忻这一军职,足以显示出自己起用他的诚意。同时,宇文忻却并不实际执掌领军府,册任诏命中的“协掌咸阳兵事”就将他的职权范围死死限定在了太子杨勇身边,不得单独掌军。

    关中多座州府失陷,也使得朝中大多数大臣开始对杨坚南北并举,两路用兵的战略方针提出了质疑。左仆射高颖在外领兵,右仆射苏威自然就成了群臣之,自从突厥大军自西北大举来犯以来,不断的有文武大臣前往苏威府中游说,请求他出面劝皇帝征调伐陈大军北上抵挡突厥,苏威心中本就对南北两路用兵的策略持有异议,却与一干文武大臣的持论相左,他认为:南下伐陈,实现华夏南北统一是重中之重,为达此目的,朝廷可以暂时与北面的突厥达成妥协,继续维持向其称儿献贡的格局,待攻灭南陈后,再做计较。

    怀着这样一种心思,又自认为身居宰相之位,负有下情上达,将群臣的意见转达给皇帝的职责,一向精明强干的苏威在关中危急的生死关头,却犯了糊涂,下了一步臭棋。

    在太子和宇文忻屯兵咸阳的次日,苏威即请旨入宫,建议杨坚与突厥苟合,加紧攻陈。

    听罢苏威言之凿凿的一番建言,杨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这像是自己最为看重,身兼五职的苏威说出的话吗?

    鉴于苏威身负维持京城治安之重任,杨坚心中对他主张与突厥苟合虽然极为不满,但也没有当场回绝他,只以“容朕三思”为借口打了苏威,却于次日一早即下诏,免去苏威尚书省右仆射之职,暂以知门下纳言事的名义居留相位,同时,恢复了原右仆射虞庆则的相位。

    正当长安朝中因突厥大军压境而烦乱不堪之时,自南陈帝都建康却突然传来了一个惊人的好消息:在位长达十多年的南陈宣帝陈顼因病驾崩了,并且在陈顼的葬礼现场生了激烈的宫斗,陈顼的次子——南陈始兴王陈叔陵用药锤当场将南陈太子陈叔宝打成了重伤。目前南陈朝廷正面临着分裂的危机。

    真乃天助我也!杨坚在长安宫中合上江淮前敌回的军报,不禁长舒了口气,仰面叹息道。

    然而,当他接着展开与这份军报同时送达长安的左仆射高颖写来的亲笔奏章时,双眉又紧锁了起来。

    面对着趁南陈内乱举兵伐陈的大好形势,高颖竟在这道奏章中建议杨坚主动撤军回关中。

    高颖给出的理由主要有两:其一,朝廷前不久举兵伐陈,师出有名,是有道伐无道,且近闻杨素在东都怀柔抚远,招揽了不少江左世家子弟弃陈北奔,如今南陈遭遇国丧,古有“礼不伐丧”之说,倘若于此时加紧攻陈,则于道义有失,极易激南陈军民团结抵抗外敌入侵的决心,不如暂借“礼不伐丧”之名先行撤军,以图长远;其二,突厥南侵,关中震动,调集二十万大军北返关中对敌突厥,可解朝廷面临之燃眉之急。

    近些天来,杨坚执拗地坚持不抽调攻陈大军北上,实则是由于他不肯轻易放弃自幼说曾立下的统一华夏,结束自两晋南北朝以来近三百年的分裂局面,成就一代令主威名的宏志大愿,却不料尔今他最为信任和倚仗的左仆射高颖也劝他撤回攻陈大军,专一对付突厥,这不能不使杨坚既感到失望,又有些无奈。

    经过了一夜的反复思考,杨坚最终采纳了高颖的建言,对之前定下的南北两路用兵的战略及时做出调整:抽调攻陈大军北上,共拒突厥。

    就在杨坚下达调兵北上的诏命之后不久,长安东面关内诸州突如其来生的一场动乱使得杨坚对高颖调兵北上建言的正确性更加坚信无疑了。

    几乎在南陈宣帝驾崩的消息传至长安朝中的同时,长安东面关内诸州接连生了以“十八罗汉联寨杀胡”为名的叛乱事件,一夜之间,在同、华诸州府城内,出现了成千上百名手持兵器的土匪公然围攻州府衙署的现象,更有甚者,在东都洛阳附近,也相继生了类似事件。

    一向被视为京畿重地的关内及关东诸州府一再生了强袭州府衙署的恶**件,不能不引起杨坚的高度重视。

    他紧急册命新任度支尚书杨尚然为关内道黜置大使,统一协调关内各州府驻军全力清剿匪患,同时,传命给东都长史杨素,严令他协助新就藩的秦王杨俊,加紧对关东诸州匪徒的清剿。甚至,为起到足够的震慑作用,杨坚还向杨俊和杨素下达了一道口谕,凡在关东诸州捕获之造乱匪徒,可以暂不必依《开皇律》,仍以原有律令处治。换句话说,也就是对这些匪徒,不只是简单地处死了事,而可以施用凌迟、车裂、腰斩等酷刑从严惩处,以威摄其同类。

    从大年初一到正月十五,这令人惊心动魄的半个月时间里,杨坚收到的唯一一份令他喜形于色的好消息就来自河北道杨广差人回的那道收复白道州的报捷奏章。

    当杨坚将杨广报捷的奏章拿在手中反反复复观看了多遍之后,仍觉不过瘾,立马从武德殿起身,赶往正阳宫来见皇后独孤伽罗报喜,欲要爱妻分享自己此刻心中的这份喜悦之情。

第345章 附庸小国的重要性

    “阿纵能分陛下分忧,为朝廷效力了,臣妾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正阳宫内,独孤伽罗从满脸喜气、匆匆赶来的夫君手中接过杨广回的那道报捷奏章,仔细看罢,笑吟吟地站起身,敛衽向杨坚道喜道。

    “不瞒皇后讲,朕也着实没想到阿纵会率领着三万就地招募来的新军,北出关外,收复失地,立下了这么一份大功呀。依皇后之见,朕该如何重重地封赏于他呀。”杨坚舒眉展眼地向独孤伽罗问道。

    “臣妾还记得,前些时皇上也曾如今日这般急吼吼来到正阳宫中,口口声声说阿纵性野难驯,屡屡做出不合成例的事来,惹得皇上生气,要臣妾设法给他勒勒缰绳,时隔尚不足月,却要对他加以重赏,依臣妾之见,最好的奖赏仍是莫过于赐阿纵一桩婚事。”独孤伽罗白了杨坚一眼,有意提醒夫君道。

    “唔,朕明白皇后的意思,只是......”

    “皇上是不愿与后梁结亲,还是不愿要阿纵迎娶一位后梁的宗室之女呢?”

    “按说阿纵现为河北道行台尚书令,相比之下,似乎更该和后梁结下这门亲事的应是阿祗,或阿秀两人当中的一个吧。”杨坚沉吟着同独孤后商量道。

    “阿秀今年才十一,先不用替他张罗亲事。阿祗虽位居河南道行台尚书令,地接后梁,然他的性子偏于阴柔了些,臣妾唯恐他迎娶后梁公主,非但不能为朝廷起到收并附庸的作用,反易受其所累,将来惹出祸来。诸子之中,单就眼前看,只有阿纵一人当得这门亲事。”独孤伽罗走近夫君身边坐下,推心置腹地说道。

    “朕日前就曾得到过来自江陵的消息,称后梁萧岩与南陈始兴王陈叔陵过从甚密,恐有不轨之图。尔今陈叔陵又于其父葬仪上锤伤其兄,逃往楚地避祸,难免不与萧岩等辈相互勾连,朕于此时反要主动向后梁提亲,只怕是殊为不妥吧。”杨坚终于向爱妻说出了他心中真正的担忧。

    “陈叔陵此人的为人行事,臣妾以往也曾有过耳闻。陛下以为,他能成大器吗?”

