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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朱藤紫骢     一路隋行txt下载     一路隋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06章 皇后的恩旨

    同光尼寺事件发生后,张衡、宇文述等人在向已在返回江南途中的杨广报告消息的同时,也向朝廷呈递了请罪奏章,因此,在杨广返抵广陵,详察事件真相,并委派裴蕴返回建康,准备为静虚、心意二人操办隆重葬仪不久,署理长秋监令兼正阳宫掌事宦者何柱儿就奉皇后独孤伽罗之命,亲自赶到了广陵。

    杨广乍一听到何柱儿在总管府门外求见的禀报,着实吓了一跳,误以为长安朝中又发生了不测,父皇、母后再次传诏自己还朝,连忙率领段达等一班僚属迎出门外,亲自将何柱儿迎至了议事厅,忐忑不安地问道:“何公公,朝中、宫中出了什么事,母后竟派你亲自到广陵来了?”

    何柱儿尽管极受独孤伽罗宠信,又是奉旨前来,但他为人一向小心谨慎,在杨广面前坐也不坐,躬身答道:“殿下请放宽心,皇上、娘娘一切都好,长安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娘娘派咱家千里迢迢赶来面见殿下,只为此前得到建康宇文述奏报,得知心意圆寂的音讯,特命咱家赍一道恩旨与她。”

    杨广听何柱儿说明来意,心安了许多,坚持请何柱儿坐下,略一沉吟,向何柱儿问道:“公公,这么多年来小王心中一直有一未解之事,昔日在京时曾向母后问起,却未得母后答复,今日可否请公公为小王开示一二,以解小王心头之惑?”

    “呃……”何柱儿不知杨广所问何事,略一犹豫,答道,“只要是咱家知道的事,决不敢向殿下隐瞒。”

    “我自幼就听人说过,外祖当年是死于前朝权臣宇文护之手,心意(顾盼儿)虽是前朝明帝的妃子,但其和宇文护曾有私情,且生有一女的事情,母后想必早就知晓了吧,却为何对她礼敬有加,即便是如今她已圆寂归天,还要命公公专程来赐道恩旨给她,赐她莫大的哀荣呢?”

    “这……”杨广提出的疑问令何柱儿多少感到有些为难,他有意回避着杨广的目光,低头思索移时,才斟酌着语句答道,“本来殿下所问之事不是咱家该多嘴与殿下谈论的,可咱家整日陪伴在娘娘身边,多多少少也听娘娘说起过几句关于心意的话,今蒙殿下瞧得起,向咱家问起,不敢对殿下有所欺瞒。不过,尚请殿下替咱家保守秘密,接下来咱家对殿下说的话,万万不可向他人说起。”

    “公公放心,我只求公公能为我释疑解惑,决不会向他人说起此事的。”

    何柱儿得到杨广的亲口承诺,咽了口唾沫,才支支吾吾地说道:“咱家记得开隋之初,娘娘有一回曾对咱家说过,她平生最切齿痛恨之人便是当年杀害大司马(独孤伽罗的父亲独孤信)的仇人宇文护。因此,对与宇文护有过男女私情的顾盼儿(心意)自然也不愿轻易放过,必欲除之而后快。也是那顾盼儿命不该绝,在她侍奉的前朝明帝驾崩后不久,其奸夫宇文护犹把持着朝政之时,不顾宇文护的坚决反对,执意要到万善尼寺出家做了僧尼,这样一来,到了当今圣上受禅登极,娘娘做了皇后之时,顾盼儿俨然已是一位出家的高僧,万善尼寺群尼之首了。即便是娘娘,也不便处置她了。”

    听何柱儿说到这里,不知怎地,杨广忽然回想起了开皇元年他在鱼俱罗等人的引导下查破石屋院时发现的那条通往万善尼寺的秘道,便打断何柱儿,问道:“顾盼儿出家为尼时,宇文护尚在把持着朝政,他二人定还藕断丝连,暗中保持着来往,难道母后就不能以此为由,断然处置了她吗?且顾盼儿与宇文护生有一女之事,母后对此一无所知吗?”

