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一路隋行TXT下载一路隋行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一路隋行全文阅读

作者:朱藤紫骢     一路隋行txt下载     一路隋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21章 自证清白

    杨广乍听此问,不禁心头一喜,抬头答道:“昨晚在母后宫中听清河公向母后禀奏他识得高德此人时,儿臣就曾推料,必是南陈安插在长安的细作指使高德上书,欲施用离间计惑乱朝政,离间我父子亲情。因此,恳请母后出面劝说父皇,容儿臣在长安多留些时日,亲手将关自在捉拿归案,以敬效尤。”

    独孤伽罗见杨广领会错了自己的话外之音,不想着尽早离京避祸,反而要自己劝说夫君,要将他留在长安,继续清查关自在,不由得苦笑一声,问杨广道:“今儿一早我听何柱儿说起,好像在临德殿外瞧见了你,阿纵,你来正阳宫之前,可是已见过了你父皇?”

    “是。父皇要儿臣明日便动身返回并州,可是,娘......”杨广急切地还要辩说,却被独孤伽罗挥手制止了。

    “阿纵,你不满十三岁便离京出镇并州,五年来此番头一回奉旨还朝,为娘又何尝不想要你在长安多住上些日子呢?”独孤伽罗抬手用巾帕擦拭了一下眼角,意味深长地说道,“打从心底里,为娘压根儿也不相信,你们兄弟中的任何人会做出如此悖逆不道之事。可儿啊,你父皇身为一朝之君,他之所以会将身边的三个儿子都发落出长安,自有他的一番道理,况且,无论是从江山社稷考虑,还是从证明你兄弟三人自身的清白着想,娘都认为你父皇这么做,并没有做错什么。因此,娘劝你一句,还是遵从你父皇的旨意,明日便动身离开长安,返回并州去吧。”

    “娘,儿臣就不明白了,朝中、宫中出了高德上书这样的事,父皇怎么就会怀疑到了我们兄弟的头上了呢?”当着母亲的面儿,杨广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发泄出了心中的不满。

    “这些年来在并州,王子相,李广达等人没有教导过你吗?历朝历代,曾发生过多少为争夺皇位,父子手足相残之事?”独孤伽罗面沉似水,加重了语气,教训儿子道,“尔如今,你父皇春秋正盛,却忽然冒出个高德上书之事,要劝你父皇退位,传位给你大哥,要换做是你,你会怎么想?会不会想到,我的某一个儿子为朝廷立下了大功,自认为羽毛丰满了,着急着抢班夺权篡位,唆使他人上书,逼劝父皇退位,嫁祸太子,以达到其不可告人之目的!”

    独孤伽罗这番话说得极重,就差当面直指杨广就是唆使高德上书的幕后主使了,杨广听了,再也站立不住,匍匐在地,连连叩头谢罪道:“儿臣冤枉,佛祖在上,儿臣决无此篡逆之心哪,切请母后明鉴!”

    面对着自己最为宠爱的次子杨广,独孤伽罗也是受了杨广执迷不情味所逼,一时恼怒,才冲口揭出了夫君驱赶三个儿子离开长安的真正用意,待见杨广吓得如此模样,又不免后悔,后悔不该毫不隐讳地向杨广说明这一切,遂有意放缓了语气,冲杨广吩咐道:“你起来吧。娘方才所说,只是气头上的话,你不必太过当真。你要明白,你父皇发落你兄弟三人离开长安,也是为了给你兄弟三人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阿纵,这些年来,你在并州与突厥对敌,也算得经历过些大事,怎么连如此简单的道理都领悟不出呢?”

    “娘,儿臣实在是急于将隐藏在高德身后的元凶首恶缉拿归案,才一时糊涂......”杨广既羞且愧,趴在地上抬不起头来,喃喃说道。

    “你明日离开长安后,就叫厄儿、昭儿母子挪回宫里来住吧,这样的话,娘也好平日里对她娘俩有个照看。嗯,安若溪如今怀着身子,就叫她也随厄儿一同挪到宫里来吧。如此一来,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儿臣谨遵母后之命,明日一早就送她们母子三人入宫,尔后即离开长安,返回并州去。”杨广低垂着头,唯唯诺诺道。

    “切记,你此番返回并州,再不许过问旁的事,只一心一意镇守好你的河北道,维持好与东突厥的关系即可。你能做到吗?”独孤伽罗犹不放心地叮嘱道。

    杨广到正阳宫向母后辞行,却因巧遇长姐转变态度,主动接受大隋公主的封号,进而激发起他欲留在长安,揪出唆使高德上书的幕后元凶,不想却招来母后毫不留情面的一番痛斥。虽然由此佐证了昨夜安若溪所做的判断,可也不免令杨广感到有些心灰意冷:自己苦盼了长达五年时间,好容易盼到一个能够继续清查“雁巢”和关自在的机会,不料才有了个怀疑的目标,却不得不就此放弃了,怎不叫人窝火憋气?

    尽管在正阳宫中,杨广当面向母后保证,自己自离开长安之日起,就一定听从母后的嘱咐,决不再过问包括清查关自在在内的任何事情,专心致志地替朝廷镇守好北境,可一回到晋王府,他仍舍不得就此放弃对心意的继续清查,遂秘密安排张须陀在自己走后,继续留在长安,暗中监视心意师太和司马珞。

    王妃萧厄听说杨广明日就要动身返回并州,内心不舍,口头上却没多问什么,只带着赤芍、绿萝两名侍女亲自替杨广张罗、准备好了一路上所用、所需之物,直忙到天色擦黑,才堪堪将各种所需物事准备停当。

    依杨广本意,原是想借李靖查获得的梁士彦谋反案劝说父皇杨坚能允准自己留在长安,即便不能留在长安,自己也要带着安若溪一道返回并州,哪知今日去向母后辞行时,母后明确要求安若溪留在长安宫中待产,因想到母后对安若溪颇怀敌意,杨广对安若溪留在长安宫中待产甚觉放心不下,便在当晚殷殷嘱托王妃萧厄好生照管安若溪。

    萧厄素知杨广对安若溪一往情深,且自己和安若溪近一年来在长安相处得也甚是投缘,遂一口答应了杨广。

    夫妻二人自杨广还朝,前后在长安家中相聚不过一月光景,眼瞅着又要分别,自是难分难舍,相拥而卧,情话缠绵,直至天交四更才沉沉睡去。

第522章 高连升献甲

    第二天辰时不到,段达、虞孝仁等人已在晋王府门外集合起骠骑营全体人马,等候杨广动身启程了,几乎与此同时,皇后独孤伽罗派来接王妃萧厄母子及安若溪进宫去住的驮车也赶到了晋王府门外。

    骠骑营诸将中,除了张须陀奉杨广密令,留在长安继续监视心意以外,还有李浑因其父太师李穆近来病势沉重,经杨广给假未到,其他众人虽对皇帝如此突然地打发杨广返回并州心存疑虑,却无一例外地率领各营人马到齐了。

    就在晋王府门外,杨广亲自搀扶萧厄和安若溪上了驮车,率领骠骑营三百将士一路将她母子一行护送到了大兴宫门外,一家人才洒泪而别,分道扬镳。

    待至杨广在骠骑营将士的护从下来到了长安新都的东门——春明门,远远地望见自己当年在太学时的老师苏威、裴矩等五六名官员正站在春明门前等候着自己,不免回想起五年前自己奉旨出镇并州离京之时,以太子杨勇为首,上百名朝中大臣在长安城门内送自己出城时的场景,纵使他小小年纪,也难免生出些世态炎凉的感慨: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也,想当初自己奉旨出镇并州时,虽然寸功未立,但因是诸兄弟之中头一个离京出镇外藩的亲王,受到了朝中众大臣的一致看好,几乎排出了大朝会时才会有的盛大阵容前来欢送自己到并州就藩,尔今时过境迁,王公朝臣们显然是因自己受到父皇猜疑,被勒令紧急离开长安返回藩地,才会如此冷落自己的。

    杨广骑在马背上,转念一想,对苏威、裴矩等今日赶来春明门前送自己离京的这屈指可数的几位大臣心中又产生了由衷的感激和亲近之感:唯有在自己身处逆境时,才能识别谁才是真心对待自己之人哪。

    一念至此,杨广随即翻身下马,疾步向前,来到苏威身前,躬身施礼道:“小王此番还朝,未曾登门拜望过老师,今日却叫老师在春明门前送我,说起来不免叫人惭愧呀。”

    苏威早在开皇二年就因主张向突厥求和一事被罢了相,如今原先兼任的五个职务已被免去了一多半,只以民部尚书兼京兆尹的身份在朝办差,此时眼见杨广向自己口称惭愧,忙伸双手相扶道:“下官办差不力,以至王爷受此牵累,尚未到王爷府上负荆请罪,王爷这是何如此言哪。”

    杨广听出苏威是因自己身兼京兆尹一职的缘故,为长安城中出了高德上书这样的骇人听闻之事赔礼道歉,故作轻松地问他道:“老师,可曾追查到了高德的下落?”

    苏威无奈地摇了摇头,答道:“都是下官无能,至今尚未查出任何头绪来。”

    杨广听了,心下不免失望,却仍强作笑容地安慰苏威道:“老师切莫过于心急,假以时日,必能找到高德的下落的。”

    苏威低头不语。

    站在苏威身后的裴矩见此情形,冲杨广递了个眼色,上前拱手说道:“下官恭祝王爷一路平安,顺利返回并州。”

    趁杨广移步走近自己身前的机会,裴矩有意压低声音,对杨广说道:“唯愿王爷此一离京,能确保北境长治久安,依下官料想,不出一年时间,陛下就会重招王爷回京,另行委以重任的。”

    杨广面露惊讶,正欲向裴矩询问他因何会得此判断,裴矩却微笑着闪在了一旁,主动将身后送行的官员让到了杨广面前。

    杨广向前来为自己送行的官员逐一表示了感谢,与诸人寒喧已毕,回身又冲着苏威一躬到地,深施一礼,道声珍重,遂翻身上了马,扬鞭策马,出了春明门,向东北方向疾驰而去。

    杨广一行出了长安城,堪堪走出去有十里地远,忽听身后由远及近传来一阵呼喊之声:“晋王殿下请留步......”

    杨广闻声勒转马头,定睛观瞧,但见从长安城的方向飞奔来一头大青驴,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大青驴已来到了近前,骑在驴背上的人几乎是翻滚着从驴背上掉了下来,顾不得拂去身上的灰尘,即纳头扑倒在杨广马前,口中叫道:“真不容易,总算叫我追上殿下您。小老儿高连升见过晋王殿下。”

    听到来人自称是昔日赠送“黑将军”给自己的皮货店老板高连升,杨广顿感意外,不住眼地上下打量了来人几眼,依稀辨认出跪在自己马前的这个头发已有些花白的矮胖老头就是高连升本人,遂开口问他道:“高老板,你出城追赶本王,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高连升一脸佞笑地答道:“回王爷的话,原是小老儿今日到府上找焦二哥饮酒,从焦二哥那儿听说王爷已启程返回了并州,因惦记着昨日小老儿才得了件王爷一心想要的宝贝,这才马不停蹄地返回店里,取了那宝贝来,赶来献给王爷,聊表寸心。”

    “哦?经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前些天本王听焦二说起过,高老板想到府中瞧一瞧突厥可贺敦赠与本王的那只‘玉爪’。鲜于罗,架那只‘玉爪’过来,叫高老板好好瞧上一瞧。”杨广误以为高连升是以献宝为名,一路追来,其真正目的是为了亲眼观赏宇文般若送给自己的那只‘玉爪’,便转身冲鲜于罗吩咐道。

    鲜于罗遵命,肩头上架着那只‘玉爪’走近高连升身前,不想高连升却连连摆手推辞道:“王爷误会了,小老儿本是那日酒酣耳热之时,和焦二哥说的玩笑话,他却当了真。小老儿此来,确是诚心向王爷进献此宝而来,王爷若不信,请看。”

    他一边说着,一边蹒跚着从地上爬起,返身从驴背上取下一个包袱来,伸用解开包袱,露出里面包裹的一副金光闪闪的铠甲来,脸上带着几分得意的神情向杨广解说道:“这就是王爷差人在长安东西两市寻觅多日而未得的金叶锁子连环甲啦,请王爷笑纳。”

