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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朱藤紫骢     一路隋行txt下载     一路隋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五章 旧时王谢堂前燕

    (求收藏,求推荐)杨广听得心念一动,正欲细问究竟,却听对面坐着的虞孝仁已先开口问道:“不知谢大厨原系何方人氏?听你这话中之意,想必原也是位贵宦家的公子吧?”

    谢讽面色一红,知是自己方才无意间说漏了嘴,忙有意遮掩道:“寻常耕读人家,不足挂齿。两位请慢用,小可这就告辞了。”说罢,转身就要离开。

    他不急于离开还好,一听他言辞闪烁,不肯说出自己的籍贯、出身,倒引起了虞孝仁的怀疑。

    他正为昨夜家中失窃之事感到焦急不安,担心父亲虞庆则那几封写有并州军情的家书落在敌国斥候手中,会给自己全家带来灭顶之灾,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有可能捉拿到窃贼的线索。此时,见谢讽满脸不自然的神情突然急着离开,情急之下,“啪”地一拍桌案,沉下脸吓唬他道:“你一个南陈来的厨子,不肯明白报出家门出身,小心爷拿你去京兆衙门报官。先别忙着走,你究竟是什么人,给我从实说来。”

    谢讽倔得很,只冲着虞孝仁冷冷一笑,脚步却没停下,径直朝包间门外走去。

    一旁站着侍侯的小伙计却因了解虞孝仁的家世来历,深知一旦惹恼了这位相府大公子,绝不会有好果子吃,忙一把拉住谢讽,附在他耳边,悄声嘀咕了一阵,指着虞孝仁向谢讽使了使眼色,意思是叫谢讽回身去向虞孝仁赔个不是。

    “小可一介布衣之身,尔今又流落异乡谋生,实不敢存心对虞公子不敬。不瞒公子,小可乃会稽人士,父母俱已亡故,家道中落,因此才背井离乡,远赴长安谋条生路。”谢讽听说虞孝仁是当朝尚书右仆射虞庆则的大公子,也颇为意外,忙敛容转身向虞孝仁赔礼道。

    “会稽谢家?莫非你是谢太傅的后人吗?”虞孝仁犹不肯放谢讽走,紧追着问道。

    “小可不肖,无言面对先祖。”谢讽低垂下头,话中隐然有哽咽之声,“安石公确是小可的八世先祖。”

    “江南岸”酒楼新来的这位年纪轻轻的谢大厨竟然是东晋太傅谢安的嫡系后人,杨广也不禁对谢讽刮目相看了。

    “既出身于江南望族,你又怎会落到替人烹食的地步?该不会是南陈派来长安,刺探我大隋军情的探子吧?”虞孝仁两眼灼灼放光,紧盯着谢讽。

    谢讽本就为报出先祖的名号感到羞愧难当,陡然听到虞孝仁诬称自己是南陈派来长安的密探,心里既气且急,一时间竟答不上话来,只涨红着脸呆呆地立在原地。

    “我当是谁来了,原来是孝仁贤侄啊!怎么,对我‘江南岸’新聘大厨的手艺可还满意否?”伴随着话音,从房门外踱进一位身着浅绯色锦袍、长着一副山羊胡子的白面老者,当他的目光落到房内杨广身上时,不由得微微一愣,旋即冲着杨广躬身施礼道:“不知晋王殿下光临,有失迎迓,还望殿下恕过。”

    “舒公,十几日未来,没想到‘江南岸’竟招揽了一位谢太傅的后人亲自掌厨,舒公果然好手段呀!”虞孝仁见‘江南岸’酒楼的东主,舒国公刘鲂到了,忙离座起身招呼道。

    杨广并不确切地知道这位舒国公刘鲂倒底是何等人物,只随着虞孝仁一同站起,朝刘鲂拱手示意,却不知该如何同他搭话。

    “那边还有客人点了‘跳艇’,正候着你呢。就由我在此陪着晋王殿下说说话吧。”刘鲂轻声冲谢讽吩咐了一句,满脸堆笑地请杨广落座说话。

    谢讽趁势向杨广和虞孝仁鞠躬施了一礼,转身走了。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啊。”刘鲂在虞孝仁上首落座,望着谢讽离去的背影,不无感慨地叹息了一声,主动向杨广和虞孝仁介绍道,“这位谢大厨的确是当年安石公的后人,只是近年家门迭遭不幸,难以在江左安身,千里流落至长安街头,才机缘巧合,被我收留在此,否则,以此子的身世、学识,纵使立身朝堂,辅佐君皇,也绝非奇事啊。”

    杨广凭着穿越前那点儿可怜的国学常识,也依稀记得这谢安一家乃是两晋南北朝时期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却怎么也想不到谢安当初贵为太傅,而他的子孙后人却沦落成为了一名厨子,遂向刘鲂打听道:“舒公,小王见识浅陋,不知您方才言及谢氏一门近年来迭遭不幸,指的具体是何事?这谢公子因何有家难回,流落千里,落到以厨艺谋生的地步呢?”

    “殿下专心致学,对这等异国琐务自然不甚听得入耳,不像老夫,平日里多与四海八方之商贾往来,听到耳朵里的事情自然要比殿下多些,杂些。”刘鲂眼见着小伙计端了一大盆热气腾腾的“茭白炖麻鸭”进来,亲自为杨广舀了一碗鸭汤放在面前,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当今南陈的始兴王陈叔陵,不知殿下可曾听说过?”

    杨广似乎听什么人说起过此人,却一时间难以回想得确切,只模棱两可地冲刘鲂点了点头。

    “这始兴王虽只是当今南陈皇帝的次子,但论起其父陈师利对他的宠爱来,却丝毫不亚于南陈太子陈叔宝。”刘鲂刚说了一句,突然听到身旁坐着的虞孝仁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恍然回过神来,立马意识到对面的杨广如今在朝中地位与陈叔陵参相仿佛,旋即省去了对陈叔陵为人的指责,直说其事道,“去年年初,陈叔陵的一位爱妾因病不治身亡,也不知是什么人在他面前提说,两百年前晋之太傅安石公墓寝所在,风水为方圆数百里之冠,于是,陈叔陵便丧心病狂地命人掘开了安石公的墓冢,将其尸骨丢弃荒野,用安石公的墓冢安葬了他的爱妾。谢氏后人得知此事,自然不肯善罢干休,举族上百口丁壮齐赴建康,泣血诣阕,恳求南陈皇帝陈师利严惩其子陈叔陵,还谢氏后人一个公道。唉,却没想到,建康之行非但没能为安石公讨来公道,反而给谢家带来了灭门之灾。那陈叔陵得知此事后,在归途埋伏下一只兵马,将谢氏满门上百口成年男丁尽皆屠戮,之后不久又尽收谢氏一族女子为奴,为婢。可叹皇皇钟鸣鼎食之家,转瞬间即落得个人死鸟散的下场。只有这谢讽一人,当时因留在南陈太学之中治学,未受其祸,却也终不能免遭牵连,只得仓皇逃到长安来避祸,沦落到了今天这样的境地。”

第二十六章 判若两人

    (求推荐、求收藏)“这些,都是谢讽向您说的?”虞孝仁显然对谢讽疑心未消。

    刘鲂见杨广已将一碗鸭汤喝得一干二净,呵呵笑着又替他盛了满满一碗,这才回答虞孝仁道:“他读书人的脸皮,比绢帛还薄,哪里肯说这些?这些都是自打他来到‘江南岸’之后,我零零碎碎从他口中套问出来些线索,命人暗中打探出来的。得知了他与陈叔陵之间有灭门之仇敌,老夫也曾劝过他,暂且在‘江南岸’忍耐一时,早晚我大隋和南陈之间必有一战,到时再寻机荐他军前效力,为家人报仇。他正是听了老夫这番劝,才答应留下来的。否则,殿下您今天可就喝不上如此鲜美的鸭汤了。”

    杨广回想起方才谢讽对自己的出身家世避而不谈的态度,连连点头附和道:“以他谢氏后人的身份,又是个读书种子,如今只做个厨子,确是委屈他了。”

    “南陈始兴王陈叔陵行事一向乖张,为葬自己爱妾发掘安石公墓冢之事,我原也有所耳闻。但却想不到江南谢氏一族竟会因此事而被陈叔陵灭了门,看来南陈气数为时不长啦。”虞孝仁见杨、刘二人丝毫也不提及怀疑谢讽是陈国派来的密探之事,只得随声附和道,不过,他仍不死心,旋即话锋一转,向刘鲂问道:“舒公,谢讽既属流民,来到长安后便当到京兆衙门登记造册,办理身份引子,但不知他办了没有?”

    “这个嘛。”刘鲂面现为难之色,看了杨广一眼,答道,“因他来‘江南岸’时日尚短,加之手艺又好,这件事我都没腾出空儿来问他。”

    杨广此时已是吃得酒足饭饱,心满意足,听虞孝仁一味地咬住谢讽的来历不放,心生不满,遂笑着打断他,冲刘鲂说道:“今日这一餐饭,滋味儿当真与众不同,说不得小王今后还要时常造访‘江南岸’,品尝谢大厨亲手烹制的美味佳肴,舒公,不会嫌小王多事叨扰吧?”

    刘鲂连连摆手道:“能得到殿下的青睐、赏光,‘江南岸’可谓是篷壁生辉,今后王爷但有所需,只管吩咐下来,我叫谢讽到府上侍候就是。”

    他这么顺嘴一说,却正合了杨广的心意,登时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自魂穿回古代以来,他最不称意的一件事便是这一日三餐,不,更确切地说,是一日两餐。没想到在穿越的第二天,承虞孝仁之请,来到这“江南岸”酒楼,居然遇到了谢讽这样一位精擅烹饪之道的大厨。依杨广此时心里真正打着的主意,直欲把谢讽招揽入晋王府,为自己每日每餐烹制美味佳肴才中下怀,只是初次相遇,就贸然提及此事,未免有些过于唐突,才没有明说,此时听刘鲂主动提出日后可叫谢讽到自己府中侍侯,自然是求之不得。无形之中,杨广心中对眼前这位长着一副山羊胡子的刘鲂也连带着生出了一份好感。

    “王爷,听说娘娘也搬到了王爷府中居住,老夫这里替娘娘准备了些日常零碎的吃食,不知方便不方便带给娘娘?”刘鲂见杨广被自己哄得开心,趁机试探着问道。

    杨广正在兴头上,开口就要答应下来,恰在这时,就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就见鲜于罗在前,后面跟着位赤红脸膛的少年军士,两个人也不报名,直接便闯了进来。

    这还是杨广头一回见鲜于罗在自己面前如此不讲规矩,遂把已到唇边的“方便”两个字咽了回去,撂下脸,冷冷地冲鲜于罗责问道:“何事如此惊慌呀?”

    鲜于罗闪眼瞧了包间里的刘鲂和虞孝仁一眼,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刘鲂见状,心知鲜于罗有机密的事要禀报给杨广,碍于自己和虞孝仁在场,不便明说,便颇识时务地一扯虞孝仁,有意向他说道:“贤侄,上回你不是向老夫讨要些糯酒,回去孝敬令堂吗?我已命人备下了,你随我去看看,够不够用?”说着,一拉虞孝仁的袍袖,冲他使了个眼色,抬腿就走。

    虞孝仁满腔的心思都放在了父亲那几封被窃走的家书上了,欲留下来听听鲜于罗如此不顾礼仪地闯将进来,向杨广禀报的会不会和昨晚的两起盗案有关,却被刘鲂借故支走,心里本颇不情愿离开,却不经意间抬眼,见那跟随鲜于罗上楼来的少年军士手按佩刀,侧身站在门边,目光如电地盯视着自己,已摆足了一副送客的架势,只得向杨广草草拱了拱手,随着刘鲂离开了包间。

    “王爷,这位是唐国公差来,请王爷即刻回府的千牛卫张须陀,有紧急事要向王爷禀报。”鲜于罗一脸凝重,向杨广介绍完那军士,一言不发地退回至门边站定,替二人望起了风。

    杨****言,心内陡地一惊,暗自想道:这晴天白日的,自己堂堂晋王府中难道又溜进了歹人不成?

