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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隋行全文阅读

作者:朱藤紫骢     一路隋行txt下载     一路隋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86章 竟诗会上的退敌良策

    废驰朝政、枉费民力、大兴土木、任用奸竖、沉湎女色......

    南陈后主陈叔宝眼盯着面前这份隋高祖杨坚命人抄写三万份,沿江散发的伐陈诏书,其中一条条地历数着自己的二十条罪状,饶是身边有张贵妃、孔贵嫔这样的绝代佳人陪伴,也再没了寻欢作乐的兴致。

    “诸位爱卿,那罗延老儿罔顾两国和平共处之约定,悍然举百万大军南犯。日前,朕已命散骑常侍许善心前往长安面斥于他,责令他罢撤其军。然近闻许善心竟被那罗延老儿留滞在了长安。今日朕传诸卿前来,即为会议如何备战迎敌一事,诸位但有御敌退敌之妙策,尽可道来,朕将择其善者而纳之。”

    陈叔宝端坐于光昭殿内,身边一左一右有张、孔两位庞妃相伴,对今日受召而来参与宫中竟诗的一班亲信臣子问道。

    皇帝在大军压境之际,犹有兴致在宫中举行竟诗会,这本身就是一件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而在竟诗会上不吟诗作对,一开口就向受召众人问及备战迎敌之事,这一来,以尚书令江总为首的一干亲近臣子都对皇上的用意感到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众人面面相觑了移时,都官尚书孔范揣摩着皇帝的心思,乍着胆子向前拱手说道:“北朝虽有百万大军压境,但我朝一则有大江天险可守,二则有数十万精锐之士,数千只战船列防于大江南岸,区区马步之军何可惧哉!仅于吾皇今日犹能召集群臣举办宫中竟诗会一举,臣不才,即能窥得吾皇胸中早已有退敌之良策,颇有百年一出之圣主气慨、风度也。”

    他这一番话说出来,身后站着的江总、施文庆等人恨不得上前给他一脚,将这个马屁精踹倒在地,再狠狠踏上一只脚。

    陈叔宝听了孔范这番话,也未向往常那样喜形于色,颇觉受用,刚一皱眉,想提醒孔范莫要只顾着拍自己的马屁,须献些实际可行的退敌良策出来,却见身边坐着的与孔范已认做是干兄妹的孔贵嫔已笑吟吟地站起身,双手端着一盘新剥好壳的荔枝递到了他面前,一边冲孔范使了个眼色,一边柔声细语地劝陈叔宝道:“皇上,且吃几颗新鲜的荔枝,慢慢听他说嘛。”

    孔范此时也意识到今天单单说几句拍马屁的话在陈叔宝面前讨不了好去了,遂看着自己的干妹妹亲手喂皇帝吃下两颗荔枝,才开口继续说道:“臣三生有幸,得遇追随圣主,自不愿毫无作为以辜负圣主知遇之恩。目下幸逢北寇来犯,臣愿亲率一枝兵马前往迎敌,唯望圣主虚太尉一职以奖功劳,臣必能大败来犯之敌。”

    身为一介名儒、辞采之臣的孔范居然向皇帝请缨率军迎敌,江总再也忍不住了,有意在身后提醒孔范道:“孔尚书,陛下方才是向你我讨问退敌良策,并非任将拜帅。你欲统军出征,也须得先献上一二退敌良策,使陛下相信你有退敌之能为方可吧。”

    “正是,正是。孔卿,你既要统军出征,胸中有何退敌良策,不妨先说出来朕听听吧。”陈叔宝忙不迭地附和着江总催问孔范道。

    “这......”孔范心中虽对江总颇为不满,可眼见皇帝也向他催问退敌良策,遂略一沉吟,即拱手答道,“有道是兵势即威势也。据臣所知,北朝虽举三路大军来犯我国境,然大江上游、中游两路皆侧应之军,唯有下游隋晋王杨广一路近一半之兵马系主攻之军。请陛下立即下诏调集九江下游所有驻军,盛集建康,誓师出征,以我军雄壮之声威力挫其锐气,则隋军指日可破也。”

    江总在他身后站着,鼻子差点儿没被气歪了,心想:要是单靠声势能吓倒杨广,那早两年突厥也不至于臣服于隋朝了,孔范分明就是一派胡说八道,且瞧着皇帝怎么申斥他吧。

    陈叔宝前些日曾听许善心向他请命,称愿意只身出使长安,不以割让寸土为代价即能说服隋高祖杨坚暂缓兴兵伐陈,今日本想趁着连日来召集朝中一班武将整军备战的间歇,在宫中举办场竟诗会舒缓一下紧绷着的神经,不料一早突然接到禀报称,许善心被杨坚留滞在了隋都长安,且隋寿州刺史宇文述率军大败南陈司空司马消难,尽压江北之地,这才慌不择人地在竟诗会现场向一班文臣询问起退敌之策来了。

    此时他乍听孔范广调各地驻军入京,盛陈兵威誓师出征的言论,与之前萧摩诃、任忠等武将分兵迎敌的主张相比,颇有耳目一新,精神为之一振之感,随即转忧为喜地向孔范问道:“孔卿,建康聚兵誓师之后,又当如何迎敌呢?”

    孔范尚未开口答话,就听到紧挨张贵妃下首坐着的太子陈深用带着几分童音的清脆声音向皇帝说道:“父皇,如抽调下游沿江驻防的军队集中于建康,则大江下游江面上再也没有一只战船巡弋防守了,儿臣以为此法切切不妥。”

    陈深今年刚刚十五岁的年纪,子以母庞,因为其生母是最受陈叔宝庞爱的张氏贵妃张丽华的缘故,两个月前才被册立为南陈太子,今天是被召入宫观赏宫中竟诗会的。

    “深儿,为父正在与朝臣会商朝政,你一个孩子家插什么口?”陈叔宝把脸一绷,喝斥儿子道。

    陈深少年心性,自恃自己说得在理,还欲张口争辩,忽觉衣袖被人拉了一把,回头一瞧,却是随自己进宫来的太子舍人许德言,忙把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陛下,妾身本不应当干预朝政,但今见陛下在竟诗会上会议退敌之事,窃以为还应传召朝中大将一同前来会议,似更妥当。”张丽华见儿子挨了训,遂替他出头劝夫君道。

    “唉,爱妃,朕稍后自然会征询萧郎、任郎他们几位意见的。”陈叔宝已被孔范大张威势,集中军力迎敌的建言窜掇得心头火起,不以为然地向张丽华解释了一句,又转向孔范问道,“孔卿,你接着说。”

第687章 破镜

    南陈后宫之中向以张、孔、龚三位妃子最受皇帝陈叔宝庞爱,其中因贵妃张丽华的亲生儿子陈深新被册立为太子,无形之中颇受孔、龚两位的嫉妒,孔范与孔贵嫔结为干兄妹,过从甚密,二人私下里相互勾结,颇有与张丽华母子争庞之意,此时见张氏母子相继开口劝皇帝不要采纳自己的建言,反受到皇帝的冷落和喝斥,心中窃喜,遂顺着陈叔宝的心思答道:“皇上,建康誓师以后,臣愿率领三军,渡江北上,直捣寿春,与杨广小儿决一死战,御敌与国门之外。请皇上在台城照旧竟诗作对,静候臣的佳音就是。”

    身为尚书令,江总本有心劝皇帝不要听信孔范的信口雌黄,但方才眼见张丽华母子劝谏遭斥,只顾着明哲保身,遂闭口不言,寄希望于皇帝能召集萧摩诃、任忠等一班大将进宫,听听他们对孔范所献计策的意见,尔后再下决断。

    其他如施文庆、沈客卿之流,更是一**邪佞臣,平日里只知陪着皇帝寻欢作乐、吟风戏月,胸中哪有半点治国救国的良谋,也都任凭孔范迎合着皇帝心意胡说八道,并没一人出言劝阻。

    “江卿,立即代朕拟诏,调集九江下游各地驻军,星夜兼程,赶来建康誓师讨隋。”出乎江总预料,陈叔宝听罢孔范的话,竟当场下了征调各地驻军来建康集结的诏命。

    “陛下......”

    江总一惊之下,忙欲开口劝止,却见陈叔宝笑着冲他摆了摆手,说道:“朕知卿的心意。如今隋军已然进攻至江滨,莫不如先调集军队回京,尔后再召集文武另行商议如何迎敌、退敌吧。来来来,今日竟诗以何为题呀?”

    因自己的劝谏遭斥,十五岁的南陈太子陈深向父皇陈叔宝谎称身子不爽,带着太子舍人许德言提前告退,回到了东宫。

    “姑丈,今日在光昭殿内,孔范明明是一派胡言,大言欺君,您为何要拦着我向父皇进言劝谏呢?”回到东宫正殿坐定,陈深犹觉愤愤不平,向许德言抱怨道。

    许德言的官位不高,却因迎娶了南陈后主陈叔宝的亲妹妹乐昌公主陈长乐,身为当朝附马,与新册立为太子的陈深虽无师徒名分,却有传道授业之实,所以颇受陈深的信任和敬重。

    “请恕下官直言,太子新立,年纪尚轻,不宜在皇上面前直陈国是。”许德言听陈深对自己颇有责备之意,忙站起躬身答道。

    “若依姑丈此说,难道就任由着孔范那厮奸言误国,就坐视不管了吗?”陈深气哼哼地回了一句。

    “殿下请息怒。方才在台城,孔范向皇上建言聚兵建康,誓师北上迎敌之时,下官在旁瞧得分明,尚书令江总颇不以其言为是,只是碍于皇上的态度才没有当场反驳其说。且殿下也看到了,娘娘说话也被皇上驳了回来,依目下情势,倒不如寄希望于皇上聚兵建康之后,向朝中大将问计退敌时,由统军大将们对孔范所说加以驳斥,更有利些。”

    在陈深面前虽然这么说,可当日许德言回到自己府中,却独自闷坐于正厅之内,仰面朝天,不住地长吁短叹起来。

    早有他府中的侍女将附马回府后郁郁不乐的表现禀报给了乐昌公主陈长乐,陈长乐与许德言夫妻二人感情甚笃,听到侍女来报,急忙赶来向许德言探问原委。

    陈宣帝陈顼膝下有两个女儿,分别取名叫做长乐、未央,都是汉朝宫室的名字,陈顼想以此时刻提醒自己,莫要忘了麾师北上,恢复南北统一,复兴汉室江山的宏图大志。

    两位公主生得俱是花容月貌,有倾城倾国之色,陈长乐自嫁给江南名士许德言,由其兄南陈后主陈叔宝赐封号为乐昌公主,陈未央其时刚刚十六岁,尚待字闺中,只有公主的身份,没有封号。

    “附马今日不是陪太子进宫参加竟诗会去了吗,因何一回府便闷闷不乐呀?”陈长乐走进正厅,关切地问许德言道。

    许德言听到门外脚步声响,抬头见走进来的是陈长乐,不禁重重叹息了一声,说道:“公主不知,朝廷危矣!”