    何柱儿摇头叹了口气,答道:“殿下有所不知,待到娘娘想要处置顾盼儿时,她已深孚众望,成了安置于万善尼寺的数百名前朝宫嫔、命妇的首脑,进而在当时朝中拥有了巨大的影响力,并且,最重要的是,直到后来,娘娘才得知她与宇文护育有一女的事,否则……尽管如此,娘娘为了便于寻衅处置顾盼儿,派了心严前去住持尼寺,只叫顾盼儿做了个明经堂的执事……本来,数年前,娘娘在殿下对顾盼儿起疑,派人对她监视之时,本想借机除掉她的,却不料,她又向朝廷投了诚,躲过了一劫……”

    耳边听着何柱儿不甚连贯的讲述,杨广直感到身上一阵阵发冷:明明是长达十几年的生死对头,母后独孤伽罗却在顾盼儿身死之后,特地派何柱儿赶来江南,赐下一道恩旨给她,如此想来,即便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皇后在人前人后也不得不以两面示人,明明内心对顾盼儿恨到了极点,表面上还得违心地施恩于她,用以安抚前朝旧臣,助自己抚绥江南人心,做皇后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九五之尊的皇帝呢。

    何柱儿的话虽然解开了杨广一直以来存于心间的迷团,却也使他更加坚定了不做皇帝的决心,只是,他此刻还浑然不知,历史原有的发展轨迹有着超乎他想像的强大磁力,令他难以抵抗和招架。

    在裴蕴等人的尽力操持下,静虚和心意两位师太的隆重葬仪依事先择定的良辰吉日如期在建康城同光尼寺内举行了。不过,除了由段达陪同前来颁赐恩旨的何柱儿以外,张衡、宇文述等在建康的朝廷大员们并没有看到晋王杨广的身影。

    待葬仪举行已毕,张衡,宇文述两人单独将段达、何柱儿请至了张衡在建康的府邸,向他们打听起了杨广为何没来参加两名师太葬仪的缘由。

    “哦,王爷原本是要过江来的,可在临行前得到禀报,李靖在浙东捉到了一名拦路打劫的匪首,不日即将押解着返抵广陵。于是便改变主意,派末将陪同何令监一同过江来了。”段达抢先答道。

第807章 晋王危矣

    宇文述此前已被杨广传命暂时免去总管一职,专门负责查破两起行刺案件,听段达说到李靖捉到了一名拦路打劫的劫匪,杨广因此连事先已定的过江行程都改变了,正欲向段达打听详细的情形,却见张衡冲他使了个眼色,笑呵呵地转向何柱儿说道:“建平昔日在长安任雍州别驾时,没少麻烦何公公,今日在府中备下薄酒邀公公来此,略表谢意。”

    与张衡相比,宇文述早些年在朝中任右卫大将军时,对何柱儿颇多关照,更是熟悉,见状立马附和着张衡说道:“伯通素知至尊和娘娘力行节俭,公公久在娘娘身边当差,日子自不免过得清减些,伯通已为公公备下区区薄礼,尚望公公笑纳。”边说边掏出一份礼单,有意展开着塞到何柱儿手中。

    当着张衡、段达两位的面儿,何柱儿起初还想起身推辞,待目光不经意地掠过礼单,见那礼单上头一行赫然列着“江南细绢一千匹”,以下密密麻麻还有十几行各色珍稀之物时,不由得心头一颤,两手死死握住礼单,向宇文述逊谢道:“咱家怎好无功受禄……”

    “公公不必自谦,方才张长史已把话说明,这份礼单上所列明的各样物件皆是张长史和在下,还有段达将军三人为感谢昔日在朝中公公对我等三人的关照,略表的一份心意,区区薄礼,实在是不成敬意。公公就莫要推辞了。建平,怎么还不上酒呀?”宇文述不待何柱儿推辞,便开口堵住了嘴,提醒张衡道。