    “此人凶残奸诈,且色厉内荏,律已过宽而苛责于下,岂是能担大任之人?”杨坚未假思索地脱口答道。

    “着啊,既然陛下料定陈叔陵决非堪当大任之人,早晚南陈朝纲仍将归属于太子陈叔宝,依臣妾观之,萧氏兄弟当中,其国主萧岿结好于我大隋,同其弟萧岩同陈叔陵往来一样,都是受两大国夹制之小国求生之道也,陛下大可不必将萧岩与陈叔陵之间的往来想得过于严重。”独孤后娓娓劝说夫君道。

    “前朝保全后梁,是为了在与前齐东西对峙的局势下对南陈有所牵制而采取的姑且之策,且近些年来,后梁萧岿兄弟从未断了与南陈的暗中往来,尔今却要朕主动向其提亲示好,朕心里着实是感到不快。”杨坚说着,脸色也变得阴沉了下来。

    “臣妾今早听人说起,陛下已下令停止攻陈,调兵北上,不知是否确有此事?”独孤伽罗急忙将话题从与后梁的亲事上扯开,委婉地问道。

    “要是阿纵这份奏章早到些日子,朕又岂能坐失大好良机,下令大军北上?”杨坚晃了晃杨广那份报捷奏章,言下之意对下令调军北上颇感后悔。

    “阿纵不过是侥幸从突厥人手中夺回了一座城池而已,于西北战事并无直接影响。目下突厥来势汹汹,单凭阿纵白道州一役小胜,决不足以迫使突厥就此退兵,加之,最近关内、关东一带颇不安宁,陛下如不及时调集伐陈大军北上,臣妾只恐会变起肘腋,令人防不胜防呀。”

    “尔今撤兵诏令已下,纵使朕颇有悔意,也只能这样了。”杨坚摇头婉惜道。

    独孤后见夫君的情绪有所平复,遂接着方才的话题说道:“唯其伐陈大军北上,才更有结亲于后梁,对南陈加以牵制的必要。陛下试想,当我伐陈大军北上,南方军力空虚之时,倘若南陈兴兵来攻,又当如何应对呢?如果在撤回伐陈大军的同时,陛下另差使者前往后梁提亲,则不但能使后梁向我大隋靠拢,疏远南陈,更重要的是,陛下可借助于后梁国中保有的数万军队,对南陈起到牵制的作用,一旦南方生战事,陛下但下一道诏令,萧氏兄弟能不遵诏行事,充当与南陈作战的先锋吗?”

    “一个附庸小国,地位竟有如此重要?”杨坚似乎已被独孤后说动,心思开始活络起来了。

    独孤后见夫君心思有所回转,遂趁热打铁地继续劝道:“再者,陛下现在向后梁派出使臣提亲,于婚嫁礼节上只能算做第一步,也可趁机试探出后梁萧氏兄弟是否真心归附我大隋,倘若在萧氏诸位宗室女中不能找到一位与阿纵生辰八字相合者,这门亲事不也成不了吗?”

    “若是萧氏诸女中有生辰八字和阿纵相合者,萧岿兄弟又急于和朕攀亲家,朕就只有传诏阿纵迎娶萧氏女过门这一条路可走了吗?”杨坚此时经独孤后苦口婆心地一番劝说,已大致同意了与后梁结亲,只是碍于上邦君皇的面子,故有此问。

    独孤后莞尔一笑,起身亲手给夫君捧上一碗茶来,伸手轻轻替杨坚拂落掉落肩头的一缕长,意味深长地答道:“只要萧氏兄弟应下这门亲事,到时是令其遣子至长安,还是逼令其与南陈一刀两断,不都任凭陛下做主吗?如此一来,陛下既给阿纵这匹小野马套上了一副鞍辔,又在南方得一强助,可谓是一举两得,又何乐而不为呢?”

    话说至此,杨坚自提起主动向后梁提亲便一直阴沉着的脸色才又舒展开来,顺势一把将独孤后搂入怀中,有意逗弄道:“朕膝下五子之中,现在观之,唯有阿纵一人于危难之时能助朕一臂之力,皇后不妨再替朕多生养几个像阿纵这样的儿子出来,朕庶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第346章 萧氏有奇女

    杨尚希、杨素两位弘农杨氏出身的大才奉旨在关内、关东清剿匪患,很快就平息了各个州府的叛乱,稳定住了长安、洛阳两座都城附近的局势。

    西北战场上,率军驻守弘化的虞庆则为报答杨坚重新任他为相的知遇之恩,与屯兵咸阳的太子杨勇和宇文忻紧密配合,将突厥大军成功地阻挡在了渭河北岸。随着高颖统率的二十万大军从江淮出,向关中集结,帝都长安面临的压力得到了很大程度的缓解。

    待周边局势有了缓解,杨坚便传下诏旨,改任内史舍人裴矩为礼部侍郎,奉旨出使后梁,为晋王杨广向后梁宗室提亲。

    裴矩之所以会被杨坚选中,做为提亲使者派往后梁,多半是因为他精擅占候,颇知命理的缘故。从长安临出前,独孤伽罗特地将裴矩召至正阳宫中,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在萧氏宗室当中务必选得一位才貌品行俱佳、与杨广生辰八字相合的女子嫁入杨门。

    裴矩受到皇帝皇后重托,自不敢掉以轻心,于领受诏命的次日一早便带着几名僮仆,匆匆踏上了前往后梁国都随州的行程。

    大隋皇帝向后梁国主提亲的诏命一下,早有后梁安排在长安城中的眼线用快马将此消息传递到了后梁国主萧岿手中。萧岿闻讯后喜出望外,当即传命后梁国中的宗人府,备齐所有大功以内萧氏宗室女的生辰八字,以待隋使到达后与晋王杨广的生辰八字配合,以测吉凶,并任命身为国中宰相的皇弟萧岩为全权和亲大使,负责与隋和亲一应事务。

    由于其时南陈始兴王陈叔陵锤伤其兄陈叔宝后,已遭到南陈朝廷的连番征讨,接连败北,完全失去了与陈叔宝争夺南陈皇位的实力和资格,萧岩自不会再与一位失势的南陈皇子密切往来,便打起全副精神,投入到了为杨广挑选王妃的一应事务当中。

    更为可笑的是,当大隋晋王欲在后梁宗室女中选得一位王妃的消息在后梁朝中传布开去,包括国主萧岿的各位王妃在内的一应萧氏宗亲纷纷主动给宗人府送来自家女儿的生辰八字,以供隋使到来后与杨广的生辰八字相配合,大有争当隋朝亲家的态势。

    眼见萧氏诸宗亲尽皆表露出各种各样的媚态来取悦刚刚立国仅一年的隋朝,身为南北朝时南梁武帝萧衍嫡系玄孙的后梁国主萧岿自心底里感觉到了一阵寒意:世态炎凉啊!曾几何时,当世隋皇杨坚的父亲杨忠还是一位被配至随州的军犯,谁能想到,仅仅十几年后,他的儿子已经身登九五,贵为雄霸中原的大隋皇帝了。回往事,自己身为有着雄才大略的南梁武帝萧衍嫡系玄孙,如今却落到了要通过嫁女这种方式讨好隋朝,以求得一席之地继续生存下去的境地。

    尽管萧岿心中不无感慨,可是却丝毫不敢表现出隋使的怠慢,于裴矩一行抵达随州的当天,就在王宫中接见并宴请了裴矩,当面对大隋皇帝派使节主动向后梁提亲表达了诚惶诚恐的谢意。

    裴矩在后梁王宫中接受罢萧岿的宴请,刚刚回到下榻的馆驿,即被早已等候在门外的萧氏各家宗亲围了个正着。这些人手持大红封套的自家女儿生辰禀贴,竟要求裴矩连夜将带来的杨广的生辰八字和他家女儿相配合,以求能被选中,与隋朝皇室攀上姻亲。

    裴矩出身关东士族,素闻江南祟尚儒雅、看重门第,因知杨坚一支并非出身关中世家——弘农杨氏,而是北魏六镇的军汉出身,原本料想杨氏如今虽贵为大隋皇族,但依近三百年沿袭下来的门第观念视之,与江南四大望族之一的萧氏结亲,尚属高攀,却完全没想到有如此众多的萧氏族人深夜等候在馆驿门外,排着队欲和杨氏结亲,在后梁和亲大使萧岩的陪同下站在馆驿门外,一时间倒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列位宗亲,国主有命,与上邦结亲,应先自国主亲生之公主中挑选,列位不必心急,待诸位公主与大隋晋王殿下合过命相后,如尽皆不符,再依血脉远近的次序呈递禀贴吧。今日天色已晚,裴侍郎一路风尘,亟需安歇、休息,列位宗亲还是请回吧。”萧岩边说边冲身后带来的一队亲兵使了个眼色,军士手持长矛,蜂拥而上,隔开人群,护送着裴矩一行艰难地进入到了馆驿之中歇息。

    待得次日天刚刚见亮,萧岩便带领着后梁宗人府的宗正亲临馆驿,来为诸位公主配属命相了。裴矩无奈,只得拿出随身带来的杨广的生辰八字,先交由后梁宗正一一和诸位公主配属命相。

    白白眉、老态龙钟的后梁宗正在和亲大使萧岩的亲自监看下,颤抖着双手展开上写有杨广生辰八字的明黄色绢帛,再按照自长及幼的顺序一一和国主萧岿亲生的各位公主配属命相。

    裴矩因临行前受皇后嘱托,要为杨广挑选出一位品貌上佳的王妃人选,陪坐在一旁,眼盯着老宗正凝神掐指,嘴里念念有声,替杨广和众后梁公主配合着生辰八字,本能地也感觉到一种莫名的紧张。每当老宗正摇着头放下一位公主的生辰八字,裴矩甚至忍不住往那禀贴上再瞧上一眼,在心中默默地和自己烂熟于心的杨广的生辰八字重复配合一番,生恐错漏了一人。

    然而,直到日上三竿,老宗正将带来的十一位公主的生辰八字逐一仔细和杨广的生辰八字配合过,依然只是摇了摇头,暗示萧岩其中没有一位公主能和杨广的生辰八字相合。

    几乎与此同时,裴矩在心中也得到了和老宗正相同的一个答案:后梁尚未婚配的十一位公主中,找不到一位能和杨广命相配属得上的。

    萧岩见此情形,嘴角隐约浮现出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笑意:兄长萧岿的亲生女儿中既然找不出一位堪与大隋晋王八字相合之人,接下来自然就该轮到自己的女儿出场了......