    张须陀跨前两步,向杨广抱拳回禀道:“王爷,公主拒不接受大隋公主的封号,现已将唐国公和奉旨前来宣敕的中使一并赶至了院外,唐国公不欲皇上娘娘闻知此事,现将中使极力挽留在府中,特命小的前来搬请王爷回府,劝说公主回心转意,领受乐平公主的封号,免得惹皇上娘娘动怒,于公主不利。”

    他声若洪钟,廖廖数语,已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得十分清楚、明白。

    杨广听说是因为长姐杨丽华不肯领受乐平公主的封号,李渊才急着差人搬请自己回府,不禁缓过一口气来。不过,他随即想起昨日在弘圣宫中,当着自己的面儿,杨丽华分明已答应了母亲独孤后,愿意接受大隋乐平公主的封号。为何仅仅过了一天,她对此事的态度前后就判若两人了呢?

    “来府中宣敕的中使是哪一位?唐国公明明是奉父皇旨意,来本王府中加强宿卫的,好端端的,怎么也被长姐赶了出来?”由于事情颇多蹊跷之处,杨广不得不向张须陀打听清楚,再决定如何行事。

    “回王爷的话,小的是名普通的军士,只知道奉将令前来搬请王爷回府,其它事一概不知。”张须陀硬梆梆地答道。

    “你,很好!”杨广对张须陀丝毫不留回旋余地地一口回绝自己的提问很是意外,下死眼瞪了他一眼,径直冲鲜于罗吩咐道,“备驴,回府。”

第二十七章 李渊的好意

    (求推荐、求收藏)杨广在鲜于罗、张须陀两人的前后护持下,也顾不得向刘鲂、虞孝仁二人告辞,径直下楼,翻身上了大青驴,策驴扬鞭,直奔晋王府疾驰而来。

    早有守候在晋王府门外的千牛卫军士远远地望见杨广回府,一溜小跑地进府向李渊作了禀报。

    李渊糊里糊涂地随着那宣敕的中使一并被愤怒的杨丽华驱赶出她所住的晋王府第四进院落之外,正陪着中使坐在第二进院中的正殿里,一听说杨广回府的消息,竟一改往日处事沉稳、遇变不惊的作派,从座中腾身而起,向那中使匆匆说声:“何公公请稍待,我去迎迎晋王。”大踏步即向殿外走去。

    这位奉旨前来晋王府向杨丽华宣读册命的中使乃是宦者监的内谒者何柱儿,是皇后独孤伽罗跟儿前最受宠的宦者,深知晋王杨广是皇后娘娘心中最疼爱的皇子,当下也不顾自己宣敕使的身份,紧随在李渊身后也迎出了王府门外。

    “表兄,倒底发生了什么事?父皇为何今日就急着册封长姐为乐平公主?”杨广一路走来,心中也在暗暗盘算着该如何妥善地了解此事,思来想去,唯有设身处地替长姐着想,和杨丽华站在同一立场对待此事,方能有一丝劝得她回心转意的希望,因此,一见李渊和宣敕的中使前后相跟着迎出了门外,杨广劈头就向李渊丢过去了个烫手的山芋,索性把事情的起因归结到了父皇杨坚和母后独孤伽罗身上,想听听李渊对此作何解释。

    李渊万没想到杨广当头会给自己来上这么一问,回身望着何柱儿,大张着嘴,答不上话来:本来嘛,他只是因有昨晚不速之客潜入晋王府中,奉旨前来加强王府宿卫的禁军将领,与皇帝下诏册封自己的女儿半点儿沾不上干系,若不是昨日得了姨母独孤伽罗的暗示,要他有意接近杨丽华,以博得她对自己的好感,他断不至于过于殷勤地陪着何柱儿去向杨丽华宣读册封诏命,也就不会如此倒霉地挨了杨丽华一顿臭骂,与何柱儿一道被轰出了院来。

    如今杨广不知轻重地这一问,隐然已含有埋怨皇帝的意思在其中,即便是身为宣敕使的何柱儿,只怕也不敢轻易作答。唉,既然只能指望杨广来劝说得杨丽华回心转意,领受诏命,并且又是自己命张须陀去搬请他回府的,那么,就只能由自己受这夹板气,作这趟难啦。

    李渊毕竟比杨广年长几岁,近年来又颇得姨母独孤伽罗赏识和信赖,办了不少重要的差使,经验丰富,略一思忖,即上前亲昵地拉起杨广的一只手,边转身向王府里走,边指着何柱儿向杨广介绍道:“你有所不知,何公公今日来见公主,主要是为了告知公主,皇上将于介国公的头七当日,在朝堂上率领满朝文武,为他举哀来着,同时顺道带来了册封公主的诏命。谁曾想到,公主一听说皇上今日下诏书册她为大隋乐平公主,当时就恼了,再不容我俩多说一句话,便命随身的侍女将我俩轰了出来。随后,公主还命人放出话来:若是皇上强逼她接受公主的册命,她就要到万善尼寺出家为僧。阿纵,这是在你府中,要是何公公就这么被公主扫地出门,赶了回去,皇上、娘娘一旦得知了此事,于你,于公主,甚至于我,不都难以交待吗?所以,我才派人请你马上回府,来劝劝长姐,她既是娘娘亲生长女,这大隋公主的身份自然是脱也脱不掉的,与其像这样执拗着不肯领受册命,倒不如及早回心转意,顺了皇上、娘娘的心意吧。”

    由于明知自己的这位表兄日后将夺取大隋江山,成为大唐的开国皇帝,杨广早就在内心之中视李渊为自己这一世的头号强敌,对他天然地怀有一份戒心和敌意。此时,又听他堂而皇之地把长姐拒不领受公主册命与自己联在了一处,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真想甩手一走了之,把这个大萝卜扔给李渊一个人来扛。

    可随即,杨广又想到自己与长姐杨丽华相处统共不过短短的一两日,从她凝视自己的眼神中,从她毅然决然地提出要自己驱逐安若溪出府的态度中,他都能感受到长姐对他怀有的一番殷殷情意。他决不能在长姐性命攸关的危急时刻,仅仅因为李渊的缘故,而袖手旁观,坐视长姐即将面临父母的严惩而不顾。

    “教何公公受委屈了,表兄,你暂且陪着何公公到正殿内看茶,待我去问明长姐的心意、苦衷,何公公你再回宫禀明父皇、母后也不迟。”杨广强自按捺着对李渊的厌恶,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对何柱儿说道。

    “咱家受这点儿委屈实在算不得什么。”何柱儿凑近杨广,低声说道,“不过,请殿下留意,今日公主确乎与往日不同,脾气出奇得大。咱家刚刚向她说明来意,她就不容咱家再多说一句,直接叫人把唐国公和咱家俱轰出了院子。”

    杨广感激地看了一眼何柱儿,心中暗想:这个太监倒是比李渊心地实诚,对自己是发自真心地关切。

    “公公一番好意提醒,本王心领了,请公公暂随表兄到正殿歇息,稍后本王还有些许心意表示。”杨广回想起古装电视剧中太监大多爱钱,遂煞有介事地说道。

    何柱儿听到有赏可领,喜得眉开眼笑,向杨广施了一礼、道声谢,跟着李渊屁颠屁颠地往正殿的方向去了。

    杨广抬手整了整衣冠,独自朝杨丽华居住的王府第四进院落走来。

第二十八章 三年之期

    (求推荐、求收藏)杨丽华听说是杨广回府来见自己,忙吩咐贴身的侍女珠儿将杨广请来上房相见。

    杨广跟着珠儿来到上房,偷眼观瞧杨丽华脸上的神色,并没有察觉出她与昨日有明显的不同,心中兀自感到纳闷儿,口中却向杨丽华赔礼道:“今晨赶着去太学应试,未及向长姐请安,请长姐见谅。”

    杨丽华关切地问道:“听说昨晚府中出了点儿变故,惹得你半夜不得安生,今日去太学温书,没挨先生的骂吧?与兄弟们相处得都还好吧?”

    杨广不欲杨丽华知晓他与杨俊、杨秀兄弟三人斗殴之事,只含糊其辞地答声“都好,都好”,急忙把话题转移到了眼前,开门见山地问杨丽华道:“方才小弟在府中见到了前来宣敕的中使,不知长姐因何要拒受公主的诏命?”

    杨丽华一听杨广说及此事,脸色立马撂了下来,端起身边几案上的茶碗,呷了一口茶,淡淡地说道:“你一个小孩子家,这种事尽可不必过问。”

    “还是表兄说得对,长姐你把父皇、母后差来的中使赶到院外,这件事倘若父皇、母后知道了,你我兄弟三人都脱不得干系......”杨广存心要在杨丽华面前给李渊上点儿眼药,故作委屈地轻声嘀咕道。

    “哼,你叫李渊大可不必担心,我不会连累他的。”杨丽华打鼻腔里呼出一股冷气,把脸一扬,说道,“他们要是逼急了,我立马带着蛾英搬出晋王府,到万善尼寺做姑子去,这样的话,连你也不用害怕受牵连啦。”

    “可是,长姐,昨日在弘圣宫时,我明明听到你当面答应了母后,愿意领受乐平公主的封号啊!今天为何又变卦了呢?”杨广有意引杨丽华把藏在心中的话都说出来,故作不解地问道。

    “昨日是昨日,今天是今天。我明明是大周宣帝的大天元皇后,阐儿一朝的堂堂皇太后,如今阐儿尸骨未寒,我为何要低声下气地领受什么隋朝公主的封号!”杨丽华越说越激动,端着茶碗的手开始不停地颤抖起来,显然心中充满了愤怒。

    杨广听她这番话中两次提到昨日刚刚夭亡的宇文阐,心念一动,暗自想道:莫非她听到了什么风声,对杨坚夫妇派人暗害宇文阐之事有所察觉,因此,才前后判若两人,断然拒绝领受乐平公主的册命?

    他接着又回想起,昨晚鲜于罗引着自己探望安若溪时,路过杨丽华居住的这进院落,曾听鲜于罗说过,宇文阐的生母朱满月前来看望杨丽华,两人正在房中说话。

    难道是朱满月不相信自己的亲生儿子死于妖孽之手,有意窜掇着杨丽华公然对抗自己的父母?不,以杨丽华的智识,她还不至于到旁人点火,一点就着的地步。

    杨广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杨丽华是从哪里瞧出杨坚夫妇唆使暗害宇文阐的破绽来的。不过,他只坚信一点,那就是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劝得杨丽华回心转意,即便不肯领受大隋公主的册命,也须得给父母一个说得过去的交待。

    “长姐,你要到万善寺出家是不是,小弟我陪着你一同去。我这就去叫那何柱儿回宫禀明父皇、母后,我也不做这劳什子晋王啦,就随长姐做和尚去。”杨广把心一横,挺身站起就要往外走。

    “阿纵,你这是要干什么?”杨丽华决没想到杨广连句劝解自己的话都没有,竟毫不迟疑地要跟着自己一道出家,心下感动之余,忙起身喝阻他道,“你自当你的晋王就是,这件事与你有何相干?你休听李渊小儿胡言乱语,他是怕母亲将来怪罪下来,牵涉到他,在母亲面前失宠,你又何苦为了我的事,惹恼父亲母亲?”

    “当年长姐出嫁时,阿纵便是‘压轿郎’,随长姐一同入宫的,现在长姐要出家,阿纵义不容辞,理应相陪。”杨广小脸一绷,毅然决然地答道。

    “唉,我哪儿是要真心出家,不过是被一口气憋在胸口,无人可供宣泄,说的一时气话罢了。”杨丽华被杨广逼得无奈,只得长叹一声,上前一把搂住杨广,爱抚地摩挲着他满头乌黑浓密的长发,吐露了心声。

    杨广顺从地把头埋在杨丽华胸前,体贴地问道:“这么说来,长姐并不愿真的出家,但也不会今日就领受册命,是吗?”

    杨丽华默默点了点头,捧起杨广的小脸儿,蹙眉说道:“你放心,自当初郑译、刘鲂矫诏引父亲入朝辅政时起,父亲、母亲就明白我的心意,对父亲受禅代周一向禀持反对的立场,这回,他二老也不至因我拒绝领受公主的册命而苛责于我。倒是你方才说的一番话提醒了我,眼下我住在你府中,若是因为此事,令父母迁怒于你,我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杨广扑闪着一双大眼睛,清脆地答道:“我不怕,出了什么事我情愿和长姐一同来承当。”

    杨丽华爱怜地轻拍了拍杨广的小脸蛋儿,拉起他的手,回到座中坐下,哄他道:“那怎么成?几个兄弟当中,除了见地伐,就数你最年长,以后父母还指着你替他们南征北战,镇守一方呢,岂可为了我的事,连累了你?”