    杨广想不到高连升巴巴地撵来,是专门为向自己进献这锁子甲而来,急忙翻身下马,快步走上前,从高连升手上拿起这副金叶锁子连环甲,如获至宝似地欣赏起来。

    这副锁子甲初一入手,不过斤把的份量,透过表面一层黄铜打造的金叶看去,但见整副铠甲系用铁线密匝匝地相互缠绕、勾连精制而成,确是与自己司空见惯的皮铠皮甲大有不同。

    杨广将锁子甲拿在手中端详多时,方抬头问高连升道:“高老板,本王无功不受禄,你有什么需本王出面相助之事,不妨照直说来吧。”

第523章 岂可因私废公

    高连升胖胖的脸上泛起一丝狡黠的笑意,冲杨广一拱手,答道:“什么都瞒不过王爷的眼睛啊!小老儿确有一事,要求王爷多加关照。王爷也知道,小老儿这些年在长安城中以贩卖皮货为生,所败卖之皮货多来自辽东一带。这些皮货从辽东运至长安,一路之上多需经过王爷您治下的河北道诸州,自今往后,还请王爷通融则个,小老儿也就感激不尽了。”

    高连升虽未明说,杨广也大抵明白了他要求自己办的事了:想必是从辽东运送皮货到关内的长安,沿途免不了要受到各处官府的层层盘剥、勒索,高连升进献这副锁子甲给自己,原是为了要找自己做他经商的靠山,大大降低其贩运皮货的成本和风险。

    “只要高老板能保证所贩卖的皮货按照朝廷的令式缴纳了相关税费,本王今日就允诺你,河北道治下十九座州府,自今尔后,绝不会再向你加征一文钱的。”杨广实在舍不得手中这副得之不易的锁子甲,爽快地答应了高连升的请求。

    高连升见杨广答应得如此爽快,不禁起了贪心,腆着脸又向杨广请求道:“嘿嘿,王爷,听说并州一带皮货卖得很,不知能不能允许小老儿到并州开设一处分号......”

    “只要高老板不嫌并州城小、偏僻,什么时候想来并州找本王,就尽管来吧。”杨广说着,冲虞孝仁一招手,向他吩咐道,“孝仁,你现在就带着这副锁子甲,随高老板返回长安,找到何稠何府监,就说是本王的话,请何府监费心仿制出与这副铠甲一样的锁子甲来。”

    随即转向高连升道:“高老板,待何府监仿照你这副铠甲的式样造出锁子甲来,这副铠甲仍原物奉还,你托本王所办之事一一照办,如何?”

    高连升喜笑颜开,连连向杨广拱手鞠躬道:“进献给王爷的物事,哪有收回的道理。请王爷一定要赏个脸面给小老儿,就收下这副铠甲吧。”

    杨广未置可否,只微笑着朝虞孝仁注目示意。虞孝仁会意,从杨广手中接过锁子甲,冲高连升不客气地说了声:“王爷的话没听明白吗?咱们快走吧。”

    高连升被虞孝仁唬得一身的肥肉颤了一颤,忙不迭地冲杨广鞠躬行了一礼,笨拙地翻身骑上了大青驴,和虞孝仁俩个扬鞭向长安城的方向疾驰而去了。

    杨广伫立原地,望着高连升肥胖的身躯渐行渐远,轻蔑地一笑,转身上了马,带领着骠骑营向东北的方向继续进发了。

    暂且撂下杨广一行返回并州不说,拐回头再说说隋高祖杨坚。

    杨坚那日听李靖当面向他禀报罢盛国公梁士彦欲指使其旧部薛摩儿在蒲州截取朝廷运往西北前敌的军资、调布,就地招募成军,欲谋叛乱的情况,打发走杨广以后,随即传命左卫大将军元胃,再调一营精锐的禁军军士来驻守于临德殿周围,命自己的另一名亲信李圆通亲自去将汉王杨谅身边的近卫梁默传来临德殿当面问话。

    小李靖站在临德殿外廊下,亲眼看着李圆通带着梁默走进了临德殿,遂自告奋勇地向元胃提出:“梁默身手过人,小儿情愿陪他一同进临德殿晋见皇上,以防万一。”

    元胃原还有些儿纳闷儿,不知皇上特地交待自己,将这个擅闯禁宫的浑小子单单留在临德殿外是要派什么用场,此时听了李靖这话,忍不住上下打量李靖两眼,哈哈笑道:“瞧你这细胳膊细腿儿的,还要贴身护卫皇上。要是真和梁默动起手来,只怕连他一指头都抵挡不住吧。”

    哪知他话音未落,但觉眼前人影一闪,心中暗道声不好,右手下意识地向腰间一摸:呀,自己的佩剑已不知了去向!

    “大将军,我若想向进这殿去,你可挡得住我?”李靖眨眼间就从元胃腰间摘得佩剑,重新站在了他面前,双手捧剑,还剑给元胃,一脸坏笑地问他道。

    “你,你这小子是人还是鬼?”元胃称得上当世有数的几员猛将之一,想当初曾在前朝赵王宇文招(宇文般若的父亲)府上单凭一已之力护得杨坚脱离险境,因此受到杨坚的格外信任,从来都是由他贴身担任杨坚的护卫,几乎与杨坚形影不离,可谁曾想到,今日在临德殿外,自己却被李靖这么个毛头小子眼睁睁地从腰间摘了自己的佩剑去,这要传将出去,自己的脸面岂不尽失?

    饶是元胃平素为人一向老成厚道,也不由得被李靖激起火来了,用手指定李靖,厉声约战道:“有种的,待今天办完正经儿差事,咱二人单打独斗,正式较量一回。”

    李靖在元胃面前露了一回身手,令他不敢再小瞧了自己,在此之后,又十分乖巧地见好就收,冲元胃嘻皮笑脸地推辞道:“我一个小孩儿家不晓事,大将军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计较。怕就怕大将军一跟我认真动起手来,我这细胳膊细腿儿的,禁受不起大将军三拳两腿。”

    元胃一把从李靖手里抢过自己的佩剑,气哼哼地转过头,再不理睬他了。

    与此同时,在临德殿内,杨坚正在当面对梁默进行着责问:“梁默,朕听说你父原是死于摄图之父科罗可汗之手,那晚在汾河驿中,你为何不报杀父之仇,反倒阻拦旁人刺杀杀父仇人之子呢?”

    “启禀陛下,末将虽自幼读书不多,也懂得不能因私废公的道理。”梁默正色答道,“摄图此番是晋京朝见陛下而来,并非率军南侵,末将怎能为图报一已之私仇,而置朝廷降服突厥之大义于不顾?”

    “唔,这话可出自你的真心?”杨坚不无惊讶地抬眼撩了梁默一眼,又冷冷地问道,“那朕来问你,你是从你的老上司梁士彦那里得知摄图要来长安朝见朕的消息吗?或者说,是梁士彦有意告知你摄图欲来长安朝见朕,唆使你半道行刺于他的吗?”

第524章 欲擒故纵

    梁默对杨坚的问话避而不答。

    杨坚呵呵笑道:“你不肯回答朕的问询,已然说明了朕方才所问都是事实。梁默,朕现在要派你一件紧要的差使,你愿不愿替朕去办?”

    梁默仍是低头不语。

    “放心,朕决不会难为你的。”杨坚转向旁边站着的李圆通,传下口谕道,“李圆通,朕即任你为蒲州刺史,全权负责向秦州秦王大营中输送军资、调布等事宜,就由梁默出任蒲州刺史府司马一职,协助你执掌蒲州府军。你二人须即刻前往蒲州赴任,不得有误。”

    李圆通拿手捅了一下梁默,二人抱拳答道:“臣谨遵圣谕,谢陛下恩典。”

    杨坚略顿了一顿,接着说道:“原任蒲州刺史府司马薛摩儿,着即改任刺史府长史......”

    一州的长史位列司马之前,听得薛摩儿被杨坚传口谕由蒲州刺史府司马擢升为长史,不明就里的梁默也还罢了,事前已被杨坚告知薛摩儿受梁士彦指使,欲率麾下在蒲州发起叛乱的李圆通听了,却明白,杨坚此举是要自己到任后将薛摩儿死死地盯住、看牢,遂朗声应道:“臣明白。”

    自那日在兴善寺中与两位盟友密晤,三人共同定下分三步走,发起叛乱的大计之后,舒国公刘鲂就费尽心思地尝试着用尽了各种手段,想和南陈安插在长安的细作头领关自在取得联络,以便请求关自在再度派人于摄图返回突厥之机在半道行刺于他。

    无奈刘鲂使出了各种手段,也没能和关自在联络上,正当他对此感到十分沮丧,又无计可施之时,长安城中却突然流传开了奇士高德上书,劝皇帝传位于太子的各种传言,随即从宫中传出消息称,皇帝看罢高德进献的那封劝谏信,大为震怒,当日就急召在京的三位皇子入宫晋见,一个没落地打发兄弟三人离开了长安。

    莫非是那罗延的几个小崽子们闹起了内哄,其中有人于幕后主使高德上书,劝那罗延传位给太子杨勇,趁机谋求夺宗?刘鲂随即否决了自己头脑中头一个闪过的念头,转念用心一想,不禁笑出声来,心中暗道:关自在呀关自在,你躲在暗处不肯理睬我,原来是精心谋划出这么一出好戏来,也真是难为你了。

    刘鲂既已瞧破了高德上书这件事背后蕴含的深意,他的两位盟友:梁士彦和宇文忻自然也都瞧出了其中的端倪。三个人凑在一处一商量,当即决定改变原有的三步走计划,直接走第二步,由梁士彦下令给在蒲州任司马的旧部薛摩儿,就地截取朝廷运往西北前敌的军资、调布,在当地招募盗匪成军,发动叛乱。

    右领军大将军,英国公宇文忻拍着胸脯向刘梁两位盟友保证:只要薛摩儿率部在蒲州一采取行动,打起义旗,自己随时率领麾下数千精兵一举拿下大兴宫,进而攻占整座长安城。

    三人计议已定,临分手之时,还是刘鲂忽然想起,问了一句:“虽然高德上书劝那罗延退位这件事对咱们提起举事十分有利,可是那罗延给咱们耍心眼儿,玩花样,明里将三个儿子都远远地打发走了,暗地里却布下天罗地网,只等着咱们去钻他设好的圈套,那又该如何应对呢?”

    梁士彦把大手一挥,颇不以为然地反驳刘鲂道:“舒公花费了许多心思,连个关自在都联络不上,就不必再多虑这些了吧。前日我得到消息,率军驻守淮南的南陈司空司马消难已应约开始发兵攻寿州城了。不管那罗延这回是不是在和咱们耍心眼儿,玩花样,只要咱们蒲州和长安的两路兵马里应外合,一举拿下长安城,朝廷的权柄就掌握在咱们手中了,有什么可怕的!”

    刘鲂张口还欲再争,旁边的英国公宇文忻也附和梁士彦道:“舒公,连王谊那样与那罗延私交深厚的前朝旧臣都成了他的刀下之鬼,咱们若错失了高德上书这一大好良机,恐怕今后就只有坐等那罗延差人来取咱们项上人头喽,此时不举事,更待何事?”