    “老人家,您再仔细想想,国公还有没有其它的女儿,可供与晋王命相配合?”裴矩因通晓南北各地风俗,知道江南人家生养儿女,尤其是女儿,有生辰犯冲,寄养在别家的习俗,故有此问。

第347章 天定姻缘难自弃(上)

    老宗正瞪着一双昏浊的眼睛,略有些迟疑地望了望萧岩,欲言又止地刚要开口,就听萧岩已抢先答道:“我家兄长膝下除了这十一位公主外,确还曾有过两位公主,不过都已夭折,做不得数的。”

    裴矩却已从老宗正惊疑不定的神色之中察觉出了蹊跷,故作遗憾地长叹一声,拱手向萧岩致歉道:“不瞒王爷说,圣上所下提亲旨意中虽没有写明要迎娶一位后梁公主做为晋王妃,然在下临出长安时,娘娘曾有叮嘱,在下此行,若不能为晋王殿下选到一位称心如意的后梁公主,这门亲事就算作罢。请恕在下身负娘娘嘱托,不能擅自做主,将求亲的范围扩至后梁皇室嫡亲血脉以外了。”

    萧岩乍闻此言,脸色陡地一变,继而尽力掩饰着心中的失望,言不由衷地头附和道:“自应如此,自应如此。老宗正,你再仔细想想,有没有错漏的公主?”

    这话在裴矩听来十分可笑:这世上哪会有被错漏的公主呢?但此时,他已顾不得讥笑萧岩了,转向老宗正解说道:“老人家,不拘公主现在何处,是否另随别姓,只要是当今后梁国主亲生之女,尽可将其生辰八字拿来与晋王殿下相配属。”

    “有,倒是有这么一位。”老宗正终于吐口答道,“不过,下官也不知这位公主如今身在何处?”

    “那,老人家手中可曾掌握有这位公主的生辰八字?”裴矩眼前一亮,紧盯着老宗正问道。

    “这位公主的生辰八字不在宗人府中,只能到其生母所居宫室中寻找,方有一线希望能够找到了。”老宗正胆怯地望了一脸落寞的萧岩一眼,鼓足勇气向裴矩说道。

    裴矩情知是否能顺利找到这位公主生辰八字的关键在于萧岩,便起身正色向他说道:“在下方才所说句句属实,并没有在王爷面前打半诓语。如今十一位公主皆与晋王殿下命相不合,大隋和后梁两国能否顺利结成姻亲,两国关系能否再进一步,唯一的希望就全在余下的这位公主身上。恳请王爷设法从找到这位公主的生辰八字,看能否与晋王殿下命相相合。”

    到了此时,自已的女儿既已被裴矩排除在了选妃的候选范围之外,萧岩自没有理由不竭力搓合后梁和大隋结亲,为势单力薄、苟延残喘的母邦找到一个坚强有力的靠山。

    “裴侍郎,正如老宗正方才所说,萧蛾这个孩儿系已故侧妃张氏所生,因生于二月间,依江南习俗,为生来不祥之人,故王兄自她降生不久,便将她寄养于四弟萧岌家。五年前,也就是萧蛾孩儿长到八岁那年夏天,我四弟萧岌全家死于洪水之中,萧蛾随之也没了音讯。依当时情势猜想,如今很可能已不在人世了......”萧岩据实向裴矩解释道。

    “五年前那场洪水后,可曾现这位公主的尸身?”裴矩心有不甘地问道。

    “这个嘛,倒是没有。但据当时的水势猜测,她落水之后被洪水冲走了的可能极大......”

    “原来如此......”裴矩听萧岩讲得郑重,脸色也由晴转阴,打算放弃这最后的一线希望了。

    “当年张妃娘娘生产下萧蛾公主时,在下已进入宗正府当差,依稀记得登录后妃族谱时曾看到过,张妃有一位同胞兄长,当时居住在荆南,不知公主当年会不会被转交给其娘舅家寄养......”老宗正紧皱双眉,努力在记忆深处回想着张妃那位胞兄的姓名,慢吞吞地说道。

    “还是请王爷设法先找来萧蛾公主的生辰八字,待和晋王殿下命相相合后,再继续追查她的下落吧。”裴矩对后梁宫中的故事并不甚关心,淡淡地向萧岩说道。

    萧岩并不想自己这位新受册命的和亲大使就此草草卸了任,当即亲自入宫查询萧蛾公主的生辰八字。庆幸的是,萧蛾生母张氏王妃虽已身故多年,但当年替张王妃接生的稳婆至今还留在宫中当差。没费多大周折,萧岩就从稳婆手中拿到了这位萧蛾公主的生辰八字,兴冲冲地返回馆驿来见裴矩。

    在后梁馆驿会客厅内,裴矩和后梁老宗正一起展开萧蛾公主的生辰八字,和杨广的生辰八字并列放在一处,低头默算移时,两人不约而同地惊呼出声道:“大吉。合上了。”

    两天后,在距随州二百里外的荆南郡辖下一座地处偏僻的小山村中,有一群男男女女的村童正聚集在村子东头的小溪畔玩耍、嬉戏,远远地就见闾正刘六从村中慌里慌张地赶来,站在距溪边两丈开外冲这群村童嚷道:“厄娘,赶快跟我回家,你家里出事了!”

    村童堆里,被唤做厄娘的小姑娘还未仰起头回话,就听人堆里有人同刘六玩笑道:“刘六叔,这么慌忙地来找厄娘回家,该不会是替你那傻儿子找媳妇来了吧。厄娘虽生在二月间,命里犯冲,却是咱们这一带数得着的美人胚子,张三伯决不会应下这桩亲事的,你就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那人话音未落,脑后已狠狠挨了一记,捂着脑袋一边大叫道:“凶婆娘谋害亲夫了。”一边机灵地抬腿向溪水深处跑去。

    “我把你个没羞没臊的臭小子,今儿就掉在溪水里喂鱼虾去吧。”名叫厄娘的小姑娘一抬手,一块巴掌大小的石块脱手向躲到溪水深处的村童砸了过去,“扑通”一声落入了村童身边的溪水当中,飞溅起的水花泼了那村童满脸满身。

    “刘六叔,你快说,我家倒底出什么事了?”厄娘冲那一身精湿的村童扮了个鬼脸,淌水走上岸来,边弯腰扯下高高挽起的裤腿,遮掩住两截嫩藕般白皙浑圆的小腿,边急匆匆向闾正刘六打听道。

    “呵呵,还真叫这臭小子说着了,现有随州来的官人正等候在你家,要接你到随州去和什么隋朝的皇子成亲呢。厄娘,这回你可是要熬出头,家雀变凤凰啦。”刘六两眼眯成一条缝,竟拱手向厄娘道起喜来了。

第348章 天定姻缘难自弃(中)

    厄娘就是前文书提到的萧蛾公主。

    五年前,萧蛾侥幸从那场夺去她养父母性命的洪灾中逃生,辗转来到荆南投奔她的亲娘舅张轲,至今已在这座偏僻的小山村中生活了五年时间。

    萧蛾跟着闾正刘六回到张轲家中,未曾踏进院门,已听到往日一向安静的小院中传来嘈杂的人声。

    刘六在溪边向她道喜时,她尚疑心刘六是有意同她玩笑、打趣,此时听到家中来了这许多的人,心中方对刘六的话信了几分,加快脚步迈步进院,也不理会院内一干官人,径直冲屋内叫道:“舅舅,舅母,我回来了。”

    聚集在张轲家小院内,正唧唧喳喳说得热闹的官人们见突然走进来位村姑装束的小美人儿,称呼这户人家的主人为舅舅,舅母,心中都明白:今天要找的正主到了。于是,不约而同地停止了说笑,俱都规规矩矩地站立在院内,一声大气也不敢出了。

    稍顷,萧蛾的舅舅张轲在一位白净面皮、身着锦袍的年轻人搀扶下,颤颤巍巍地从房中走了出来,向她招手道:“厄娘,快来见过你大哥。”

    “我哪儿来的大哥?家里来了这许多人,都是做什么的?”萧蛾却不听张轲的招呼,站在原地,十分戒备地问舅舅道。

    白净面皮的年轻人满脸微笑地走近萧蛾,向她解释道:“蛾妹,我是你大哥萧琮啊,今天是特地来接你回父王身边去的。”