    随即又喃喃自语道:“可是,如何才能既令父母情愿收回这一道册命,又不激怒他们呢?父亲已登极作了皇帝,这体面二字最是在意......”

    杨广半真半假地这一闹,见杨丽华竟然回心转意,低头思索起不惹怒父母的两全之策来,心头暗喜,张口便道:“长姐,你是说要行缓兵之策吗?昨日介国公方故去,眼下不就明摆着一条路可走吗?”

    杨丽华经他提醒,眼前登时一亮,旋即又摇了摇头,说道:“不成,天下哪儿有嫡母为儿子守孝的事情,即从君臣之义论起,我身为皇太后,与阐儿只有母子之谊,没有君臣之份,你说的,只可缓得短短几日,难以保得长远。”

    “哎,长姐,既是母不能为子守孝,那妻为夫守孝,总说得过去吧。”杨广脑筋一转,点拔杨丽华道。

    “嗯,大天元皇帝(杨丽华之夫,北周宣帝宇文员)驾崩也只不过是今年正月里的事,要依你这样说,我尚有三年守孝之期,在这三年时间里,不宜接受新的册命。”杨丽华注视着杨广,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第二十九章 驱逐安若溪

    (求推荐、求收藏)杨丽华听从杨广的建议,传唤何柱儿前来,转而以较为温和的态度,要他回去转奏父母,推称自己丧夫不久,犹在热孝期内,不宜领受大隋乐平公主的册命。杨广又仿效电视剧中权贵行贿宫中近侍的通常做法,暗地里塞了许多财货给何柱儿,要他回宫在父母面前替长姐多美言几句。何柱儿久在独孤伽罗身边当差,对她们母女之间颇为特殊,且十分微妙的关系一向心知肚明,加之又得了杨广许多好处,当下即表示愿竭尽全力,促成此事,不使皇帝皇后因此事而怪罪杨丽华、杨广姐弟。

    不过,在杨广亲自把何柱儿送出晋王府门外,两人即将道别分手的时候,何柱儿见左右无人,凑近杨广耳边低声说了声:“最近朝中不安宁,殿下平日里接人待物,务要小心谨慎才是。”说罢,不待杨广反应过来,即跨马扬长而去。

    李渊最是为此事达成这样的结果而感到庆幸不已,一俟杨广送走何柱儿,返回正殿,他便主动向杨广示好,一边大声命人传饭,一边殷勤地询问起杨广今日到太学参回考校的情形来。

    杨广只顾着低头寻思,方才在门外何柱儿临分别前特意叮嘱自己的那番话,不知他所说的朝中不安宁,和昨晚自己府中及虞孝仁家里接连所出两起盗案有无关联,浑然没有听到李渊主动替自己张罗饭食,及至丁三儿亲自带着几位仆从走进正殿,在自己面前的几案上摆列下了一桌丰盛的饭食,他才醒过神来。

    因为才在“江南岸”酒楼享用了一顿美食,兼之丁三儿因昨天挨了杨广的一通训斥,今天掌起厨来,格外地卖力、小心,使出了浑身解数,为杨广精心准备了一桌饭菜,杨广一眼看去,但见桌案之上金黄翠绿、浓酱淡羹,七八种菜肴颜色搭配得十分诱人,勾得他体内馋虫乱动,不禁胃口大开,全然忘记了自己刚吃过饭,一面举箸招呼李渊和自己一同用饭,一面夹起盘中一块烤鸡,塞进了嘴里。

    一块烤鸡刚刚入口,杨广只觉得满嘴都是鸡肉的腥臊气味,其中若隐若现地掺杂着一股类似鸡屎样的怪臭,熏得他差点儿没当场背过气去。

    “哇”地一声,杨广把那块刚吞进嘴里的鸡肉直吐在了地上,顺手抄起碗茶,呜呜噜噜地漱起口来。

    李渊盯了侍立在杨广身边,早已被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的丁三儿一眼,举箸夹起一块烤鸡,放进自己嘴里慢慢地嚼着,不解地问杨广道:“阿纵,这鸡烤得不挺香的吗?你这是......”

    杨广瞪圆了一双眼睛,盯视着李渊,看着他把一块烤鸡咽下了肚,简直不敢相信他竟然能吃得如此之香!

    “啊,被方才的事一搅和,我倒是忘了,此前我已在东市对街的‘江南岸’酒楼用过饭了。表兄要是还没吃过,尽管用饭就是。”碍于当着李渊的面儿,杨广不便对丁三儿大发雷霆之怒,只得强按着心头的不快,边支应着李渊,边抬腿就要走。

    “王爷。”

    令杨广感到吃惊的是,李渊听了这话,竟抢先起身,拦住了自己的去路,抱拳说道:“请王爷自重,切不可在外用饭,免得遭奸人暗算。”

    杨广不以为然地答道:“不就是在外面吃顿饭吗?哪儿有表兄说得这么严重。”说着,拿眼角的余光瞟了丁三儿一眼,心说:要是一天到晚只吃你做的饭,这王爷我不当也罢。

    “王爷切不可调以轻心。在下奉旨临出宫前,娘娘特别叮嘱在下,要护得王爷和公主周全,万不可被奸人钻了空子,惹出祸事来。王爷和公主的安危,全在在下一人肩头挑着,万望王爷能体谅在下的难处,一切多加小心才是。”

    李渊说得情辞恳切,且搬出了皇后来压杨广就范。杨广心里虽颇不以为是,表面只得顺着他道:“行,行,就依表兄。表兄请用饭,在太学温了一晌的书,着实有些困了,我要回寝殿歇个晌觉,恕不奉陪了。”

    他走至正殿门外,见萧萧、瑟瑟两名侍女正站在门边恭候着自己,遂阴沉着脸向二人吩咐道:“叫鱼府掾到寝殿来见我。”

    鱼赞昨日奉了杨广的指令,正在前院的差房中指挥着几个年轻能干的手下将晋王府所有值役人等的姓名、出身、进府时间等资料登记造册,以便两日后杨广亲自过目,听萧萧来传自己到寝殿去见杨广,也不知道是为了何事,忙丢下手头的差使跟着萧萧来见杨广。

    “今日我就要驱逐安若溪出府,鱼府掾,你说说,把她发落到哪儿合适啊?”鱼赞进得寝殿,尚未立稳脚跟,杨广劈头就问道。

    “王爷,出了什么事?安姑娘她......”鱼赞惊恐地望着杨广,一时分辨不出他说的是玩笑话,还是当真要赶安若溪出府。

    “你无须多问,只回答我的话就是。”杨广极不耐烦地打断鱼赞。

    “安若溪先前在赵王宇文招府中时,尚是平民之身,自从去年王爷央娘娘,不,公主向千金公主讨了她入府,她就自愿入了奴籍,但不知王爷是欲脱了她的奴籍,任凭她就此离去呢,还是想将她驱逐出晋王府,发放别处当差?”

    鱼赞昨晚还听鲜于罗说起,杨广亲自到安若溪宿房中探望过她,两人相处甚欢,满心以为杨广宽恕了安若溪擅自堕胎之过,却没想到仅仅过了一天,杨广就毫不留情面地要驱逐她出府,一时间不禁乱了方寸,情急之下,只得用这样的方式委婉地提醒杨广,安若溪不同于府中其他的侍女,实是当初杨广本人相中,讨了来做小妾的,想以此平息杨广心头的怒气。

    他哪里知道,杨广是因在太学受不得杨秀等人的当面奚落,兼之安若溪怀有身孕这件事发生在杨广被杨小宽附身之前,此时的杨广,身子虽然还是那副躯壳,可头脑却换做了一个千年之后的小学六年级学生的头脑,杨小宽对安若溪完全陌生,更不懂得怜香惜玉,只一心认定安若溪给他带来了耻辱,令他在同辈面前抬不起头来,因此,才会如此决绝地一回府就要赶安若溪出府。

    即便是这样,经鱼赞委婉地这么一问,杨广脑中随即闪过安若溪如花的面容,心底不由自主地一颤。

第三十章 临别嘤嘤语

    (求推荐、求收藏)“鱼府掾,如今在长安城中开设一间小小的糕点铺子,不知需要多少本钱哪?”杨广想起安若溪亲手制作的梅花糕是自己在晋王府中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心头一软,向鱼赞问道。

    “回王爷的话,如果店铺开在东、西二市里,要比别处多花费些,总不过一匹绢帛,应该足够了。”鱼赞听出杨广话中有缝,忙不迭地答道。

    “好,那就赐她两匹上好的绢帛,要她到东市开间糕点铺子,自讨生活去吧。”

    鱼赞见杨广没有听明白自己方才的意思,陪笑请示道:“王爷的意思,是要脱了安姑娘的奴籍啦。只是老儿须提醒王爷一句,安姑娘一旦脱了奴籍,成了平民之身,即使是王爷您,也无权再过问她今后的去处啦。要是安姑娘不愿留在长安,到时王爷也留她不下......”

    “那就不脱奴籍,只逐她出府,自谋营生,要是......”杨广本想说要是本王日后有需要她处,还可召她回来,可话到嘴边,又意识到这样说不妥,于是便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鱼赞因杨广年幼,倒没想到杨广的脑子里附着位一千多年以后的人,全然不懂奴仆对主子的人身依附关系,苦笑着说道:“回禀王爷,要是安姑娘不脱奴籍,便开不得这糕点铺子,只能把她发往京畿,咱们府上的田庄里做活。”

    “难道除此之外,再没有更好的去处了吗?”杨广想起安若溪昨晚料事如神,猜中太学考校试题的事来,心中对她的怨气无形之中减削了几分。

    “这......”杨广态度的微妙变化倒叫鱼赞左右为难起来,他想劝杨广将安若溪留在晋王府中,可是张了几回嘴,终因怕激怒杨广,惹祸上身,没敢说出来。

    鱼赞低头思忖移时,忽然想到了一个可以发落安若溪的绝好去处,抬头向杨广说道:“王爷,这去处倒是有一个,不过,以安姑娘小小年纪,只怕她不肯。”

    “事到如今,哪儿还由得着她来做主,你说说看,是什么去处?”

    “万善尼寺。”鱼赞轻轻吐出了四个字。

    “啊,你是说,要她出家做尼姑?!”在长姐杨丽华那儿,杨广就听到这座万善尼寺,顾名思义,应当是一座女子出家修行的寺庙。

    “王爷,要想既逐安姑娘出府,又把她留在长安,万善尼寺实是老儿能够想到的最合适的去处啦。”鱼赞越想越为自己这灵机一动想到的这个去处感到有些自鸣得意,耐下心来,向杨广解说道,“万善尼寺向来是皇室、勋贵焚香礼佛的寺院,寺中多有先前的皇妃、命妇出家修行,也有那不愿自已出家,命身边侍女代为出家修行的,眼下公主就住在咱府中,王爷如要发落安姑娘,不妨以公主的名义,命安姑娘代公主到万善尼寺出家修行,这样,既可保全了王爷和安姑娘的体面,公主想来也不至反对。”

    见杨广兀自沉吟未决,鱼赞又自做聪明地补充了一句:“安姑娘既不脱奴籍,充其量只是公主在佛门之中的替身,要是王爷日后想要她还俗,也并不难。”

    杨广私心里,也说不清为了什么,对安若溪代长姐杨丽华到万善尼寺出家当真有一丝不舍,被鱼赞毫不加隐讳地说中了心事,倒激得他面色通红,没好气儿地回道:“谁要她还俗?此事待晚些时我去报知长姐一声便可定下,你现在就可以告知安若溪,明日一早就离府,去万善尼寺报到。”

    鱼赞见杨广一副被人说中心事,气急败坏的小孩儿模样,强忍住肚皮里的笑,答应一声,转身就要走,却被杨广又给拦下了。

    “鱼府掾,今RB王便立下一条规矩:但凡晋王府中事,如有哪个不经本王允准,私自跑到府外乱嚼舌头的,一经发现,不问情由,统统乱棍打死。”杨广紧咬着牙关,恨恨地说道。

    鱼赞领命走了有多半个时辰,杨广独坐在寝殿之中,苦苦思索着该从何处入手,清理整顿自己的这座晋王府,以避免发生府中消息满城飞的事,却始终理不出个头绪来,就听到寝殿门外传来一个柔柔的声音:“婢女安若溪求见王爷。”