    “附马何出此言啊?”陈长乐吓了一跳,忙走至许德言身前,觑着他的脸色问道。

    许德言遂把今日在宫中孔范向皇帝建言,在建康聚兵誓师迎战隋军的前后经过向妻子讲述了一遍,最后说道:“公主,北朝百万大军压境,陛下犹轻信佞臣之言,主动放弃大江下游的防守,聚集重兵于一座孤城之中,还要渡江主动出击,这不是灭国之征兆吗?因想到照此下去,不出多少时日,你我夫妻二人自免不了沦为北军阶下之囚,生死难料,故而闷闷不乐。”

    “如此说来,我愿随附马一同入宫面见皇兄,向他当面禀明一切,请求皇兄拒纳孔范之言,召集朝中大将,派军迎战隋军也就是了。附马大可不必一个人在家中长吁短叹,作亡国之思。”陈长乐脱口说道。

    “不必了。今日张贵妃和太子都没能劝说得动皇上,公主又何必多此一举呢?”许德言摇了摇头,劝阻妻子道,“我心中难过的是,倘若日后建康沦落,你我夫妻二人再难以厮守一处,公主自难免为人所掳,寄人篱下,而在下还不知要沦落至何方何处,也不知此生还有无与公主再见之时啊?”说着,眼中竟淌下两滴泪来。

    陈长乐见夫君如此看重自己与他的夫妻之情,心中既觉欣慰又夹杂着一丝凄惶,知道仅凭她夫妻二人的力量再难劝说陈叔宝回心转意,挽狂澜于未倒,不禁双目含泪,举目四望,一眼望见房内几案上放着一面簪花铜镜,便三两步疾走过去,拿起铜镜,“啪”地一声向地上摔去。

    铜镜重重摔落在地,一分为二,破成了两半,陈长乐俯身拾起两半铜镜,回到许德言身旁,将手中的一半铜镜交到他手中,深情地说道:“果如君言,它是妾身与君有分别之日,权且以这两半铜镜作为信物,海枯石烂,你我终有破镜重圆,离而复聚那一天。”

第688章 万里追凶

    且不说南陈帝都建康的附马府中,许德言和乐昌公主陈长乐以破镜作为彼此信守承诺,永不相负的信物,约定日后破镜重圆,忠贞不渝,回过头来再说杨广。

    按照高颖的建言,为尽快赶赴前敌统军上任,杨广不等虞孝仁出京迎回数月前奉旨出使高句丽的使节及焦二一行,即率领晋王府五百骠骑,盛陈兵马大元帅之威仪,在长安城外的灞桥驿辞别了父皇杨坚,一路浩浩荡荡地向东而来。

    及至出了潼关,走至东都洛阳附近,忽听前方来报,称门下纳言苏威带领东都文武官员出城五十里,前来迎接杨广一行。

    杨广接到此信,只带了刘方、鲜于罗等几名近卫,会同张衡等人,纵马出列,率先赶来与苏威见面。远远地望见苏威等东都官员的身影之时,杨广即翻身下马,徒步来至长亭近前,冲苏威抱拳施礼道:“学生何敢劳老师亲自出城迎接,在此向老师赔礼了。”

    苏威于开皇初年间因主张与进攻至渭水之滨的突厥讲和而罢相,直至五年后才恢复了相位,改任门下纳言一职,且受皇帝倚重,命他暂代犯过受到软禁的太子杨勇出镇东都,抚绥关东。此次得知杨广被册任为统军伐陈的兵马大元帅,苏威颇为他感到高兴,又因前两年自己在京兆尹任上没能很好地保护好杨广麾下的张须陀,心中一直对杨广怀着一份歉意,便寻思着趁杨广前往淮南赴任路经东都的机会,远赴五十里之外前来迎候杨广,略作弥补。

    “大元帅如此说,是折杀了下官了。”苏威忙走近前来双手扶起杨广,和他并肩携手步入长亭坐下,手指随行的人群之中向杨广说道,“王爷请看,数月前朝廷派往高句丽出使的祠部郎中封伦也在东都恭候王爷多日了,因虞孝仁此前带来王爷的将令有言,命出使高句丽使臣就在东都候着,待见过王爷后再回京见驾,因此下官今日带他一同接王爷来了。”

    苏威话音方落,杨广已见从随行的东都众官员当中闪身走出一位冗长脸盘,白净面皮的年轻官员,上前冲他躬身施礼道:“下官封伦奉旨出使高句丽还朝,奉将令在此恭候王爷。”

    杨广张眼向封伦身后望了望,不见有焦二跟随,遂问道:“倘若本王所记不差,你此番出使高句丽至少也有上百日之久了,为何迁延如此之久才回来呀,此行还顺利否?”

    封伦心知杨广最急于知道的就是关于他是否从高句丽押解“雁巢”大头领关自在还朝一事的消息了,并没急于答话,而是将目光转向了陪坐在旁的苏威。

    苏威恍然省悟过来,忙借口需率一众东都官员先行返回城内为杨广设宴洗尘,向杨广告辞走了。原本熙熙攘攘的长亭之中片刻之间只留下了杨广一行和封伦本人。

    “说吧,究竟出了什么事?”杨广送走苏威等人,转身回到长亭中,迎面正和封伦打了个照面,依稀觉得他有些面熟,可一时间又回想不起之前在哪里见过他,便一边仔细回忆着,一边淡淡地冲他问道。

    “回禀殿下。下官等此次奉旨出使高句丽,不慎被高汤所蒙骗,整整在其国都长安之中白白等了一月有余,后来还是殿下府中那位焦将军密访暗查,才得到确切的消息,高连升早就被高汤放出国去了,最有可能的去向是返回了南陈。”封伦不敢有丝毫隐瞒,如实向杨广作着禀报。

    杨广在他向自己禀报之时,不住地审视着封伦,越发觉得他说话时的语气神态像极了深藏于自己记忆深处的一个人,可就是想不起来那人是谁,及至听说封伦此行未能从高句丽国内押解高连升回朝,脸色登时阴沉了下来。

    “下官虽未能从高句丽押解高连升回朝,但也并非全无所获。高汤为表达其臣服我大隋的诚意,上表朝廷,愿意每年增加若干朝贡,并随后即遣其王子来长安居住。”封伦抬眼瞅见杨广脸色不善,忙不迭地补充、解说道。

    鉴于前次北境虽有消息称是高句丽王高汤派人暗中联络东突厥,欲与其联手举兵瓜分契丹的牧场,而在那之后,却是东突厥单方面举兵东侵,且被打得大败而归,沙钵略可汗摄图也在那一役中身中数箭,终至不治而亡,可率先挑起事端的高句丽实际上一兵一卒未发,故而隋朝手中也没有确凿的证据指证高句丽欲在北境为非生乱,所以封伦此次出使高句丽,虽没能押解高连升回朝,但得到高汤质子加贡的承诺,也还算是圆满、顺利。

    “你与焦二是何时分手的,如今知道他确切的去向吗?”杨广无心听封伦在自己面前表功,只就自己关心的事情向他问道。

    “焦将军与下官是在高句丽都城长安分的手,至今也有一月多了吧。临行前,他叮嘱下官待回朝后面见王爷代他禀明,说他此去不捉拿到关自在,决不回长安来见王爷。下官因他勋阶尊显,也未敢强加劝阻......”

    “也就是说,自从在高句丽国都一别,你和焦二就失去了联系?”杨广目中闪着寒光,直盯着封伦问道。

    封伦低头无言以对。

    “你是什么地方的人?”杨广见封伦虽是一白面书生,可方才在自己凌利目光的盯视之下,却全无半点惧意,也没有为自己出言辩解,冷不丁向他问道。

    “禀殿下,下官系河北渤海郡人氏,三年前经州郡举荐入朝为官。”

    “你是渤海郡人?封隆之此人你可认得?”刹那间杨广回想了起来,封伦无论长相还是举止神态,都酷似自己初到并州出镇之时,带领几十位河北当地的世家豪右逼上门来,要自己放回就地征招来的奴仆、客户的那位封隆之。

    “殿下提及之人正是先祖,不幸已于下官释褐不久就故去了。”封伦一时猜不出晋王杨广怎么会认得自己的祖父封隆之,遂主动向杨广报告了封隆之去世的消息。

    “你既是本王的故人之后,此次回朝复命后,可愿来军前效力,跟随本王渡江灭陈,建立一番功业?”杨广心里打着要封伦到自己麾下当差,借以拉拢河北世家豪右的主意,问封伦道。

    “下官愿意。”封伦未假思索,即干脆地答道。

第689章 移跸广陵

    因意外地在东都郊外长亭之中从封伦口中得知了焦二一月前已跟踪高连升南下,目前音讯全无,杨广无心在东都多做逗留,匆匆赶往东都洛阳参加罢苏威等人为他设摆的接风宴后,只在东都城内住了一晚,次日天明即率领五百骠骑动身南下,径直赶奔寿春而来。

    及至杨广一行才渡过淮河,就被江淮间一派绿意盎然的景象深深吸引住了。

    前些时离开东都时,隐然已见伊洛两条河中有冰凌飘浮,可一踏上江淮间的土地,迎面吹来的却是带着些许暖意的微风。从淮河之滨直到进入寿春城内,随处可见绿草萋萋、生机勃勃,与大河两岸满目毕是枯黄萧瑟相比,浑似进入了一个迥然不同的世界。

    杨广目不暇接地观赏着沿途的景色,来到了江淮重镇寿春。

    早在开皇六年间,杨广自并州还朝后不久,就被册任为彼时新设立的淮南道行台尚书令,至今犹在兼任着这一官职。不过,他与秦王杨俊不同,两年多来从未踏上过这片土地半步,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长安城中履行着雍州牧的职责。

    此次已被册任为大元帅府司马的尚书右仆射兼淮南道行台尚书左仆射的王韶其时正在行台衙署召集奉调统军南下的杜彦、燕荣等将领会商军务,突然听到军士来报,称晋王一行已来到了衙署门外,忙率领诸将及行台一班僚属迎至了衙署正门之外。

    “子相,哟,还有你们诸位,自两年前一别,诸位还好吧?”杨广一眼瞅见率先迎出门来的王韶身后还跟着杜彦、燕荣等自己熟悉的旧部,不由得喜出望外,疾步上前,亲切地同诸将打着招呼,致以问候。

    王韶等人将杨广、张衡、段达等人让至行台衙署议事厅分班次落座,殷勤地向杨广询问了一路上的行程之后,挺身站起,正色禀报道:“禀元帅,自去岁至今,陆续从各地调集至寿春的军队共有十五位行军总管带领的九万多兵马,加上原受淮南道行台节制的十三位行军总管下辖的十万多兵马,东路军可供元帅直接调度指挥的兵马总计约二十万人,其中水军近三万人,大小战船两千多只。现有各路兵马的花名册,敬请元帅查收。”

    “南陈那边最近可有什么动静?”杨广一边示意张衡从王韶手中接过厚厚一摞花名册,一边向王韶询问道。

    “还未向元帅禀报,就在元帅一行抵达的前两天,寿州刺史宇文述将军率领本部人马连败南陈司空司马消难所率人马,现已进抵至大江北岸。南陈在江北已无立足之地了。”王韶回身招手示意宇文述出班,向杨广禀报道。

    杨广早在七八年前因在京查破石屋院一案时,无意间牵涉到了时任右卫大将军的宇文述,致使他被贬到了江淮来做刺史,内心深处本就对宇文述怀有一份歉意,此时听王韶提及宇文述率军才将南陈军队驱赶到了大江以南,不由得起身离座,走至宇文述面前,冲他抱拳一礼道:“不料本帅还未至前敌,将军就率军取得了东路军对南陈军队的首胜,请受杨广一礼。子相,即刻传本帅将令,宇文述擢升寿州行军总管,上报朝廷赐印。”

    宇文述没想到杨广初至寿春,就颁下将令,将自己从州刺史擢升为了寿州行军总管,忙躬身谢恩推辞道:“末将谢元帅擢拔,然末将既兼任行台兵部尚书一职,率军击溃敌军本是份内之事,不敢领受元帅的破例恩典,请元帅收回成命,以待来日奖掖有功之将士。”

    “数年前伯通就曾以少胜多,大败过司马消难,此次更是将他驱赶到了大江以南,可说是为伐陈之役开了个好头,行军总管一职早就该授予伯通了。你就不必再多做推辞了吧。”杨广微笑着劝止宇文述,随即转向王韶问道,“江北之敌既已被伯通驱回了江南,寿春做为本帅帅府所在之地,位置未免有些拖后。此次离京前本帅与独孤公会议,已命独孤公先行赶赴广陵筹建新的帅府,拟将帅府迁移至广陵,以利于调度各军渡江作战,但不知子相意下如何?”