    段达乐得平白无故讨了个好,遂也帮着宇文述劝何柱儿收下礼物,于是,何柱儿便顺水推舟地收下了礼单,当下与张衡、宇文述、段达等三人开怀畅饮,喝起酒来。

    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张衡见何柱儿脸上已微有酒意,遂趁机向他问道:“公公,请恕建平直言,不久前皇上急诏王爷还朝,据说是朝中生变,将赋王爷于大任,却不知为何王爷只在长安居留了数日,便匆匆返回江南了呢?”

    何柱儿一则与在座三人相熟,二来方才收下了对方的一份厚礼,三则由于太子因太子妃失宠于皇后,以至皇上将行废立之事在长安早已是朝野间人尽皆知之事,遂摇着头答道:“你们几位远在江南,对朝中近来的变故尚不知晓,故而才会有此问。不错,皇上急诏晋王还朝,的确有将天下大任托付与他的意思,无奈事有不谐,未能尽如人愿。不瞒三位,咱家临来江南传旨前,娘娘还曾叮嘱咱家,好生安抚晋王,切不可因为此事伤了晋王之心。”

    段达本就对杨广不久前未能入主东宫心怀不满,方才察言观色,已隐隐猜出张衡、宇文述邀何柱儿饮酒作乐的真实用意,遂首先把话挑明道:“若不是朝中有奸臣作梗,如今王爷只怕已是大隋朝的太子了,哼!”

    此言一出,张衡、宇文述两人迅速交换了个眼神,登时大惊失色,冲何柱儿问道:“公公,段将军这话该从何说起呀?”

    何柱儿虽觉段达此话不妥,但碍于情面,也只得点头答道:“皇上确为此事征询过朝中大臣的意见,段将军所说也非虚言。”

    “伯通自问与晋王无私。公公,遍天下有谁人不知,晋王北伏突厥、南讨南陈,实为诸皇子中功勋最著者,若论贤能,称得上当世无双,无人能望其项背,但不知朝中哪些大臣对此熟视无睹,劝阻皇上改立晋王为皇储呢?”

    “这……”何柱儿再糊涂,也不敢搬弄是非,说出高颖的名字来。

    “宇文总管多此一问,当今朝中,除了高颖那老匹夫外,还有哪个能劝说得皇上改变主意呢?”段达冲口而出道。

    “段将军慎言。”张衡摆手制止段达,皱眉说道,“高仆射深得皇上信赖,在朝中威望素著,若是他带头出面劝阻,皇上倒极有可能改变初衷。”

    “嘿嘿,事情已经过去了,咱们再议无用,段将军、张长史、伯通,来来,咱家敬三位一杯。”何柱儿唯恐段达再口出不逊,给自己惹来麻烦,忙强笑着端起酒杯,将话题岔开了。

    当晚酒宴已毕,张衡、宇文述命人送何柱儿返回馆驿安歇,单独将段达留了下来,继续向他探问杨广还朝期间的情形。

    听段达详细讲述罢独孤皇后因疑心是太子杨勇谋害太子妃元氏,劝杨坚急诏杨广还朝,欲行废立之事,而以尚书左仆射高颖为首的一班朝臣上章力保太子,使得杨坚暂时放弃了改立杨广为东宫太子的主意时,张衡面若秋霜,不禁仰面长叹道:“果如段将军所言,从此晋王危矣。”

    宇文述此时虽称不上是杨广的心腹,但自感若非杨广于统军伐陈之际委他以重任,自己决无东山再起之日,加之不久前尚书右仆射王韶被人刺杀于建康衙署内,且接连发生了同光尼寺行刺事件,杨广非但没有上章朝廷,重治他的失职之罪,反而命他主持查案,使得宇文述对杨广产生了强烈的知遇和感恩心理,这时见张衡仰面长叹,口称杨广危矣,他比段达还要心急,一把抓住张衡,问道:“建平何出此言哪?”