    是她!杨广只觉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欲要开口说不见,可却说不出口,呆愣在座中,一时间没了主意。

    “王爷,婢女打算今日晚间就离府,挪到寺中去住,临行前有几句要紧的话要当面向王爷禀明,还望王爷拨冗一见。”安若溪声音虽然柔和,却透着股倔强。

    “那,好吧,你进殿来说话。”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一身素服的安若溪走进了寝殿。杨广见了安若溪的面儿,心头本对她怀有的那份怨气不知不觉消失地无影无踪,代之而来的反倒是一丝愧疚。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与安若溪明明相识仅仅一天的时间,却仿佛如同故人一般,在她面前,不由自主地就会打心底产生一种亲近感。以他不满十三岁的年纪,尚无从分辨得出,这究竟属于男女之间的私情,还是故交老友间的情谊。

    “天儿一天比一天热了,这殿内衣架上的夹衫我已在殿外叮嘱过萧萧和瑟瑟,要她们替王爷先收起来,待秋后再穿。还有,王爷床上也该换上薄被薄褥子了。”安若溪环视着寝殿内的陈设,絮絮对杨广说道。

    杨广涨红着脸,想要对她说声对不起,却也难说出口,只轻轻答声“知道了。”

    “王爷,今日早起,娘娘将婢女传去,当面问我,愿不愿代她出家修行,朝夕礼佛,清净度日,婢女当时就答应了娘娘......”安若溪话中隐然有哽咽之声。

    原来长姐一早将安若溪唤去,为的也是将她安置到万善尼寺中代自己出家修行!杨广顿时感到一阵轻松,仿佛心中对安若溪怀有的那份愧疚一下子减轻了不少。

    “你,尽可明日再走,不必走得如此匆忙。”杨广发自真心地挽留她道。

    “若溪自知罪孽深重,辜负了王爷对若溪的这份情意,再无颜在府中多住上一天,唯愿早一日皈依佛门,请求佛菩萨早一日宽宥我的罪孽。”安若溪移目注视着窗外,出神地说道。

    “此事原也怨不得你的。”杨广心神为之一荡,脱口说道。

    “不,王爷。”安若溪遽然打断了杨广,“自从到了王爷身边,有感于王爷对若溪的深情厚意,这一年来,若溪瞒着王爷,做了一些事情,今日不对王爷有个交待,只恐日后我心归佛门,就不便再参与俗世里的事啦。”

第三十一章 首谏夺宗

    (求推荐,求收藏)杨广被安若溪骤然而变的神态、语气给闹愣住了,完全不明白她将对自己说些什么。

    “王爷,这殿内的陈设,箱、柜、台、案,没有一件新置,都属老旧之物,即连王爷平日里所穿衫袍,也少有绫绮,多用布帛,王爷不会因此而怪我吧?”安若溪放缓了语气,向杨广问道。

    杨广一脸木然地摇摇头。

    “那就好。若溪如今已然是即将皈依佛门之人,索性向王爷明说了吧。自古帝王之家重权势、轻骨肉,若溪之所以一来到王爷身边,就叫王爷受这些个委屈,实是为了王爷将来在皇位的争夺战中能够保全自身,免受他人所害。”

    “哈,哈哈哈......”杨广发出一阵大笑,用手点着安若溪,厉声质问道,“你这话,从何说起呀?昨日在弘圣宫中,母后还在教导我兄弟五人,一母同胞之间断不能骨肉相残。况且,如今大哥位居东宫,人共称贤,今天,你却跑来对我说,要我虚伪矫饰,谨防受兄弟们陷害,安若溪,你存心挑拨离间,无故搬弄是非,莫非是不想活了吗?”

    安若溪对杨广的严厉斥责丝毫没有显露出畏惧的神色,反而淡淡地说道:“王爷说我挑拨离间也罢,搬弄是非也罢,可王爷你须得想清楚了,皇位只有一个,而皇子却有五位,以五争一,胜者贵为天子,而败者能够保全身家性命已经是万一了。因此,今日临别前,我非但要劝王爷处处小心,善保自身,还要劝王爷早做打算,激流勇进,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够了!来人。”杨广断然喝止住了安若溪,冲殿外大声叫道。

    “怎么,王爷要杀了若溪吗?”安若溪脸上挂着一丝笑意,平静地问道。

    萧萧、瑟瑟一前一后跑进了殿来,神色慌张地望着满面怒容的杨广和一脸沉静的安若溪,不知道方才殿内发生了什么。

    “你们都退下吧,没事了。”杨广恢复了一分理智,向萧萧、瑟瑟二人摆了摆手,示意她们退到殿外。

    他听了安若溪方才那一番话,之所以产生如此强烈的反应,甚至一刹那间的确起了当场处置安若溪的心思,实则有一大半的原因在于,他明知日后杨广会取代现在的太子杨勇,成为隋朝第二任的皇帝,而不欲在刚魂穿的第二天,就过早地卷入兄弟相争的皇位争夺战中,另一小半的原因则是他并不甘心按部就班地把历史重新演绎一回,在心底里暗存了一份改变自身命运,进而创造历史的心思,更不愿安若溪在此时将多年以后发生的事提前挑明。

    同时,也因为安若溪突然向他倡言夺宗,使得杨广心中不由自主地对她生出了一丝怀疑:寻常的古代女子一定不会像安若溪这样热衷于皇位将来归属这样的大事的,难道真像母亲独孤伽罗怀疑的那样,安若溪是北周千金公主有意安插在自己身边的耳目,蓄意在隋朝的几位皇子之间制造争端,以期获得渔翁之利?

    “我只当是什么也没听过,你什么也没说过,今后像这样的话休得再向旁人提起,否则,我也救不了你。”杨广决定不给安若溪顺着夺宗的话题继续说下去的任何机会,“今晚你离府前往寺中,要不要差人送送你。”

    “娘娘已差了原来她宫里的坠儿陪若溪一同到寺中修行,就不劳王爷费心了。”安若溪全然不理会杨广的逐客之意,站在原地未动,继续说道,“今日若溪向王爷吐露心声,将来对错是非,自有公论,唯愿王爷存此一念在心,遇事切不可孟浪、随性,若溪也可放心地去了。这是近一年来若溪替王爷倾心结纳的朝中、宫中近臣的名单,请王爷收好,遇年遇节常与他们些好处,以好使得将来他们能有助于王爷。”

    杨广半推半就地从安若溪手中接过一方白绢,展开来观瞧,但见白绢上用一笔娟秀的工整小楷自右向左写着七八个人的名字,其中为首一人名唤元胄,而今日奉旨来府中向杨丽华宣敕的中使何柱儿也在其中,名列最末。

    这女孩儿果然工于心计,不可等闲视之啊!以何柱儿这样身份的近侍,仅仅在这个名单上位于末席,杨广虽不识得其他几个人,也能大致推测出,他们一定是皇帝、皇后身边极为得宠的亲信臣下。杨广注目看着安若溪煞费苦心为自己在皇帝、皇后身边织就的这张关系网,心里越发怀疑起安若溪这样做的动机来了。

    他随即想起方才安若溪说到的,长姐杨丽华派了一位宫女陪伴安若溪一同到寺中修行,脑中电光一闪,情不自禁地点头暗赞道:长姐不愧是做过皇后、皇太后的人,做起事来果然思虑得十分周全,她这样做,表面上看似是给了安若溪一份体面,没有将她视同于寻常的侍女,实则极有可能是对安若溪的真实身份也产生了怀疑,在她身边安了双自己的眼睛。

    “多谢你的一番好意。只是我乃父皇母后亲生之皇子,爵封晋王,用不着使这奸佞的心思笼络父皇母后身边的近臣,你多虑了。”杨广把白绢掷还给安若溪,态度决绝地说道。

    “王爷但知此事便了,琐碎事务我已向帐房里的钱先生交待下,他今后自会循前例一并办妥。”安若溪似乎早就料到了杨广会有此反应,接过白绢,却不收起,而是径直走到杨广床前,把那方白绢塞到了枕下,回身叮嘱杨广道,“这份名单王爷还是留着,若溪不能陪侍在王爷身边,即便王爷并无夺宗的心思,但求自保,

    这几个人早晚王爷也会使得着的。”

    她此刻摆出妻妾的身份,半是使性撒娇,半是真心奉劝地强迫杨广收下这张名单,倒令杨广变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他欲强令安若溪把白绢拿走,又担心这样做与穿越附身前的杨广对待安若溪的态度不符,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遂忍了忍,没有开口阻止。

    “王爷。”这时,鲜于罗脚步匆匆地走进寝殿,一眼瞅见安若溪站在杨广床边,先是一愣,继而迅速地转身就要走,被安若溪开口给叫住了。

    “王爷如无别的嘱咐,婢女这就告退了。”

第三十二章 无独有偶

    (求推荐,求收藏)待安若溪离开寝殿后,鲜于罗才向杨广禀报道:“府门外来了位‘江南岸’酒楼的小伙计,拎着个大食盒,说是奉了他家东主之命,来咱们府中给公主送些自家精制的糕点吃食,却被唐国公手下的千牛卫拦在门外,连吃食也不准收下,小的恰巧路过,遇到此事,惦记着王爷您吃不惯府中的饭食,特来回禀王爷一声,您看,要不要把这些吃食留下?”

    杨广此时还沉浸在因安若溪倡言夺宗,并已付诸行动引起的激动和不安的情绪当中,哪里顾及得到口腹之欲,听到鲜于罗慌里慌张地跑来,向自己禀报的原来是这么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心里不免对他生出一丝嫌恶来,没好气地打发他道:“表兄职责所在,小心为上,处置地并无不妥之处,你等再遇到类似这样的事,无须大惊小怪,听到没有?”

    鲜于罗听出杨广辞气不善,明白自己这回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吓得一吐舌头,连忙诺诺称是,躬身就要退下。

    “鲜于罗,你再好好想想,昨晚是你第一个发现了有人藏匿在安若溪宿房房顶,你可看清了那人的身量、长相?”杨广抬手留住鲜于罗,再次向他问道。

    他早些时候在“江南岸”酒楼上听虞孝仁说起他家中昨晚丢失家书之事,对自己府中闯进来的那位不速之客的来意已有了一份推断,方才又听安若溪当面向他建言夺宗,并且早就在处心积虑地替他钻营,矫饰,意有所图,不禁更加怀疑起昨晚那人潜入府中,是冲着安若溪而来。

    鲜于罗听杨广问得郑重,分明对此事极为关切,便凝神蹙目,竭力想从昨晚他对那位不速之客的一瞥之中找寻出那人与众不同的特征来。

    然而,他苦思良久,也只得皱着眉对杨广回禀道:“王爷,昨天发现安姑娘房上有人时,正是日暮,尚未定更时分,光线最是昏暗。当时,小的先是听到安姑娘房上的屋瓦发出轻微声响,误以为是只觅食的野猫,遂没太在意,又因小的一个人在门外值守无聊,便随手捡起一粒石子,想逗那房顶上的猫玩儿。可没想到,小的走出廊下,抬头朝房顶一望,却看到了房脊上一道人影闪过,于是,小的便大喊了一声,提醒王爷小心。随后就听到隔壁院子里焦二叔也在高叫捉贼......王爷,小的只在无意间看到了那人在房脊上一闪而过的一道侧影,瘦小苗条,不像是个成年男子,再多的实在是没有看清......”

    “你说焦二在隔壁院子里也看到了那贼,这隔壁院子不就是长姐所住的第四进院子吗?事发之后,你就没有向焦二打听打听,他看到的那贼长得什么模样?”

    “禀王爷,焦二叔确是在公主所住的第四进院落里发现有贼,不过,据事后焦二叔,那贼端的身轻如燕,来去如风,就在他大喊捉贼的一瞬间,那贼就穿房越脊,跑得无影无踪了,他也和小的一样,只见了那人的一个背影,确不像是位成年男子的身形。另外,王爷,还有件如今回想起来,颇为奇怪的事,不知当讲不当讲?”鲜于罗心知杨广极为关心昨晚府中闯入不速之客这件事,极力讨好,想为杨广提供更多的线索。

    “你说就是。”杨广从鲜于罗的叙说中依然得不到有用的线索,失望之余,催促他道。

    “昨晚小的扶王爷回寝殿安歇,随后奉了王爷您的令去请安姑娘挪到寝殿旁的厢房来住,路过公主所住的第四进院子时,迎面碰上了公主身边的珠儿,当时她还说奉了公主之命,来向我打听,方才府中发生了什么事来着。王爷您想啊,焦二叔明明是在公主所住的那进院子里发现了那贼的踪影,并且还大喊了一声,为何在房内的公主没有听到,要在事后差珠儿向我打听呢?”