    见两位手握兵权的盟友皆主张提前举事发动叛乱,身为一介文弱书生的刘鲂虽心怀犹豫,也只得点头服从了。

    就这样,梁士彦随即派出自己的亲信,外甥裴通悄悄前往蒲州,提前向薛摩儿下达了发起叛乱的命令。

    自裴通奉命前往蒲州之日算起,一连过了三天,不但未见裴通有只言片语报回,而且蒲州平静如常,根本没听说有任何动静。这一下,梁士彦可在自家坐不住了,主动找到刘鲂府上探问宫中的消息。

    “盛公有所不知,我也是才得到宫中的消息,那罗延早在两天前已派了他的亲信李圆通到蒲州担任了刺史,你的那位老部下已被那罗延从司马擢升为长史,品秩虽升,但却失去了军权。”刘鲂神色略带几分慌张地答复梁士彦道。

    “舒公莫虑,薛摩儿既然没有被那罗延免了官,或是调往别处,就足以说明那罗延还没有探知咱们欲首先在蒲州举事的计划。宫里的禁军有没有什么变化啊?”梁士彦不愧是久经沙场的前朝宿将,处变不惊,沉着地向刘鲂探问着大兴宫中的变化。

    刘鲂知道梁士彦是向自己探询英国公宇文忻的消息,晃了晃脑袋,答道:“这两天都是左领军府的禁军在宫中当值,英国公要到明天才轮到入宫当值,倒没听说大兴宫的禁卫有什么变化。”

    “英国公的兵权还在,咱们就无后顾之忧。”梁士彦内心松下一口气,安抚刘鲂道,“今晚我就亲自前往蒲州走一趟,督促薛摩儿明日即率领旧部截取调布,紧急举事。烦劳舒公到英国公府走一趟,转告英公,自明日起,只要听说蒲州那方面有了起兵的动静,再不得有任何迟疑,须立即发兵攻占大兴宫。”

    刘鲂神色紧张地点了点头,却答不出一句话来。

第525章 半道撞见鬼

    在刘鲂、梁士彦和宇文忻三人组成的反隋联盟当中,开皇三年刘鲂受关自在胁迫,逼死被捕获的“雁巢”两大护法之一的萧无垢前,一向都以刘鲂为首。

    其后因英国公宇文忻受到杨坚父子的重用,被任命为执掌禁宫内卫的右领军大将军,一度代替刘鲂,成了三人之首。

    待至前朝皇后司马珞到万善尼寺出了家,梁士彦设法与司马消难、司马珞父女取得了联络,得到了司马消难的大力支持,欲和司马消难共同起兵反隋,南北称帝,于是,梁士彦又取代了宇文忻,俨然成为了三人反隋联盟的首脑和主心骨。

    正因如此,当此生死危急关头,梁士彦认为,该是自己亲自出马的时候了。

    从刘鲂府中告辞回府的当日,梁士彦乔装改扮,一个侍从都没带,独自一人牵着头健驴,趁长安城门关闭前,悄悄出了长安城,骑驴朝着蒲州方向疾驰而来。他要到蒲州亲自督促薛摩儿发动兵变,以便和宇文忻里应外合,共举大事。

    梁士彦骑驴出了长安城,向前走出去约有一二十里路的样子,天色就黑了下来,同时,天空上乌云翻滚,平地里狂风大作,眼瞅着一场暴风雨即将到来。

    梁士彦久经战阵,年轻时曾率领一万军队力敌过前齐后主高纬十万大军的进攻,其后又在淮南与南陈军队征战多年,这点儿天气变化若是放在十几年前,他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可是,毕竟如今自己已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加之形势危急,今夜必须赶到蒲州,梁士彦心里发急,遂不住地挥鞭催动胯下这头健驴,加紧赶路。

    又走出一刻钟的光景,阵阵狂风裹着豆大的雨点从天空倾盆而下,刹那间就将梁士彦浑身上下淋了个精湿。他胯下那头健驴也禁受不得风雨肆虐,脚下渐渐慢了下来。

    梁士彦抬手抹一把脸上的雨水,放眼四望,但见身前身后漆黑一片,视线之中根本见不到有任何的人家和灯火。

    “驴儿啊,委屈你再向前赶上一程,待前方有了灯火、人家,老夫再同你一起歇歇脚,行不?”梁士彦无奈,只得嘴里一面和胯下的驴商量着,一面挥鞭不住地拍打着健驴,催促它冒雨向前赶路。

    这头健驴或许是被梁士彦给挥鞭打恼了,喷着响鼻,向前一路狂奔不止,险些儿把个梁士彦从驴背上甩落下来。

    由于驴跑得太快,梁士彦不得不在驴背上向前趴下,身子紧紧贴到驴背之上,也顾不得辨认前方的道路,任由胯下这头健驴一路飞奔起来。

    堪堪跑了一柱香的功夫,趴伏在驴背上的梁士彦就觉得胯下的健驴脚下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给绊住了,收势不住,猛得向前扑倒在地。因事发突然,不等梁士彦做出任何反应,整个人就从驴背上向前飞了出去,重重地摔落在前方约三四丈开外的地上,当场便晕死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梁士彦才悠悠醒了过来。此时虽已风停雨歇,但四下里依然见不到有一丝光亮,梁士彦强忍着浑身酸痛,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身,向回走了几步,想找到那头健驴骑上继续赶路。

    可是,他摸着黑儿往回走了足足有一里地远,也没见到那头健驴的影子。

    “这畜牲莫非是趁老夫从驴背上摔下来的机会,自己撒欢儿跑掉了?”梁士彦心头懊恼,转念又一想,觉得事情有点儿不对,“这头健驴是经自己一手调教出的坐骑,决不至做出弃主私奔的事来。可奇了怪了,它怎么就不见了呢?”

    正在梁士彦四下找驴找得心急火燎之时,突然,夜幕中就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响起了一个声音,叹息一声,冲他说道:“幸亏我来迟了一步,否则就要投胎变成驴了。老头儿,不用找了,趁早咽了这口气吧,免得叫我久等,今夜还投不成胎。”

    “你是谁?近前来说话!”梁士彦骤然一惊,冲着夜幕之中大喝道。

    “哟,这脸上还淌着血呢,怎么有这么大的气力大嚷大叫?”

    那个声音话音未落,梁士彦只觉左脸颊上像是被人用手轻轻划了一下,急忙抽身闪在一旁,摸着脸颊质问道:“你是哪路神仙鬼怪,把老夫的驴怎样了?”

    “多承老头儿你夸奖,神仙就谈不上了,近些日子阎王跟儿前的判官催着我兄弟二人转世投胎,就在你苏醒过来之前,我那可怜的兄弟正赶上你骑的那头驴咽了气,只得投了驴胎,来世做一头驴去了。还好,叫我遇上了老头儿你,总算能投个人胎了。嘿嘿,老头儿,你打算什么时候咽了这口气呀?”

    梁士彦虽瞧不见同他说话的这人的身影,但从声音里听出这人年纪不大,好像只是个十几岁的半大孩子,不禁冷笑一声,说道:“你说你是恶鬼,急于投胎转世,老夫就信你不成?没了那头驴,老夫步行今夜也能赶到蒲州去。有种的,你就一路跟着老夫走吧,正好陪老夫说说话。”

    边说边掉头向前走去。

    “老头儿,蒲州好啊,比起长安来,阳气少了许多。不过,我劝你还是趁早咽了这口气吧,省得咱俩从都费事。”那少年的声音就从梁士彦身后距不过十几步远的地方传来,可每每梁士彦猛然回过头来想要抓住他,却总是扑空,甚至始终连个鬼影都没瞧见。

    三番五次之后,纵使梁士彦是身经百战的前朝宿将,心中也不由得发憷起来:他从未遇到过一个大活人有如此敏捷的身手,竟连个人影都瞧不到,难道自己真的半道上撞见鬼了不成?

    一旦怀疑自己遇到了鬼,梁士彦越想越觉得尾随在自己身后的就是个急于投胎转世的野鬼,身不由已地放慢了脚步。

    “怎么,老头儿,现在就要咽气儿?”那个声音又从他身后响了起来。

    梁士彦想都没想,猛然掉头,奔着长安城的方向撒开腿飞奔了下去。

    “老头儿,回来。”那个声音始终跟在梁士彦身后,无论他跑得多快,都未能将他甩下。

    直至梁士彦不顾浑身伤痛,拚尽浑身力气,一路跑至远远能望见长安城楼的地界儿,身后那个神秘的声间才倏地消失不见了。

第526章 史万岁刀劈阿波

    梁士彦好容易盼到天光大亮,长安城门大开,才狼狈不堪地进了城,一路跑回了自己的盛国公府。回到府中,他便一病不起,昏昏沉沉足足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的光景,总算是恢复了些元气。

    令梁士彦感到十分纳闷和不解的是,将近二十天过去了,自己虽因半道上撞见鬼,未能前往蒲州督促起兵造反,可长安城中却也出奇地平静,并不见朝廷有察觉自己一伙人欲谋发动叛乱的任何迹象,甚至在他身体恢复后不久,刘鲂借过府探病之机,还给他带来了一个他盼望多日的好消息:皇帝有意起用他担任汾州刺史。

    半道遇鬼,没想到这只野鬼倒还给自己带了新的官运!梁士彦庆幸地想到。

    就在梁士彦半道上撞见鬼,受到惊吓,躺在床上养病的大半个月时间里,西北战场上,大隋朝廷履行对东突厥沙钵略可汗许下的承诺,分东西两路对西突厥阿波可汗牙帐所在地——金山发动了场突袭。

    东西两路率军对金山发动突袭的隋军将领分别是曾在周盘一战中以两千兵马打败过突厥三万先锋大军的达奚长儒和敦煌戍卒史万岁。

    自开皇三年间左武候大将军窦荣定率军与西突厥阿波可汗所部高越原一场大战过后,史万岁在西北隋军中的名气就远远盖过了达奚长儒。

    因此,当秦王杨俊接到朝廷下达的向西突厥阿波部族发起进攻的指令时,达奚长儒赶在第一时间就向杨俊提出请战,要求率军北上,突袭金山。

    杨俊在秦州总管府的议事厅内,手指面前舆图上标识出的西突厥阿波、达头两可汗麾下各军的分布位置,紧锁双眉,提醒达奚长儒道:“达奚将军,我军从秦州出发北上的话,须得首先突破达头可汗布下的两道防线,方可抵达金山附近,配合西路军对阿波牙帐实施突袭。你有把握在不被阿波察觉出我军真正的用兵意图前提下,率军进抵至金山附近吗?”

    “王爷,史万岁一个戍卒能做到的事,我达奚长儒决没有办不成的道理!”达奚长儒底气十足地抱拳向杨俊说道,“只要王爷允准末将抢在西路军之前十天率军北上,末将就能将那阿波的首级提回来见王爷。”

    杨俊与杨广性格多有不同,平素行事一向循规蹈矩,轻易不肯越雷池半步。如今既有父皇下达的进军诏命在,麾下又有达奚长儒这样的猛将自告奋勇,亲自率军对西突厥实施突袭,杨俊心中虽没有十足的获胜把握,此时见达奚长儒请战的士气如此高涨,也就点头答应了他的请求。

    于朝廷下达对西突厥发起进攻诏命的次日一早,达奚长儒就率领着一万精兵从秦州启程北上,越过长城,斜刺向西,杀向了金山。

    其时,西突厥两可汗中,达头可汗正在率领大军向北拓展疆土,只留下阿波可汗在金山率军防范隋朝。而达奚长儒率军从秦州北上,首先需突破的却是达头可汗部族的两道防线。待达奚长儒率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破达头布下的头道防线后,从头道防线溃败,逃窜至第二道防线的达头部族将领与第二道防线的统军将领一商量,竟舍近求远,向远在漠北的达头可汗派出斥候求援,浑然忘记了阿波此时就亲自率军驻扎于金山。

    由于这一原因,尽管达奚长儒在第二道防线遇到了更加顽强的抵抗,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在得不到援军增援的情况下,达头部族的两位统军将领在率军抵抗了两天一夜后,终于抵挡不住隋军猛烈的攻势,率领残兵败将放弃了第二道防线,径直向北去找他们的可汗求救去了。

    达奚长儒与史万岁争功心切,率军接连突破突厥两道防线后,当即传命全军无需休整,立即对二百里之外的金山发动突袭。

    阿波可汗在金山得到隋军从东线接连突破达头可汗布下的两道防线,径直朝金山的方向进军的消息后,立即带领驻守金山的两万人马迎着达奚长儒所部就杀了过来。

    两万突厥铁骑在一览无余,没有任何山势可做屏障的辽阔草原上对达奚长儒所率的一万步骑混编的隋军发起了如旋风般的攻势,纵然是达奚长儒临机应变,果断地改攻为守,命令全军结成方阵应敌,也未能招架住阿波麾下两万突厥铁骑的轮番猛攻,渐渐显露出了败相。

    当此危急关头,率军正冲杀得痛快的阿波可汗突然接到禀报:有一支人数大约在三千人的隋军队伍正自西向东朝金山疾行军杀来,前锋已距金山不足十里。

    阿波勒住马缰,听说西面来袭的隋军总计不过三千人马,不由得哈哈一阵狂笑,当即传命不得停止对东路隋军的进攻,同时,他亲自召集了五千铁骑,紧急回援金山牙帐。

    待阿波手提马槊,率领五千突厥铁骑刚刚回援至金山牙帐附近,抬头却见迎面飞奔过来一匹黑炭似的战马,马上骑士身着皮盔皮甲,像是受到了惊吓似的,身体紧紧趴伏于马背上,瞧不清他长得什么模样。

    阿波误以为是留守金山牙帐的手下军士赶来向自己报信,也没太在意,挥手命身旁的两名亲兵纵马向前,欲拦下来人,问明情况。

    可哪知,还未等两名亲兵拍马拦住来人的去路,陡然只见这匹黑马上的骑士在马背上挺直了身子,冲两名亲兵怒喝一声:“敦煌戍卒史万岁在此,尔等还不速速受死!”