    王韶拱手答道:“择定寿春作为帅府所在地,本就是因淮南江北有近一半的州城尚在南陈手中,如今形势既已起了变化,将帅府移跸广陵,便于直接对南陈帝都建康构成威胁,下官并无异议。然则需提醒元帅,不宜过早暴露我军欲率先进攻建康的意图,使南陈有所防范。”

    杨广点了点头,对王韶所言表示赞同,说道:“子相所言有理,自即日起,仍由子相率领从河北南调诸将驻跸寿春,以惑敌军,同时,可传将令给秦王,请他派出水军对九江的南陈军队进行袭扰,以吸引敌军的注意力,使其误以为我军将自中游顺江而下,对其发动攻势。”

    当下杨广与王韶及军中诸将计议已定,遂带着张衡、段达等人在淮南道行台衙署住了下来,有意命人放出风去,称大隋三路伐陈兵马大元帅晋王杨广已抵达前敌,不日即将亲统三军伐陈,以达到迷惑对手的目的。

    事有凑巧,隋朝伐陈的中路军行军元帅秦王杨俊接到史祥率领江陵水军取得伐陈之役首胜的消息后,连夜从长安赶回江陵,不等接到杨广命人下达给他的军令,即命行军总管王世积率领中路军水军主力渡江乘胜而下,向驻守九江的南陈军队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中路军提前发起的九江之战虽和南陈军队战呈了胶着状态,甚至在此一役中,隋军伤亡人数远超过南陈军队,从某种角度而言是打了个败仗,王世积率领的水军主力被曾败于史祥手下的南陈大将周罗喉率军拚死阻在了九江城外,未能突破九江防线。但经此一役,却在战略上使南陈君臣产生了错觉,误以为隋朝会从大江中游顺流而下,对南陈展开正面进攻,而忽略了隋朝率先向其帝都建康发动的进攻。

第690章 江淮排戟手

    在寿春城内住了近十天时间,杨广对淮河以南地界与关中、中原等地迥然不同的气候、景象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渐渐地又生出了微服私行赶往广陵的想法。

    可是,当他把这一想法透露给了张衡,征求他的意见时,却遭到了他的强烈反对。

    “王爷,如今形势与八年前王爷出镇并州时大不相同,王爷身为三路伐陈兵马大元帅,一身安危关乎到伐陈的成败,切不可轻举妄动,因小失大啊。且淮南与关东、河北又有不同,前次王爷微服私行,所过之地俱在大隋境内,而目下南陈军队虽已退守江滨,但据下官向王子相了解,彼仍时常派军袭扰江北民间,可以说目前江淮之间敌我双方占领地界仍处于犬牙交错之势,王爷不可不谨慎处之啊。”

    张衡一提出明确的反对意见,段达、李浑等骠骑营将领皆附和着提出了各自的反对意见。

    杨广见随行众人皆明确反对自己微服私行,只得佯称接受众人的建言,不再坚持微服私行赶往广陵,可没过两天,他又向王韶提出要乘船巡视南陈的沿江防线,以便对部署对陈作战做到心中有数。

    王韶再三劝说,仍无法说服杨广,只得勉强答应了他的这一要求。考虑到随杨广南来的骠骑营诸将皆为北人,不习水战,王韶专门给杨广派来了一位水军大将来护儿,负责保护和陪同杨广乘船巡视江面,取水路赶往广陵与高颖等人会合。

    按照王韶的安排,本应由张衡、段达等人率领五百骠骑护送杨广抵达沿江的安州瓜口渡,再由在此等候的来护儿率领水军护送杨广从水路乘船顺流而下,赶往广陵。

    可杨广心中既存着一份微服私行的心思,便不肯在五百骠骑的随行护从下出城前往瓜口渡与来护儿会合,趁一日张衡被王韶邀去清点各路兵马的空当,背着段达、李浑等人,只带了刘方、鲜于罗两名近卫,对守门的军士诈称要到城内随意逛上一逛,悄悄骑马溜出了行台衙署,纵马扬鞭,直奔寿春南门疾驶而去。

    两名近卫中,刘方为人行事一向持重,眼见杨广口称要带自己和鲜于罗二人逛街,却出了行台衙署大门,打马直奔南城门而来,像是要出城,急忙上前拦阻,却被杨广疾言厉色地喝退了。

    刘方无奈,只得趁出城门的机会,暗地里命令城门处的守军速报信给王韶,请他亲自来劝阻杨广擅自出行。

    头两天,杨广已向淮南道行台的官员们详细打听了从寿春前往安州瓜口渡的行程路线,因此带着刘方、鲜于罗两人一出了寿春城,没有半点儿的迟延,当即顺着事先打听好的路径策马朝南跑了下去。

    既是微服私行,体察当地民风民情,杨广骑马出城跑了一阵子,回头见身后并没有追兵赶来,遂放松了缰绳,将跨下“铁蹄龙”行进的速度放缓了下来,一路观赏着风景不急不徐地骑马而行,不时地还和路上的行人、路边水田地忙碌的农夫搭讪几句,打听打听当地的风土人情。

    就这么走了有大半天的光景,眼瞅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经向路人打听后方知,前方距离安州城尚有七八十里地远,估摸着今晚赶到安州最早也要到半夜三更时分了。

    杨广遂命鲜于罗到就近的村落里寻下一个合适的住处,准备在半道住上一晚,待明日天亮再从容赶往安州。

    可沿途之上杨广只顾着和路上邂逅的行人、农夫攀谈,采访民情,浑然不知当发现天色将黑之时,他们一行三人已进入到了一片深山之中。勒住马放眼四望,根本见不到附近有可供借宿的人家,更甭提村落了。

    “王爷,此处不宜久留,咱们还是趁早赶路,今夜争取赶到安州城内再歇宿吧。”刘方见道路两旁大树参天,阴风习习,着实担心半道上会出变故,忙劝说杨广道。

    正当杨广心下犹豫之时,突听道路两旁的密林之中有人打了个响亮的呼哨,紧接着就见从密林之中窜出二三十名身穿玄色软甲、手持四尺短戟的壮汉,挡住了去路。

    “鲜于罗,保护主家退后。”刘方见果有匪徒打劫,当即向鲜于罗大喝一声,拔出佩剑,冲着前面的匪徒迎了上去。

    “识相的,速速丢下跨下马和身上携带的金银细软,逃命去吧。爷们不杀平民百姓。”为首一名匪徒用手中的短戟指着迎面冲上来的刘方大声喝道。

    刘方也不答话,纵马疾驰着冲上前,照定那为首匪徒的头顶就是一剑。

    为首匪徒急忙举戟来格,刘方不待对方的短戟碰到手中之剑,即变劈为扫,剑走偏锋,向对方的腰间扫了过去。

    燕赵本多豪侠习武之士,刘方和罗艺且是万里挑一选出的河北勇士,若论单打独斗,这为首的劫匪怎会是他的对手。

    两人迎面交手只一个回合,为首的劫匪腰间就被刘方一剑扫中,偌大的身躯横着直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兄弟们,一起上啊!”其它的劫匪眼见自己的头领被刘方一剑扫落在地,纷纷呼喝着挥动短戟冲了上来,将刘方团团围在了当中。

    杨广此时也从初遇匪人时的惊慌中恢复了冷静,张眼向道旁的密林中环顾两眼,不见林中再有劫匪窜出,遂放下心来,伸手抽出腰间佩剑,对鲜于罗叫道:“随我冲上去,灭了他们。”

    鲜于罗不及拦阻,杨广已拍马挥剑,冲入了战团。

    论单打独斗,这伙劫匪虽远不是刘方的对手,可待二三十人一结成阵势,将刘方围在了当中,刘方才发现,对方并不像自己想像的那样不堪一击。

    这伙人手中所持的短戟虽只有四尺多长,不利于向骑在战马上的刘方发动进攻,可他们手中的短戟必要时可以当做暗器来使。对峙的时间稍长,刘方才发现,这伙劫匪每人背后还背着个戟囊,囊中似是携有不上一只短戟,围攻起敌人来,近一半的人结成阵势围住对方,另一半的人瞅准空当时不时地向敌人抛掷短戟伤敌,令人防不胜防。

    杨广从后冲上前来,虽趁敌不备,挥剑砍倒了一名劫匪,却被其它的劫匪放进包围圈,同刘方一并围了起来。与此同时,刘方跨下所骑战马发出一声惨嘶,前胸处中了一记短戟,向前“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将刘方甩下了马背。

第691章 此甲非彼甲(上)

    就在刘方被甩下马背的一瞬间,一件更加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先前腰间中剑倒地的那名为首的劫匪,竟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挺身站在圈外,冲包围圈里的杨广高声叫道:“我瞧你们不像是寻常赶路的百姓,如实报出你们的姓名来,本戍主戟下不伤无名之辈。”

    包围圈中,刘方跨下战马中戟倒地,策马立在不远处的杨广唯恐对方趁刘方落马之际施以偷袭,急忙挺剑跃马护在了刘方身前,此时听到圈外有人呼喝着要自己报出姓名来,遂冷冷地反问道:“我瞧你们也不像是寻常拦路劫人财物的劫匪,敢不敢报出你们的姓名、来历,爷爷剑下决不伤无名之辈。”

    这时,鲜于罗眼见杨广也被围进了劫匪们的包围圈,登时急了眼,不顾一切地纵马向着劫匪们冲了过来,意图从包围圈中解救出杨广和刘方来。

    然而,还未待他跃马冲至近前,已挺身站起的那为首的劫匪早就在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抬手冲着鲜于罗就是一记飞戟,不偏不倚,正打在他跨下马的后臀上。那马忍痛不禁,昂首发出一声长嘶,骤然来了个人立,将鲜于罗掀下了马背。

    两名近卫眨眼间都被对方打落到了马下,眼瞅着有两名劫匪回身跃向鲜于罗,举戟分心便刺,杨广急切间脑中灵光一闪,冲站在圈外的那名为首的劫匪大叫一声:“都是自已人,误会了!”

    就是这声叫,救了鲜于罗一命,他趁两名劫匪稍一迟疑的空当,就地来了十八翻,避过了对方刺向自己的双戟,从地上爬了起来。

    “自已人?你们是谁的麾下?”果如杨广猜测的那样,这伙劫匪似是南陈的一队斥兵,为首那人听到杨广大声叫嚷着自称与他们是自己人,遂拦住了欲继续冲向鲜于罗的两名劫匪,向圈内的杨广问道。

    “我们是司马司空麾下的,请问你们是哪位将军麾下的?”杨广一边暗地里冲刘方摆手示意,叫他站起来,一边顺口谎称道。

    “一派胡言!我们就是司空派来江北的,怎不认得尔等?兄弟们,冲上去,杀了这三个小子,提他们的项上人头回去见司空请功。”为首那劫匪一眼识破了杨广的谎话,向手下众匪下达了必杀令。

    然而,他话音犹未落,只见从身前众人结成的包围圈中,像是大鹏展翅般凌空飞出一人,不待他伸手去拔背后背着的短戟,来人已将冰冷的剑锋架在了他的脖颈之上,厉声冲他喝道:“叫你的手下让开道路,放我们走,就饶了你的狗命!”