    “嗯,你说得有点儿道理。”杨广赞许地望了鲜于罗一眼,说道,“我好像记得,咱们去探望安若溪,路过第四进院子时,你曾向我说过,介国公生母朱满月来府中探望长姐,当时两人正在房中说话,是不是?”

    “是的。王爷的记性可真好。据小的所知,那朱满月在北周宣帝当政时,位列后宫第二位,被封为天大皇后,如今在万善尼寺出家为尼。”鲜于罗不失时机地恭维杨广道。

    “焦二明明是在长姐所住的院中发出捉贼的大叫,而在房中的长姐却没听到......”杨广喃喃自语着,陷入了沉思,“除非,除非当时长姐和朱满月在房中谈论的是极为紧要之事,两个人都全神贯注于其中,以至于忽略了院内传来的叫声。”

    “王爷,您真是圣明,着实有这种可能啊。当时,焦二叔只在公主所住的院中喊了一嗓子,就赶到第五进院子与我会合了,公主如不在意,确有可能没听到他的喊声。”

    “你,你说什么?”鲜于罗随口的奉迎之辞却引发了杨广另一个重大关注,“你说焦二当时是在第四进院子发现有人潜入府中,却追贼追到了咱们所在的第五进院子?那么,我问你,你在安若溪房顶上发现的那人又逃向了哪个方向,难道他是先被你发现,逃向了前面的院落,又迎面被打更的焦二撞到,掉头又跑了回来?”

    “不,决不会。”鲜于罗十分肯定地摇了摇头,“自始至终,我只看到过那人一眼。呀,王爷,不会是昨晚咱们府中来了两个贼吧?”

    “同时来了两个贼!”杨广被这个意外而惊人的发现给震撼到了,失声叫道。

    两个贼,一个藏在安若溪宿房的房顶之上,另一个则是在长姐杨丽华所住院中被焦二发现,那么,据此,不难推测出,鲜于罗发现的那人很可能是冲着安若溪来的,而另一个则是奔着长姐杨丽华而来。

    杨广回忆起长姐两天间判若两人,从默认隋朝公主身份到断然拒绝领受公主册命的陡然转变,更加坚信,自己的这番推测是对的。

第三十三章 改变命运的第一步

    (求推荐,求收藏)寝殿内光线阴暗,殿外不知什么时候刮起了风,打得院中的树叶发出阵阵沙沙的响声。

    “鲜于罗,今日之事只有你我二人知道,包括长姐在内,你若向第三个人泄露半个字,小心你的脑袋。速速退下去吧。”杨广目露寒光,一字一句地警告鲜于罗道。

    鲜于罗被杨广慑人的目光吓得浑身一颤,一面诚惶诚恐地答应着:“小的谨记,小的不说......”,一面踉跄着跑出了寝殿。

    寝殿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了杨广一个人,他的脑子在飞快地转着,努力想理清这些事之间的关系:从安若溪擅自堕胎,宇文阐的生母朱满月探望长姐,到两位不速之客的突然造访,直至今天发生的长姐拒受公主册命,安若溪临行前直言建议自己夺宗。他本能地感觉到危险正朝自己一步步逼近,而自己却一时还无从分辩得清危险究竟来自何方。

    他刚刚附身在杨广身上才不到两天的时间,就接连遇到了饭食难以下咽、古文不识得几个、甚至小小年纪就莫名其妙地差点当上了爹这种种的糗事,如今又发觉自己堂堂的一座晋王府,一夜之间几乎成了盗贼来去自由的场所,这不能不令他感到恐惧、惊慌、甚至愤怒。

    短短两天之内,在他周围发生的种种事情,都迫使他不能再像个旁观者似地置身其外,只能全身心地投入种种的事件其中了。

    杨广尽力抑制着繁乱的心绪,回到床沿坐下,下意识地掏出了手机,联结上了网络:尽管昨天搜索安若溪并没有带来满意的结果,杨广心中明白,网络并不能解决他面临的一切难题,但他仍视网络为目前他能够获得足够安全感的唯一一条途径了。

    4G信号出奇地强,由于明知不可能搜索出诸如“晋王府盗案”这样的结果,杨广思索再三,最终在手机的搜索栏里输入了自己这一世的姓名:杨广。他要先搞清楚,这位千古昏君在历史上的命运轨迹,以便自己能够从中寻找出应付眼前这种局面的办法。

    长长的一段文字:从隋炀帝出生时红光迸现,直至三十七年后,他在江都被宇文化及所杀,甚至还有对他一生历史功过的评价,一切应有尽有。4G网络给他带来了自开皇元年至大业十四年,隋炀帝杨广的所有命运走向。

    其中,最吸引这位被杨小宽附身的杨广的眼球的是,搜索结果赫然显示着,历史上,杨广自少年时就极其虚伪狡诈,不但为了迎合父亲杨坚,住在十分简陋的房屋内,吃、穿、用皆非常节俭,而且精擅钻营,凡是杨坚和独孤伽罗派来他府中的亲信、仆从,他都亲自迎送,着意结纳......这不正是安若溪替他安排下的一切吗?

    再往下看,历史上的杨广深知其母在废立储君这件事上对其父隋文帝杨坚有着非凡的影响力,便刻意迎合其母独孤伽罗的心意,凡是他身边小妾侍女同他生下的儿女,一概不留在府中抚育,只有意与正妻,将来的萧氏皇后同进同出、同行同宿,以此来反衬出当时的太子杨勇独宠偏房,冷落正妻,最终凭借这一着杀手锏,促使杨坚夫妻废掉了杨勇,改立自己为太子,从而登上了皇位。

    如以此看来,昨日安若溪擅自堕胎,倒的确像是在帮助自己,以免在母亲那儿,让自己留下个未婚先乱的恶名,招致母亲对自己的嫌恶。杨广头脑中,这个念头仅仅一闪而过,旋即就被一股强烈地屈辱感和羞耻感完全取代了:自己决不能按照安若溪特意安排下的这条路,也是史书上记载的命运轨迹走下去,必须做出改变。

    这种改变自身命运的想法一经产生,就越来越强烈地占据了杨广的心胸:如果一定要当皇帝,那么自己也要凭着真本事,堂堂正正地来当,决不在私下里做这些营营苟苟、阴险歹毒的事来:反之,如果自己偏不按安若溪建言的那样,与兄长杨勇来争当这个皇帝,大隋朝的命运又会发生如何翻天覆地的改变呢?

    两种截然不同的改变历史的道路纠结在杨广的心中,令他难以取舍。他手捧着手机,呆坐在床上,独自YY了小半个时辰,也没能决定自己今后要沿着哪个改变历史的方向走下去。

    也许现在来做决定,还为时过早。最终,杨广越飞越远的思绪还是被拉回了令人不甚愉快的眼前:对,要改变,首先从自己身边的小事做起。

    他关上手机,节省下对他来说最为宝贵的电量,审视着寝殿内陈旧的摆设,高声叫道:“来人。”

    萧萧应声而入,见寝殿内阴沉沉的一片,杨广独自坐在床沿上发呆,心中自不免生出一份怯意来,轻轻地声音问道:“王爷有什么吩咐?”

    “你,去叫人把这寝殿内的家具都给我换了。”杨广不知是出于兴奋,还是紧张,语调显得分外高亢,“记住,要换上最好的、全新的。还有,把衣架上那些布衣撤去,我要穿最好的袍服。”

    萧萧没想到杨广唤她进殿来,是为了更换寝殿内的陈设和衣物,一怔之下,未及时应答。

    “没听清我的话吗?还不快去。”杨广几乎声嘶力竭地冲萧萧吼道。

    萧萧慌忙答应一声,也顾不得点燃殿内的蜡烛,转身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我倒要瞧瞧,不虚情矫饰、虚伪造作,会给自己这一世的命运带来怎样的改变。杨广怀着紧张而又兴奋的心思,站起身,走出寝殿,直奔前院走去:他要对自己这座晋王府作一番巡视,看看哪里还需要作出改变。

    月光如水,洒落在晋王府的庭院里,一见杨广从寝殿出来,径直向前院走去,守护在殿外的鲜于罗和一名千牛卫军士忙加紧脚步,跟了上去。

    杨广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响,回头打量,认出与鲜于罗并肩跟在自己身后的军士正是奉李渊之命到“江南岸”酒楼请自己回府的张须陀,遂带着三分气吩咐道:“有鲜于罗一个人跟着就行了,你退下吧。”

    “那可不行,将军有令,自今晚起,要小的一刻不离地守护在王爷身边,倘若王爷有个闪失,小的也活不成了。”张须陀依旧硬梆梆地答道。

    “放肆,你敢当面顶撞王爷?”鲜于罗抢先喝斥张须陀道。

    “好,他不走,就在殿外守着吧。”被殿外的凉风一吹,杨广的头脑冷静了许多,他并没有对张须陀发作,而是一转身回了寝殿,对鲜于罗吩咐道,“你去拿几枚茶叶蛋,几张蒸饼来,再去长姐院里问问,宫里是否来了回信。”

第三十四章 换不了的大厨

    (从明天起,恢复每天一更,时间暂定在11:30,求收藏、求推荐)等杨广再次回到寝殿,瑟瑟已点亮了殿内的灯,将衣架上那些件布帛袍衫尽皆撤下,换上了两件丝制的中衣。

    “王爷,婢子只找到了这两件丝衣,您今晚先穿着,待明日我再叫人来为王爷量身裁制新衣。”瑟瑟显然已从萧萧那儿得了信,一见杨广转身回来,就主动向他解释道。

    杨广满意地点了点头,上下打量了瑟瑟两眼,指着她身上,说道:“自今而后,你们也用不着穿得如此寒酸,都做几身好衣服穿,王府的侍女,就该有个王府侍女的样子。”

    瑟瑟不过十五六岁,正是女孩儿家爱美的年纪,听到杨广如此吩咐,顿时喜笑颜开,甜甜地答了声“多谢王爷赏赐”。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萧萧领着鱼赞疾步走进了寝殿。

    “听说王爷要更换这寝殿内的摆设,老儿多嘴,提醒王爷一句,当今圣上和娘娘皆崇俭戒奢,即连宫中所用,也多是前朝旧物。王爷在这个当口更换寝殿的摆设,是不是有点儿......”鱼赞向杨广行过礼,乍着胆子劝道。

    “用不着你来啰嗦,我这样做,自有这样做的道理。府内是否没有现成的陈设、家具,还要现赶着去做啊?”杨广难以向鱼赞作出更多的解释,开门见山地问道。

    “东西府里倒有现成的。可是自打安姑娘进府后,都锁入了库房,这经年不用的,上面难免沾有灰尘。如果王爷今夜便要更换,只得请王爷屈尊先到正殿内安歇一晚,明日待清扫安置得妥当后,再请王爷挪回寝殿来。”鱼赞抱定了点到为止,不替自己招惹麻烦的主意,当即转变了态度,笑着说道。

    “就按你说的办吧,我在这儿用过饭后,就到正殿去。”杨广对鱼赞的答复还算满意,接着嘱咐道,“今晚不及细看,自明日起,府中所有殿堂宿房,全都换上新家具,一应仆从值役人等,每人做两身上好的新衣,还有,给我备下一匹骏马,换掉那头大青驴。”

    鱼赞面现为难的神情,吱唔着说道:“别的都好说,只是这驴,王爷,一时还换不得。眼下四方多战事,皇上为此专门下过一道圣旨,长安城内除禁军五品以上将校外,皆不得骑马,皇子也不得例外。”

    杨广听了鱼赞的话,才明白了为何李渊有马骑,而自己身为亲王只能骑驴的真正原因,遂没有坚持已见,只向鱼赞明确吩咐道:“总之,今后咱们府中一应该有的派场、用度,皆按用新不用旧、用好不用差来预备,不必再像以往刻意矫饰,搞得里里外外,尽皆破烂不堪。”