    说时迟,那时快,阿波可汗只见眼前寒光闪处,两名亲兵的项上人头已齐刷刷地被史万岁挥刀砍于了马下。

    阿波见势不妙,怪叫一声,勒转马头就要逃跑,被史万岁摧动胯下乌龙追风驹从后赶上,手起刀落,将阿波硕大的一颗头颅砍落了马下。

    跟随阿波可汗回援金山的五千突厥铁骑一见可汗死在了史万岁刀下,登时红了眼,纷纷拍马举刀,杀向了史万岁。

    史万岁以单人独骑面对五千突厥铁骑,丝毫不惧,俯身用刀尖挑起阿波的首级,高高举在半空,向身后大声命令道:“尔等还不放箭,等待何时!”

    话音未落,从两边的草丛中飞出无数箭支,雨点似地射向了迎面冲杀过来的突厥铁骑。

第527章 当庭对质

    西疆捷报传入隋都长安的当日,梁士彦终于在他府中盼到了皇帝册任他为汾州刺史的正式诏命。就在前一天,梁士彦的那位旧部薛摩儿也从蒲州差人给他送来了一封亲笔信,以手中兵权已失为由,劝梁士彦另行择时择地起兵举事,并向他表示,自己仍将随时听候他的指令。

    接到薛摩儿的这封来信后,梁士彦心中本还有些疑惑不定,因为大半个月前,他派去向薛摩儿下达起事指令的外甥裴通至今未归,而薛摩儿的这封来信中对裴通的下落也只字未提。

    但随即,梁士彦心头的这点儿疑惑就因皇帝差长秋监使杨约亲自前来传达的这道册封诏旨而烟消云散了。

    杨约向梁士彦传达罢诏旨,笑眯眯地提醒他道:“盛公,下官还要到兄长府中传诏,不能在府上久留,临行前提醒盛公一句,下官今早奉旨出宫前,皇上特地交待下话来,明日要为乐平公主举行隆重的册封仪式,所以,盛公如要入宫谢恩的话,最好今日就去吧。”

    梁士彦顺手塞给杨约一锭大金,含笑问道:“尊兄清河公也受到皇上起用了吗?但不知将到何处任职?”

    杨约似乎是急于到杨素府上传诏,将梁士彦赠与他的那锭大金揣进怀里,边向厅外走去边漫声答道:“家兄此番即将前往信州任职,诏旨未宣,还请盛公勿在他人面前提说。”

    梁士彦站在自家正厅内,目送杨约离去,一时还有些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先通知刘鲂、宇文忻一声,再入宫面见皇帝谢恩呢?

    转念又一想:既听杨约说起,皇帝明日要在大兴宫中为长女杨丽华举行隆重的册封仪式,想必自己今日接到的这道册任诏书不会有诈,倒不如先入宫向皇帝当面谢恩已罢,彻底坐实了这桩好事之后,再约两位盟友议定下一步的举事计划。

    怀着这样的心思,梁士彦自接到册任诏书后,未做过多耽搁,即入宫求见杨坚谢恩来了。

    临德殿内,杨坚正在听取太府监何稠关于明日乐平公主册封典仪上皇帝、皇后所着吉服的禀报,抬头瞅见梁士彦一脸肃穆地走进殿来,笑呵呵地招手示意他落座先等候一时。

    亲眼目睹这一切,梁士彦多少有点儿忐忑的心彻底放松了下来,自谦地侍立一旁不肯落座,静候何稠禀报完事体。

    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何稠总算是向杨坚详细禀报罢了事情,转身退出了临德殿。

    “臣......”

    梁士彦迈步向前,正要撩衣跪倒,向杨坚叩头谢恩,不想却被杨坚开口拦下了。

    “盛公暂不必急于谢恩,稍候一时,待其他人都到了,再一同谢恩也不迟。朕与盛公多日不见,先陪朕说说话可好?”杨坚手指下首的一副座位,再次招呼梁士彦落座。

    梁士彦想到过不多时,杨素多半也会入宫面见皇帝谢恩,遂暗自点了点头,在杨坚下首坐下,试探着问道:“听说皇上明日要在宫中为乐平公主举行册封典仪,不知届时太子殿下会否奉诏参与其事?”

    杨坚目光一闪,答道:“太子昨日还发回奏章来,称一月前曾向朕上书劝朕退位的那个妖人高德已在东都溺水身亡,他正忙于清查高德的死因,恐怕近日回不了长安了。”

    梁士彦万没想到高德竟会在东都溺水身亡,一时间倒不知该如何开口应答了。

    “朕好像记得,这两年在西北前敌颇具声名的那个敦煌戍卒史万岁,昔日曾是你的部下?”杨坚见梁士彦并不向自己继续询问高德其人,略顿了一顿,转而向他问道。

    “禀圣上,史万岁在臣麾下,已是近十年前的陈年往事了。若论本领,这史万岁倒是难得的一员猛将,只可惜他五年前卷入了华州尔朱绩叛乱,成了朝廷的罪人,臣和他已有多年不曾见过面了。”梁士彦不无惋惜地答道。

    “原来是这样。”杨坚恍然点点头,推心置腹地冲他说道,“汾州地处要冲,是并州向南通往长安的门户所在,朕本意欲调史万岁来做盛公的刺史府司马,协助你共同治理好汾州,如今看来,却是殊为不妥。盛公可还有其他的旧部,才可堪大用,不妨向朕举荐来听听。”

    梁士彦从杨坚的这番话中依稀听出些此次之所以起用自己为汾州刺史,似有牵制晋王杨广的意思在其中,有感于杨坚对自己的信任,脑子一热,冲口说道:“臣昔日确有一得力部下,现就在蒲州任长史,如蒙圣上开恩,能将其调来汾州任臣的刺史府长史,与臣同心协力,必能不负圣上所托......”

    杨坚见梁士彦果然主动钻进了自己为他设好的圈套,突然嘿嘿一阵冷笑,抬手指着他身后,抬高调门问道:“盛公且看,你欲向朕举荐的可是此人哪?”

    梁士彦敏感地察觉到杨坚的态度转瞬间起了明显变化,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转身向殿口望去,不由得大吃了一惊:只见自己的亲信旧部薛摩儿好像是被李圆通和梁默两个一左一右押着走进临德殿来。

    “薛摩儿,今日当着朕的面儿,你不妨说说,你的这位老上司近来都要你办些什么差使啊?”杨坚毫不理会梁士彦脸色起了明显变化,有意拉长了腔调问道。

    薛摩儿自知罪责难逃,进得殿来,“扑通”跪倒在地,带着哭腔儿禀奏道:“微臣有罪,回陛下的话,梁士彦指使微臣率部在蒲州截取军资、调布,就地招募盗匪成军,欲谋发起叛乱......”

    “薛摩儿,你,你血口喷人!”事到临头,梁士彦才发现自己上了杨坚的当,挺身而起,手指薛摩儿,破口大骂道,“你诬陷老夫指使你谋反作乱,可有任何凭证?”

    薛摩儿被梁士彦勃然大怒的气势给震住了,身不由已地向后挪了挪身子,竟想不起反驳老上司了。

    “哼,你要证据,我就拿来给你瞧瞧!”李圆通抬脚朝薛摩儿屁股上踹了一脚,冲梁士彦发狠说道。

    “先不用急。”杨坚存心要戏弄戏弄这个已被自己捏在手心里的猎物,摆手制止了李圆通要传证人上殿,依然不紧不慢地问梁士彦道,“朕听说,十几天前,盛公曾连夜亲自赶往蒲州,不知有无此事啊?”

第528章 射取三家财货

    梁士彦兀自强辩道:“禀圣上,近些日子臣偶感风寒,一直在府卧床养病,未曾踏出过长安城门半步。”

    “老头儿,你偶感风寒是不假,为何不向皇上如实禀明,你身上这风寒之疾是怎么得来的呢?”一个少年的声音从殿柱后传来,惊得梁士彦浑身一震:这不正是自己半道上撞见的那个急于投胎转世的野鬼的声音吗?

    他注目向发出声响的殿柱看去,见殿柱后转出一位丰神俊朗的翩翩少年,笑嘻嘻地走到他面前,冲他说道:“老头儿,还认得我吗?”

    “你,你......”梁士彦瞠目结舌,两眼盯着李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启禀皇上,人已带至殿外候旨。”左卫大将军元胃大步走进殿来,扫了梁士彦一眼,抱拳向杨坚禀奏道。

    “带进来吧。”杨坚募地收敛起笑容,正色向梁士彦说道,“你要等的人来了,朕真的想瞧瞧你们几个相聚在临德殿中,会是副什么模样?”

    梁士彦心知大势已去,但仍心存侥幸地向殿口望去,赫然见自己的两位盟友——舒国公刘鲂和英国公宇文忻被禁军军士押解着走进殿来。

    “舒国公,英国公,还有你,盛国公,你们谁先开口认罪,来求朕饶过你们不杀啊?”

    英国公宇文忻自被押解进殿,就耷拉着脑袋,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而舒国公刘鲂却还在幻想着杨坚能念在自己昔日曾有过定策之功的情份上,饶过自己不杀,进得殿来,一头扎在地上,失声痛哭道:“陛下素知臣实乃手无缚鸡之力一文弱书生,若不是梁士彦、宇文忻二人苦苦相逼,怎能犯下这不赦之大罪?求陛下瞧在臣对陛下著有微劳的情份上,饶过臣的性命吧。”

    梁士彦见不得刘鲂如此软蛋,走上前,抬脚将刘鲂踹了个仰面朝天,咬牙骂道:“大丈夫死则死耳,何必要做出这副奴才相向人乞求活命?老夫耻于和你这贪生怕死之辈死在一处!”