    原来是刘方趁杨广诓骗对方的空当,施展功夫,从众劫匪的头顶飞掠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制住了为首的劫匪。

    正当这时,隐隐从北面的山外传来了杂沓的马蹄声响,似有数百匹战马正朝这边飞驰而来。

    “让开路,放他们走!”为首那劫匪被刘方用剑逼着,终于传命手下放行了。

    杨广一行三人当中,除杨广人和马皆没受伤外,鲜于罗所骑战马只是后臀上被砸中了一戟,伤势并不重,因此,刘方用剑逼着那为首的劫匪走到鲜于罗近前,命他过去拉过战马,自己先翻身骑上,尔后看着众劫匪让开了路,确保杨广率先纵马跑出去有百步开外了,才陡地提了一口气,猛然间将那为首的劫匪挟在了腋下,腾空而起,跃上了马背,鲜于罗两脚用力一夹马的两胁,这匹马四蹄发力,风也似地向前疾驰而去,眨眼间就将那一群劫匪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这群劫匪眼见着自己的头领被刘方挟持而去,正欲从后追赶,却听身后由远及近传来隋军将士的喝问声:“前面山道上是什么人在打斗生事?”回头一瞧,有数百名隋军的骑兵正手举火把朝这边赶了过来,吓得他们再也顾不得去救头领,纷纷躲进山道两旁的密林中逃命去了。

    杨广单人独骑在前,刘方腋下挟着个大活人,和鲜于罗二人共乘一骑,顺着山路跑出去有二三十里地远,跨下所骑那匹战马就负重不起,渐渐和前面的杨广拉开了距离。

    此时已过定更时分,一轮明月当空高挂,借着月光望去,前面不远处的一处小山坳中隐然座落着两座茅屋。

    杨广勒住马缰,待刘方、鲜于罗二人赶至近前,手指着那两座茅屋对二人说道:“后面像是有大队的官军来了,想必那伙劫匪不至于再来打劫了,咱们不如先到那两座茅屋歇歇脚再赶路吧。”

    刘方本就不赞成杨广微服私行,现听他说到后有大队官军赶来,正想趁此机会和官军会合,以免接下来再节外生枝,便命鲜于罗先去山坳中探路,自己也翻身下马,找了根绳子将那为首的劫匪结结实实捆了起来,押着他向小山坳中走去。

    山坳中的两座茅屋似乎是当地猎户搭建起,以备在山间打猎时不及出山时临时的宿处,屋中空无一人,屋中地下不仅有铺好的厚厚一层干草可供人躺在上面睡觉,甚至鲜于罗还从一间茅屋中找到了一只猎户们留在此备用的火镰。

    杨广并未想到身后大队的官军正是刘方出城时命守城军士向王韶报信,王韶派来找寻自己下落的军队,即命鲜于罗在屋中点燃灯火,讯问那为首的劫匪道:“你是司马消难的手下?来此作甚?”

    为首的劫匪借着屋内微弱的灯光,上下打量杨广两眼,把眼一闭,默不作答。

    刘方在一旁,冷不丁地伸手就去脱他身上所穿的软甲,口中说着:“我倒要瞧瞧,这身软甲有什么稀罕的,方才明明被我扫中了一剑,你竟半点儿没受伤!”

    那为首的劫匪对杨广的讯问不理不睬,却像是怕极了刘方动手来剥他的这身软甲,嘶声高叫着喝阻他道:“你别过来,再要靠近,我就咬舌自尽了。”

第692章 此甲非彼甲(下)

    杨广经刘方提醒,也注意到了那为首劫匪身上所穿玄色软甲非同寻常,遂喝问他道:“单凭这身软甲判断,你决非寻常劫匪,再不招供,休怪我们无礼了。”说着,冲刘方使了个眼色。

    刘方不由分说,上前三下五除二解开那为首劫匪身上的绑缚,硬是从他身上将软甲褪了下来,拿在手中,几乎感觉不到份量,正欲拿给杨广看,却听山道上远远地传来呼唤之声:“王爷可在前面山坳之中吗?”

    杨广和刘方、鲜于罗闻声才一怔间,那为首劫匪趁机一脚踹倒鲜于罗,就地一溜翻滚滚到了门边,从地上一跃而起,打开房门便窜了出去。

    刘方的动作不能说不敏捷,可待他回过神来追出茅屋时,只见一个黑影在山林间跳跃腾挪着已跑远了。

    王韶日间在淮南道行台衙署接到守城军士的传信,得知杨广只带了两名近卫出城走了,忙会同张衡一道召集五百骠骑从后追了下来。总算是他们来得及时,吓退了那一伙劫匪,在小山坳中的茅屋之中找到了杨广等三人。

    杨广与王韶、张衡等人相见已毕,手中仍拿着那件软甲,问王韶道:“子相,你可识得这件软甲。你们赶来前,我们在山道上遇劫,刘方明明一剑扫中了为首劫匪,他却毫发未伤,不知是何缘故?”

    王韶听说杨广一行于山道上遇匪,暗地里惊出了一身冷汗,当着众军士的面儿又不便埋怨杨广,只得从他手中接过软甲,凑近随行军士手中举着的火把前仔细观瞧着,并不十分肯定地说道:“下官调来淮南虽近三年,平日里只听人传说,南陈军中专有一种斥兵,身上装备与寻常不同,称为排戟手。排戟手行动极其迅捷,专门被派来深入敌后,刺探军情,行刺敌军将领。每名排戟手除以三只短戟作为随身携带的兵器之外,据说他们身上所穿软甲实系用自西南高寒之地所采之精钢玄铁,经能工巧匠精心缝制而成。寻常排戟手在外出办差之时,若遇强敌,致使已方军士阵亡被杀,其同伴也会从他身上剥下软甲带走,决不使软甲轻易落在敌方手中。”

    杨广自一年前听心意师太揭露高连升即为关自在以来,心中就常怀有一丝疑虑,一直搞不清楚高连升既为南陈细作的大首领,为何要主动进献锁子甲给自己,今晚意外地从那为首劫匪身上得到了一件堪称刀剑难入的宝甲,不由得联想到了三年前高连升献给自己的那副锁子甲。

    开皇六年杨广从并州还朝任职期间,曾不止一次地登门向太府监何稠请教锁子甲如何才能成批量地制作出来,用以装备隋军,提高战力,然而以何稠之能为、见识,只能亲自动手,花费旬月的功夫制作出一件锁子甲,且无论其穿着舒适便利程度,还是其在战场上的防护力,都远逊于今晚缴获的这件软甲。

    因王韶、张衡等人带领晋王府骠骑营的五百将士在距安州城七八十里地的山中找到了杨广等三人,在杨广的坚持下,只能护送着杨广连夜赶到了安州城。

    当日晚间杨广一行抵达安州之时,虽已至四更时分,杨广犹对这件软甲兴趣颇浓,拉着王韶、张衡在安州刺史府衙署后花厅围坐聚谈,详加探讨着面前这件软甲与三年前高连升献给自己的那副锁子甲有何异同。

    由于王韶和张衡都是杨广出镇并州时的旧部,二人都曾亲眼见过高连升所献那副锁子甲,因此三人谈说起两副甲胃的异同来,俱有一种相同的感觉:似乎高连升所献那副锁子甲是专门用以装备骑兵所用,且制作工艺远不如这件软甲精制,缜密,二者所用材料相同,而制作工艺和最终用途却相差甚远。

    “子相,今晚在山间遇劫之时,我曾听那为首劫匪自称是戍主,南陈目前在江北还留有镇戍吗?”三人对两副甲胃的异同作了一番详细讨论后,杨广忽然回想起了之前遇匪时的一个细节,向王韶问道。

    “王爷,就在安州附近,目下南陈在江滨一带还保留有三个镇戍,其中规模最大的一处位于采石,有戍兵近三千人之多,戍主徐子建据说就是排戟手出身,时常亲自带领一班排戟手潜入我境内为非作乱,或许今晚在山间王爷遇上的就是徐子建本人也未可知。”

    杨广大惑不解,问道:“记得我初至寿春之时,曾听你说过,在此之前,宇文述率军已将南陈军队驱赶回了江南,因何安州附近南陈军队还保留有多达三座镇戍呢?”

    王韶见杨广当面问起,只得如实禀道:“其实还不止安州附近,王爷如走水路赶赴广陵,一路之上会看到江北还有十几处南陈军队占踞的镇戍。这些镇戍大都建造在沿江易守难攻的礁石附近,无论从水陆两路都很难向其发动进攻,且它们背后依靠的是南陈强大的水军定期为镇戍运送物资、补充给养,除非付出极大的代价,很难将它们一一拔除。此次接到朝廷颁发的伐陈诏书后,下官和宇文述等人计议,曾打算待先行渡江攻下南陈本土后,切断江北这些镇戍的给养线,逼其向朝廷投降,若非如此,实在不值得用成千上万名军士的性命来换取这些沿江镇戍的弹丸之地。”

    抬眼瞧出杨广脸上似有不悦之色,王韶忙又解释道:“不过请王爷尽可放心,南陈布列于江北沿江的这些镇戍现已尽处于我大隋水军的严密监视和防范之下,镇戍中但有大队的军士出动,立时就会招致我军对他们的包抄围剿。”

    杨广险些用今晚在山间遇劫的经历来反驳王韶的这一说法,话到嘴边,因想起王韶亲自率军来寻自己也着实不易,便将话又咽了回去,手指着面前几案上那件软甲对张衡交待道:“建平,这件软甲暂时就交你来收着,待日后回京时提醒本王,再次去向何府监求教,看能否成批制作出这种软甲不能?”

第693章 惊魂山阳渎口

    隋军水军大都督来护儿是一名满脸络腮胡子、身高过丈的彪形大汉,杨广在安州城外的瓜口渡乍一见他,似乎见到了第二个鱼俱罗再世,心里着实吃了一惊,同时对来护儿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一份好感。

    因杨广在从寿春前往安州的半道上曾遭遇过劫匪,王韶力劝杨广改走陆路赶往广陵,无奈杨广反驳说,既然伐陈首需渡江作战,他这个全军主帅又从未统军在水面上与敌交战过,如不准他亲自在江面上走上一趟,对日后的伐陈战场作一番实地勘察,他就难以保证伐陈会取得成功。

    王韶承受不起伐陈失利的责任,只得亲自陪同杨广来到了瓜口渡,特地交待来护儿一定要确保杨广的生命安全。

    来护儿原打算请杨广扮做行商模样,乘坐一只来往于大江两岸运送货物的民船沿江而下,前往广陵,顺便在沿途也可对大江上的情形作更好地观察和了解,现见王韶如此郑重地叮嘱他一定要确保杨广的安全,心里也不由地犯起嘀咕来了,再三思忖,仍忍不住当着杨广和王韶的面儿诉起苦来。

    “殿下,王仆射,你们有所不知,前些时日江南岸的南陈水军全部调往了建康附近,而从安州赶往广陵,不可避免地要经过建康附近的江面,即便用十数只战船公开护送晋王殿下前往广陵,也很难保证万无一失......”

    杨广转头瞧了瞧渡口附近江面上泊着的那只商船,笑着向来护儿问道:“若依来将军此说,反不如乔装改扮,仍坐这只商船前往广陵更稳妥些喽?既然如此,就依将军原来的计划行事即可,不必过于为本王担心。”

    王韶一时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避免暴露杨广的行踪,只得叮嘱来护儿在杨广坐的商船后面,加派两只内伏有数百精兵的商船,加强护从军力,来确保杨广的安全。

    饶是如此,他仍放心不下,在杨广一行登船启程后,又派军士骑快马赶赴广陵,向高颖通报了杨广已自安州走水路前往广陵的消息,请高颖派出水军接应杨广一行。

    杨广有生以来尚是头一回乘船在大江上赶路,待所坐商船拔锚启程之后,带着刘方、鲜于罗等人出舱上了前甲板,举目向江面上望去,但见江水浩浩淼淼,向东奔流不息,颇为壮观,再向大江对面远眺,根本看不到对岸的情形,遂回头冲闻讯赶来的来护儿笑道:“来将军只怕是多虑了吧,我见这江面如此宽阔,对岸的南陈水军即使发现了咱们的行踪,如要发船来袭,又怎么来得及呢?”