    “我父亲早在五年前就故去了,如今舅舅就如同我的亲生父亲一般,请恕我高攀不起。”萧蛾冷冷地回道。

    萧琮心知妹妹是在记恨父亲萧岿自她降生后不久,就把她寄养于叔父萧岌家,有意冷淡自己。他急于带萧蛾回随州向父亲复命,当下也顾不得向妹妹多做解释,回身冲张轲拱手道:“上邦使节还在随州等着见蛾妹一面,我不能在此久留,改日再接舅舅到荆南城中居住吧。告辞了。”

    张轲虽不放心甥女就这样被突然光临的萧琮带走,可他生来胆小怕事,瞥了一眼满院子随萧琮而来的官人,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都没敢说出口,只眼巴巴地望着萧蛾,眼中含着泪,向院外挥了挥手。

    “这是我的家,凭什么要带我走?”萧蛾一双美目一瞪,厉声冲萧琮质问道。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界,咱们边走,大哥边向你解释事情的原委,可好?”萧琮边温言劝抚着妹妹,边冲萧蛾身后不远处站着的几名仆妇递了个眼色。

    仆妇们会意,不由分说,走上前来,左右架起萧蛾就向院外走去。

    任凭萧蛾如何挣扎、叫骂,仆妇们都置之不理,一路将萧蛾架至村外,放在了一辆驮轿上才松开了她。

    萧蛾在驮轿上被两名身强力壮的仆妇紧紧地夹在中间,眼见想要跳下驮轿返回家中已决无可能,气恼之下,不由得冲着带领一干官人跟在驮轿后的萧琮破口大骂道:“你不是我大哥,分明就是个强盗!我就是死,也不会嫁给隋朝的什么王子的,你们父子趁早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原来事情你已经知道了,既然如此,嫁与不嫁,由不得你,也由不得我,尚要看上邦使节是否相得中你了。你放心,要是他相不中你,过两天我还会把你送回舅舅家来的。”萧琮眼见人已到手,遂不愠不怒地对妹妹说道。

    荆南郡守、王世子萧琮用近乎绑架的方式强行将在张轲家找到的萧蛾带回随州来向父亲萧岿报喜。萧岿其实心里也很纠结:自己膝下多达十一位女儿都未能和杨广合上生辰八字,偏偏是这个命里犯冲,自幼就寄于别家的女儿萧蛾和杨广配合上了生辰八字,虽然一样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可毕竟她没有在自己身边长大,如今出落成了什么模样,品性如何以及是否还认得他这个爹爹,这些他统统一概不知,叫他怎么放心得下嫁这么一位女儿给宗主国中最为得宠的皇次子呢?

    与萧岿怀有的心思大有不同,身为后梁和亲大使的萧岩却在心中打着另一种盘算。当他获知镇守荆南的王世子萧琮已找到了失散多年的萧蛾公主,并把她带来随州的消息后,萧岩当即命人传话给萧琮,在经自己允准前,不得带萧蛾去面见上邦使臣。他自己则忙不迭地入宫求见萧岿,故作神秘地屏去一班侍从人等,单独向萧岿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王兄,臣弟身为和亲大使,不得不把事情考虑周全之后再去施行。”萧岩明知殿中只有他和萧岿两人在,还是压低了嗓音向萧岿禀奏道,“据报,王世子是于荆南郡治下一座偏僻的小山村里找到萧蛾公主的,王兄也知道,荆南一带土人众多,民风多与它处不同,况公主正值妙龄,倘若已经失了身子,即便合上了生辰八字,也出嫁不得啊。”

    萧岿听了此言,心中顿生不快,可转念一想,萧岩所说并非全无可能。虽说在他萧氏一门之中,女儿家只有长到了十六岁,父母才可为她操持婚事,可萧蛾却自幼便离开了自己身边,多年飘泊在外,这其间难保不出什么意外。如若不幸被萧岩一语说中,她已经**于人,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把她嫁给隋朝皇子,为后梁招惹祸端的。

    “依你之见,该当如何处置呢?”萧岿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盯着萧岩,问道。

    “臣弟以为,莫若趁王世子还未带公主面见隋朝使臣前,王兄可密令宫中太医为公主把脉诊候,待确人公主仍是处子之身后,再由臣弟和王世子共同带她去见隋朝使臣。”

    “那么,如果万一她已**于他人,而隋朝使臣又得知萧蛾已被琮儿寻到,带来随州,又将如何处置呢?”萧岿转过身,背对着萧岩,淡淡地问道。

    从萧岿异乎寻常的语气中,萧岩敏感地察觉到自己方才似乎多操了一份不该由他来操的心:要知道,萧蛾虽自幼被萧岿弃养,毕竟仍是他的亲骨肉,自己身为王叔,自是不该贸然向萧岿提及她的亲生女儿是否保有贞节这类私事的。

    然而话一说出口,萧岩自知已无半儿退路,虽然察觉到了王兄心中的不快,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答道:“真要是那样的话,说什么也不能嫁公主于隋朝晋王殿下了。”

第349章 天定姻缘难自弃(下)

    结果,不幸被萧岩一语言中,后梁宫中的几位太医奉旨去为萧蛾把脉诊候之后,所下结论俱都惊人的相同:公主不但已**于人,依脉象观之,似还有孕在身。

    太医带来的诊候结果像一道劈雷直接劈在了萧岿的心口。他瞠目结舌地呆坐在大殿中,半天也没回过神来:一个年岁尚不满十四岁的小姑娘,不但失去了女儿家最珍贵的贞节,而且肚腹内还怀上了不知是谁的野种。纵使没有隋朝来国中提亲这回事,单是这一消息传将出去,叫他如何再面对朝中文武呢?

    萧岿独自坐在大殿当中,脑子里一片空白。正在这时,大殿的角门外忽然传来了一个清脆的童音,向守在殿门外的宦者吩咐道:“你去代我向父王通禀一声,就说我有要紧的事要求见他老人家。”

    “小王子,国主他......”守门的宦者和颜悦色地正欲向来人解说些什么,萧岿已开口拦住了他。

    “门外来的是禹儿吗,传他进殿来吧。”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响,从大殿角门外走进来一位年纪只在六七岁的孩童,头戴一顶远游冠,身着浅黄色锦袍,粉嘟嘟的一张小脸上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透着股子机灵劲儿,令人一见就心生欢喜。

    “孩儿萧禹,给父王请安。”小孩进得殿来,走至阶前,有模有样地躬身向萧岿深施一礼,口中说道。

    “你不在宫中跟着先生温书,却无端地跑到大殿来向为父请安,可是有什么话要对为父说吗?”萧岿用慈爱的目光望着萧禹,问话的语气却十分严厉。

    “只因孩儿今日在宫中撞见了一件怪事,心中多有不解,故而进殿来向父王讨教。”萧禹奶声奶气地答道。

    萧氏一门最重读书学问,听说儿子是特地跑来向自己讨教问题的,萧岿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放缓语气,探身问道:“你不妨说来听听,宫中出了什么样的怪事,会令你心有不解呀?”

    “孩儿今日一早去给母妃请安,回来路过瑶华宫时,见有三五位太医聚集于宫门之外,孩儿因知这瑶华宫原是已故张氏王妃的居住,空置多年,忽然见这许多位太医聚集于此,遂心生好奇,悄悄地绕至角门,溜进瑶华宫去一探究竟。”萧禹一五一十地从头讲道。

    “你这孩子,就是恁过顽皮,一座空置已久的宫室有什么好进的?”萧岿听到此处,忍不住伸手着儿子的鼻子申斥道。

    “儿子下回再不敢了。只是儿子今天在瑶华宫中撞见了一件十分蹊跷的事,说不准父王听了,也会对这件事感兴趣的。”萧禹眨了眨水汪汪的两只大眼睛,煞有介事地说道。

    “张氏生前信佛,瑶华宫里现仍供有佛像,难不成你还会在宫里撞见了鬼怪不成?”萧岿绷着脸,反问儿子道。

    “鬼怪倒是并没见着,只是儿子在瑶华宫的正殿里却撞见了一位和张王妃相貌极为类似的小姐姐。并且,并且......”萧禹说着,不知为何害起羞,嗫嚅着不肯往下说下去了。

    萧蛾的生母张氏王妃在生下她的第二年就得病亡故了,萧岿为怀念她,命宫中画师绘制了她的肖像悬于瑶华宫正殿,每逢清明、中元等日,都会命在宫中居住的所有王子、公主前往瑶华宫面向张氏画像行祭礼,因此,听萧禹说起今日悄悄溜进瑶华宫,在正殿里撞见了和其母长相相像的萧蛾,萧岿并没感到有什么意外,轻叹了口气,向儿子解释道:“她也是一位你从没见过面的姐姐,原系张氏所生,此番接她回为父身边住,暂且将她安顿到了瑶华宫住。怎么,你没有招惹到她吧?”