    杨坚命元胃等人上前拉开梁士彦,似笑非笑地单向他说道:“盛公既一心求死,朕便成全了你的这番心意。只是在你死之前,须得叫你死个明白,莫要做了糊涂之鬼!”说着,冲李圆通一挥手,吩咐道:“带裴通进来。”

    梁士彦久不得其音讯的亲信、外甥裴通被押进了临德殿。

    “裴通,把你知道的梁士彦一伙阴谋造乱的情形详细说来听听吧,省得你舅舅死得不明不白。”杨坚冷峻的目光从梁士彦、刘鲂、宇文忻三人脸上逐一扫过,淡淡地吩咐裴通道。

    裴通一开口说话,梁士彦方知早在自己连夜赶往蒲州那晚之前,朝廷就已掌握了他们欲谋叛乱的底细。从王谊谋逆案发后三人在兴善寺密晤,直至自己派裴通前往蒲州向薛摩儿下达起兵叛乱的指令,裴通将三人反隋同盟密谋策划叛乱的前后经过交待得一件不落,干干净净。

    “苏仪儿,着即传诏,查抄三人家产,暂且存放于临射殿外。”待裴通竹筒倒豆子交待罢三人反随同盟的种种倒行逆施,杨坚随即传命道。

    “咱家遵旨。”苏仪儿神态自若地冲杨坚鞠躬行礼,稳稳当当地转身走出了临德殿。

    梁士彦目送着苏仪儿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外,嘴角浮现出一丝不易被人察觉到的狞笑。

    虽然前一天起底儿查获了以梁士彦、刘鲂、宇文忻三位前朝旧臣宿将为首的谋逆大案,可却丝毫未影响第二天乐平公主隆重而热烈的册封典仪在大兴宫照常举行。

    与妻子独孤伽罗两人共同鉴证了长女杨丽华由前朝的天元太后转变为大隋的乐平公主之后,杨坚向入宫前来参加乐平公主册封典仪的朝中文武宣布了一件意义十分重大的事情:自今日起,帝都长安之内,再无前朝的嫔妃、王公勋戚,自然也再无前朝旧臣宿将之称了,上自亲王、公主,下至在野的前朝遗老遗少,概无例外,都是大隋皇朝的臣民。

    在杨丽华的执意要求下,杨坚迫于无奈,在册封典仪后,还当众公布了梁士彦、刘鲂、宇文忻三人密谋叛乱的罪状,并公开承诺,朝廷决不会因三人谋叛案发,而罗织罪名,大肆株连,殃及无辜。

    为促使朝中文武当场表明效忠朝廷的立场,杨坚别出心裁地为这场册封典仪设计出了一个看似是游戏,实则寓意深远的即兴节目。

    他带领与会群臣来到临射殿外,指着从梁士彦、刘鲂、宇文忻三人家中查抄来的各种各样的财货、珍宝对群臣说道:“诸位卿家,朕已命人为尔等准备下了弓箭,今日凡是尔等射中的财货,不分大小贵贱,统归射中之人所有。”

    在皇帝、皇后的亲自在场监督下,文武群臣只得依班次上前张弓搭箭,逐一射取三个叛臣的家资财货,仅仅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临射殿外堆积如山似的三家财货便被刮分得一件不剩了。

    即兴处置罢三位叛臣家查抄来的财货、珍宝,在随后而来的对三位叛臣本人及其家小的处置问题上,杨坚采取了截然不同的两种做法:对梁士彦和宇文忻二人,仿效朝廷处置王谊的先例,每人赐毒酒一碗,对二人的妻儿家小也按照前例,男子长流三千里之外,女子儿童尽皆官卖为奴,永不得脱籍:唯独只对刘鲂一人一家,处置的方法与其他两家大不相同,非但没有治刘鲂本人的罪,即连他的舒国公府也恩准仍由其家人居中在内。

    如此一来,朝野间不免流传开了许多闲话:人们大多以为皇帝杨坚顾念刘鲂昔日对他的恩情,网开一面,对他一家从轻发落,只有皇后独孤伽罗深知其中的原由:夫君留着刘鲂不杀,是在等着太子杨勇回长安后亲自从他嘴里审出南陈细作头领关自在的消息,而要刘鲂的家人仍然居住在舒国公府中,也是撒下了一枚新的鱼饵,要钓关自在这条大鱼。

第529章 父子间的默契

    早在一个月前,太子杨勇因高德向父皇上书,劝其退位,传位给自己一事几乎是被杨坚驱赶出了长安,以出镇东都的名义发落到了关东。

    起初,杨勇对父皇如此急于赶自己离京心中颇为不满,仓猝离开长安前往东都洛阳的一路之上,不止一次地向身边的亲信宫僚抱怨父皇是非不分,真假不辩。

    及至后来,跟随杨勇一同出镇的太子左庶子唐令则再也忍受不得杨勇不停地抱怨、唠叨,只好寻了单独与杨勇相处的机会,将自己猜料到的,杨坚之所以会采取这种态度处置高德上书一事的个中原因详细解说给杨勇听,以求打消他心中对父皇业已产生的误解,同时也避免眼前这个小小的挫折使得杨勇一撅不振,甚至日后真的有一天会失去储君之位。

    “殿下请想,高德上书这件事一出,即便是长安街头的贩夫走卒也能瞧出此事并非出于太子殿下您的指使而为,又何况是当今圣上呢?”唐令则关起门来,点拔杨勇道。

    “那为何父皇不分青红皂白,将身在长安的三位皇子一个不留,都赶出长安,特别是对本宫,连到正阳宫向母后当面辞行的机会都不给,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将本宫赶到了东都来?”杨勇因唐令则的话更激起了胸中的一腔怨气,摇着头反驳道。

    “殿下莫急,且听下官详细解说。”唐令则自杨勇被册立为隋公世子之时就跟随在他左右,对杨勇怯懦、保守、多疑的性格十分熟悉,平心静气地劝解杨勇道,“先从朝政大局说起,如今东突厥沙钵略可汗已明确向朝廷称臣,皇上已答应其请求,用兵西疆,助其攻灭阿波可汗部族,那么依殿下看来,在助沙钵略攻灭阿波部族之后,接下来,皇上最想做的大事是什么呢?攻灭南陈,实现华夏南北统一。这也是皇上有意指派太子您出镇东都的真正原因。”

    “莫非父皇有意任本宫为帅,日后发兵攻灭南陈不成?可这也用不着一点体面都不留地把本宫从长安赶到东都来吧。”杨勇两眼紧盯着唐令则,试图从他脸上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或许现在细谈此事还为时过早了些。”唐令则显然不愿就此话题展开和杨勇细说,及时地将话扯回到了另一层原因上,“而若太子殿下能设身处地地站在皇上的角度考虑一下,就会发现,皇上急于派殿下来出镇东都,正是头一个便将太子殿下您从这件事择了出来,保护了您。”

    “你要知道,被赶出长安前,本宫正在替父皇主持朝政,统筹用兵西疆,推行大索貌阅等军政大事,你居然说父皇将本宫赶出长安是为了保护本宫,岂不是笑谈?”杨勇不屑地哼了一声。

    话说至此,杨勇仍没有半点省悟的样子,唐令则在心里叹息一声,被迫无奈地向杨勇分析起了高德上书这件事可能会引发的几种情形。

    “下官随太子离开长安,出镇东都当日,曾听说长安十二座城门附近无一例外地都出现了高德进献给皇上的那封劝谏信,如此一来,就极大程度上排除了高德自发上书劝皇上传给给太子的可能性。不知殿下以为如何?”

    “除非高德这人是个疯子,否则决不会把给父皇的上书张贴得满城皆是,招摇过世的。”杨勇点点头,对唐令则的判断给予了认可。

    “既然排除了高德自发上书的可能性,也就是说,高德上书劝皇上退位是受别人的指使,殿下不妨换做皇上的角度想一想,您认为谁最有可能指使高德做下如此目无君父,狂悖不经之事呢?”唐令则极力避免从自己嘴里直接说出指使高德上书的嫌疑人,有意诱使杨勇道。

    “长安城中那些个饱食终日,无事可做的前朝旧臣呀。”杨勇未假思索,脱口而出道。

    “还有呢?”

    “还有就是各个外邦安插在长安城中的细作、探子了,尤其是南陈的那个‘雁巢’,最有可能借唆使高德上书来离间我父子,惑乱朝纲。”杨勇脑筋倒也不笨,在唐令则的循循诱导下,怀疑到了“雁巢”。

    见唐令则仍是沉吟不语,杨勇低头又想了想,骤然抬头惊叫道:“你该不会怀疑到阿纵、阿谅头上吧?”

    唐令则含笑望着杨勇,不置可否。

    “哦,从父皇的角度考虑问题......高德上书劝父皇传位给本宫,那么最有可能从中获益的就是阿纵、阿谅,甚至还包括阿祗、阿秀两个,谁都有可能继本宫之后,被父皇册立为太子......倒的确不能排除他们之中的某一个指使高德上书的可能性。”杨勇总算是想明白了高德上书事件背后隐藏着的可能性。

    一旦将这件事的各种可能性都考虑到了,太子杨勇也就恢复了理智,安安分分地在东都住下了。

    可是没过多长时间,杨勇不知是心血来潮,还是急于撇清自己和高德上书这件事的关系,传下严命,在东都治下十几座州府间展开对高德的严格盘查,力求在自己手中将高德捉拿归案。

    与来东都之前对待杨勇的各种抱怨不同,对杨勇传令缉拿高德的做法,唐令则给予了高度评价和大力支持。

    及至后来在伊洛河畔发现的那具疑似高德本人的尸身,杨勇犹没有十成把握认定这具在河水中泡得面目肿胀不清的男尸就是高德,而唐令则在旁却极力怂恿杨勇尽快将发现高德溺水身亡的消息奏报给朝廷。

    “倘若父皇派人来核查,发现这具男尸并非高德本人,那本宫岂不是要背负上欺君之罪?”杨勇担心过早地上报高德溺亡的消息会给自己招惹祸事,困惑不解地问唐令则道。

    “殿下此次但需以旁观者的角度考虑此事即可:试想,高德上书是要劝皇上传位给太子您,皇上随即将太子派至高德定居之地东都出镇,现今又是太子您首先发现了高德已经身亡,如此一来,高德上书这件事发展至此,不就可以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了吗?”唐令则悠悠地向杨勇解说道,“非止如此,高德在太子治下溺死,连晋王、秦王等兄弟几个也因此摆脱了嫌疑,他们都会在心中感念您的这份恩情呢。最重要的是,皇上对高德之死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决不会派人来核查溺亡之人的真实身份的。请太子殿下大可放心。”

第530章 人气爆棚的寺庙

    与大哥杨勇相比,同样是被杨坚驱赶回并州的晋王杨广近两个月以来根本无暇理会其它的大小事情,因为他刚一回到并州,迎面就遇到了一件令他感到十分棘手的事情。

    其实,杨广离开长安北上,直至抵达并州前,心中还对清查关自在一事念念不忘,尤其是当他才走到汾州境内时,就收到张须陀从长安给他传来的急报,称心意师太坚决拒绝陪同司马珞前往歧州,通过心严师太向皇后请求另派徒弟了尘随同司马珞到别处安置,并且皇后已答应了心意师太的这一请求。

    前两年母后要晋升心意师太为长安新都内兴善尼寺的住持,她不肯离开万善尼寺,这回命她陪同司马珞离开长安,她又推三阻四,莫非这万善尼寺真的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令心意片刻不敢离开?杨广较在长安时更加深了对心意师太的怀疑,当即派人回复张须陀,就留他在长安城中继续负责监视心意,随时报知她的最新动向。

    心中惦记着继续顺心意条线索清查关自在,杨广也顾不得沿途访察民情,带着骠骑营径直返回了并州。

    王韶、李彻、张衡率领着河北道行台一干僚属将杨广接进晋阳宫正殿落了座,不待杨广开口发问,王韶即拱手向他禀报道:“王爷还朝这段时间,河北道治下诸州府出了一件怪事,下官等皆不敢擅自处置,都在盼望着王爷回来亲自处置哪。”

    “突厥那边儿没什么异动吧?”杨广收摄心神,没有询问王韶究竟出了什么事,而是首先转向总领晋王府军事的李彻问道。

    李彻跨步向前,抱拳禀道:“摄图部族受到铁勒阿拔所部重创,元气尚未恢复,自从摄图十几天前返回紫河镇后,除了不时派人前来催促朝廷出兵,助其攻灭西突厥阿波部族外,关外的形势十分平静。”

    “这就好。”杨广满意地点点头,这才转向王韶问道,“王仆射方才所言之怪事,不知怎么个怪法呀?”

    “遵照朝廷诏令,在诸州府间推行大索貌阅,核查、登记人丁数目,本是张尚书在主持其事,还是请张尚书向王爷详加禀报一二吧。”王韶转身目视张衡说道。

    “建平,那你就说说吧。”

    “禀王爷,正如王仆射所言,自从下官主持在河北道十九座州府间推行大索貌阅以来,,包括并州大兴国寺在内,诸州府的三四十座寺庙人气爆棚,主动要求剃度出家的男女百姓络绎不绝,据会琳大师提供的数目,短短两个多月时间里,河北道治下就多出了约十三四万僧尼,并且直到如今,这个人数仍在不断增加。”张衡迈步出了班列,拱手向杨广禀报道。

    在河北道治下诸州府重倡佛法,再建寺庙,借以收拢人心,本是杨广采纳安若溪的建言,大力推行实施的一项善政。直到杨广此次陪同摄图还朝之前,在会琳大师主持之下,河北道治下十九座州府不但已建造起了三四十座寺庙,而且各座寺庙中的香火尽皆十分旺盛,入寺修行的僧尼人数也在平稳增长,为此,杨广私心里还颇有几分得意,认为重倡佛法,再建寺庙是自己出镇并州以来在内政方面办成的效果最好的一件大事。

    此时听到张衡禀报说,自己返回长安的两个多月里,各座寺庙就共计增加了约十三四万僧尼,杨广初时不甚相信,笑着打趣张衡道:“建平,你说错人数了吧。三四十座寺庙哪儿容得下十三四万僧尼,莫不是大多数的僧尼白天到寺中念经修行,晚上还各回各家不成?”