    “二位,其实早在晋王统领大军,一举讨灭南陈,被皇上册任为太尉之时,在下就担心他功高遭嫉,会招致太子和其它几位皇子的忌恨,尔今举朝皆知,皇上有废储易储之心,事情一旦不成,王爷岂不成了众矢之的?经此一事,太子只会对王爷更加忌恨,今后定会视王爷为大敌,必欲除之而后快,如此,王爷岂不危矣。”

    “张长史,末将常听王爷称赞你智计过人,当此危难之时,末将求你了,一定要想出个替王爷消灾解难的法子来,末将就是赴汤蹈火,也心甘情愿。”段达原本还没有想得太多,听张衡如此一说,登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单膝跪倒在张衡面前,恳切地央求他道。

第808章 助攻三人组

    张衡急忙起身,双手扶起段达,眼睛却盯着宇文述说道:“段将军切莫如此,你我二人同为晋王僚属,为主上分忧系份内之事,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你我似乎不宜参涉其中……”

    宇文述见张衡口中虽在推辞着,一双眼睛却紧盯着自己,明白是自己表明态度的时候了,遂肃然站起,冲张衡抱拳施礼道:“伯通虽非王府僚属,但自跟随大王平陈以来,多蒙大王抬爱,屡屡委以重任,伯通早已视大王为主上。如今大王身处危难,伯通愿以身家性命力保大王无虞。张长史但有用得着伯通之处,敬请吩咐就是。”

    张衡见宇文述毫不迟疑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遂一手拉着宇文述,一手拉着段达,将二人劝至座中坐下,沉声问道:“二位将军,如若日后事有不成,不知二位将何以为计?”

    宇文述、段达慨然应道:“粉身碎骨,决不牵连王爷!”

    “好!”张衡要的就是二人这句话,双掌一拍,说道,“建平愿与二位同心戮力,扶保晋王,在所不辞。”

    宇文述毕竟曾亲身经历过前朝朝中的种种纷争,虽已决心与张衡,段达二人联手为杨广争下太子之位效力,但因想到未得杨广本人允准,心里还不甚踏实,遂提醒张衡道:“张长史,末将估算晋王此次还朝的行程,在长安仅仅逗留了两三日的光景,但不知晋王心中做何打算呢?”

    张衡沉吟着将目光转向了段达。

    “不瞒二位,末将随王爷在京期间曾听说,王爷已向皇上、娘娘力辞东宫之位,似乎无意与太子相争。”段达摇着头说道。

    “唔,明知朝中有人阻挠,事不可为,遂抽身而退,也未尝不可……不过,我担心的是,太子现在中枢,随时可寻机对王爷不利,王爷虽有皇上、娘娘庇护,一时尚无大碍,然远在江南,朝中倘无一得力之人相助,早晚必受其害,更不必言及其它了。”张衡并不认为杨广力辞太子之位是出自真心,只是对他远离朝廷中枢,朝中缺少重臣相助感到忧心忡忡。

    “抚绥江南决非一日一时之功,依伯通之见,王爷速返江南倒也未必是件坏事……”宇文述心中打着主意,目光幽幽地望着张衡,说道。

    “我明白伯通的意思。”张衡摆手制止宇文述继续说下去,话锋一转,说道,“但眼下远未到你所说的那个时候。如今最紧要之事,便是设法在朝中为王爷寻找到一两位重臣做为内援,助王爷早日入主东宫,方为上策。”