    “招惹倒没有,不过孩儿卤莽,却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事......”萧禹仍觉难以启齿,向父亲说出真相。

    “姐弟之间,有什么好遮遮掩掩,难以说出口的事?从说来我听。”萧岿不耐烦见儿子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轻喝他道。

    “请父王恕罪,孩儿无意之间在瑶华宫正殿外窥见了姐姐更衣......还有,姐姐在向自己身上扎针......”萧禹深埋下头,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怯怯地说道。

    “既是无意中撞见,有什么好难为情的?只是你方才说什么,她向自己身上扎针?”

    “确是如此,儿子瞧得十分真切,殿里的小姐姐当时背对着窗外,手捻银针,扎进了背后这个地方。”萧禹边说边用手向自己的尾椎骨上方的位置比划了一下,“儿子无意中撞见此场景,吓得转身就跑出了瑶华宫,可是,待出宫后才想到,既是已有这许多位太医来到瑶华宫门外为她诊治病情,这位小姐姐为何还要自己扎针呢?再到后来,孩儿经多方打听,才得知几位太医齐聚瑶华宫,并非是为治病,而是专门为宫里的这位小姐姐把脉诊候来的。孩儿就更加糊涂了,既是寻常的把脉诊候,这位小姐姐为何要在太医把脉前往自己身上扎针呢?孩儿常听父王教诲:宫中无小事,因担心宫中生变故,特来禀报父王得知。”

    萧岿意外地从六岁的小儿子萧禹口中得知,萧蛾曾在太医为她把脉诊候前往自己身上扎针,虽然他也不清楚这位失散多年的女儿做出这种奇怪的举动是为了什么,可心中不由得对几位太医报来的关于萧蛾已怀有身孕的诊候结果产生了怀疑,不动声色地打走了萧禹,当即传命宫中负责替妃嫔接生的稳婆,重新验看萧蛾的身子,以和太医把脉诊候的结果相互印证,最终确定萧蛾是否仍是处子之身。

    当日晚间,奉旨验看萧蛾身子的几位稳婆来向萧岿回报:公主冰清玉洁,仍是完整的女儿之身。

    萧岿得报后仍觉放心不下,于次日再次传召太医入宫为萧蛾把脉诊视,结果太医们皆异常惊诧地现,仅仅隔了不到十二个时辰,萧蛾的脉象就出现了与昨日截然不同的变化,喜脉竟神奇地消失了。

    这个女孩儿这多年寄养在外,不知得了什么奇遇,居然能用针灸之法改变自己的脉象!

    萧岿在从众太医口中获知确切的消息后,心下暗自嗟叹,却也深为自己感到庆幸:无论如何,与隋朝的这门亲事算是可以结下了。

第350章 名凶命吉

    半个月后。

    独孤伽罗在正阳宫传见了自后梁出使返回长安的裴矩,向他打听、了解此次前往后梁提亲,初步择定的儿媳的一应情况。

    “回娘娘,此女名唤萧蛾,确系后梁国主亲生之女,其生辰八字经臣与后梁国中宗正占候,与晋王命相相合,为大吉之佳配。”裴矩简明扼要地答道。

    独孤伽罗展开裴矩呈上的写有萧蛾生辰八字的绢册,眉头一皱,向裴矩问道:“裴侍郎,你方才说,此女名唤什么?”

    裴矩误以为皇后没有听清,忙抬高了声音,吐字清晰地答道:“回禀娘娘,后梁公主名唤萧蛾......”

    “你可曾见过此女,不知她品貌如何呀?”独孤伽罗惊奇地瞪视了裴矩一眼,又把目光移向手中的绢册上,不动声色地问道。

    “臣受娘娘重托,怎敢草率行事?不揣冒昧,确曾当面相看过公主。若论起此女相貌,纵使倾城倾国四字也能担得。”裴矩有意回避了向独孤伽罗提及萧蛾自幼寄养于别家的身世,单拣她最能打动人心的长处答道。

    “哦?此女形容如此出色,因何会起了这么一个凶名?”独孤伽罗示意侍女将绢册交还给裴矩,冷冷地问了声。

    裴矩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呈递给皇后的绢册可能出了问题,忙接过绢册,展开观瞧,不由得倒抽了口冷气:绢册上清清楚楚地写着萧厄的名字,而非萧蛾。

    这是怎么回事?自己先前在随州时明明看到过:这位后梁公主的生辰八字禀贴上写的是萧蛾这个名字,却为何带回长安后却无端地变成了萧厄?

    裴矩脑子飞快地旋转着,努力回想着半月前临开随州时的情形:后梁和亲大使萧岩亲自将自己送至城外十里长亭,亲手将盛装有这份绢帛的锦匣交到了自己手中,并殷殷嘱咐自己,一定要搓合成这桩婚事。

    从萧岩的态度上来推测,他决不至于犯下如此荒唐的一个大错,将和亲公主的姓名给写错了呀。

    “厄字在佛经中意同难字。此女姓名不祥,当否嫁入我大隋,尚需本宫传请来神仙亲自占候罢,方可做定论。裴侍郎,你这一路上多有辛劳,暂且回府安歇去吧。”独孤伽罗倒没说出一句责怪裴矩的话,就此打他出了宫。

    由于为次子杨广向后梁提亲一事是自己先提出来的,独孤伽罗并没有向杨坚禀明此事,而是在裴矩出宫后,立即传召太史令来和入宫晋见,欲待来和为萧厄占候罢,再视吉凶决定是否向杨坚禀说实情。

    来和进得正阳宫,将杨广和萧厄男女二人的生辰八字并列放在一处,嘴里喃喃自语,测算了多时,起身拱手向独孤伽罗说道:“臣贺喜娘娘,为晋王殿下择定了一位佳偶。方才臣已对后梁公主和晋王殿下的命相进行过占候,卜得此女若嫁与晋王,实为上上大吉之事。”

    独孤伽罗乍听来和占得吉兆,心头一喜,可仍对萧厄姓名中的这个厄字不能释怀,遂请来和归座,向他问道:“来卿,本宫观此女姓名,这一厄字不知当做何解?”

    来和第一眼见到萧厄这个名字,就料到皇后早晚必有此问,遂笑笑,答道:“厄字既可解作厄难,也可解作渡厄。以此字取作姓名者,多半幼时曾有过不同寻常之经历,然到此时厄难已过,从此可保无忧矣。这和山野村夫为儿女取下贱名以敬鬼神是同一个道理。我观此女命相,实为名凶命吉之人,故而方才向娘娘道贺。”

    自会真横死之后,来和便是朝中、宫中硕果仅存的一位精擅占候、望气之术的神仙了,他既说萧厄是名凶命吉之人,独孤伽罗提了半天的一颗心才总算落了地,吩咐人拿了两匹上好的绢帛来奖赏来和,随后带着来和亲往武德殿向杨坚禀知一切。

    不知是因得伐陈大军北上之力,还是什么别的原因,突厥大军进攻至渭水北岸,便停滞不前了。伴随着左仆射高颖亲率伐陈大军先头部队两万抵达长安,连日来杨坚一直郁闷着的心情也大大地有所好转起来。

    因此,当独孤后带着来和前来向他禀知后梁公主萧厄与次子杨广命相配合,二人成婚乃大吉之事时,杨坚更觉心情舒畅,当场便传命来和定下迎娶的良辰吉日,并将迎娶后梁公主过门的一应事体都交由独孤伽罗主持。

    独孤伽罗素知杨广和长姐杨丽华二人情谊深厚,出了武德殿,便赶到弘圣宫亲口向女儿传达这一喜讯,杨丽华得知父母已为杨广择定后梁公主作为晋王妃,既惊且喜,也顾不得母女二人心存隔阂,主动与独孤伽罗说说笑笑地商量起如何迎娶新媳妇的种种事情来了。

    按当时婚嫁礼仪,下聘、纳征、纳采、择日、迎娶等诸道程序当然一样都不能少,因来和已择定了迎娶后梁公主的良辰吉日在五月间,距今尚有两三个月的时间,独孤伽罗和杨丽华母女二人商量,拟请求杨坚提前召杨广回长安,就在长安为两人成亲完婚。

    只因杨广的这门婚事,即连长安城中的百姓也仿佛沾了些喜气,随着西北军情的趋稳,也开始三五成群地聚拢于街头巷尾,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起晋王娶亲的事来了。

    然而,长安宫中为杨广迎娶后梁公主一事忙活得热火朝天,作为当事人的杨广远在千里之外的并州,对自己即将娶亲成家一事还浑然不知,正心烦意乱地和新近从营州匆匆率军赶回并州的六叔杨爽,以及以左右两位仆射张威、王韶为的河北道行台一班台僚打着一场口水官司。

    若不是意外地得知杨广在并州招募兵马,并转守为攻,于大年夜突厥强袭雁门关的次日便下令大军出关,攻取白道州的消息,奉杨广之命前往营州请求杨爽回师关内的张衡还真的难以说服杨爽从辽东撤回十万大军。