    “王爷,大抵就是如此。”张衡出乎杨广意料地正色答道,“会琳大师在接到各地寺庙住持报来的寺中僧尼人数暴涨的情况后,及时告知了行台,经派人分赴诸州府查访后方知,这些骤然冒出来的新出家僧尼绝大多数都是受其主家差使,以入寺出家为名,行逃避核查、登记人丁之实。因这件事关涉僧俗两道,下官不敢擅断,所以才盼望着王爷返镇后禀明王爷,由王爷亲自处置。”

    “你的意思是说,多达十三四万的新出家僧尼并不是诚心入寺修行,而是受其主家指使,躲到各地寺庙中逃避朝廷推行大索貌阅的?”杨广见张衡说得郑重,不像是报错了人数,不禁大惊失色地追问道。

    “下官以为,这是河北诸州府的世家豪右不敢直接反对、对抗朝廷诏命,而采取的权宜之计。”张衡接着解说道,“指使家中奴仆尽皆入寺,登记为僧尼,既可逃避朝廷核查、登记人丁,以避免家中大量奴仆、客户脱籍,成为直接向朝廷缴纳赋税的平民,又能以寺庙太小,无法容留这许多僧尼住寺修行为由,实际上仍留这些奴仆、客户供主家差遣、役使,他们的这副算盘打得不可谓不精啊!”

    “其他的人都散了吧,王仆射、齐安公、建平,你们三人现在就随我到大兴国寺走一趟,本王倒想亲眼看看寺中如今热闹成什么样了!”杨广拍案而起,朗声吩咐道。

    在王韶、李彻、张衡三人的陪同下,杨广不顾鞍马劳顿,立马就赶赴大兴国寺一看究竟。结果却还是去迟了一步。

    杨广等人还没拐入大兴国寺所在的街巷,远远地就听到街巷之中人声鼎沸、喧闹成了一片。杨广带着几分好奇,亲自来到巷口一瞧,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大兴国寺山门前的整条街巷之中已密密麻麻坐满了出家修行的僧尼,瞧人数不到一万,也有八千人之众。更令杨广感到啼笑皆非的是,这些挤坐在大兴国寺外街巷中的所谓僧尼不是在诵经念佛,而是在嘻笑着唠着家常,庄严的大兴国寺门前简直变成了一座集市。

    杨广不顾王韶等人的反对,执意挤到围聚在巷口的人群当中,故作不解地问身边一位连个街巷中的座位都没排到的光头僧人道:“请问师父,今天这大兴国寺里念的什么经啊?”

第531章 原汤化原食

    那僧人连头都没回一下,顺口答道:“你管它念的什么经,再过两刻钟,待寺中派下斋饭来,吃了斋饭便可各回各家去了。”

    杨广故作惊诧地又问道:“你们算什么和尚,只吃饭,不念经?”

    那僧人这才回头瞟了杨广一眼,见他不是和自己同路之人,遂不屑地伸手指了指巷子里乌泱泱坐满了的光头僧尼,冲杨广说道:“你瞧瞧,这几千人都是每天来等寺中派下斋饭,便各回各家去的,有什么好奇怪的?”

    “听你这话,连你在内,这巷子里坐的几千号人都是本地人?好端端的,你们为何要出家为僧呢?”

    “你这小哥,敢情是才来并州吧?”那僧人被杨广问得不耐烦,上下打量了他两眼,有意刁难他道,“我站在这大日头地里,口干舌燥的,哪有闲心回答你这许多问题?你要是有诚心,就自掏腰包请我到那边酒楼上喝上两碗,待我从头和你细说。”

    杨广没想到在自己管辖的地界儿还被人敲上了竹杠,既觉可气又感到好笑,开口正欲搭言,却听耳边有人低低的声音说道:“王爷,借一步说话。”回头瞧时,却见李彻不知什么时候已贴身站在了自己身后。

    杨广明白李彻是不放心自己长久挤站在人群之中,遂冲他点了点头,跟随他一同挤出了人群,回到了王韶、张衡身边。

    “王爷,要不要派人去寺中知会会琳大师一声,请他来见王爷?”张衡眼见一时半会儿挤过满街巷坐着的僧尼进入大兴国寺决无可能,遂征询杨广的意见道。

    “这些人都是每天午前来寺门外应个景儿,午后便会散去,如果王爷今日想进大兴国寺,不妨由我等陪着,先在附近找个地方,用过饭后再进寺不迟。”王韶也建言道。

    “不必了。差人请会琳大师到晋阳宫来,你们现在就随本王回晋阳宫吧。”杨广心中似乎已想出了应对之策,掉头抬腿就走。

    王韶等人跟随杨广回到了晋阳宫,四人草草在正殿吃过了饭,才见会琳大师满头大汗地赶来。

    “大师,从明日起,先撤了寺**给新近入寺僧尼的斋饭吧。”杨广也不同会琳大师寒喧,张口就向他吩咐道。

    会琳和尚自知身为河北僧监,在杨广还朝的这段时间里,未能和行台衙署密切配合,及时制止住各地寺庙广收僧尼的势头,惹得杨广对自己不满,忙笑着解释道:“王爷有所不知,不止大兴国寺一座寺庙,贫僧日前已向各地寺庙住持发下话去,凡向新近入寺僧尼供给之斋饭,须由各寺庙住持负责向指使自家奴仆、客户出家的那些个世家豪右化募而得,禁止用朝廷供给各寺庙的财货购买粮食来供给这些人。”

    “哦?想不到大师也颇晓变通之法嘛!”杨广被会琳和尚竟然也使出了孬招给逗乐了,脸上的笑容一闪即收,板起脸对会琳说道上,“仅仅采用原汤化原食的方法,尚不足以逼使这些世家豪右就范。本王今日到大兴国寺门外走了一遭,临时想出了个法子,尚须请会琳大师出面主持实施。”

    “贫僧职责所在,岂敢推辞?王爷请吩咐。”会琳和尚双掌合什,说道。

    “据张尚书向我禀报,最近两个月来,各地寺庙中新近接纳的出家僧尼大多是当地世家豪右家的奴仆、客户,其中有没有主家带领奴仆、客户一同出家的情况?”

    会琳和尚认真想了想,摇了摇头。

    “那么,大师可曾已为新近入寺修行的十几万僧尼办妥了僧籍?”杨广紧盯着会琳,又问道。

    “因依朝廷令式,凡入僧籍者,朝廷同时豁免其每年向朝廷缴纳的赋税,贫僧未敢擅自做主,替这许多的人办理僧籍,打算待向王爷禀明实情后,遵从王爷之命行事。”会琳坦然答道。

    “这就好,这就好。”杨广连连称赞道,“我想由大师出面,以河北僧监的名义告知这些指使其家仆、客户出家为僧尼的世家豪右,必须按家中奴仆、客户入寺出家人数,从其名下划出相应的田亩捐献给当地寺庙,作为当地寺庙供养这些僧尼的资产。凡不能按照寺庙定下的标准捐献田产的,河北僧监概不为其办理僧籍,不知这样可好?”

    会琳和尚尚未开口,王韶在一旁已向杨广提出质疑道:“王爷,前朝武帝之所以灭佛,概因当时天下三分田亩,寺产占有其二,导致朝廷税赋入不敷出之故。尔今王爷欲用此法来阻止世家豪右通过指使其家仆、客户入寺为僧来逃避向朝廷缴纳税赋,须知所有寺产都在免交税赋之列,岂可行乎?”

    会琳和尚闻言也频频点头,对王韶所说表示认同。

    杨广临时起意,才想出了这么个不是法子的法子来对付世家豪右,却没想到朝廷早有成例,对所有寺产、庙产概不征收税赋,此时听王韶如此一说,也不禁为之语塞,答不出话来。

    张衡略一思索,即迈步向前,笑着建言道:“王仆射,会琳大师,王爷方才所说之法倒也未必行不通。朝廷虽明令不向寺产征税,但也没有禁止寺庙向朝廷捐助粮米呀,只要会琳大师知会各地寺庙住持一声,要其依照接受捐献寺产的多少如数向朝廷捐助粮米,不就如同向朝廷缴纳税赋了吗?况且,如依此法行事,一则可阻止世家豪右指使其家仆、客仆入寺为僧;二则即使这些世家豪右向当地寺庙捐献出了相应田产,待到他们发现,这已和如实向朝廷申报人丁数目并无差别之时,他们多半就会想方设法地指使家仆、客户还俗,收回先前捐出的田产了吧。”

    杨广受到张衡的鼓励和点拔,登时来了精神,目光灼灼地看着会琳和尚,大声说道:“就按照朝廷授予丁口官田的标准要世家豪右向寺庙捐献田亩,如本王所料不差,仅此一项,就足以使这些世家豪右打消原有的念头,十几万新近出家的僧尼十停能留下一停,已经很不错了。”

第532章 谋士所见略同

    杨广返回并州的当天,在张衡、会琳和尚的点拔、支持下,即雷厉风行地破解了各地寺庙人气爆棚的一场难题。会琳依杨广所提之方法,向各地寺庙下达捐献田产以供养新近入寺僧尼的命令后,不到十天的时间,河北道治下十九座州府间多达十几万新近出家的僧尼绝大多数都主动还了俗,相应地,河北道治下同时也核查、登记入册了十几万的丁壮人口。

    然而,成功破解这一难题之后,一连十几天的时间,杨广却丝毫没有感觉到有任何的放松,张衡总能找出各种各样需要杨广决断和处置的政务来请求杨广亲自处置,不给杨广留下一点空闲时间。

    十几天后,杨广总算是从中瞧出了些端倪。这一天,趁张衡带着一堆新翻捡出的问题赶到晋阳宫正殿请求他来亲自主持的机会,用调侃的口气对他说道:“我说建平哪,你是要把本王累死怎么着,像这些给驻防各地的府军正常配送粮晌的事也拿来要本王亲自过问?”

    张衡听杨广如此一说,故作惊讶地认错道:“原是下官糊涂了,拿错了文书......”

    “我瞧你不是拿错文书了吧。在本王此次还朝前,你怎么从未犯过这样的错误呢?”杨广脸上挂着笑,说话的语气却变得严厉了起来,“照实说吧,你为何存心给本王派这么多的差使?”

    张衡见杨广窥破了其中的玄机,正色躬身向杨广施了一礼,方正面回答道:“不瞒王爷,下官是担心王爷人回了并州,心却还在惦念长安之事,所以才出此下策,尚请王爷恕过。”

    “哦?这是从何说起呀。依你所想,本王心中还在惦念着长安的什么事呢?”因昨日才收到张须陀再次差人送来的密报,杨广正考虑着派谁去歧州监视司马珞的动向,现听张衡如此回答,不禁好奇地问道。

    “依下官妄加揣测,王爷多半会因皇上急于发落您返回并州而心怀不平......”被杨广当面问起,张衡只得硬着头皮如实答道。

    杨广心中一动,继续不动声色地问张衡道:“今听此言,莫非你也以为父皇因疑心高德上书出自本王的指使而发落我回并州来的喽。”

    他主动将这层窗户纸给捅破,吓得张衡面容失色,当场就扑身跪倒在地,不住地为自己辩说道:“下官不敢蓄意挑拨皇上和王爷父子关系,且皇上不单只发落了王爷一人离开长安,王爷何来此问哪?”

    杨广见张衡被自己的一句话吓成这样,心下一软,起身走到他面前,俯身伸双手将他扶起,推心置腹地责备他道:“建平,你身为最受本王信任和看重的僚属,如今又是本王府中的长史,心里有什么话不能照直向我说,干嘛非得遮遮掩掩的呢。”

    张衡汗如雨下,勉强站起身来,面带惭色地致歉道:“下官心怀杂念,辜负了王爷对下官的信任......”