    来护儿听杨广说出这话,便知他不谙水上作战,抱拳解释道:“王爷切不可大意。如若敌军发现这只商船中载的是王爷您,只需在前面派战船围堵,再以数十只快舟于后追击,不出半日即可将咱们拦下。水上交战自不同于陆路,要受到天气、风向、水势等诸多因素的影响,目下虽不见有任何敌情,但顷刻间就有可能遭遇到敌军的攻击,这些都是极寻常之事。”

    杨广听了来护儿这话,回头又望了望空旷的江面,心里对来护儿的话并不尽信。

    来护儿趁机手划口说,向杨广详细解说起自安州至广陵一带水路上的形势来了。

    乘船走了将近一天一夜,总算是顺利进入了广陵地界的江面,高颖得到王韶派人送来的军报,不敢有丝毫的马虎,指派吴州行军总管贺若弼亲自率领广陵水军在山阳渎口严阵以待,准备迎接杨广一行进广陵城。

    商船行至山阳渎口,杨广有两种选择:一是弃船登陆,骑马进广陵城;二是改坐吃水浅的小船顺山阳渎进城。

    前两年,杨广就听说父皇杨坚为准备兴兵伐陈,确保伐陈所需军资粮晌能源源不断地运往前敌,命人在广陵附近开凿修建了一条人工运河,用山阳渎将大江与淮河连接了起来。

    今日眼见着船已进入广陵地界,杨广听说前面就是才修建成不久的山阳渎,不由得一时兴起,吩咐来护儿为他准备下一叶轻舟,他要改乘小船顺着山阳渎进入江左名都广陵城。

    来护儿也因到了隋军管控的地界,以为不至再出什么意外,遂命前来接应的广陵水军备下了一条快船,自己亲自陪同杨广改坐快船进入山阳渎水面,一边观赏着广陵近郊的景色,一边向城中驶去。

    就在杨广、来护儿乘坐的快船顺着山阳渎行驶了近十里路程,前方广陵城高大的城门已进入视线之时,护从在杨广身后的鲜于罗不经意间一低头,突然发现了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扯起嗓子高声叫道:“王爷小心,咱们的船进水了!”

    杨广和来护儿闻声低头看去,果然见脚下的甲板上有两三个地方在咕嘟咕嘟冒着水,涌进船里的江水已开始向四周蔓延开来。

    “船下水里有人!快划船靠岸,保护王爷上岸!”来护儿挺身护住杨广,向船上的军士大声命令道。

    所幸山阳渎水面并不甚宽,鲜于罗发现船里进水又很及时,在来护儿、刘方、鲜于罗等人的严加防范下,四名划船的军士奋力划动双桨,终于抢在快船因进水过多沉没之前,将船划到了岸边。

    来护儿命令刘方、鲜于罗保护着杨广上了岸,自己则率领着几名军士扑通一声跳入了水中,潜入水底去追捕方才藏在水底凿沉快船之人。

    杨广在刘方等人的护从下,毫发无损地登上了河岸,坚持要在岸边等候来护儿捉拿水贼归来。刘方拗不过杨广,只得命军士将山阳渎中出现水贼凿沉杨广所坐快船的消息迅速禀报给了贺若弼。

    贺若弼没想到杨广会继续走水路进入广陵城,带着麾下一帮偏裨将佐在广陵城南的雷公塘候了多时,准备迎接杨广骑马入城,突然听说山阳渎中出现了水贼,且将杨广所坐快船凿沉,震惊之下犹能保持头脑冷静,急命当地水军封锁山阳渎的入江口,务必将行刺杨广的水贼拦在山阳渎内,瓮中捉鳖,再多派军士下水捉人。他本人则骑快马赶来见杨广请罪。

第694章 淮左名都

    广陵,其实自开隋以来就改称为扬州了,只不过时人依照汉时的称谓,在不很正式的场合仍称其为广陵。

    在开隋前的近三百年南北分治的历史进程中,广陵城曾先后两次在南北朝相互征伐,意图实现华夏统一的过程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第一次是在永嘉之乱后不久,西晋皇朝播迁至江南,大司马恒温率军北伐,曾折戟于大江北岸的广陵城下;

    第二次则是著名的淝水大战前夕,谢安、谢玄叔侄两镇广陵,以少胜多,打败了前秦符坚的百万大军,使华夏正统得以在江左延续,后来才有了宋、齐、梁、陈四个汉人建立的朝代。

    吴州总管贺若绑弼之所以会选择在陆路进入广陵城的雷公塘等候迎接杨广,实则因为高颖先行赶赴广陵,为杨广选定的兵马大元帅府就位于谢安镇守广陵时修建的新城内。

    可是,贺若弼却没想到,杨广在山阳渎口外就已交待来护儿为他备下了一只快船,直接从大船下来上了小船,顺着山阳渎进入了广陵旧城。

    及至他听到山阳渎内有水贼出没,差点儿凿沉了杨广乘坐的快船时,急忙带人从雷公塘赶往山阳渎来向杨广赔罪,并请杨广随他到广陵新城内的帅府去见高颖。

    幸亏贺若弼及时命人封锁了山阳渎的入江口,才使得来护儿带领手下的水军在山阳渎的入江口附近活捉了一名还未来得及逃走的水贼,马不停蹄地赶来向杨广报信。

    杨广虽半道受到水贼袭击,但一则鲜于罗发现船中进水及时,二则来护儿临阵指挥有方,未等潜伏在水底的几名水贼现身向杨广等人发动攻击,就被来护儿率领水军扑入水中追赶着四散逃跑了,所以他执意游览广陵这座淮左名都的兴致并未受到很大的影响。

    听到来护儿回报,称活捉了一名水贼,杨广遂吩咐贺若弼和来护儿等人将此人押至帅府,审清问明其身份、来历、受何人指派前来行刺自己等情况,而他本人仍打算从广陵城南门进城,先在旧城各处游览一回,再赶赴帅府听取贺若弼和来护儿的审讯结果,与高颖见面。

    贺若弼四十多岁的年纪,中等强壮的身材,与人说话永远保持着昂首挺胸的姿态,令人一见而生敬畏之心。

    他与杨广虽相互闻名已久,但今日尚是头次相见,没想到这位堂堂的晋王殿下看起来像是个毛头小伙,言谈举止间却颇有几分大将风度:全然不理会自己方才在山阳渎遇刺,仍有兴致游览广陵城。

    因和杨广初次见面,又受他节制,贺若弼未便拂了杨广的兴致,遂命人牵来杨广的坐骑“铁蹄龙”,又派了一位他麾下熟悉广陵城内情形的偏将为杨广一行担任向导,这才和来护儿一同押解着俘虏与杨广抱拳而别,先行返回帅府去了。

    杨广在张衡、段达等人的陪同、护从下,由向导在前引着路,取道南门进入了广陵城。

    骑马穿过城门,一进入广陵城,杨广心中就对这座江北重镇产生了浓浓的好感:与长安、并州,甚至东都洛阳等几座杨广曾经到过的都城俱大不相同,广陵地池规模不大,城内的街巷也不甚宽敞,但地上铺设的是青石板,街道两旁满目都是绿色,绿枝丛中掩映着一排排青砖绿瓦的房屋,整座城池显得十分洁净、舒适,令人有耳目一新,身心愉悦之感。

    广陵城里没有长安、洛阳城内的暄嚣,虽是江北军事重镇,但杨广一行从南门逛至东门,一路上却看不到一名身着戎装、手持兵器的军士,街头巷尾不时来往行走的只有青白衣衫的城中百姓。

    “王爷,总管府等衙署都在北面蜀冈上的子城,驻军都集中于城东二十里外的新城,所以,在旧城中很难见到官兵的影子。”那向导甚是机灵,不待杨广问及,就主动向他解释道。

    依开隋以来形成的成例,并州、益州、扬州等三地的总管尽由亲王充任。杨广此次南下任帅伐陈,同时也被册任为了扬州总管。而在他出任扬州总管前,这里的一切军政事务概由吴州总管贺若弼暂代掌管,所以向导向他介绍扬州总管府设在城北子城内,也有征询他的意见,要不要到总管去看看的意思。

    “广陵城不大嘛,依我看,旧城尚不及长安新都的三成大小,但不知城内有多少民户啊?”杨广并没有掉转马头朝北,继续向东走着,问向导道。

    “据末将所知,单是旧城就有民户近三万户,这还不包括新城内驻扎的军队,子城内当差的官人。”向导据实答道。

    “城内有这么多居民吗?我怎么瞧不出来呢?”杨广惊讶地环顾左右,手指街头巷尾屈指可数的行人问向导道。

    “王爷是头一回来广陵吧。”向导笑着答道,“广陵城池虽小,然一来城内民户多居住于二、三层的楼屋之中,仅从街面上瞧不出楼屋内住人的多少,二来城东有米市、城南有炭市、城北有钱市、城西有布市,民户大都集中于这几处集市采买日常所需之物,故而在街面上能见到的百姓就有限了。”

    经向导如此解说,杨广等人留意向街巷两边的房屋望去,这才发现确如向导所说,广陵城内几乎见不到有一层的民宅,都是清一色的二三层楼屋。

    “没想到在一千多年前的隋朝,还会有广陵这样遍布楼房的一座城市,倒是有趣。”杨广一边骑马观赏着沿街的民居,一边暗自惊奇道。

    出了广陵旧城的东门,向东走上二十里地,就是一百多年前谢安出镇广陵时最初兴建的新城了。这里与旧城截然不同,随处可见手持刀剑的隋军将士列队走过,恍如一座巨大的兵营。

    高颖为杨广选定的兵马大元帅府就位于广陵新城的十字大街交汇处,是一座前后五进,后面还带着一座大花园的豪宅大院。

    “这里原是广陵首富张季龄的宅邸,当地人都唤它做张园。”高颖率领当地一干文武在帅府正门外接到杨广,一边将杨广引往帅府正厅,一边向他介绍着这座帅府的来历,“开皇二年,陈叔宝继位不久,张季龄就因其为南陈细作的身份暴露,从广陵逃至建康安家,这里也被朝廷征用了。只因这座宅邸建造得过于宏大、豪奢,广陵大小官员无人敢住进这座宅院,所以一直空置至今。”

第695章 伐陈两骁将

    杨广听到高颖向他介绍辟为帅府的这座宅院原是广陵首富张季龄的家宅时,隐隐觉得张季龄这个名字颇为耳熟,遂回头向随行的人群中望去。

    紧跟在杨广身后的虞孝仁忙凑上前,低声提醒杨广道:“王爷,张季龄就是尚未捉拿到案的‘雁巢’杀手张仲坚的父亲。”

    杨广恍然大悟,不由得转身向高颖感叹道:“没想到我竟住到了张仲坚家中,也算得与他的缘分未尽啊!”

    他不过是随口一句话,高颖却因才与太子杨勇结成了儿女亲家,在杨广面前办事说话都格外谨慎,误以为杨广有嗔责他选址不当之意,忙向杨广赔礼道:“下官原考虑到这座宅院规模宏大,足够容得下帅府众僚属、护卫歇宿、办差,未虑及其它,如有不妥,还请王爷先挪到子城的扬州总管府安歇,容下官另行择定帅府。”

    “独孤公何出此言哪。我观此宅地处广陵新城要冲之地,四面俱都驻扎有兵营,且便于前往江边查看江上情形,实为帅府上佳驻所。自今日起,本王就在此宅落脚了。”杨广未曾想到只因父皇杨坚前不久下达的一纸联姻诏书,已使得高颖这位开国元勋无形之中与自己产生了隔阂,颇不以为然地反驳道。

    见杨广对住进南陈细作张季龄家浑不在意,高颖暗地里也就放了心,含笑将杨广让进帅府正厅居中落座,这才手指贺若弼和另一位身材高大、紫红脸膛的将领向杨广介绍道:“王爷,这就是已在江淮一带对阵南陈长达八年之久的两位总管:吴州总管贺若弼、庐州总管韩擒虎。”

    贺若弼、韩擒虎当即并肩向前,向杨广抱拳躬身施礼道:“末将参见大元帅。”

    贺若弼因杨广在自己管辖的地界遇刺,特地在与韩擒虎向杨广行过参见军礼后,单独向杨广躬身请罪道:“末将迎迓、护持不力,致使王爷受惊了,请王爷治罪。”

    “那名刺客招供了没有?他是受何人指使,前来行刺本帅的啊?”杨广对贺若弼自请责罚未加理会,向他问起了审讯刺客的结果。

    贺若弼不愿据来护儿之功为已有,遂转身冲人群中的来护儿说道:“来将军,此事还是由你向王爷禀报吧。”

    来护儿跨步向前,抱拳禀道:“禀王爷,据刺客供认,他原是南陈采石镇戍的一名斥兵,受其戍主徐子建指使,潜伏于山阳渎水下行刺王爷。除他之外,另有三名同伙现已潜逃。”

    站在贺若弼身旁的庐州总管韩擒虎听来护儿向杨广报称,潜伏于广陵城外山阳渎水面下行刺杨广的刺客都是受南陈采石戍主徐子建的指使刺杀杨广的,登时两只豹眼圆睁,冲着来护儿粗声问道:“来护儿,你说的属实否?在山阳渎内行刺王爷的果真是徐子建手下的兵?”