    杨爽虽说是杨广的六叔,可论年岁比杨广的大哥——太子杨勇仅大了不到三岁,也是一位血气方刚的年轻统帅。此次他临危受命,被兄长杨坚册任为河北道行军元帅,率军初至河北,就恰逢突厥出动撤出临榆关,紧接着他统领大军又一举击溃了据守营州的高宝宁一部,可谓是连战连捷,无往而不利。如此一来,杨爽的内心便有些膨胀了,执意要率军出关,逼迫高句丽王高汤向他低头服软,主动交出高宝宁。

    但是当并州隋军与突厥开战的消息传至营州后,杨爽纵使再不情愿从营州撤军,放高汤一马,也只得向全军下达了回援并州的命令。因为,杨爽还没有忘记,他这位河北道行军元帅要面对的主要敌人并非远在辽东的高句丽,而是称霸漠北数十载,军力强大的突厥。

第351章 王爷也得守规矩

    杨爽率军撤回至并州时,杨广早已从突利可汗处罗喉手中收复了白道州,听到六叔已率大军回援并州的消息,杨广满心欢喜地从白道州赶回并州来见六叔,却不料两人才一见了面,杨爽就屏退众人,板着脸质问杨广道:“阿纵,你虽是皇兄册任的河北道行台尚书令,但皇兄有令在先,凡河北道境内行军征战之事,须得由我来做主、定夺。目下并州内外,毫无来由地增加了数万军队,为何至今没有人来向我这个行军元帅报知一声?”

    杨广没想到杨爽劈面就给自己来了这么一问,一呆之下,忙陪笑将这件事的前后由来向六叔解释了一遍,末了仍嬉皮笑脸地冲杨爽说道:“六叔,就地招募兵源这件事本由重建骠骑营而起,及至报名应征的人达到了数万人,我寻思着不如索性将这些人补入并州府军,也可弥补河北官军之不足不是?再者,此次出关收复白道州,我率领出关的也是三万新招募的河北子弟兵,不也为朝廷收复了一座重要的城池吗?事先未向六叔通报一声,确是我的不是,就请六叔看在白道州大捷的份上,宥过侄儿这一回,如何?”

    “小孩儿家不守规矩,事到如今,还敢在我面前狡辩!”杨爽听了杨广这番解释,非但没有被他说动,反而更凭添了几分怒气,黑着脸训斥杨广道,“你就地征招丁壮,重建近卫骠骑营本帅可以置之不理,但未经本帅同意,就擅自征招多达三万人加入并州府军,你可知,单凭此一条,我就可以先斩后奏,要了你的性命?”

    眼见着六叔真动了气,竟然说出了要杀自己的话,杨广再也笑不出来了,但同时他心中仍感到有些不服,便收敛起笑容,低声嘟囔道:“事情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吗?我除了是河北道行台尚书令外,还是左武卫大将军,为何不能决定募兵之事?”

    杨爽本想着自己一动了怒,杨广毕竟年幼,心生怯意,向自己服个软,认个错,尔后再按自己的意图,将征招来的河北丁壮大半遣散,这件事也就算过去了。难不成他还真要杀杨广这个侄儿?

    但杨广却不肯轻易地低头服软,仗着曾率领这几万于河北当地招募来的军队收复了一座白道州,居然在自己面前亮出了左武卫大将军的身份,公然和自己叫起板来了。杨爽也是年轻气盛,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来?

    一怒之下,杨爽冲议事厅外大声传命道:“来人,传本帅将令,急召张、王两位行台仆射来此议事。”

    传命之后,嘿嘿冷笑着对杨广说道:“好啊,阿纵,在六叔面前摆起官谱来,咱叔侄俩既然说不到一处,那就公事公办,请两位行台仆射来,一同论出个是非来。”

    杨广生就一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也被杨爽蛮横的态度激起了心中怒火,把脸别过一旁,一言不,静候张威、王韶两人前来一起论理。

    大大出乎杨广意料的是,非但左仆射张威坚定不移地站在了杨爽一边,委婉地指责自己不该越俎代庖,干预军事,而且连不久前赞同自己就地募军,并跟随自己出关攻取白道州的右仆射王韶,面对着卫王杨爽咄咄逼人的气势,态度也生了转变,主动检讨起自身的错误来了。

    只是,杨广年轻,又被六叔杨爽撩起了心头的怒火,头脑不够冷静,没能从王韶看似认错的一番话里辨听出他回护自己的真意。

    得到两位行台仆射的一致支持,杨爽自觉占到了理,他虽然气盛,却也并非不懂得疏不间亲的道理。眼见着杨广失去了后援,脸色涨得通红,也不愿过份得罪这位侄子,遂有意放缓了语气,改用近乎商量的口吻冲杨广说道:“虽说就地募军这件事做得不合乎规矩,念在这支新军也曾为朝廷效力的情面上,本帅就不做过多追究了。兵,并非越多越好,而是越精越好。晋王只要答应,从这三万河北新军中挑选出一万人,正式纳入并州府军的行伍,将其余两万人遣散,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你看怎样?”

    在张威、王韶二人在旁听来,杨爽如此处理这件事,已是给足了杨广的面子:既没过份追究他未经执掌河北道军事的行军元帅同意,就擅自招募新军的责任,又一口答应保留下一万新军,正式纳入府军的行伍。

    张威也就罢了,王韶听罢杨爽这番话,冲杨广紧使眼色,示意杨广见好就收,向杨爽低头认个错,便可成功地保留下一万精锐的河北新军。

    可是,杨广此时但觉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不吐不快,哪儿还理会得王韶冲自己暗递眼色,强压着心头的怒火,站起身冲杨爽抱了抱拳,软中带硬地回应道:“多谢卫王承全,我来并州出镇前,曾蒙母后赏赐下八百万钱,充做军资,被裁汰下的两万人也不用遣散,我情愿拿出这八百万钱供给他们。再者,卫王统军犹在营州时,我就已向长安回奏章,请求父皇允准我率军赶赴西北,对阵突厥,这两万人断断遣散不得。”

    “那,那好吧。”杨爽被杨广顶得一个劲儿只干咽唾沫,顾及到张、王两位行台仆射在场,是正式商议公务的场合,不便对杨广痛加申斥,只得转而求其次,向杨广提出新的要求道,“论理,晋王应是代天子巡狩北境的脑,我等自无权对晋王所做的决断横加干预。然我受当今天子明诏册任,委以方面征伐之权,不能不尽心竭智,以报圣上,但求从今以后,凡涉军务,晋王再无需过问。”

    因就地招募新军而与卫王杨爽之间起的一场纷争经争执双方的相互妥协就这么结束了:在杨广的极力坚持下,杨爽默许了两万新军驻扎在并州城外,等待杨坚诏旨下达,是否准杨广奏请,命他率军增援西北,再论去留;同时,杨广也被迫答应杨爽,从此以后,再不过问河北道军务,征伐之事,仍以杨爽将令为凭。

第352章 旷野狩猎

    杨广自白道州返回并州后,等待多日,既未等到父皇杨坚准其率军增援西北的一纸诏令,也没盼来突利可汗处罗喉劝说突厥大可汗摄图从西北撤军的消息,反倒因为与六叔杨爽之间起了一场关于就地募军的纷争,使得收复白道州给他带来的喜悦心情变得糟糕了起来。

    出于统一军令的考虑,杨爽虽然勉为其难地同意由杨广出资供养,保留下了两万河北新军驻扎于并州城外,却为这支新军指派了新的统军将领,要求这去新军同其它府军保持一致,进退行止只能听从自己统一将令。

    如此一来,杨广除了每天上议事厅旁听两位行台仆射处置政务,就是到晋阳宫观看鱼俱罗等人操练骠骑营军士,日子过得很是无趣。好在有安若溪、萧萧、瑟瑟等亲近之人和他做伴,陪他说话解闷儿,否则,杨广已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如今在并州城中已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大闲人。

    这一天,杨广闲来无事,忽然想起,自携“黑将军”到并州出镇以来,还从未带它到野外狩过猎,便同李彻商量,要带“黑将军”到并州郊外狩猎。

    李彻因从王韶口中听说了杨广和杨爽叔侄之间那场激烈的纷争,知道杨广连日以来心中烦闷,便答应了杨广的要求,并亲率张须陀、鲜于罗等骠骑营骁勇之士陪同杨广出城狩猎。安若溪放心不下,也执意跟随杨广一同出城,杨广拗她不过,只好同意要她扮做骠骑营军士的模样夹杂在张须陀、鲜于罗等人之间,带她一道出城。

    其时已至二月末三月初,并州地处北境,犹是春风料峭,乍暖还寒的时节。杨广肩头架着猎鹰,由数十名骠骑营将士前后簇拥着出了并州城南门,按照当地向导的指引,转而向东面的一处旷野策马走来。