    鱼赞虽心知不妥,嘴上却唯唯诺诺,不敢再提出反对的主张。

    当晚杨广便挪往正殿就寝,直等到近二更时分,也没有等到宫中对长姐杨丽华以为夫守孝,婉拒公主册命的回音,料想杨坚夫妇多半是默许了杨丽华暂不领受隋朝公主的册命,自己也放下了心,带着对自己改变历史、改变自身命运的无限憧憬进入了梦乡。这一夜,那位神秘的白衣女子没有出现在杨广的梦境当中,他只梦见了一千多年后的妈妈……

    然而,接下来,一连几天,杨广的心情却无法随着合府内外用度、穿着的改变而好转起来。

    虽然自李渊带领着一百名千牛卫进驻晋王府,接掌宿卫以来,盗贼就再没现身过,然而同时也断了一切线索,难以查找到那晚几乎同时潜入府中的两位不速之客。杨广单凭着自己的推测,尚无法确定他们潜入府中的真正意图,进而也难以有针对性地展开进一步的行动。

    鱼赞虽然十分卖力地仅用了三天功夫,就带人整理出了一份晋王府所有仆从、值役人等的花名册,但是在杨广看来,却对他据此查出府内存在的隐患,清理整顿内务,帮助不大。因为,杨广经当面向鱼赞询问后发现,他的这座晋王府中,二百多名仆从、值役,几乎每个人都有跟府外接触的机会。而无论是安若溪堕胎,还是王府潜入了不速之客,这两件事府中尽人皆知,这就令他无从查问起究竟是谁泄露了消息。有鉴于以往的教训,杨广给鱼赞下达了一道严令:禁止在他身边侍候,有可能听到府中秘事的所有侍女、护卫、仆从随意出入王府,凡有事需出府办差者,须得到鱼赞那儿登记在册,以便事后核查。

    除此之外,杨广还着意向鱼赞打听了府中两个人的身世、来历:第一个就是晋王府的掌案大厨丁三儿,这几天来,杨广几乎每餐都要指靠着他临时发明的“杨氏茶叶蛋”度日,对于像他这样一个小吃货而言,可谓是苦不堪言。

    经过几天的忍耐和观察,他也看出来了,并非丁三儿不肯用心,也不是他厨艺不精,实则是因为他精于的那套烹饪方法与杨广的脾胃对不上。就拿吃肉来说吧,杨广是个无肉不欢的主儿,却怎么也难适应丁三儿近乎原生态的烹肉方式,腥膻油腻且不说,单是这烹肉过程中不放盐,蘸着盐吃肉这一点就令杨广消受不起。孔夫子说过:食色,性也。这一天两顿饭要是吃得不开心,无疑会极大地影响一个人的情绪,特别是像杨广这样一个身体正处在发育期的少年。因此,杨广便暗暗起了更换府中大厨的念头。然而,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这位丁大厨手艺不怎么样,来头儿却不小。他和在晋王府门房担任更夫的那位焦二一样,都是昔日老随国公杨忠,也就是杨广的亲爷爷府中的旧人,与身为杨广奶公的鱼赞一样,都是打杨广一落生,就来他身边侍候差事了,完全称得上是晋王府中的元老。

    杨广听鱼赞介绍完丁三儿的履历,一口气从头泄到了脚:瞧这架势,要更换丁三儿,说不准还会惊动父皇杨坚和母后独孤伽罗呢。

    得了吧,这主儿手艺虽差了点儿,可人还算是靠得住,由他在府中掌厨,至少自己不用担心饭食中会被人下毒。无奈之下,杨广也只得这样安慰自己了。

第三十五章 甩不掉的尾巴

    (求收藏、求推荐)另一个杨广最为关注的人则是每日跟随他身边的鲜于罗了。一提到鲜于罗,杨广不得不承认,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贴身护卫和跟班儿,是到目前为止,最能令他从这场魂穿中感受到快乐和满足的人了。

    同时,杨广并没有被鲜于罗的花言巧语、机灵乖顺蒙蔽了双眼,在接受了省博物院近两年的“国宝讲解小明星”历识课程的培训之后,结合平时阅读大量的历识掌故,他私下里总结出了一个千年不变的历史规律:君王身边多小人。鲜于罗是整座晋王府中最接近自己,也最了解自己一举一动,甚至是内心想法的人,他必须确保鲜于罗既无条件地绝对忠诚于自己,同时还不能是毫无操守、品行的奸佞小人。

    关于鲜于罗的出身、品行,从鱼赞那儿得到的答复,令杨广基本感到满意:鲜于罗是鲜卑人,其祖上曾在北魏一朝做过州刺史。到他父亲那一辈时,家道中落,只在西魏和北周的军队中当过伙长之类的下级军吏。十年前,鲜于罗的父亲在北周攻灭北齐的那场大战中不幸战死,当时,鲜于罗父亲归属的那支北周军队的主将杨坚便将不满六岁的鲜于罗收留在了自己府中,指派给了二儿子杨广做伴当,一直至今。

    这样的出身、履历应该能够确保鲜于罗对自己的忠诚,可就不知这小子的品性到底怎样。杨广听罢鱼赞的介绍,暗自寻思着要找个机会试探试探鲜于罗的为人。

    安若溪离开晋王府后,杨广最感头疼的便是每日到太学上学了。最近几天,身为皇家子弟首席教师的太子少保、纳言苏威新近又被皇帝册为京兆尹、御史大夫等要职,一人身兼五职,数得上朝臣当中第一大忙人,无暇来太学授课,便由官居内史舍人的裴矩代替他,兼讲书经(《尚书》)和诗经。

    自从那天临场考校,杨广在后世唐朝几位伟大诗人的庇佑下,借助安若溪的事前押中考题,以及三首流传千古,当代小学生必背的唐诗名篇,出尽了风头,从诸皇子和勋戚子弟中脱颖而出,成为了裴矩眼中视若至宝的学霸,短短几天时间里,杨广就切身感受到了在古代做一名合格的学霸是多么的不容易。

    且不说每堂课,裴矩都要提问杨广关于当堂所授经义的理解,一旦他回答得稍有偏差,即命罚抄课文五遍,而诸如杨秀、虞孝仁等人,即使是答得驴头不对马嘴,根本不着边际,也只受到几句无关痛痒的责备,单说这当堂赋诗一事,裴矩无疑是把杨广当成了一位天才的诗人,往往会在讲解《诗经》的过程中突然给杨广命下诗题,令他当场赋诗一首,借以告诫其他学生,要以杨广为学习的榜样,发奋学习,天天向上。

    幸亏杨广脑子里的存货还有那么个百十首,短期内还勉强应付得来,可是,做为一名一千多年后的小学毕业生,他脑中死记硬背下的却是不同时期,不同诗风的数十位诗人的名篇,不仅诗风颇为不同,即连用字用词上也风格迥异,时间稍稍一长,被当场考校的次数一多,难免会漏出马脚,使学识渊博的裴矩开始怀疑起,在晋王府内,杨广的身边有不止一位高才、诗人辅助、教导杨广。

    这几天来,在太学中唯一令杨广感到庆幸的是,他经过上百次的抄写课文,认识的字渐渐多了起来,对不标句读的古书慢慢也读得通顺了。

    杨俊、杨秀兄弟二人自那天与杨广在太学的院中干了一架之后,上下学路上和课间休息时和杨广碰面时虽不甚搭话,彼此间冷淡了许多,但也未敢向以前那样口出不逊,公然讥讽杨广,兄弟间相处得还算平安无事。

    虞孝仁听说了杨广在与他到“江南岸”酒楼渴酒吃饭的当天,回府后便将安若溪赶出了晋王府,情知再无法将父亲虞庆则家书被盗一案推到安若溪身上,也不再和杨广谈起此事,只时不时地欲拉杨广到“江南岸”喝上两杯,抑或逗引杨广随他到东市订一只海东青来驯养。

    几天时间里,杨广吃下了几十枚茶叶蛋,嘴里能淡出鸟来,心里早就巴不得随虞孝仁一起再赴“江南岸”,尽情享用谢讽亲手烹制出的各式美味了,可是,每每他和虞孝仁说说笑笑地从太学的院子里走出,想到“江南岸”大快朵颐之时,迎面都会撞上一个铁塔般的身躯挡住去路。

    张须陀做为李渊亲自挑选,指派来守护杨广的贴身卫士,这几天来可说是兢兢业业、恪尽职守。无论是杨广走到哪里,他都会如影随形地跟到哪里,可一旦发现杨广欲脱离王府、太学这两点一线,要擅自行动,他就会毫不客气地拦在杨广面前,口无二话地说上那么一句“将军有令,请王爷即刻回府”,尔后用他那双大牛蛋眼直愣愣地盯视着杨广,直到杨广顺从他为止。

    曾经有那么一两次,虞孝仁在一旁瞧着张须陀不顺眼,想替杨广教训教训他,开始时严厉申斥他,得不到丝毫反应,及至后来虞孝仁实在忍不住了,趁张须陀瞪视杨广,对自己没有防备之机,举起手中的驴鞭,劈头盖脸地朝张须陀抽了下来。谁知,还未等他手中的鞭稍挨着张须陀的身体,虞孝仁只觉一股大力向自己袭来,尚未看明白张须陀使的是什么招势,就横飞出了足足三丈开外,重重地摔落在地,半天爬不起身来。

    杨广从初次见面就不喜欢这个做事呆板,不懂礼貌的家伙,曾不止一次地找到李渊,请他把张须陀从自己身边调开,同时,也借机向他说明自己只不过是应虞孝仁之请,到“江南岸”喝喝酒,改善一下伙食,顺道逛逛东市而已,断不至有什么危险的。

    李渊脾气出奇地好,不管杨广在他面前如何的威逼利诱,他都用一句话来回答:“调开张须陀可以,那从此以后就只能由我陪着王爷了。逛东市也可以,须得我入宫禀明娘娘。”搞得杨广半点儿脾气也没有。

    有了张须陀这个甩不掉的尾巴,杨广甚至常常觉得自己不像个王爷,倒像是个犯了罪的囚徒,每天被张须陀押解着从王府到太学,再从太学回到王府,一点儿也不得自由。于是,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地把李渊,连同可恨的张须陀一起赶出晋王府。

第三十六章 朝堂上的一场好戏(上)

    (求推荐、求收藏)转眼就到了宇文阐头七的日子,头天晚上,宫中派中使传下皇帝的口谕,命所有皇子并在京四品以上官员于次日五更准时在露门集合,参加朝廷为宇文阐举行的盛大葬仪。

    这对杨广来说,意味着他在穿越的第七天,终于有机会见着这一世的父亲——隋文帝杨坚了。

    杨丽华作为宇文阐的嫡母,自然也在受邀之列。不过,她却以身体偶感风寒为由,婉言拒绝参加宇文阐的葬仪,这使杨广更加坚信,杨丽华一定是从宇文阐的生母朱满月那儿得到了唆使人杀害宇文阐的真正凶手是自己的父亲杨坚,以拒绝进宫参加葬仪来表示她的愤恨和不满。

    杨广私心里也觉得杨坚如此兴师动众地为一位死在他手里的前朝皇帝举办葬仪,有些滑稽可笑,但一想到这将是他穿越以来第一回入宫晋见皇帝,与大隋朝的文武群臣会面,小心脏仍禁不住呯呯直跳。

    当天天还未亮,杨广就早早地起了身,洗漱穿戴已毕,悄悄叫上在殿外廊房中值夜的鲜于罗,直奔府门而来。

    两人一脚跨出晋王府的大门,却只见一身朝服的李渊笑吟吟地正站在府门外候着他们呢。

    “王爷,今天奉皇上旨意,我也要入宫参加介国公的葬仪,就让张须陀留在府中当差,我陪着王爷入宫去吧。”

    杨广无奈,只得在鲜于罗的搀扶下,翻身骑上了驴背,与李渊并辔而行,向露门的方向走去。

    “表兄,你说这介国公倒底是被何方妖孽缠上了身,夺去了性命?”杨广不怀好意地边走边向李渊问道。

    “听说娘娘于介国公薨逝的当日,已命会真大师率领一众弟子进驻弘圣宫作法捉妖,会真大师佛法精深,想必如今已有了结果吧。”李渊目不斜视,回答得滴水不漏。

    “七天前,鲜于罗在府中发现的那名不速之客,依表兄之见,会不会也是妖孽化做人形,潜入我府中,欲行不轨?要真是如此,我也要请会真大师来府中做上几天法事,镇一镇妖气。”杨广话中有话地试探着李渊的反应。

    “阿纵,”李渊改口称呼起杨广的小名来,“表姐身为北朝的大天元皇后,静帝一朝的皇太后,她搬入你府中居住,有些许小贼随之而来,原本就在皇上、娘娘预料之中。会真大师擅于捉妖,却不一定会捉贼,你说是吗?”