    “张长史、宇文总管有所不知,高仆射不久前因力劝皇上保全太子,曾受到朝臣上章弹劾,这是否表明,朝臣中还是有人支持王爷的呢?”段达提醒张衡道。

    “高颖做事一向持正,他之所以带头上章劝皇上莫行废立之事,依我揣测,大多出于唯持朝局稳定考虑,可早在皇上决意任晋王为帅,兴兵伐陈之前,为安太子之心,特下恩诏,使得高颖与太子联姻,这反倒成了朝臣们指责高颖的理由。如今皇上既已动了废黜太子的心思,对高颖一人把持朝政也决不会听之任之,必会相机扶持他人与之抗衡的,这就给了咱们一个大好的机会。”张衡点点头,向宇文述、段达解释着其中的关节、利害。

    “以张长史之见,皇上会重用哪位朝臣,以平衡朝局呢?”宇文述忙问张衡道。

    “我听说西疆不安,皇上任蜀王为帅,统兵前往征讨,不知可有此事?”张衡没有直接回答宇文述,转向段达问道。

    “确有此事。蜀王为行军元帅,越国公杨素为行军元帅长史,统兵二十万,征讨西突厥达头可汗。张长史,你说的那人莫不是越国公杨素?”段达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盯着张衡问道。

    “不错。若论治国理政、统军平乱之才,当今朝中能与高颖分庭抗礼者,唯有杨处道一人而已。我料待他此次从西疆凯旋班师之时,皇上必委以朝中重任。可是,此前我也多次试探过他的口锋,欲劝他相助王爷,每回他都顾左右而言它,不知他心里在做何打算?”

    “杨素此人,我深知之。”宇文述听罢张衡的话,说道,“其人貌似风流潇洒,内心却极热衷功名,且最擅望风使舵,皇上也因此在早些年明知其有大才,却深抑之。如张长史欲引其为朝中内援,倒是不难。”

    “哦?伯通如能说服杨处道相助,则王爷庶几可以无忧矣。”张衡惊喜地说道。

    “末将不才,愿勉力一试。”宇文述再次起身,抱拳说道。

    “前此杨处道统兵平定江南叛乱之时,某再三对其试探不成,但不知伯通欲用何法说服其助王爷共成大事呢?”张衡犹不放心地问宇文述道。

    “杨素虽在世人面前狂放不羁,却对其胞弟杨约的话可谓是言听计从。伯通打算先以厚利结交杨约,托他传话其兄,许以高官厚爵,必能说动杨素相助王爷。”宇文述颇为自信地答道。

    “如此甚好。”张衡听罢,思索移时,说道,“趁着何柱儿还在建康,伯通不如去央求他,假称建康治下迭发命案,致使王仆射、心意师太接连遇刺,你唯恐晋王降罪重责,烦他在娘娘面前进言,将你调回长安任职,以便借此拉拢杨家兄弟为王爷所用。同时,我和段将军在江南全力助王爷抚绥江南,日后一旦事有不测,也可替王爷营构一立足之地。”

    当日三人在张衡府中计议至深夜,方才各自散去。

    次日一早,宇文述便按照张衡所说,赶到馆驿去央求何柱儿设法将他调回长安任职。何柱儿早年在宫中多承宇文述关照,且昨日才收下他一份厚礼,自是不便推辞,于是便点头答应了。

    果然,在何柱儿返回长安后不到一个月的功夫,朝廷就颁下一道调任诏书,贬任宇文述为右勋卫骠骑将军,命他接诏书后立即回长安就职。

    宇文述接此诏书后,即与张衡、段达二人密议,携带了大量的珍稀宝物返回长安,欲为杨广在朝中寻得内援,以助其夺宗,入主东宫。

第809章 萧如水的师父

    对于张衡、宇文述、段达等三人暗中结成助攻三人组,欲密谋助自己上位、夺宗的事,身为当事人的杨广一无所知。

    甚至,连宇文述奉调回京这样不同寻常的事,也未能引起杨广的足够关注。这是因为,随着韦晃、李靖二人陪同智觊大师、押解着白衣匪首返回广陵,杨广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争取智觊大师的支持,以及审案问案上了,无暇顾及其它的一切。