    “王爷,并州城外这个时节,要想猎到虎豹狼熊这些猛兽是不可能的,但猎到些诸如野兔、野鸡,甚至是野猪之类的猎物,倒也不难。”向导牵着“铁蹄龙”,边带着杨广向前走,边回头讨好地向他解说道。

    “可我怎么听说,初春时节,正是猎熊的最佳季节呢?但不知并州附近,有没有猎熊的所在?”杨广坐在马背上,极目望去,但见并州城南,尽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田野,提鼻一嗅,还能隐隐闻到田间地头施过冬肥的气味儿,随口冲向导问道。

    李彻与杨广并马而行,听他竟向向导打听起了猎熊的事,忙冲向导使了个眼色,故意转移杨广的注意力,笑着提醒他道:“王爷,这只海东青自随王爷到并州以后,还从没帮王爷捕捉过一回猎物吧?目下咱们已到了城外,王爷不如放它出去,看它能否替您捉到一只猎物。”

    “好啊,好啊。”杨广冲李彻连连头答应着,又偏过头对肩头的“黑将军”说道,“小黑,关了你几乎一个冬天,今天也该放你出去撒撒欢儿了。”

    边说边替“黑将军”摘下了眼罩,抬手朝前方远处的旷野中一指,说声:“去吧。”

    李彻等人但见“黑将军”陡地双足用力,从杨广肩头腾身而起,展开双翅,犹如一团黑云般迅捷地飞向了前方的旷野,转眼间在众人的视线中缩小成了一个黑儿。

    “齐安公是否懂得相鹰、训鹰、放鹰之法?”杨广目送“黑将军”远去捕猎,饶有兴致地问李彻道。

    “回王爷,末将虽从未亲手训养过一只猎鹰,但也粗通相鹰之法,王爷这只‘黑将军’实为海东青中之上品‘黑袍’,我没看错吧?”李彻有意逗杨广开心,笑着反问他道。

    “齐安公好眼力。快瞧,它已捕到猎物,飞回来了。”杨广把手向前方一指,惊喜地叫道。

    果然,不到半盏茶的功夫,“黑将军”一双利爪紧紧地抓着一只肥大的野兔就飞了回来,将吓得半死的野兔往杨广马前一扔,在杨广头顶飞舞盘旋着,等待主人下一步的指令。

    “黑将军”如此迅地捕获到猎物,大大激起了杨广的好胜之心。他扬起马鞭,朝“铁蹄龙”后胯上猛抽一鞭,冲马前的向导和军士们大叫一声:“让开,我也要练练箭法,和小黑比试比试,看谁捕获的猎物更多。”

    不待李彻阻拦,“铁蹄龙”驮着杨广奋起四蹄,一溜烟似地向旷野之中跑了出去。“黑将军”似乎也明白了小主人想要和它比试较量的意思,振翅紧随其后飞了过去。

    “铁蹄龙”跑出队列不多时,杨广就在野地里现了一只被惊起的野兔,在马背上摘弓搭箭,正欲瞄准野兔,将它猎杀,突见前方不远处野兔跑过的地方陡地出现了一团红色的东西,疾地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狐狸,红狐狸!”杨广眼尖,一眼瞧出那团红色的东西是一只火红毛色的狐狸,受到野兔逃窜的惊吓,飞奔而去。

    眼前出现了更加诱人的猎物——狐狸,使得杨广立马放弃了射杀野兔,边冲头顶上飞跟过来的“黑将军”吩咐道:“你去抓野兔,这只红狐狸就留给我了。”边纵马跟在红狐狸直追了下去。

    狐狸相较其它动物,智商的确高出许多。这只红狐狸一现身后有猎人纵马追来,立马调头向一片田地当中飞窜而去,一路飞奔着还不忘记迂回前进,专找蒿草茂密的地方疾穿而过。大约是在它聪明的头脑中认为,田地是人们种庄稼的地方,寻常猎人是不会纵马踩踏田地的,而往蒿草茂密的地方钻,既可隐藏自己的身形,躲避猎人的射杀,又能惊起蒿草丛中别的动物,给自己打打掩护。

    杨广此时哪理会得红狐狸的这儿小心思,瞅准一个机会,“嗖”地就射出一箭。他跟随长孙晟习练骑射多日,箭法虽称不上精妙,但也非泛泛之辈,这一箭紧擦着前方红狐狸的头顶飞了过去。红狐狸吓得脚下一软,就地向前打了个滚,直滚到了前面草丛当中。

第353章 撂荒

    杨广误以为自己一箭射中了红狐狸,心中得意,策马飞奔至草丛边,伸出手中的长弓就来拔弄那丛蒿草,想看看红狐狸是否被射倒在草丛之中。

    却不料,草丛中突然窜出条大蛇,腾身而起,直扑向杨广。杨广胯下的“铁蹄龙”欲保护主人不受伤害,两只前蹄高高地抬起,想要阻挡大蛇扑向杨广,却将疏于防备的杨广甩落下了马背。草丛中的红狐狸趁机溜出草丛,飞奔进了前方的田地。

    杨广意外地被甩下了马背,也顾不得身上摔得生疼,翻身正要跃起,那条草丛中窜出的大蛇已扑在了他的身上,三角脑袋上一双小如绿豆般的眼睛冒着寒光,吐着血红的舌头,就要向他脖颈处咬来。

    杨广吓得一闭眼,心说:完了。

    然而,随后传入他耳中的却是一声长长的马嘶声。杨广迅即睁开双眼,这才现,就在大蛇准备朝自己下口的当口,“铁蹄龙”用两只前蹄狠狠地踩在了大蛇的尾部。大蛇负痛撇下杨广,掉头向“铁蹄龙”扑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杨广迅地抄起掉落在身边的长弓,用尽浑身的力气朝大蛇挥了过去,和“铁蹄龙”共同来应付大蛇的进攻。

    “嗖。”

    一支羽箭从杨广身后飞来,不偏不倚,正钉在大蛇高昂的脑袋上。大蛇登时像一瘫烂泥样瘫软在了地上,死了。

    “王爷,你没受伤吧。”张须陀手持长弓,当先策马赶到杨广近前,瞅了瞅地上的死蛇,关切地向杨广问道。

    杨广见是张须陀箭射死了大蛇,却一儿也不肯领他的情,黑着脸从地上翻身爬起,一言不地跨上“铁蹄龙”,径直向前方的田地当中就要飞驰而去。

    “王爷,不可纵马入田地,仔细踩踏了田里的庄稼。”随后策马赶来的李彻见此情形,忙大声劝阻杨广道。

    杨广在田地边上勒住“铁蹄龙”,回头气哼哼地冲李彻叫道:“你瞧瞧,这田里哪有庄稼?我今天非要猎杀了那只红狐狸,亲手剥下它的皮不可。”

    “千万使不得啊,王爷。”当地的那位向导一溜小跑着飞奔至杨广马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嘶声劝止杨广道,“红狐狸是神物,王爷千千万万伤他不得啊。”

    “一只红狐狸,算得什么神物?”自幼深受无神论教育的穿越者杨广不屑地答道,随即向赶至近前的众骠骑营军士喝令道,“把这片田地给本王围起来,今天不猎杀了这只红狐狸,我还就不回城了呢。”

    “王爷且慢。”安若溪听向导说得郑重,心知其中必有故事,遂走到杨广马前,边打量着杨广是否身上带了伤,边劝说他道,“齐安公所说甚是,王爷即便要围猎,也切不可纵马入田,踩踏了地里的庄稼。这位小哥既是并州当地人,又称红狐狸是神物,千万伤它不得,王爷不如就听听其中的缘由,以免误伤了神物,招惹祸端。”

    杨广回头向那片田地里望去,早已不见了红狐狸的踪影,气恼地伸手指向田里,冲安若溪说道:“你看清了,这田里哪有一根庄稼?”

    李彻这时也策马至近前,帮安若溪劝杨广道:“狐狸天性狡诈多端,王爷也不必对这只红狐狸太过记恨。咱们还是到前面那片旷野之中再找寻其它的猎物吧,免得败坏了王爷今日出城狩猎的兴致。”旋而转向跪在杨广马前的向导,饶有兴致地问道:“我方才听到你向王爷禀说红狐狸是神物,伤它不得,其中可有什么说道,不妨说来听听。”

    那向导受到李彻的鼓励,用怯怯的眼神望了一眼杨广,见他无话,方拱手说道:“王爷,列位将军,我也是听家中长辈说起,想当年,前齐皇帝带着他最宠爱的淑妃冯氏就是因在并州城外的猎场中射杀了一只红狐狸,剥下它的皮给冯淑妃做成了一领披肩,而惹恼了上天,才使得齐朝灭了国的。长辈们还说,红狐狸现身,本属大吉之兆,只要放它一条生路,上天必对放生之人有厚报的。照此说起来,小的还要给王爷您道喜呢。”

    杨广听向导信中雌黄,当众拍起自己的马屁来,心中仍觉咽不下方才打猎不成,反险些丧命这口窝囊气来,没好气地回他道:“得了,反正红狐狸已经逃得无影无踪了,任凭你怎么编排就是。”说着,就欲拍马动身,继续前往旷野中狩猎。

    “王爷,你有没有觉得奇怪?”安若溪向田间凝望多时,若有所思地向杨广问道。

    “奇怪什么?”杨广顺着她的目光再次向空荡荡的田间望了望,不解地反问她道,“奇怪田里没长庄稼吗?”