    “那就说说吧,你对前不久发生的高德上书这件事是怎么看的,又为何要劝阻本王惦念此事?”杨广抬手拦住张衡继续说下去,向他问道。

    “王爷既然视下官为心腹,下官也就不再顾虑什么,就照直说了。”张衡抹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抬头答道,“高德上书,必受他人指使无疑。皇上纵然对包括王爷在内的几位皇子心怀疑虑,然据下官看来,皇上之所以急于发落太子和两位王爷离开长安,仍是心怀慈爱,意欲将几位皇子从高德上书这件事中解脱出来。因此,只要王爷返回并州后,能够坦然面对,安生办好河北的差使,而不再对此事耿耿于怀,过于关注此事的后续进展情况,早晚皇上必会给王爷一个明白交待的。”

    杨广听得一知半解,遂向张衡追问道:“你方才还说高德上书,他的背后有奸人指使,本王既身为皇子,自应替父皇分忧解难,助父皇找出幕后主使高德上书之人,怎么反劝起本王不要再关注此事了呢?”

    张衡终于直抒胸臆,将连日来憋在肚子里的话一吐为快,毫无保留地向杨广说了出来,情绪也随之恢复了平静,微微一笑,向杨广解说道:“王爷想过没有,高德上书此事一出,包括太子在内,您和汉王,甚至秦王、蜀王,都在无形之中被牵扯进了事中,怎么适合在这个时候出面清查真凶。况且,皇上如此急于将太子、王爷兄弟三人发落出长安,不就分明已告诉了王爷,他要亲自主持清查此事吗?”

    杨广认真回想着高德上书事发后父皇的种种反应,恍然有所领悟,心中却仍有未解之处,半信半疑地问张衡道:“难道我连关注此事都不妥吗?”

    “王爷,请恕下官直言,过份关注此事只能引起皇上对您的更大怀疑。”张衡一语道破自己连日来想方设法给杨广找来如此多需处置的政务的真正用意。

    或许是张衡这话说得过于直白,杨广干咳了两声,笑着推说道:“其实我心里惦念的是另一件事,与高德上书一事虽可能有所关联,但至今尚不能确定。”

    “王爷能告知下官,王爷心里一直惦念的是何事吗?也好叫下官为王爷参酌一二。”张衡私心已打定主意,要投身报效杨广,自不肯轻易放过眼前这个能和杨广大大拉近彼此间距离的机会,不舍地问道。

    杨广撩起眼皮盯了张衡一眼,见他神色郑重,不像是随口一问,略一尽疑,决定将心事向他和盘托出,今日就收下张衡这个心腹谋士。

    “建平,自从本王在开皇元年间受父皇所托,主持清查大庄严寺会真大师横死一案以来,至今犹对未能捉拿到此案真正的元凶,南陈隐秘机关--雁巢的大头领关自在,感到无法释怀。此次还朝,我已求得父皇允准,继续清查关自在,却不料这件事还未得及着手进行,就因高德上书一事被父皇匆忙发落回了并州。”

    “下官尚未向王爷问起,此次王爷返回并州,身边未见张须陀随行,他可是受了王爷差遣,留在长安继续清查关自在吗?”

第533章 摄图贡马

    “不错。我此次还朝,发现了一些线索,不忍就此罢手,便命张须陀留在长安,继续清查关自在。”杨广既有收服张衡为自己心腹之念,便不再向他虚言隐瞒,据实答道。

    张衡低头思忖了片刻,言辞恳切地劝杨广道:“清查南陈细作,虽也属朝廷要务,但并非王爷职分内的差使。当此非常关头,下官仍要劝王爷全神贯注于河北道行台的军务、政务,莫要太过关注长安城内的事了。”

    杨广明白,张衡是要自己先保全自身,再考虑继续清查关自在的事,心中虽然多少觉得有些不以为然,也不想再和张衡口头争执下去,便点了点头,对他说道:“你的心意我已知道了。自今尔后,想要本王如何行事,尽管直说便是,再不得与本王如此见外了,记住没有?”

    经过这场与张衡之间推心置腹的交谈,反倒更加激发了杨广尽早揪出关自在的决心。倘若张衡判断分析得大多符合事实的话,那么这个至今未显露出庐山真面目的关自在就太可怕了!

    他(她)仅仅动用了高德一个人,写了一封劝父皇传位给大哥的劝谏信,就在帝都长安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不仅使得他们父子相疑,而且无形之中由于大哥和自己的相继被发落离京,也大大减削了关自在和“雁巢”自身受到的威胁,同时还有可能引发朝局动荡,真可谓是走出了一招称得上是一箭三雕的好棋呀!

    对手越是强大,杨广心中就越是充满了战胜对手的昂扬斗志。

    无奈自己尔今身在距长安城千里之遥的并州,要想仅仅通过张须陀一人来揭出关自在的真正面目,希望有点儿过于渺茫了。

    面对自己短期内难以逾越的现实,待杨广头脑彻底冷静下来,他决定暂且接受张衡的劝说,首先安下心来,专心致志地做好他的河北道行台尚书令,尔后静候张须陀带给他新的发现。

    令杨广多少感到自得的是,自己经过这五年来出镇并州在河北一带积累下的声威,令昔日敢于明目张胆,主动找上门来挑衅的河北世家豪右心中产生了敬畏之心,自自己采取原汤化原食的方法,粉碎了他们意欲通过指使家仆、客户出家为僧来抵制朝廷推行的大索貌阅的企图之后,这些当地的世家豪右除了乖乖地从当地寺庙中召回家仆、客户之外,他们当中还没有人敢于公然站出来对抗自己。通过这件事,也使杨广清醒地意识到,这些经过数十年,甚至数百年来世代延袭得以开立下门户的所谓高门大姓,世家豪右并不像先前人们传说的那么强大,只要能想出行之有效的办法,还是能驯服他们的。

    非止河北世家豪右向杨广低头服了输,半个月后,东突厥沙钵略可汗摄图令人意外地给杨广送来了另外一份大礼。

    突厥王子雍虞闾声称奉其父摄图之命,前来并州向大隋朝廷进贡三千匹战马。

    这可是破天荒的一件大喜事!

    早在出镇并州之前,杨广就曾听长孙晟向他介绍过,自数十年前突厥汗国在漠北强盛、称霸以来,从来只有华夏王朝向突厥汗国称儿称臣,进贡财货、珍宝,突厥向华夏王朝进贡战马,却还是大姑娘见公婆——头一回。

    杨广接报后,大喜过望,亲自出并州北门,将雍虞闾一行接进了晋阳宫,盛排酒宴,好生款待。

    雍虞闾此番也全然没有了往日在杨广面前的盛气凌人,首次以附庸国王子的身份向杨广半跪着行了晋见之礼,代其父摄图向大隋朝廷致辞谢道:“上邦言出必行,出兵助我攻灭叛贼阿波部族,父汗特命我来并州,当面向晋王殿下进献三千匹战马,以不负当日在长安沙苑立猎鹿时立下的承诺。”

    杨广乍听此言,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站在一旁的王韶、李彻两人一眼,见两人都冲自己摇了摇头,表示尚未接到朝廷发来的军报,不知道朝廷已发兵攻灭阿波部族之事,遂含混答道:“大可汗既肯向我父皇俯首称臣,自应由朝廷替尔等撑腰做主。今既承大可汗不忘当日承诺,命王子带三千匹战马进贡给我大隋,小王却之不恭,暂代父皇收下了。烦请王子返回紫河镇向大可汗复命之量,代小王向大可汗致意、问候。”

    接下来宾主双方推杯换盏,言谈甚欢,待到酒酣耳热之际,雍虞闾借起身向杨广敬酒的机会,大笑着向杨广说道:“晋王殿下,你可知道我突厥人向来只有两样东西是从不肯送人的,一样是战马,另一样则是女人。父汗履行当日承诺,进贡三千匹战马给大隋朝廷,而雍虞闾与殿下也称得上是故交朋友,此番专门带来了十名美女奉献给殿下,还请殿下笑纳。”说着,冲随行的突厥吏员挥手示意,命将十名美女带上殿来,请杨广过目。

    杨广想都没想,忙开口拦下了那名突厥吏员,含笑回绝雍虞闾道:“王子一番美意,小王心领了,然小王家有娇妻美妾,此生再别无他求,请王子还是带上这十名女子回去和她们的家人团聚吧。”

    雍虞闾乜斜着眼睛,盯视杨广,不敢相信他说的是真心话,坚持劝道:“殿下正当少年,哪有英难不爱美人的道理?我欲献给殿下的这十名美女虽然比不得中原女子秀美可人儿,论相貌也是千里挑一,别有一种风情,莫若先将她们传唤进殿,待殿下相看过之后,再决定她们的去留。”

    张衡陪坐在侧,见杨广面带不悦,因知他方才所言非虚,有王妃萧厄和侍妾安若溪这一对绝世美人相伴,极有可能是真心推脱,遂站起身来,替杨广劝挡雍虞闾道:“王子有所不知,当今圣上、娘娘家规甚严,所有皇子不经圣上、娘娘允准,概不得私相接受外邦君臣的任何馈赠。王子如执意送十名美女给我家晋王,岂不是要我家晋王坏了当今圣上和娘娘定下的规矩?”

    杨广也忙附和道:“张尚书所言甚是,小王决不敢违拗父皇母后的诏命行事,尚请王子谅解。”

    雍虞闾见杨广拒收美女心意已决,遂悻悻地自我解嘲道:“殿下如不肯收,我只好将这十名女子带回去,待虞仆射和长孙将军巡视罢西境后,将这十名女子转送给他二人了。大隋天子没有明令禁止朝中大臣接受小小的馈赠吧。”

第534章 达头降隋

    杨广听得雍虞闾提及虞庆则、长孙晟二人现在东突厥西部边境巡视,不由得脱口问道:“小王在长安时,原只听说虞仆射和长孙将军奉父皇之命陪送大可汗返回突厥,怎么没听说过父皇命他二人巡视突厥西境?”

    “回殿下,虞仆射和长孙将军二人原是受父汗所托,带领随行卫队到西境巡视,不日即将返回,因此殿下不知。”雍虞闾抱拳答道。

    杨广略一思忖,即明白了此事的原委:很有可能是东突厥大可汗摄图担心朝廷出兵助其攻灭西突厥阿波部族,又怕西突厥阿波、达头两可汗得到他已向大隋称臣的消息后,会举兵来攻,所以才以委托虞庆则、长孙晟两位隋朝大臣到东突厥西部边境巡视为由,一来催促隋朝出兵,二来也防范西突厥主动发起进攻。

    如此一想,杨广进而猜料到了摄图部族确已元气大伤,并无足够的实力抵挡西突厥的进攻了,遂不再顾虑,径直向雍虞闾问道:“不瞒王子,小王至今尚未接到长安发来的驿传军报,但不知朝廷是何时发兵攻灭阿波可汗部族的,领军出征的大将又是哪位?”

    “我也是临从紫河镇动身之前才得到的消息,据说大隋朝廷出动了东西两路兵马,突袭了阿波的金山牙帐,阿波可汗是死在一位名叫史万岁的将军刀下。不知殿下可曾听说过这位史将军的大名没有,史将军在大隋朝中可是数一数二的猛将?”