    韦晃、李靖陪同智觊大师一行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一步,未能赶上在建康举行的静虚、心意两位师太的葬仪。在韦晃、李靖的极力劝说下,智觊无奈,只得答应先随他们前往广陵面见晋王杨广,赴罢杨广之约后再过江至建康凭吊僧友静虚。

    杨广对韦晃、李靖二人如此顺利地邀得智觊大师前来广陵甚觉意外和欣喜,亲率麾下众僚属出城十里,将智觊大师迎进了广陵城。

    智觊大师本就无意介入世事纷争之中,虽见杨广待自己如此热情、周到,且经杨广亲口告知他,王妃萧厄曾与他有过一段师生之缘,对他至今没齿不忘,却依然为了避嫌,不肯迈进扬州总管府的大门一步,坚持请杨广允许他到广陵城中的佛寺中挂单落脚。

    杨广见智觊态度坚决,只得顺从他的意愿,命人在城中最大的一座佛寺——国清寺中打扫出一座安静的小院,供智觊大师居留广陵期间落脚。

    “大师此番能够拔冗下山前来广陵弘经说法,实为小王之幸。小王有意在广陵召集江南各地佛寺有道高僧,举行一场千僧会,请大师在千僧会上弘佛说法,但不知大师意下如何?”待一切安顿停当,杨广陪同智觊在国清寺内的一间净室内落了座,即笑容可掬地征询智觊的意见道。

    “阿弥陀佛。贫僧佛学修为尚浅,哪当得王爷如此盛情?此事做不得,做不得。”智觊从杨广这话中隐隐听出他有尊祟自己为江南众僧之首的意思,忙摇首推辞道。

    “大师过谦了。小王常听王妃说起,大师慈悲为怀,普渡众生,且开立法华一宗,深知佛中三昧,不瞒大师,除此千僧会之外,小王心中还有一宿愿未了,碍于今日与大师初次相见,不得方便提起,还请大师赐福,在广陵多住些日子,以使小王随时向大师讨教。”

    “王爷对法华一宗也有所耳闻?”听杨广提及自己开立法华宗一事,智觊显然有些惊讶,低头思忖片刻,合掌说道,“实不相瞒,贫僧也有一事,要请王爷成全。”

    “大师但说无妨,只要是小王能够办到的,无不从命。”杨广欠了欠身,双手捧起茶碗,为智觊敬上一碗茶,说道。

    “可能李将军奉王爷之命来到敝寺时也听说了,贫僧有位师兄独静,或许会做出违碍朝廷之事,还望王爷念在独静师兄和贫僧一样,同为佛门弟子的份上,宽赦其已犯下的过错。贫僧愿替独静师兄作保,担保他是受其门下弟子鼓惑,决无蓄意与朝廷为敌之心。”

    其时杨广还不曾听李靖禀报他此次前往浙东办差的详细经过,更不曾听说过独静这号人的名头,陡然听智觊为独静向自己求情,不由得一怔,脱口问了句:“不知大师所说的这位独静大师做下的违碍朝廷之事,具体是指何事呀?他的门下弟子又是哪位?”

    “贫僧与独静师兄同在天台山修习佛法已逾十数年,从未见他卷入到世事纷争之中,只是近来疑心他十数年前所收之习武弟子萧如水与他暗中联络,欲诱使独静师兄下山与朝廷为敌,故而借今日与王爷相见之机恳请王爷对他网开一面。”

    杨广听到萧如水这个名字,暗中吃了一惊,忙问智觊道:“萧如水是大师师兄的门下弟子?”