    听李渊话中之意,分明有杨丽华在他府中住得一天,他和一百名千牛卫就决不会撤离。杨广的脸色登时变得难看了起来,再无心思与李渊搭讪,闷声不响地只管摧动大青驴向露门走去。

    远远地,杨广看到露门前已聚集了有二三十人,其中一位个头最矮的似乎是自己的五弟,汉王杨谅,遂撇下李渊,直奔杨谅跑了过去。

    “五弟,想不到你小小的年纪,起得却如此之早,我还寻思着,这会儿露门前不会有人,想不到你赶到了我前头。”因曾受杨谅命护卫梁默解围之惠,杨广对这位幼弟颇有好感,翻身下了驴,亲热地同他打着招呼。

    “二哥,快来见过姑丈。”杨谅用手一指立在露门旁站着的一位身材高大的禁军将领,提醒杨广道,“姑丈这两日最是辛苦,昨夜到现在几乎没合过眼。”

    杨广偷眼观瞧,但见此人面如淡金,凤目狮口,身着软甲,头上戴一顶帅字金盔,挺身站在那里,活似一尊守门的金刚。

    杨谅既然称这人为姑丈,瞧他的这副相貌、穿着,不但身为皇亲国戚,分明还是位禁军大将。杨广一边暗自寻思着,一边紧走几步,抱拳躬身施礼道:“杨广见过姑丈。”

    这时,李渊也赶到了,翻身下马,紧跑至那人身前,抱拳行礼道:“属下李渊参见窦大将军。”

    左宫伯、右武侯大将军窦荣定冲李渊抬了抬手,算是同他打过了招呼,回过头单对杨广说道:“阿纵啊,这些日子怎么不见你到我家里去啦,你姑姑昨天还念叨你来着。”

    杨广瞪了李渊一眼,差点儿脱口而出,顺便在他的上司面前告他一状:“表兄差人把我看得像个囚犯似的,哪里有空去看望姑姑和姑丈啊。”却张了张嘴,还是忍住没说,只向窦荣定问道:“姑姑多日不见,可还安好?改日一定到府上拜望姑姑、姑丈。”

    窦荣定拍了拍杨广的小脑袋瓜,体谅地说道:“得了,有你这句话就行了。你府中不太平,平时还是少到各处走动得好。叔德这些天只怕也闲着吧?”说着,微笑着望了李渊一眼。

    露门前聚拢的皇帝国戚和文武朝臣越来越多,窦荣定一眼望见秦王杨俊和越王杨秀联袂而至,遂招招手,示意他二人到自己身前来,有意板着脸问他们道:“我怎么听说你们兄弟俩合起伙来欺负阿纵一个,他纵使比你俩大上一两岁,也架不住以一敌二啊。你们是闹着玩儿,还是动真格的呀?”

    杨俊、杨秀两个似乎对这位姑丈很是忌惮,听他问起多日前与杨广在太学斗殴之事,互相望了一眼,乍着胆子答道:“我们闹着玩儿的,再说,二哥身边有千牛卫护持着,我们怎能欺负得了他,不被他欺负,就算不错了。”

    窦荣定举起拳头,在杨秀当胸轻擂了一下,笑着说道:“你这小子,要是每日肯用些功来习武,把这身膘儿给去了,我瞧着阿纵这小身板儿,还真不一定是你的对手。”

    杨秀见窦荣定同自己玩笑起来,胆色也壮了起来,嘟囔着说道:“我就是肯用功,姑丈你也不会派这样的高手来教我啊。”说着,用手指向杨谅身后的梁默。

    窦荣定一句玩笑话说出口,立马意识到今天的这种场合不宜当着众人的面儿与几位皇子说笑,有意掩饰着清了清嗓子,抬头望了望天色,对杨广等几人说道:“时辰就要到了,请几位殿下各自回班列队,等候陛下传唤入宫吧。”

第三十七章 朝堂上的一场好戏(下)

    (求收藏、求推荐)五更天的更锣之声刚落,露门两扇朱漆大门便缓缓开启了,有中使在门洞里站定,冲着门外三四百位入宫参加葬仪的勋贵、朝臣朗声叫道:“奉圣上口谕,着晋王杨广、秦王杨俊、越王杨秀、汉王杨谅并一干人等前往临光殿晋见,为介国公举哀。”

    站立在杨广兄弟四人身后的几百名勋贵、朝臣听了这道口谕,心里都明白,自今而后,站在他们身前的这四位尚在稚龄的皇子也将参与到朝廷的政务之中啦。

    杨广等兄弟四人率领着一班人等登上高高的台阶,走进临光殿,但见殿内四周尽悬挂着白色的幔帐,居中的御座上坐定一人:头戴白纱天平冠、身着赭黄袍,腰束十三环玉带,生得是五柱冲天、龙准虎目,方面大耳,端坐于丹犀之上,稳若泰山,不怒自威。在他的左侧身后站定一位腰悬宝剑的彪形大汉,正目光如矩地注视着缓缓走进临光殿的众人。

    太子杨勇立于丹犀的台阶上,眼见着以四位皇子、亲王为首,众人在殿内排班站定,回身向御座中的杨坚躬身禀奏道:“启禀父皇,列位臣下俱已到齐,请父皇下旨,为介国公举哀治丧。”

    杨坚缓缓站起身,神情庄重地走下丹犀,亲手把丹犀下坐着的一位胖大的僧人搀扶至丹犀上居中站定,自己则和杨勇转身下了丹犀,站立于众人之前,大声说道:“敬请会真大师为介公施法招魂。”

    会真和尚双掌合什于胸前,紧闭起双眼,口中喃喃有声,像是在念诵着佛经,为宇文阐超度亡魂。一时间,大殿内寂静无声,众人皆在会真和尚的诵经声中默默悼念着这位在人世上活了不到八年的前朝末代皇帝。

    突然,殿外刮起了一阵阴风,吹得殿内众人衣角袍襟簌簌作响,刹那间,殿内的光线变得昏暗了下来。杨广被这骤然而变的天象给惊呆了,心中暗想:莫非这和尚真有法力,能呼风唤雨不成?

    但听怪风起时,会真和尚陡地睁开双眼,目中精光暴射,骈起左手两指,朝南方一指,口中大喝一声:“大胆妖孽,还不速去!”

    只见他手指抬起处,倏地燃起一道蓝色的火苗,一闪而灭。

    说也奇怪,随着会真手指间火苗的一闪一灭,那股怪风也消失不见了,殿内的光线也变得明亮了起来。

    会真和尚高声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双掌合什,向杨坚禀报道:“陛下,老衲七日前,带领三十六名弟子奉旨进驻弘圣宫施法,本已锁定了那妖孽的来路,不想那妖孽神通广大,竟挣脱了禁锢,欲趁今日朝堂举哀,前来劫走亡灵,被老衲使出金刚佛力驱走,现已逃往了它的老巢。”

    杨坚一脸虔诚,抬头问会真和尚道:“敢问大师,那妖孽来自何方?”

    会真和尚手指东南方向,轻轻吐出两个字:“江左。”

    杨广先是被那阵骤然而起的怪风惊出一身冷汗来,及至亲眼看到会真指尖燃火,已是稳住了心神,心中暗想:记得电视剧《水浒传》一开头,入云龙公孙胜便指出指尖燃火的伎俩,诓骗宋江入伙,合劫生辰纲,反被宋江当场识破,公孙胜指尖涂了白磷,遇风即着火。却没想到这隋朝的和尚竟敢当着皇帝和满朝勋贵、朝臣的面儿,也玩儿起这样的把式来了。

    更令他感到啼笑皆非的是,自己这一世的父亲,堂堂的大隋开国皇帝杨坚,居然装模作样地公然和会真两人演起了双簧,不但坐实了妖孽杀人这件子虚乌有的事,而且居然煞有介事地把脏水泼向了与隋朝敌对的南陈。

    “列位卿家,会真大师已指明了妖孽的来路。南陈,无论与前代之北周,还是同如今我大隋,兵戎相见多年,一向互为敌国,就在南陈使臣到访介国不久,介国就被妖孽所害,何其痛哉!”杨坚抬手示意会真和尚退下休息,挺身站上丹犀,面向殿内众人,语气沉痛地说道。

    “誓灭南陈,斩除妖孽,为介公雪恨!”一个五短身材,面目黎黑的中年朝臣从朝臣前列挺身走出,振臂高呼道。

    有唱的,就有和的,这可真称得上是君臣配合默契的一出好戏!杨广怀着调侃的心思想道。

    殿内响起了一片参差不齐的响应声,显然,有相当一部分人和杨广一样,都已瞧出这只不过是场僧俗互动、君臣配合的好戏罢了。

    杨坚却无视这些,从太子杨勇手中接过三柱点燃的香柱,转身来到殿内右侧设着的宇文阐灵位前,躬身拜了三拜,恭恭敬敬地把三柱香并排插在了灵前的香炉内,这才回过身,面向众人,朗声说道:“我大隋承天允命,受禅于北周,前已下诏,视介公为我大隋宾客,赞拜不名、表章不奏,今日朕亲率众卿家举哀于朝堂,为介公招魂,指天共誓,上应天命,下安黎庶,南北一统,以彰我华夏之威荣。”

    他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铿锵有力,杨广听了,也不禁感到热血沸腾,随着众人响亮地盟誓道:“上应天命,下安黎庶,南北一统,以彰我华夏之威荣。”

    随后杨坚返回丹犀之上落座,以太子杨勇为首,诸王公大臣依班列走至宇文阐灵位前,向灵位三拜行礼,而后依次退出临光殿。

    杨广与杨俊等三个弟弟向宇文阐的灵位行过礼后,一边随着人流向殿外走,一边回味着方才的葬仪,似乎对父亲杨坚为何要自编自导自演这场戏的真正用意有所领悟。

    “晋王殿下,谢讽这几天新创了两道新菜,如殿下今日肯赏光的话,不妨随老夫到‘江南岸’一品滋味儿。”

    杨广闻声扭过头一看,原来是舒国公刘鲂挤过人群,来到了自己身后。

    “多谢舒公相邀,小王正有此意。”杨广张眼在殿内寻找着李渊的身影,爽快地答道。

    刘鲂却脚步未停地从杨广身边走过,压低声音说声“那老夫就恭候王爷光临了,”匆匆忙忙地出殿去了。

    这老儿也真是奇怪,哪儿有这样邀请人的!杨广正对刘鲂反常的举动感到纳闷儿,就听身后传来一个洪钟般的声音:“晋王殿下请留步。”

第三十八章 隋之重臣

    (求推荐、求收藏)杨广再次转头,见身后站定一位身着软甲,腰悬宝剑的彪形大汉,冲自己说道:“陛下有旨,请晋王随元胄移步武德殿说话。”

    元胄?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杨广见父亲杨坚犹端坐于殿中,兄长、太子杨勇侍立在侧,不知道父亲单单把自己留在宫中是为了何事,遂向元胄躬身答道:“杨广领旨。”

    武德殿就在临光殿以北不远的地方,在长安宫城中,论形制规模,仅次于临光殿。隋文帝杨坚受禅后,便把这里当做了日常与亲信重臣会商朝务的所在。

    杨广跟随元胄走进武德殿时,见殿内已有三四位身着朝服的大臣在候着了,方知杨坚并不只留下自己一人来问话,紧张的心情才稍稍放松下来。

    “尚书左仆射高颖见过晋王殿下。”不久前在临光殿中首先响应杨坚的那位五短身材的黑面大臣头一个迎了上来,向杨广躬身施礼道。

    “上柱国杨素见过晋王殿下。”

    “内史令李德林见过晋王殿下。”

    高颖、杨素、李德林?!这不是隋朝历史上最有名的几位重臣吗?杨广忙不迭地向三位大臣抱拳还礼,心中暗自惊讶道。

    只有一人,见杨广走进殿来,并不上前施礼,一脸矜持地站在原地,手捻胡须,微笑着看着杨广。

    杨广反应还算敏捷,由殿中其他三人的身份迅速推断出,此人极有可能就是自己在太学时的授业师傅、身兼五职的苏威了。于是,疾趋向前,走至苏威面前,执弟子礼躬身说道:“杨广见过老师。”

    苏威当着高颖等人的面儿接受杨广的行礼,颇有几分得意之色,伸双手扶起杨广,口中说道:“殿下请起,近日朝务缠身,未至太学,前几日曾听裴矩夸赞殿下诗思隽永,诗才高旷,老夫颇感欣慰呀。”

    杨广面色一红,忙自谦道:“学生才疏学浅,所作徒搏老师一笑而已,何足挂齿。”

    李德林听了杨广这话,大不以为然,漫声吟道:“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似这等忧国忧民之绝句佳作,苏少保如只对之一笑,吾真不知其行可乎?”