    听雍虞闾谈及阿波可汗为史万岁临阵斩杀,杨广不由得想起了五年前在华州城外亲眼所见的那惊鸿一箭,暗自嗟叹道:想不到史万岁竟如此骁勇过人,堪堪能与鱼俱罗相提并论了。

    心中虽然惊讶,口中却不以为然地答复道:“本王与这史万岁也曾有过一面之缘,认真论说起来,他不过是本朝本领极为寻常的一员将佐,此番若是换做齐安公率军,阿波也是断难保全性命的。”

    因从前来向朝廷进贡战马的突厥王子雍虞闾口中得知了朝廷发兵攻灭阿波部族的大至情况,当晚酒宴散后,杨广命人引雍虞闾一行到并州馆驿中歇息,自己一时难以入睡,遂命跟随自己返回并州的侍女萧萧备下了醒酒汤,独自一人坐在寝殿中边醒酒边想起了心事。

    由朝廷已发兵攻灭了阿波部族,杨广首先想到了在自己还朝之初,曾登门拜访过自己,自己答应举荐他到前敌任职建功的那位兵部员外郎王世充。或许是听到自己因高德上书一事受父皇猜疑的传言,有意疏远自己吧,自那日在万善尼寺门外分手之后,王世充就从未来催促过自己。这位日后的反王见风使舵的功夫果然堪称一流。杨广颇为蔑视地想到,随即心中不禁生起了一个存心捉弄王世充的想法:他越是有意和自己拉开一段距离,自己越要履行对他的承诺,上章举荐他离京任职。

    这个念头一经在杨广头脑中产生,他越想越觉得有趣,进而不由自主地将王世充和未来自己的最大对手——表兄李渊联系了起来。李渊现今在歧州担任刺史,而歧州又是安置前朝皇后司马珞的所在,自己何不举荐王世充到李渊手下担任佐吏,倒要瞧瞧这一对隋末的风云人物同在一座衙署为官,到底会摩擦出什么样的火花来。并且,自己还可授意张须陀转告王世充,命他在歧州监视司马珞,充当自己的眼线,这真是太有趣了。

    “王爷,已近三更天了,您还不睡吗?”守在寝殿外的萧萧趁进殿收拾汤碗的机会,轻声提醒杨广道。

    “这趟你随本王还朝,也未得空闲召回谢讽,叫你失望了吧。”杨广的思绪被萧萧打断,因想起曾听安若溪向自己说过,萧萧对谢讽一往情深,遂不无歉意地冲她说道。

    萧萧脸颊上飞起了一层红晕,低头收拾着案几上的汤碗,装做听不懂杨广话中的意思,回说道:“都怪婢子手拙,烹制不出美味供王爷享用,倒叫王爷惦记起谢大厨来了。”

    杨广见萧萧尚羞于承认她对谢讽的情意,不禁哈哈大笑道:“是啊,谢讽的厨艺堪称当世一绝,可不是谁想学都能学到的。赶明儿有机会,我亲自写封书信给清河公,请他放谢讽到并州住上些时日,为本王再烹制些美味,也好使你,哦,还有瑟瑟能机会再向他学得两手。怎么样?”

    萧萧却不上他的当,端起托盘边向寝殿外走去边劝杨广道:“夜已深了,王爷还是早些睡吧。既有空闲写信给清河公,倒不如写信命人带回长安,问一问安姐姐生产了没有。”

    其实用不着萧萧提醒,杨广自返回并州后,每一天早上睁开眼头一件事,就是在脑子里估算一下安若溪的临产日期到了没有,今晚听萧萧提醒他写封书信回长安,只微微一笑,也不搭言,于萧萧离开后,站起身,走到床前躺下,闭上双眼,准备睡觉。

    可躺在床上足足过了一柱香的功夫,直至殿外响起三更已到的打更声,杨广却仍未能入睡。

    摄图派其子雍虞闾前来向朝廷进贡战马,固然表明了东突厥向朝廷俯首称臣的诚意,但雍虞闾同时带来的关于阿波部族已被朝廷发兵攻灭的消息又不能不引起杨广的忧虑。

    一直以来,杨广对长孙晟向父皇杨坚建言,朝廷早就定下的对突厥各部采取“离强合弱、远交近攻”的策略分而治之的大略方针深信不疑,并始终坚持遵照此一方针大略来处置与突厥的纷争。而“离强合弱,远交近攻”按照他的理解和领悟,其核心和精髓

    又在于制衡二字。尤其在曾经统一强大的突厥汗国分裂为东西两个互不统属的独立邦国之后,维持东西突厥之间实力的相对均衡就显得特别重要。

    尔今朝廷为稳固与东突厥的藩属关系,应摄图之请,发兵助其攻灭了阿波部族,会不会由此导致东西突厥两部的实力产生惊天逆转,摄图部族趁阿波部族被攻灭之机趁势重新坐大呢?

    倘若真的出现这种情况,身为镇守北境的藩王,杨广不能不提前有所防范。

    但是,形势的发展却与杨广夜不能寐,提前设想的大相径庭。在阿波部族被隋朝发兵迅速攻灭之后不久,西突厥的另一位可汗达头可汗玷厥居然没有率军挥师南下,为阿波可汗报仇,而是出人意料地派出使臣赶赴长安,向隋朝投降称臣了。

第535章 留子逼母

    达头可汗意外地放弃抵抗,主动向大隋请和称臣,不仅避免了西疆战场上的一场恶战,更为重要的是,由于东、西两个突厥汗国相继向大隋朝廷称臣,甘做藩属,也使得因阿波部族被隋朝攻灭可能引发东西突厥实力失衡的局面并没有如杨广预料的那样出现,进而也在很大程度上确保了大隋北境局势的稳定和安宁。

    接受达头可汗的请降,打发走达头可汗派来长安的使臣之后,隋高祖杨坚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如今北部边患尽消,朝中又除去了以梁士彦、宇文忻、刘鲂等三人为首的反隋叛乱势力,从此,他就可能腾出手来,着手准备完成他的南北统一大业了。

    达头可汗的使臣才离开长安,从晋王妃萧厄临时居住的兰芷宫中又传来了一个好消息:晋王杨广的侍妾——承衣刀人安若溪继王妃萧厄之后,又产下了一位皇孙。

    杨坚得报后大喜,当即亲自替这位小皇孙取名为杨简,并颁下厚赏与其母安若溪。

    与杨坚态度截然不同的是,皇后独孤伽罗在安若溪产下小皇孙杨简的次日,即全然不顾惜安若溪的身子是否恢复,命人急传安若溪一人前往正阳宫晋见。

    带着安若溪母子同居住于兰芷宫中的晋王妃萧厄担心安若溪才产下皇孙,难以独自前往正阳宫晋见皇后,遂带着赤芍、绿萝两名侍女陪同安若溪一同来见皇后。

    不料想,待萧厄带人搀扶着安若溪来到正阳宫门外,迎面却被何柱儿挡住了去路。

    “王妃,娘娘有旨,只准承衣刀人安若溪一人入宫晋见,请恕咱家失礼了。”何柱儿脸上赔着笑,说出的话却不留半点儿商量的余地。

    “今早我还未来向母后请安,何公公,可否通融通融,待我进宫向母后请过安,就告辞出宫,如何?”萧厄瞧出苗头似乎不对,也微笑着向何柱儿请求道。

    “王妃见谅,不是咱家不肯通融,实因娘娘有旨在先,命安承衣一人进宫晋见......”何柱儿瞟了一眼面色苍白,由赤芍、绿萝二人搀扶着站在萧厄身后的安若溪,口锋丝毫未变。

    “那好,我就带人在正阳宫门外等候,待母后接见罢若溪,再入宫向她请安、问候吧。”何柱儿越是拦着不放自己陪安若溪一同进正阳宫去见皇后,萧厄就越是预感到情况不妙,不愿撇下安若溪一人在此,沉下脸来说道。

    何柱儿素知这位晋王妃颇受皇上、皇后宠爱,唯恐激怒了她,引祸上身,忙笑咪咪地向萧厄行了一礼,讨好道:“请王妃暂在宫门外稍候一时,待咱家引安承衣入宫晋见时,顺便代王妃向娘娘通禀一声吧。保不准娘娘就会召王妃立马入宫相见的。”

    边说边向搀扶安若溪的两名侍女摆手示意,只要安若溪一人随他入宫去见皇后。

    “我不会有事的,王妃勿虑。”安若溪轻轻挣脱开赤芍、绿萝两人,跟在何柱儿身后向正阳宫内走去。

    正阳宫正殿内,皇后独孤伽罗冷眼打量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安若溪,许久,才开口说道:“本宫今日见你一面,是为了给你一个承诺:你不必刚生下的孩儿操心,本宫自会抚养他长大成人的。”说着,冲身边站着的侍女月桂点头示意。

    月桂面无表情地走到安若溪面前,递给她一个绢袋。

    “你是个聪明人,自应明白本宫的意思:三日之内,在宫中找一处僻静的地方,自我了断吧。”独孤伽罗淡淡地说出了自己召见安若溪的真正用意:要逼她自尽。

    “臣妾初次晋见娘娘,不知犯下了什么罪过,尚请娘娘明示。”安若溪手握绢袋,面色苍白地问独孤伽罗道。

    “若依本宫的本意,本该五年前就处置了你,也算是你和阿纵有缘,能替他生下了个儿子,不枉多在世上活这几年。怎么,你不肯主动服下这绢袋中的药丸吗?”

    “臣妾昔日虽侍奉过前朝千金公主几天,但自问从未做过对不住朝廷、娘娘和晋王的事,今日娘娘要臣妾自行了断,总得叫臣妾死个明白吧。”安若溪产后身体十分虚弱,又因心中怨怒,浑身颤抖着恳求独孤伽罗道。

    “来人哪。”独孤伽罗懒得和安若溪啰嗦,转头冲殿内的侍女吩咐道,“安若溪既不肯遵旨,尔等就助她一臂之力吧,到大兴宫外找个妥当的地方,今日就送她上路吧。”

    月盈、月桂等四名侍女应声“遵旨”,呼啦围了上来,向殿外推搡着安若溪。

    安若溪一急之下,也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子力气,陡得分开众人,向前扑倒在殿内的台阶下,几乎是怒吼着叫道:“娘娘既要若溪去死,若溪今日索性就一头撞死在娘娘跟前吧。”话音刚落,便一头撞向面前石头砌成的台阶之上,刹那间头破血流,身子向旁边一歪,当场昏死了过去。

    饶是独孤伽罗亲身经历过许多大的场面,也被眼前陡然而起的变化给惊呆了。半晌才醒过神来,用手指着昏倒在台阶上的安若溪,心慌意乱地吩咐几名侍女道:“还等什么,快抬她出去,到宫外找个僻静的地方埋了!”

    几名侍女明知安若溪还没死,慑于皇后的震怒,并无一人敢开口提醒独孤伽罗,急忙上前,四人合力抬起安若溪就往殿外走去。

    四名侍女只顾低头抬着安若溪出殿,不料迎头差点儿和一人撞了个满怀,走在前面的月盈、月桂二人忙收住脚步,抬头望去,几乎同时惊呼出声道:“晋王妃,怎么是你?”

    在安若溪跟随何柱儿进入正阳宫之后不久,执意要在正阳宫门外等候安若溪平安出来的晋王妃萧厄便感觉到情况不妙,遂趁何柱儿带安若溪入宫晋见皇后,不在眼前的空当,有意吓唬把守宫门的几名小宦者道:“我有十分紧要的事要面见母后禀陈,尔等如不放我进宫,过会儿母后怪罪下来,都是你们几个的罪过。”

    这几名小宦者虽都识得萧厄是极受皇后宠爱的晋王妃,但方才听他们的头儿何柱儿讲得明明白白:皇后娘娘明确交待,只单独接见安若溪一人,便都赔着笑劝阻萧厄道:“王妃别难为小的们成不成?要是您真有紧要的事要进宫回禀娘娘,那就等我们何头儿出宫来,您跟他说去。”

    正在这时,萧厄依稀听到从正阳宫正殿的方向传来几声女人的叫嚷声,心下一急,也不理会几名小宦者,迈步就往里闯。

    那几名小宦者自净身入宫当差以来,哪见过这个阵势,你看看我,我瞅瞅你,拦也不是,放也不是,稍一犹豫之时,萧厄已疾步闯进了正阳宫。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7462/ 第一时间欣赏一路隋行最新章节! 作者:朱藤紫骢所写的《一路隋行》为转载作品,一路隋行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一路隋行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一路隋行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一路隋行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一路隋行介绍:
新书《隋风飞扬》已经发布,将为您继续讲述隋朝的故事,欢迎书友品读、指正。
一部波澜壮阔、波诡云谲的中古东亚皇朝争霸史:金戈铁马,并吞万里;诡道机心,杀人无形;塞北江南,风光同好;佳人梦寻,宛在水中央......
诗云:
三百年地分南北,九千里日月东西。
少年马上披重甲,老僧溪边浣袈裟。
饮马长城嗟蹉跎,戏蝶迷楼话旖旎。
大业贞观兴亡事,曲折是非任涂鸦。
本书书友群:534869286,欢迎各位书友加入。一路隋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路隋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路隋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