    “不错。然据贫僧所知,萧如水自从十数年前学成下山后,从未踏上天台山一步,与独静师兄也从未再见过。”智觊坦然答道。

    “大师可知萧如水实为南陈‘雁巢’的大护法,朝廷通令缉拿的头号要犯?不久前,尚书右仆射王韶在建康遇刺,本王怀疑其幕后主使很可能就是萧如水,大师敢担保独静大师对萧如水的所做所为全然不知吗?”杨广的脸色变得阴沉了下来,反问智觊道。

    “善哉,善哉。如若王爷因萧如水的缘故而对独静师兄产生怀疑,不如还是趁早将贫僧一并捉进大牢羁押吧。贫僧身为天台寺住持,愿替寺中僧众向王爷保证,举凡天台寺僧众,决无有意与朝廷为敌之心。”智觊说着,主动站了起来。

    智觊异常坚决要为其师兄独静开脱罪责的态度,以及意外地获知独静就是萧如水授业恩师的消息,令杨广感到左右为难,一时不知是否该如何答复智觊了。

    蹙眉沉吟良久,杨广才强笑着起身劝智觊道:“大师不远千里,今日才来到广陵,还请在国清寺中暂且歇息几日,待小王向李靖等人问明详情后再给大师答复吧。小王就此告辞了。”

    告别智觊,杨广沉着脸回到总管府,当即命人将李靖单独传了来问话。

    “李靖,你此番奉命前往天台山,可曾听说过独静其人?”一俟李靖走进议事厅向自己施礼已毕,杨广就开门见山地向他问道。

    李靖原以为杨广传他前来,是为了向自己询问捉拿白衣匪首,护送了尘返回东殴城一事,乍一听得杨广的发问,不禁一愣,心中正在犹豫着要不要据实将独静劫持了尘等二人的事如实禀报给杨广,就听杨广接着问道:“你可知,智觊大师为何今日与本王一见面,就向本王提出,要本王宽赦独静,这其中究竟有何缘故?”

    李靖听出杨广问话的语气不善,再不敢有半点儿隐瞒,遂把独静劫持了尘和自己到天台山,后遇独语大师相助,才得以使自己解救得了尘的前后经过据实向杨广做了禀报。

    “我且问你,独静劫持了尘之事,智觊大师知不知道?”杨广听了李靖的禀报,眯起双眼问他道。

第810章 提审白衣人

    “应当不知。但是,从智觊大师先后两次下山寻找独静这一点推测,他应对智觊的举动有所预料。”

    “依你所说,智觊大师是为阻止独静受他人挑唆,与朝廷为敌,才急于寻他回山的,是这样吗?”

    “正是。王爷,末将得以从独静手中解救下了尘,多赖天台寺独语大师及一众弟子相助,曾听独语大师说起过这位独静头陀与智觊大师之间的过往恩怨,末将以为,独静头陀决非心地歹毒之人,而智觊大师请求王爷宽赦独静的罪过,更是出于慈悲佛心,因此,末将也斗胆请求王爷莫要重责独静。”李靖因在天台山上向独语大师许下承诺,决不因独静劫持了尘一事牵连天台寺,故而趁机请求杨广答应智觊之请,宽赦独静。

    “以你之能,尚且为独静所制,被其关押于山洞长达一月之久,本王即使想治独静的罪,恐怕也是有心无力吧。”杨广语带揶揄地答道,“智觊大师既是本王邀请来的客人,自然不能拂了他的面子,然在查明独静劫持了尘,是否确是事出有因之前,本王还难以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如今独静还在天台山上吗?”

    “应该还在。王爷,末将奉王命擒拿、解送回广陵的那位白衣匪首或许就是从东殴城劫持了尘等二人,将她们交由独静带往天台山藏匿之人,王爷欲知此事的详情,何不问问他?”李靖信守承诺,一心要为独静及天台寺开脱罪责,有意提醒杨广道。