    杨广一时没明白来护儿禀称刺客来自南陈设在采石的镇戍,为何会惹恼了韩擒虎,正欲开口发问,只见贺若弼已转身面向韩擒虎说道:“子通,刺客虽出自你掌管的地界,但行刺地点却在山阳渎内,自该由王爷降罪责罚于我,与你无干,用不着替自己争揽罪责。”

    韩擒虎素来与贺若弼不睦,哪肯承他的这个人情,当即转向贺若弼回应道:“辅伯,行刺地点是在你管辖地界不错,但刺客却是从我管辖地界跑去行刺的,如此说来,咱俩人都脱不了干系。”随即又冲杨广抱拳请战道:“大帅,末将不才,愿以十日为限,若在十日内带不回徐子建的项上人头,任凭军法处置!”

    杨广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刚刚抵达帅府聚将议事,贺若弼和韩擒虎两员大将竟然为了争揽罪责当场争执起来,一时间颇有些哭笑不得。

    张衡陪坐在杨广下首,见此情形,忙开口劝解道:“两位总管不要再争了,依在下之见,王爷谁都不会怪罪的。”

    韩擒虎原听手下人说起过,知道张衡是杨广麾下的头号谋士,见他站出来劝解,把头一低,也就不再强争了。而贺若弼为人一向倨傲,又因不识得张衡,听了张衡,唇上两撇胡子往上一撅,斜眼瞟着张衡,冷冷地回道:“我自向大帅回话,请罪,尊驾还是免开尊口吧。”

    “辅伯不得无礼,此乃晋王府长史张衡张建平。”高颖沉着脸,呵止贺若弼道。

    “在下早在随王爷离京之前,就曾听王爷提起过两位将军,言下之意,此次伐陈之役,对两位将军颇有倚重之意。不想今日两位将军与王爷初次见面,没有进献进兵伐陈的一计一策,反倒为了争揽所谓的罪责相互争执,互不相让,真真叫人可发一笑。”张衡不经意间使用激将法激两员骁将道。

    “回大帅,末将以十日为限,必杀徐子建,正是为伐陈一役扫清障碍,并非一意与辅伯争揽罪责。”这一回,反倒是韩擒虎受不得张衡的激将法,率先转向杨广解说道。

    “哦?本帅初到前敌,对韩总管所说尚不甚了了,不妨请韩总管详细说说,斩杀徐子建与为伐陈一役扫清障碍二者之间有何关联啊?”杨广见张衡的激将法在韩擒虎见了效,遂笑着摆手示意他归座,目视着韩擒虎问道。

    “请大帅移步。”韩擒虎用手分开厅内众人,指着厅角安放的一张大江两岸的舆图请杨广到舆图前听他详细解说。

    这么一来,帅府议事厅内,自然就由二将争揽罪责转变为了会议伐陈战法。

    杨广、高颖率领厅内一班将佐跟随韩擒虎走到厅角的舆图前,听他解说伐陈的具体战法。

    “王爷,高仆射请看,采石矶所在的这一带江面最为狭窄,末将命人勘察过多次,从采石渡江到南岸,只有不到二十里的水路要走,且这一带水势平缓,极利于大军渡江作战。因此,末将请大帅下令,允准末将率军从采石渡江伐陈。”韩擒虎似是成竹在胸,干脆利落地向杨广、高颖等人建言道。

    “将军是因早将率军渡江伐陈的地点选定在了采石一带,才欲先行拔除南陈设在此处的采石镇戍的,是吧?”杨广听到韩擒虎请求自己答应他率军从采石渡江伐陈,才恍然明白了他要先杀了徐子建的真正原因。

第696章 诈敌之计

    庐州总管韩擒虎在杨广抵达广陵帅府召集的第一次军事会议上就向杨广请战,择定从采石率军渡江向南陈发动进攻,因事关重大,且见身为元帅府长史的高颖未置可否,杨广也不便于当场作出回应,趁势转向贺若弼问道:“贺总管,你执掌的地界与南陈帝都建康隔江相对,我想听听你对伐陈一役的想法,以及现已为伐陈一役都做了哪些准备,是否具备立即兴兵渡江伐陈的条件。”

    贺若弼见厅内众人的注意力和话题俱都转到了会商伐陈战法上面,也不好再执意请求杨广降罪给自己,遂来到舆图近前,用手在广陵城以东的沿江一线划了个大大的圆圈,尔后抱拳向杨广、高颖等人解释道:“承大帅问及,末将就先从战前的准备事宜说起。早在去岁后梁之叛发生后,末将即传命麾下军士在刚才末将划定的范围内用军中裁汰下来的战马从沿江居民手中换取渔船,时至今日已差不多将沿江居民手中残破渔船都换了回来,集中停放在广陵城南三十里的滩渚内……”

    杨广听到此处,忍不住打断贺若弼,问道:“但不知贺总管命麾下军士从沿江居民手中换回这么多的残破渔船,是为了作何用途呢?”

    贺若弼微微一笑,并没有正面回答杨广的问询,继续说道:“在传命三军将士广为换取渔船的同时,末将还传命驻守沿江各军,在早晚交接班时,都盛张旗帜,大排阵仗,给南陈军队造成一种我军随时都有可能对他们发动进攻的印象,而每一回却只虚张声势,并不实际发动进攻。不瞒王爷,至今为止,大江上的南陈军队再见到北岸上的我军将士大张旗鼓地交接班,连起身都懒得起身了。”

    “贺总管使用的这是诈敌之计?”听贺若弼解说至此,杨广大概猜出了他如此行事的真正意图,“命军士用羸马换取渔船,集中停放于沿江的滩渚之中,为的是使南陈斥兵发现这些渔船,产生我军缺乏渡江战船的错觉;而命军士大张旗鼓地交接班,摆出随时向南陈军队发动进攻的架势,是为了迷惑敌军,使他们久而久之,产生懈怠的情绪,待到一旦真的发动进攻,必会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然则,贺总管,我想了解的是,你把渡江地点选在了何处,渡江作战所需的战船又从何而来呢?”

    贺若弼冲杨广一揖到地,道:“大帅英明,末将用的正是诈敌之计,经过近一年时间,南陈军队中已明显出现了骄兵的迹象。现已到了与敌决战,渡江伐陈的时候了。大帅、高长史请看,末将准备将渡江的地点择定在广陵以东约八十里处烟头渚一带,大军渡江后即可迅速对南岸重镇南徐州城发动进攻,一旦攻占南徐州,则建康东面的门户则对我军大开,再无险可守了。至于渡江所需战船,末将早已命人在暗中打造了,现可用于载人渡江的大小战船已有近千只,皆隐藏于广陵以北的山阳渎中。”

    杨广、高颖顺着贺若弼手指的方位望去,果见广陵以东标有烟头渚字样的地方直对着大江南岸的就是南徐州,不由得交换了个眼神,杨广面露笑容对贺若弼、韩擒虎二人说道:“两位总管久镇江淮,此次伐陈之役,还需倚赖两位总管担当主力。待本帅稍后与独孤公仔细勘察过两位总管择定的渡江地点,再另行聚将确定具体的伐陈方略。在此之前,一应诈敌之计仍需照常施用,不得停止。本帅初至江淮统军,于水军作战尚不十分熟悉,关于伐陈一役该如何实施,今日在座诸位皆可随时来找本帅建言建策,本帅必当从谏如流,择其善者而纳之。”

    说着,转向高颖,示意他对自己所说加以补充。

    高颖没有更多的话说,冲在场众将团团抱拳,说道:“今日大元帅首次在广陵聚将,所议伐陈之方略,务请诸位守口如瓶,不是向外透露,违令者概以军法处置。暂以五日为期,五日后辰时,大元帅将在帅府再次聚将,确定伐陈的兵力调配和具体战法。某今日有言在先,五日之内,人人皆可找大元帅或某建言建策,不拘对错,畅所欲言,五日后,伐陈方略一经确定,在座诸位凡有不服从军令调谴者,不问情由,一律以军法重处,决不姑息。诸位都听清楚了吗?”

    议事厅内众将雷鸣似地答应一声:“听清楚了。”

    接下来的四五天,杨广和高颖每天从早到晚忙碌于实地勘察战场、接见前来建言建策的军中诸将、会商东路军伐陈的兵力部署等事项,再也不得片刻空闲到广陵旧城一游了。

    在此期间,军中诸将的确给杨广、高颖二人提出了不少可行的建议,譬如来护儿就提出,南陈水军被陈叔宝采纳孔范之言,尽调往了建康一地集中,虽有利于隋朝水军趁机掌控九江以下的制水权,但同时也给率先向南陈帝都建康发起进攻造成了不小的困难,他向杨广和高颖建言,应当在确定主攻目标的同时,再派出两支疑兵牵制、吸引对方的注意力;贺若弼麾下的大将员明也提醒杨广和高颖,渡江作战应速战速决,眼下正值沿江一带多雾的季节,如能将渡江作战选择在一个江面上出现大雾的日期进行,将会大大减少渡江部队的伤亡,更有利于渡江之后迅速攻占敌方城池、要塞,完成对南陈帝都建康的合围。

    这些建言和意见都被杨广、高颖命元帅府记室一一记录在案,供最终确定伐陈方略时加以采纳。

    五天后,大元帅府司马王韶及宇文述、杜彦、燕荣诸将奉命陆续从寿春秘密赶往广陵,参加杨广召集的军事会议,以最终确定伐陈方略。大江南北的隋陈两个皇朝之间即将展开一场事关生死存亡的灭国大战。

第697章 奇兵突袭与分路并进

    与杨广初次抵达广陵那天召集的军事会议有所不同,五天后的当日,贺若弼、韩擒虎、宇文述、燕荣等奉命前来参加这场至关重要的军事会议的隋军各路将领一走进大元帅府的议事厅,就发现议事厅内除台阶上居中摆设着三副座位以外,阶下两侧空荡荡的,即连一副座位都没为参会众将准备下。

    非止如此,厅内两侧还排布了两列身着玄袍、腰悬刀剑的晋王府骠骑营的将士,人人皆是一脸肃穆,不苟言笑。

    参会众将登时感到了此次军事会议的非同寻常。

    辰时未到,参会众文武中,文官以晋王府长史兼大元帅府都记室张衡为首,武将以吴州总管贺若弼、庐州总管韩擒虎居首,就左右分站成两列,整肃而立,恭候兵马大元帅、晋王杨广与元帅府长史高颖、司马王韶的到来。

    辰时刚过,伴随着中军官一声高唱,杨广、高颖、王韶等三人身着朝服,先后相跟着步入帅府议事厅,杨广居中,高颖在左,王韶在右,依次落座,正式确定伐陈方略的一场军事会议开始了。

    在大元帅府长史、尚书左仆射高颖正式宣布此次东路伐陈的兵力部署,作战方略前,先由大元帅府司马、尚书右仆射王韶向参会诸文武再次宣读了隋高祖杨坚下达的伐陈诏书,以及三路大军行军元帅的册任诏书。参会文武群臣皆匍匐在地,山呼万岁。