    苏威仿佛对自己门下能出杨广这么一位身份既尊,诗才又高的学生很是自得,笑着冲李德林说道:“岂止是对之一笑,苏某慨叹还来不及呢。里仁,苏某倒以为,‘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一句更好,全无绮丽辞藻,却写尽了游子思乡之情,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哪。”

    杨广聆听着苏、李二人在他面前会文品诗,羞得脸上的红晕一层盖过一层,恨不得当场找个地洞钻进去。

    “朕虽不懂诗,却觉得‘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一句最好,颇有男儿慷慨之气。”

    殿内众人循声向殿口望去,只见杨坚在前,太子杨勇和禁军统领,杨坚的亲姐夫窦荣定一左一右跟随在后,走进殿来。

    杨坚径直走到杨广身前,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用力晃了几晃,朗声说道:“阿纵,作得一手好诗,固然是好,但身为朕亲生之皇子,我大隋之藩王,还须能提刀执弓,却敌于阵前。朕遍览裴矩所呈你所作之诗,唯觉此句尽展吾儿胸中之宏图壮志,因此,今日单留你在此,且在旁听听朝务,以期将来果能替朕出镇边关,不教胡马度过阴山。”

    太子杨勇在旁说道:“阿纵天命不凡,高才大志,儿臣身为储君,自感汗颜,今后定将以阿纵为楷模,勤思敏学,以不负父皇重托。”

    杨坚听到天命不凡四个字,不禁转头睨了杨勇一眼,旋而笑呵呵地环视着殿内诸人,说道:“太子能这么想,朕心甚慰。列位都是朕的股肱之臣,今日不必拘礼,都赐座说话吧。”

    待诸人依旨各自落座之后,杨坚首先向着苏威和李德林二人说道:“无畏,公辅,呆会儿朕要和独孤、处道会议军务,你二人都是大忙人,就先说说你们的差使吧。”

    高颖的父亲因是当今皇后独孤伽罗父亲独孤信的亲信家臣,因此,平日里杨坚夫妇但以独孤称呼高颖,以示亲近。

    苏威因要向杨坚禀奏虞府失窃案的查案进展,并不急于开口,只以目光示意对面坐着的李德林先说。

    李德林职不涉军务,也不推辞,当即起身向杨坚施礼,奏道:“臣前奉旨,清查各郡、州、县使令及上佐所缺员额,现已查明,各郡、州尚缺刺使共计十三人,县令尚缺一百零六人,各郡州县上佐前朝时概由使令聘任,各地多寡不均,陛下前已有旨,自今而后,各地方上佐概由吏部委任,选派,臣粗略算来,尚需铨选三百六十八人赴各地担任上佐。臣议,凡王公、勋爵、五品文武职事者,皆可推举一人,由吏部考校后,论才分遣各方。至于使令之选任,臣等不敢擅专,唯赖陛下圣裁。”

    杨坚边听边连连点头,却并不急于开口,而是向侍立在身侧的太子杨勇问道:“关于各郡、州、县使令的选任,太子有什么要说的吗?”

    杨勇似乎还未完全从刚才主持葬仪的情绪中解脱出来,骤听父亲问询他的意见,忙躬身答道:“儿臣和李内史怀的是一样的心思,唯赖父皇圣断。”

    杨坚微微皱了皱眉,转向高颖问道:“独孤,你身为尚书左仆射,吏部归你分掌,对于使令的选任之法,可有良策?”

    高颖挺身而起,拱手答道:“关于各地使令的具体人选,臣无话可说,唯对选任之法,有一二浅陋之见,既承陛下问起,就抖胆说上两句。吏部查明所缺使牧之郡、州,除两郡三州外,其它四郡四州俱是边关重镇,当下南北东西,可说没有一方无有兵戈之忧,因此,臣建言,凡是当属边关的郡、州,朝廷无须另派使牧,但以各郡、州行军总管兼掌军政,以各郡、州长史、司马、参军等上佐分理庶务即可。至于不属边关之郡、州,陛下但选亲旧子弟暂领其政,待边患稍减之后,再论才选任即可。”

    先前在临光殿时,杨广亲眼见到高颖当众拍杨坚的马屁,误以为他是个奸佞小人,及至听了高颖的这番话,方才见识了当朝宰相、隋朝第一能臣的风彩,不禁暗暗称奇。

第三十九章 统一方略

    (求收藏、求推荐)“公辅,独孤所言,你以为可行不可行啊?”杨坚依然没有表明自己的态度,返回来又向李德林问道。

    “高仆射之言甚是,只是臣以为,眼下既属非常之时,陛下当以非常之法应之,不必区分边关、内地,暂可一律以行军总管兼掌各郡、州军政,似乎更简便易行一些。”李德林不假思索地答道。

    “唔,公辅所说,确乎更利于当前形势,就这么办吧。至于现缺各郡州行军总管的具体人选,容朕斟酌后再定。公辅,如无旁事禀奏,你可以退下了。”

    因为在之前杨坚听从虞庆则的建议,准备尽诛北周皇族宗室时,李德林坚决反对,故而他这位昔日相府的旧臣如今在杨坚面前已受了某种程度的冷落。

    李德林第一个向杨坚拱手告辞,离开了武德殿。

    杨广站在一旁,心中暗想:原来古时君臣之间就是这么会商朝政的啊。李德林居然直言不讳地纠正高颖向皇帝建言中的不足,而杨坚则当场就对李德林的纠正给予了肯定,殿中的气氛完全不似他想像的那样凝重、正式。

    “陛下,臣蒙皇恩,兼领京兆的当日,尚书右仆射虞庆则府中发生盗案,现已初步查明,虞庆则家中失窃之家书中,确有关于并州兵力、粮晌等军机秘务,据此推断,虞府盗案应是突厥斥候所为。突厥向以游牧抢掠为生,不谙通商之道,因此,长安城中几无定居之突厥人,据臣查知,目下只有阿波可汗使节一行十数人,并随长孙晟一月前返回长安之三四名突厥小厮嫌疑最大。”苏威说到这儿,有意无意地抬眼盯了杨广一眼,略一迟疑,接着说道,“另,关于晋王府......”

    “行了,虞庆则在家书之中写进军机秘务相关内容,实属行事不密,着即免去其尚书右仆射,改任左武卫大将军。”不知是什么缘故,苏威刚一提到晋王府中潜入不速之客这件事,杨坚当即就打断了他,转向高颖说道,“无畏既说到了突厥斥候,独孤,你且把日前朕和你议定的统一方略向他们几个说说吧。”

    统一方略!怪不得父亲杨坚要煞费苦心地演那么一出好戏,原来他早有统一南北的雄心壮志和详细方略啊。杨广一想到穿越前在电视剧中看到的千军万马,驰骋鏖战的壮观场面,禁不住血脉喷张,竖起耳朵,一字不落地听了起来。

    “太子,晋王,列位。”高颖立于殿中央,侃侃而谈道,“陛下自登极以来,夙夜萦怀者,莫过于统一大业。七日前,江左妖孽残害介公,更使得陛下痛下决心,兴兵南下,一举灭陈。然而,西、北两边不靖,灭陈大计终难付诸实施,为此,陛下圣躬独断,欲先发大军平定西、北两边,待逼突厥、吐谷浑与我大隋签订休战盟约之后,再全力攻灭南陈。据昨日河陇传来的消息,乐安公元谐所率大军已大败吐谷浑,西疆初定,目下所虑者唯北边之突厥。据幽州阴寿、并州虞庆则差使来报,突厥沙钵略可汗摄图正欲联合阿波、达头等五可汗合兵一处,于入秋之后,发兵数十万,对我幽并等州郡展开大举进攻,情势十分危急。因此,陛下欲调镇南之军北进,与突厥决一死战,一举安定北境,尔后举倾国之兵,南下灭陈。”

    “先皇在世时,曾与突厥木杆可汗联兵攻打过北齐,对朕说起过,突厥铁骑虽彪悍,然因其蛮化无训,不足为虑。朕昨日已命上柱国李充,大将军韩僧寿征发稽胡十万,于雁门一带修筑长城,以御突厥。待一战而定北境后,即可全力举兵南下,攻灭妖陈。”杨坚说到这儿,转向坐于高颖下首的上柱国杨素,问道,“处道,对朕这击北图南之方略,你有何见解呀?”

    杨广心知这杨素就是《隋唐演义》中名列隋唐十八条好汉之八的靠山王杨林的历史原型(另有一说,杨林的历史原型是广平王杨雄),也是历史上,隋炀帝杨广驾前天字第一号的权臣,不由得多瞧了他两眼。

    杨素生得白面长须、星眉朗目,端坐在那里,一派仙风道骨,浑似一位出家修行的道士,全然不像是一位能征惯战的大将。

    然而,杨广却知道,就是眼前这位生得一副慈眉善目的杨素,实则是一位杀人不眨眼的魔王,在穿越前订阅的《探索历史》杂志中,就记载有两则关于杨素的小故事:

    其中一个说的是,杨素每逢带军与敌人打仗,总是有意先派一支人数远少于敌方的小股部队去打头阵。由于人数远少于敌方,因此,这支先锋部队大多会大败而回。这时,杨素就会毫不留情地下令将这支倒霉的炮灰部队,自带队将领至普通军士,一个不剩地斩尽杀绝,并指着他们的尸体告诫全军将士,如若他们再敢战败,就只能落得个和这些被斩将士一样的下场。在杨素用一颗颗血淋淋的人头发出的最为残酷而严厉的警告下,全军将士唯有拚死杀敌,才能为自己争得活命,于是,杨素率领的军队,往往打起仗来,人人效勇,个个争先,就这样,为杨素挣得了赫赫战功,入隋之初,就被封为上柱国的高位。

    另一个则说的是,十几年之后,杨素奉旨主持修建仁寿宫,由于急于赶工期,争得杨坚的宠信,督责甚苛,以至于累死了十几万人。当这座美仑美奂的行宫竣工后,杨坚来行宫避暑,晚上却见过满山遍野的鬼火闪烁,后来一问,才得知了实情。杨坚一气之下,就要把杨素处死,结果,在独孤皇后的亲自说情下,才饶了他。

    “陛下深谋远虑、英明睿断,定下这击北图南之统一方略,臣恭闻之后,不胜惊讶敬佩之至。如陛下信得过杨素,臣愿亲提一支兵马北上幽并,与突厥五可汗会猎于关外。”杨素长揖到地,对杨坚表示出无限的钦佩和忠诚。

    “世宽,你意下如何?”杨坚笑呵呵地示意杨素平身,却对他主动请缨,未置可否,转向窦荣定问道。

    一年前,杨坚入朝作北周的丞相时,就援引自己的姐夫窦荣定担任左右宫伯,执掌禁中宿卫,而三个月前登极之后,太子杨勇则成为了禁军最高统帅,窦荣定这位前禁军统领眼下正面临着下岗的风险。

    加之,窦荣定年少时就与杨坚交好,素知他的秉性、为人,眼见杨素主动请缨未果,杨坚反倒来询问自己的意见,便猜想杨坚有任自己为将,率军北征之意。

    他倒不似杨素那样对杨坚尽说些谄媚、讨好的话哄他开心,只紧锁双眉答道:“突厥勃兴,已有数十载,其疆域东西绵亘几达万里,如果真是突厥五可汗联袂来犯,陛下发数十万大军与其一战,胜,不过是却突厥于关外而已,而万一要是战况不利,到时南陈再趁危来袭,为之奈何?因此,据臣看来,对突厥一战,未必是目下最好的办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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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云:
三百年地分南北,九千里日月东西。
少年马上披重甲,老僧溪边浣袈裟。
饮马长城嗟蹉跎,戏蝶迷楼话旖旎。
大业贞观兴亡事,曲折是非任涂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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