    “正是。”安若溪抬头向天上望了一眼,正色答道,“王爷请想,目下正值春耕农忙时节,此刻已日上三竿,田间地头却不见有一个人影,田里也不曾种下庄稼,这正常吗?”

    李彻经安若溪这么一说,也附和道:“对呀,王爷,咱们出城这一路走来,我隐隐约约也觉得有哪里不对,经安姑娘一提醒,才恍然想起,沿途所见,确有撂荒之嫌。”

    “齐安公,若溪,为何会出现撂荒呢?”无论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杨广都生长于城市,缺乏农村生活的经验,因此对李彻和安若溪所说听得不甚了了。

    李彻欲言又止,还是安若溪与杨广情份特殊,心中少了份顾忌,开口答道:“出现撂荒的原因无外乎有两种:一种是天灾,一种是**。无论是哪一种,种庄稼得不到好的收成,抑或不足以养家糊口,便会出现农家撂荒,别谋生路的现象。”

    “要是庄户人家都不肯种庄稼了,城里城外的这许多人要靠什么来养活呢?”杨广倒没从安若溪有些笼统的回答中听出更多的意思,直截了当地想到就问。

    “所以说王爷,这决不是一件小事。要是万一河北道治下十九座州府都出现了大规模撂荒的现象,后果难以设想,王爷切可等闲视之啊。”安若溪恳切地答道。

    杨广低头沉思片刻,两唇间忽然吹出一声召回“黑将军”的长哨,向李彻等人吩咐道:“回城。”

第354章 河北世家

    杨广因到并州郊外狩猎解闷儿,无意中现了并州城外有大片的田地,且经李彻、安若溪等人提醒,当即意识到这一事态的严重性,果断中止了狩猎,打马返回并州,找来张威、王韶两位行台仆射,查问详情。

    依照两位行台仆射的分工,劝课农桑之事归由右仆射王韶该管。王韶被杨广问起除并州城外,河北道治下诸州府今春可曾出现大规模撂荒的现象,不知什么原因,脸上的神色显得有些尴尬,只含糊其辞地答说,行台户曹及司农台确曾现有若干州府出现撂荒的现象,现已颁下公文,要求各州府衙署对此严加劝止,尽快恢复农耕。

    王韶还向杨广表示,他愿亲自分赴诸州府,抓紧督办此事。

    自从六叔杨爽返回并州,自己和他之间产生了那场募兵纠纷之后,杨广就明显地感觉到了王韶变得不再像之前那么耿直、刻板了,似乎也像左仆射张威那样,为人处事变得圆滑、小心了起来。

    此时听王韶说到他知道确撂荒之事,并且已采取了应对措施,杨广心头暗自松下一口气来。

    不料左仆射张威听罢王韶的一番话,却不冷不热地开口说道:“只怕事情没有王仆射方才向王爷禀说的那样简单吧。仅据我所知,就有幽、并、恒、代、定诸州出现了当地州府劝说归农,而当地世家豪族以门下缺少人丁为由,拒绝开犁春耕的现象,王仆射为何不向王爷据实禀明呢?”

    王韶前因赞同、支持杨广就地募兵一事与左仆射张威之间产生了严重分歧,此时听他毫不留情面地指责自己对杨广隐瞒实情不报,才恍然察觉到自己和张威之间嫌隙已生,心下不由得一凉,立马起身拱手向杨广解释道:“下官以为,世家豪族并非出自真心要撂荒田地,而欲以此为由,逼使朝廷遣散新招募的三万新军,以弥补其门下丁壮的流失。其症结并不在农,而在兵。故方才未向王爷禀明。”

    “王仆射,听你这一说,本王倒更加糊涂了。”杨广受了张威的挑拨,对王韶也产生了不满,紧盯着他质问道,“河北十九座州府,上百万人户,本王就地征招区区三万人入伍,弥补军力不足,怎会使得当地世家豪右门下丁壮缺失到要撂荒田地的地步?”

    “这......”王韶为难地抬头望了望杨广,似有难言之隐不便向杨广明说。

    “河北道治下诸州,向有‘天下粮仓’之称,关中租调,大半出自河北。因此,对目下出现的各州府农人撂荒之事,两位仆射切不可等闲视之,姑息纵容,以致造成不可收拾之局面。依本王之见,尔今卫王已率大军返回并州,北面突厥暂可无虞,就有劳两位仆射及行台一班僚属,自明日起,就分赴诸州府,督促各州府衙署加紧劝说农人归农吧。”见王韶被自己问得无言以对,杨广也不欲过份为难于他,遂向张威、王韶两人共同下达了命令。

    张威、王韶两位仆射领命,带领一班行台僚属分赴诸州府劝课农桑,走了不到五天,就有把守并州东门的军士来禀报杨广,说是并州东门外聚集了数十位河北道治下各州府世家豪右的代表,要进城求见晋王。

    因前几天刚听两位仆射提到过,各州府农人大规模撂荒多半出自当地世家豪右背后主使,杨广也正想当面见识见识这些势力庞大的世家豪右倒底是何许人也,便吩咐守城军士放这些世家豪右的代表人物进城到行台衙署来见自己。

    为挫一挫这些关东、河北世家豪右的气势和威风,杨广特地传命李浑在行台衙署内外排列一队全副武装的骠骑营军士,自己则带着张须陀、鲜于罗两位亲信将校一脸肃穆地端坐议事厅内,静候这批人的到来。

    约摸半个时辰之后,仍不见这拔所谓的河北世家豪右的代表到来,杨广正觉纳闷儿之时,忽听议事厅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一名骠骑营军士双手捧着张名贴匆匆走进议事厅,向杨广呈上名贴,报称:“各州府郡望唯恐惊扰王爷理政,情愿于衙署门外聚集等候,单由一人代表众人进衙署来面见王爷。”

    杨广接报,心中暗笑:我道这些世家豪右是何等人物,原来才到了我这行台衙署门外,便都心生怯意,不敢进来见我了。

    这样想着,他展开军士呈上的名贴,注目观瞧,但见禀贴上居中由上至下写着一行挺劲有力的大字:渤海郡望封隆之。

    杨广初到并州之时,曾听王韶等人向他介绍过,河北一带,世家豪右势力庞大,威望素著,单单崔、李、卢、郑这天下四大高门之中,就有赵郡李氏和范阳卢氏两家立家于河北道治下,除此之外,并州王氏、清河张氏等也颇享盛名。可今天这些天下闻名的世家豪右却无一人抛头露面,反而只推选出一位他从没听说过的渤海郡望封隆之做为他们的代表,进衙来见自己,多多少少出乎杨广的意料之外。

    “请他进来吧。”既然只推举一人进来见自己,就没必要排布下阵势,把气氛搞得如此紧张了,杨广冲厅外两厢列队的军士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暂且退下,客气地用了一个“请”字,命前来报信的军士将封隆之请进议事厅来。

    稍顷,一位身着紫色锦袍,身材高大的老者跟随在军士身后,步履从容地走进议事厅来,向居中而坐的杨广略微欠了欠身,拱手说道:“渤海封隆之见过晋王殿下。”

    因见这老者行礼过于草率,佩刀侍立在杨广身侧的鲜于罗当即冲他喝问道:“你是何等身份样人,见了我家王爷,为何不行大礼参拜?”

    封隆之全不半分惧色,微微一笑,淡然答道:“老夫只拜君皇,东宫太子在老夫面前,尚要持弟子之礼,何况是今日面见一朝的藩王?”

    杨广听出他话中大有来历,摆手拦下鲜于罗,也笑着向封隆之问道:“但不知长者曾在哪朝居官,官居何职呀?”

    自魏晋南北朝以来,世人品评门阀高下,多以其祖上官位高低为凭,杨广之前从未听说过渤海封氏的名号,又见封隆之自矜身份,在自己面前说出东宫太了见了他,也要持弟子之礼的话来,故有此问。

    “回晋王殿下,十年前,老夫曾官居太子太保之职,后因年老体衰,奉旨回乡荣养,自那以后,就从未出过渤海郡一步。”封隆之年老嘴碎,像唠家常似地答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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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云:
三百年地分南北,九千里日月东西。
少年马上披重甲,老僧溪边浣袈裟。
饮马长城嗟蹉跎,戏蝶迷楼话旖旎。
大业贞观兴亡事,曲折是非任涂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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