    待参会文武群臣平身起立后,高颖才缓缓站起身,先向杨广拱手施了一礼,迈步转过身前几案,挺立在阶前,朗声说道:“大元帅有令,伐陈之役采奇兵突袭与四路兵马并进之方略。首先需申明,以下,凡高某未点到姓名之将佐所统兵马,一律在原地驻防,不得轻举妄动,更不得擅自向敌军发进任何攻势,违令者,斩。”

    参会众将抱拳应道:“末将皆愿服从大元帅军令行事。”

    “伐陈第一路兵马,行军总管燕荣听令。”出乎参会众将意料的是,高颖第一枝将令,竟颁给了从河北奉命南调不久的落丛公燕荣。

    “末将在。”燕荣昂首出列,冲高颖抱拳施礼道。

    “命尔等率领本部兵马,自东海渡江,对大江南岸之吴州发动进攻,不得有误。”高颖转身从杨广面前的几案上抽出一枝金批大令,交到了燕荣手中。

    燕荣双手接过将令,又冲着杨广、高颖、王韶施了一礼,退回了班列。

    “淮南道兵部尚书、寿州总管宇文述听令。”高颖又抽出第二枝将令,目视宇文述叫道。

    “末将在。”

    “命尔等率领本部兵马,及行军总管杜彦所部兵马,共计三万人,自将令下达之日起,移驻至广陵以西六合一带,随时准备渡江,不得有误。”

    高颖在向宇文述传达罢将令,特地交待了一句:“你这路人马为此次伐陈作战的中军主力,大元帅及高某都将随你这路兵马行动,军营附近护卫一事,你须格外留意才是。”

    宇文述也没想到统领伐陈中军主力的重任会落在自己肩上,当即兴奋地应声:“得令。”双手接过金批大令,退回了班列。

    “元帅府司马王韶、都记室张衡听令。”高颖接连传下两道将令,派出了两路渡江伐陈兵马,却将第三枝令箭颁给了王韶、张衡两位文臣。

    王韶应声站起,走下台阶,和张衡并列站在高颖面前,拱手应道:“下官听令。”

    “命尔等暂留于江北,统筹渡江各路大军所需军资、粮秣等事项,同时协调江北诸军行动,不得有误。”

    在王韶、张衡二人接过令箭,各自归班之后,高颖面带笑容,转身冲杨广拱手说道:“这最紧要的两枝令箭,还是请大元帅亲手颁下吧。”

    杨广心知高颖这是有意突出自己在军中众将面前的威望,淡淡报之一笑,从座中挺身站起,目光从阶下站立众将身上一一扫过,首先定格在了韩擒虎的身上。

    与韩擒虎并肩站在武将班前的吴州总管贺若弼见此情形,正欲抱拳开口抢令,却见杨广的目光从韩擒虎掠过,最终落在了他的身上,沉声下令道:“吴州总管贺若弼听令。”

    贺若弼乍听杨广命他出列听令,禁不住浑身一震,旋即用略带几分得意的目光瞟了身旁的韩擒虎一眼,跨步出列,昂首抱拳答道:“贺若弼在此,请大元帅下令。”

    杨广此时却没有单独对贺若弼传下将令,而是随即转向韩擒虎,又下令道:“庐州总管韩擒虎听令。”

    韩擒虎正在为杨广先传了贺若弼听令而感到懊恼和不平,乍听到杨广随即又点到了自己的姓名,登时咧开大嘴笑道:“我就说嘛,大元帅怎么会落下了末将。韩擒虎听令。”

    “贺若弼,韩擒虎。”杨广的目光在两员骁将身上来回扫视着,强调道,“本帅已与高长史、王司马议定,此次东路军渡江伐陈,当首攻南陈帝都建康,待攻占建康后再逐步占领南陈其它各座州城。而对建康实施进攻的主力,就由你二人率本部兵马来充当,对此,你二人还有何话说?”

    贺若弼与韩擒虎迅速地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朗声答道:“末将并无任何异议,就请大元帅下令吧。”

    “好。贺若弼,命你率领本部人马从烟头渚择机渡江,迅速拿下南徐州,进据建康以东之蒋山,不得有误。韩擒虎,命你率领本部人马,择机从采石渡江,迅速拿下姑熟,进占建康以西之新林,不得有误。”杨广同时拿起两枝令箭,分别颁给了贺若弼和韩擒虎。

    “请大元帅明示,所谓择机,是由末将临机决定渡江的日期吗?”韩擒虎听得十分真切,对杨广下达将令中择机二字当场提出了质询。

    杨广对韩擒虎反应如此敏捷颇为欣赏,面露笑容,转身望了高颖一眼,答复韩擒虎道:“关于择机二字是何含意,还是由独孤公单独说与两位总管听吧。”

第698章 狼尾滩大捷

    几乎与东路军杨广、高颖等人在广陵帅府齐聚众将,宣布渡江伐陈的方略同时,隋朝三路伐陈大军中的西路军行军元帅、清河公杨素已率领水陆三军,浩浩荡荡地从信州辖下的永安出发,沿江顺流而下,奔着三峡峡口杀了过来。

    按照三路伐陈行军元帅返回长安接受册任时与隋高祖杨坚议定的进军方略,杨素率领的西路军首要之任务便是自大江上游顺流而下,逐一击溃南陈部署于大江上游的军事力量,实现与中路军秦王杨俊的会师,共同配合东路军对大江下游南陈统治的核心地区形成威胁。

    然而,当杨素乘坐着一艘高达百丈、载有八百名水军将士的五牙巨舰出发后不久,就遇到了他进军行程中的第一个难题:三峡水势过于湍急,且水下密布暗礁,五牙巨舰难以从三峡穿行通过,抵达下游的峡口。

    杨素紧急召集麾下众将会商对策,又一连几天昼夜实地勘察了三峡的水流情况,最终决定利用晚间三峡水势上涨的短暂时间,严格按多次勘察好的水道路线行驶,历经半月之久,总算使十几艘五牙巨舰顺利通过了三峡,解决了第一道难题。

    然而,第二道难题接踵而至,随即摆在了杨素面前。

    西路军行进至三峡峡口的流头滩附近,前有斥兵来报:前方江心的狼尾滩似有南陈重兵把守,挡住了通往下游的水路。

    杨素起初没把据守狼尾滩的南陈守军放在心里,即令西路军行军总管、大将军刘仁恩率领黄龙战舰二百只,向狼尾滩发动了猛烈进攻。然而,刘仁恩却大败而归,几乎损失了近一半的黄龙战舰。

    杨素大惊之下,急命斥兵前去打探率军据守狼尾滩的南陈将领是哪一位。结果,斥兵回报,狼尾滩上的南陈守将系原后梁的水军大将戚昕,其麾下统带的兵马虽仅有数千人,却皆是精擅水战的水军。

    杨素接报后,带领麾下众将亲自前往狼尾滩附近的江面勘察战场形势,意外地发现,戚昕不仅亲自率军据守狼尾滩,还在狼尾滩附近的大江南北两岸各建有一座别栅,用以接应狼尾滩上的守军。

    这个意外的发现给了杨素以打败戚昕所部守军的灵感,他当即在军前召集众将,决定分兵三路,扬已之长、避已之短,首先以马步陆军从大江两岸同时进攻,分别击破戚昕设在陆上的两座别栅,切断狼尾滩上守军的补给线,扰乱其军心,尔后由自己亲率两千只黄龙战舰,以近十倍于敌之军力,对狼尾滩展开正面主攻,力争一举攻下狼尾滩。

    隋朝伐陈的第一场水陆联合大战于当日晚间正式打响,杨素派出的第一支陆军,以开府王长袭为统军将领,急袭大江南岸的南陈军队别栅,五百先锋铁骑马踏敌军营寨,仅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全歼了南岸别栅中的一千南陈军士,占领了南岸别栅。

    与此同时,大江北岸,首败于戚昕手下的大将军刘仁恩回到了他熟悉的陆上,率领两千骑军急驰大江北岸的白沙要塞,与据守白沙要塞的南陈守军展开了一场异常激烈的攻防战,在付出了近一百名骑军生命的代价后,顺利地攻占了白沙要塞,随即马不停蹄地向北岸别栅疾进。

    北岸别栅留守的南陈将佐听说白沙要塞已被隋军攻破,吓得一面派人向江心狼尾滩上的戚昕报警,一面不待刘仁恩率军攻到,就主动放弃了北岸别栅,遣散军士,落荒而逃了。

    待次日天明,杨素派出的两支陆军人马分别攻下了南陈军队设在大江南北两岸的别栅,完全切断了狼尾滩上敌军的补给线。这时,杨素亲自率领多达两千只黄龙战舰,扑天盖地地向狼尾滩杀了过来。

    两千只黄龙战舰几乎铺满了整个江面,狼尾滩上的南陈守军正在纷纷传言南北两座别栅被隋军一夜之间攻破的消息,猛然见江面上出现如此多的敌军战舰,未曾开战心下已平添了几分怯意,任凭戚昕亲自提刀上阵,指挥军士们对对面驶来的敌军战舰进行拦截,可军心已乱,南陈的军士们大多无心恋战,冲着隋军战舰匆匆射了一通箭,便争先恐后地败退了下来。

    杨素乘坐一只黄龙战舰,冲在隋朝水军舰队的最前列,一俟战舰突破敌军的防线,靠近岸边,即一马当先,从战舰上跃了下来,挥动宝剑,与狼尾滩上的南陈守军战作了一团。

    戚昕眼见冲上狼尾滩上的隋军越来越多,大有将滩上守军全歼之势,无奈之下,只得在几名亲兵的保护之下,急急忙忙登上了一只快船,张帆顺水,逃奔下游的歧亭去了。

    杨素率领西路隋军采用水陆联合作战的方法攻占了狼尾滩,歼灭南陈守军近五千人,随即命斥候在大江沿岸广为散布消息,声称南陈水军根本不堪大隋水军一击,清河公杨素将率数十只五牙巨舰沿江而下,彻底荡平沿江布防的南陈水军。

    尽管只身逃到歧亭的戚昕反复向驻守歧亭的南陈守将——南康内史吕仲肃解说,狼尾滩之败并非败于隋朝水军手下,仍旧是隋朝强大的陆军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可吕仲肃丝毫听不进戚昕的话。

    慑于隋军宣称的五牙巨舰有数十只之多,吕仲肃自知麾下的几百只青龙战船根本无法与之匹敌,于是,他也不和戚昕商量,就仿效三百年前东吴水军对付西晋大将羊祜的笨办法,在歧亭附近的大江北岸跨江拉起三道铁链,意图拦截住隋军的五牙巨舰。

    杨素闻报后,即命在信州当地招募的一千羌人锐卒自北岸翻越祟山峻岭,率先对歧亭实施突袭。他则趁吕仲肃和戚昕忙于招架锐卒突袭的机会,命军士拔除了三根横江的铁链,以四只五牙巨舰为先锋,冲破南陈守军对江面的封锁,直奔着大江上游通往中游的门户歧亭疾驶了过来。

第699章 拍竿慑敌

    当歧亭城内的吕仲肃和戚昕率领守军打退了一千隋军锐卒的突袭,却听到了杨素已率四只五牙巨舰突破了三道铁链封锁,正在驶过歧亭一带江面,向下游驶去的消息。

    两人情知如放杨素率领的隋军舰队顺利通过歧亭江域,进入大江中游,对南陈沿江防线将造成致命的打击,他二人势必受到极其严厉的处罚。

    在此危急关头,吕仲肃明智地交出了南陈水军的指挥权,请求戚昕率领歧亭水军的数百只青龙战船拔锚启程,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隋朝水军拦截在大江上游。而吕仲肃本人则吸取了戚昕狼尾滩之败的教训,亲率麾下的陆军兵马在大江北岸严阵以待,准备迎击来犯的隋陆军兵马。

    戚昕本是后梁国中数一数二的水军大将,极擅率领水军作战。他从吕仲肃接过南陈水军的最高指挥权,率领停泊于歧亭附近码头的青龙战船出港迎敌时,杨素亲率的四只先锋五牙巨舰已经通过了歧亭江面。

    戚昕见此情形,果断地命令南陈水军以一半的兵力、战船横插敌后,切断隋军先锋和其舰队主力的联络,尔后亲率另一半的战船对四只五牙巨舰展开了围攻,意欲全歼隋军先锋。

    杨素本人就在第二只五牙巨舰上,眼见歧亭的南陈水军出动数百只青龙战船围攻了上来,当即传令先锋各舰,尽量避免使用弓箭射杀敌船上的军士,专一使用拍竿击沉对方的战船,震慑南陈水军的军心。

    四只先锋五牙巨舰上的统军将领得令,遂命各自舰上的拍竿撤去竿衣,装填上面盆大小的石块,待敌军青龙战船进入射程,则齐声呐喊一声:“放”。

    但见近百块巨石齐刷刷地从隋军五牙巨舰船舷两侧安装着的高达数十丈高的拍竿中抛射而出,在江面上画了道长长的弧线,直砸向斜刺里驶来的数百只青龙战船。

    青龙战船上的南陈水军将士还没等看清对隋军五牙巨舰上抛射出来的是什么东西,耳畔间就听到脚下发出“呯”地一声巨响,紧接着就听甲板上有同伴惊叫道:“甲板被砸出了个大窟窿,战船要沉了。”话音未落,又一块巨石砸中了这只青龙战船,船上的南陈将士连跳船逃生的机会都没有,便一起随船沉入了江中。

    一连几轮拍竿进攻过后,戚昕率领的数百只青龙战船有多一半丧失了战斗力,不是战船被拍竿抛射来的巨石击中击沉,就是战船上的将佐被对方五牙巨舰上不断抛射来的巨石吓破了胆,不待主将下令,就命水手掉转船头,撤出了战场。

    同时,戚昕派去切断隋军先锋和主力联络的那一支船队虽没有受到五牙巨舰上的拍竿抛石进攻,却陷入到了数千只黄龙战舰的包围圈中,未及向隋军主力发起进攻,就沦落到了四散撤退的境地之中。

    戚昕心知自己率军一败于狼尾滩,二败于歧亭江上,即便活着逃回建康,也难保不会被处死,眼瞅着自己率领出征的数百只战船在对方四只五牙巨舰猛烈的拍竿攻势下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便被打得溃不成军,败势尽显,不由得仰面长叹一声,拔出腰间佩剑,就欲自尽。

    结果,被几名亲兵死命拦下,苦苦哀求他识时务者为俊杰,向隋军投降。戚昕左思右想,再无别的路可走,遂撒手扔剑,向杨素投降了。

    杨素率领隋军主力舰队,全歼了歧亭南陈水军,收降了南陈水军大将戚昕,贯通了大江上中游的水道,歧亭守将吕仲肃闻报后,主动放弃了歧亭,走陆路一路逃回了荆门。

    杨素率领隋朝西路伐陈大军,接连突破狼尾滩、歧亭两道防线,进入大江中游的消息迅速传回了南陈帝都建康。

    陈叔宝正在孔范的极力窜掇下,在建康城外盛集水陆三军,召开誓师大会,准备与隋朝大军决一死战,乍闻杨素大军接连战败南陈号称天下第一的水军,已进入大江中游的军报,不由得心慌意乱,急召萧摩诃、任忠、鲁广达一班前朝宿将紧急商议对策。

    早在陈叔宝采纳孔范建言,欲将九江下游的南陈水军集中调回建康,准备与大江北岸的隋东路主力展开正面决战前,萧摩诃、任忠、鲁广达这三位南陈宣帝一朝的名将就先后向皇帝上书,反对放弃下游沿江的防守,将军队主力尽集中于建康一地,可当时陈叔宝头脑发胀,一味迷信于孔范向他鼓吹的集中兵力一战退敌的论调,对诸将的上书劝谏视若无睹,坚持将大江下游的南陈军队主力调回了建康,准备誓师大会之后,即册任孔范为全军主帅,与北岸的杨广决一死战。

    结果,在这次紧急召开的军事会议上,几位前朝宿将之间又产生了严重分歧。

    曾在陈叔宝登极继位之初,因率军迅速平定始兴王陈叔陵叛乱而颇受陈叔宝信任的萧摩诃力主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建言陈叔宝抽调率军驻扎于九江的岳阳王陈叔慎西进,会同湘州刺史陈慧纪等将领对隋西路军实施拦截,由周罗喉暂代陈叔慎执掌九江驻军,阻止隋中路军向大江下游推进,与隋东路军会合,对帝都建康形成合围之势,而现已集中于建康之水陆兵马则在建康四周严密布防,一俟北岸杨广率领的隋东路军渡江来攻,即给予迎头痛击,确保帝都建康万无一失。

    客观地说,萧摩诃给陈叔宝进献的这条应对之策中规中矩,如上、中、下游三路人马都能对来犯的隋军施以有效的阻截、拦击,倒不失为一条保国安邦的良策。

    然而,这条应对之策的最大不足就在于上游一路已被隋西路军突破,无险可守,而一旦使隋中、西两路大军在大江中游实现会合,势必给下游核心区域的防守增加极大的压力,甚至有可能带来灭顶之灾。

    所以,另一位南陈名将任忠任蛮奴针对萧摩诃所献计策中的不足之处,向陈叔宝献上了他的退敌良策。

第700章 杨坚出关

    任忠的这条计策相比萧摩诃所提那条来,要大胆和激进得多,他主张,趁东路隋军尚未完成兵力调配和沿江部署之际,利用南陈军队已在建康完成集结的优势,对东路隋军首先发动进攻,转守为攻,将战场推进至大江北岸,以攻为守,确保帝都建康万无一失,同时,收缩沿江战线,主动放弃已呈易攻难守之大江上游防线,集中优势兵力重点防守九江、夏口一线,将隋中、西两路大军力阻于大江中游。

    为使陈叔宝采纳自己的建言,任忠还解释说:“陛下,隋来攻我,则我为主,隋为客,为主一方占有天时、地利、人和之便,利于持久,而为客一方则利于速战速决。只要我东西两路大军能与隋三路兵马战成平手,不出半年,隋之后方必然生变,陷隋于腹背受敌之困境,到那时,隋为保关中不失,就只有从江淮撤军这一条路可走了,陛下便可保江山社稷无忧了。”

    参与此次军事会议的尚书仆射袁宪、御史大夫姚察等人当即对任忠所提保国退敌之策表示了支持和赞同,可深受陈叔宝信任的尚书令江总和中书舍人施文庆等人一听说如按任忠所献计策行事,与隋朝两国的战争至少要持续半年之久,唯恐在长达半年的战争期间,他们在皇帝驾前受庞信的地位会被萧摩诃、任忠等一班大将所取代,因此对任忠的建言表示了强烈反对,更倾向于采用萧摩诃分路迎敌的建言。

    双方势均力敌,在陈叔宝面前相互争执不下,使得陈叔宝一时间难辩良莠,对错,不知该听谁的话才是了。

    这时,一直未对萧摩诃、任忠双方建言公开表态的孔范开口说话了。

    “陛下草草结束誓师大会,不是只因狼尾滩、歧亭大江上游的两道防线被杨素率领水军接连突破一事吗,怎会扯到了中游和下游的事情上来了?于今之际,首要之事需当立即派遣亲信大将赶赴荆门,阻止上游隋军向中游挺进,其它诸事皆可缓议。”

    陈叔宝本就在为不知该采纳萧摩诃和任忠哪一位的建言感到头疼不已,此时听孔范将此次军事会议的议题大大简化,归结为了派将增援上游这一件事上,不由得大喜过望,当下一拍脑袋,叫道:“孔卿所言有理,今日只议派将增援荆门一事,其它诸事,萧郎,任郎,你二人各自回去,详拟道奏章出来,待七日后大朝会上,交朝中众臣讨论后再行决议吧。”

    南陈君臣犹在为如何应战喋喋争执不休,千里之外的隋都长安城中,当杨素率领西路伐陈大军在狼尾滩大败南陈水军的捷报一传至长安,隋高祖杨坚就在大兴宫中坐不住了。

    杨素率军虽然取得了狼尾滩大捷,大败南陈水军,却也标志着隋朝对南陈发起的这场灭国大战正式开始了。面临着西北虞庆则亲率大军征讨吐谷浑深入至泾原二州掠马无果,长孙晟出使东突厥,安抚都蓝可汗同样音讯全无的局面,杨坚深感此时若西、北两方生变,都将使伐陈大业功亏一篑,错失苦等多年之实现南北统一之良机。

    权衡再三,杨坚认为,西北有虞庆则率近二十万大军镇守,吐谷浑短期内暂不足为患,而东突厥则截然不同,自开皇五年沙钵略可汗晋京朝见,向大隋俯首称臣以来,经过沙钵略、莫何两任大可汗励精图治,近年来东突厥大有重新崛起之势,据镇守并州的杨谅发回的军报称,东突厥国内军力已恢复至了二十万之多,接近开皇初年时的军力。而现归杨谅节制,驻守河北的隋军只有十万多人。以十万马步混杂之兵力对敌二十万突厥铁骑,且新继位的都蓝可汗雍虞闾远不及其叔父莫何可汗处罗喉生前对大隋一向持亲善友好的态度,这不能不使杨坚心中多一分对河北局势深深的担忧和牵挂。

    基于此种考虑,当伐陈之役开始之初,杨坚就利用隋军取得狼尾滩大捷之机,宣布恢复了太子杨勇参理朝政的权力,并诏命太子杨勇居京暂时代掌朝政(当然,鉴于前车之鉴,杨坚出巡前,特地留下新任雍州牧、广平王杨雄执掌京畿军政大权,对杨勇进行监督),他本人自在左卫大将军元胃率军护从下,从长安出发,出潼关,前往关东一带出巡,安馁关东民心,督促伐陈战事,同时打探河北的消息。

    皇帝出关巡视,极大地激发了关东、中原一带的世家豪右、平民百姓支持朝廷兴兵伐陈的热情和积极性。世家豪右们纷纷忙于向朝廷捐资献粮,向皇帝举荐门中、族中子弟为宦为官,而平民百姓则踊跃送家中儿孙加入行伍,为国杀敌立功。

    杨坚亲自坐镇东都洛阳,在门下纳言苏威的陪同下,从早忙到晚,几乎不间断地接见前来求见的世家豪右、民户代表,并接连下诏对他们支持朝廷兴兵伐陈的种种行为给予表彰、嘉奖,极大地稳定了关东、中原一带的民心,为前方伐陈之役的全面展开开创下了一个十分稳固的大后方。

    而就在杨坚出关巡视关东、中原一带不久,奉旨出使东突厥的长孙晟听说皇帝在东都洛阳坐镇督促伐陈的消息,从并州改道南下,赶到东都面见杨坚,向他呈上了东突厥都蓝可汗雍虞闾给杨坚的一道上表,在上表中,雍虞闾允诺将继续向隋朝称臣献贡,永为藩属,互不侵犯。

    看罢这道上表,杨坚脸上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笑容:自从正式下诏伐陈以来,这两个月内,西疆、北境接连生变,迫使自己曾一度产生过暂缓伐陈的念头,尔今,来自北方的威胁总算是暂时得以消除了,可以集中精力对南陈作战了。

    杨坚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的同时,随即派出六百里加急传诏给在广陵统军的晋王杨广,命他从速率军渡江伐陈,全面发起对南陈皇朝的灭国大战。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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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云:
三百年地分南北,九千里日月东西。
少年马上披重甲,老僧溪边浣袈裟。
饮马长城嗟蹉跎,戏蝶迷楼话旖旎。
大业贞观兴亡事,曲折是非任涂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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