    “你说的是,来人哪,将此逆犯押来议事厅,本王要亲自审他一审。”杨广冲李靖点点头,抬高声音向议事厅外吩咐道。

    过不多时,郭衍带着四名军士押着双手被绑的白衣匪首走进了议事厅。

    “见了王爷,还不跪下回话?”郭衍见那白衣匪首见了杨广,昂首不跪,遂大喝一声,飞起一脚,直踹在了他的腿窝处,白衣匪首吃痛不禁,向前扑通一声跪在了杨广面前。

    “你就是率众欲半道打劫之人?报上姓名来。”杨广往下瞅了一眼,吩咐道。

    “你是?”白衣匪首回头狠狠瞪了郭衍一眼,没有答话,反问杨广道。

    郭衍怒目相向,正要开口训斥白衣匪首,却被杨广摆手制止住了:“看你这模样,决非落草为寇之人,若是老实回话,招供出幕后主使你拦路打劫之人,本王或可饶你不死,怎样?”

    “敢问尊驾,可是隋朝的晋王殿下?”白衣匪首再一次问道。

    “怎么,你与晋王有旧?”杨广见他不住地探问自己的身份,略带诧意地又打量他两眼,问道。

    “在下无能,为这位小将军所擒也就罢了。只是在下自知所犯罪孽深重,唯有晋王殿下方可赦免在下的罪责,因此,尊驾若非晋王本人,请恕在下难以从命。”这白衣匪首说起话来倒颇有几分文士的语气。

    “这位就是晋王殿下,你如想求得活命,就老老实实地回答王爷的询问吧。”李靖奉杨广之命,未敢擅自对白衣匪首进行讯问,尔今听白衣匪首谈吐斯文,内心不禁对他生出一分好感,在旁提醒他道。

    “啊,啊,你就是晋王殿下,请恕在下有眼无珠,在下钱无恙拜见晋王殿下。”一听堂上坐着的就是晋王杨广本人,白衣匪首变得更加客气,冲杨广纳头便拜。

    杨广却因白衣匪首自称叫做钱无恙,不由得一怔,心中暗道:他的名字听起来倒像是和王府中的帐房钱无量是一家人。

    “钱无恙,本王再问你一遍,你原籍何处,可曾在南陈为官,此番受何人指使半道打劫?”带着些许疑问,杨广不动声色地询问钱无恙道。

    “殿下容禀,在下本是钱塘人氏,在陈官居直阁将军一职。在下早有弃暗投明之心,只是为他人所胁迫,未得机缘面见殿下投诚,今既为阶下之囚,就请殿下开恩,允准在下戴罪立功,以赎死罪吧。”

    钱无恙如此轻易地招供,倒使杨广对他产生了一丝怀疑,接着问道:“你有此心固然是好,但尚没有回答本王的问题:你是受何人胁迫,率人半道打劫呀?”

    钱无恙脸上现出一丝尴尬的神情,干咳了两声,答道:“有人以钱氏合族老小性命相威胁,胁迫在下劫持顾盼儿之女了尘……”他支支吾吾,就是不肯说出指使他的那人是谁。

    “你耳朵聋了吗?没听见王爷问你的是谁指使你劫持了尘吗?”站在他身后的郭衍见他如此,忍不住又给了他一脚,厉声呵斥他道。

    “你须明白,这里是广陵,如今在场之人不会有南陈的奸细,你尽可放心说出胁迫、指使你之人的姓名来。”杨广见钱无恙身处广陵总管府议事厅,依然心存顾虑,吞吞吐吐不敢轻易供出幕后指使之人的姓命,心中陡生警觉,手指着李靖、郭衍等人劝抚他道。

    “王爷,我,我……”

    “钱无量,你可认得?”钱无恙越是显得忐忑不安,杨广心中就越是警觉,想了想,改口问他道。

    “禀王爷,钱无量是在下未出三服的堂兄,与在下已是分别多年……”钱无恙这回倒是未假思索地脱口答道。

    “李靖,你去请钱先生到议事厅来。”杨广目光一闪,吩咐李靖道。

    稍顷,钱无量奉命来到。

    当钱无量走进议事厅时,杨广偷眼观察钱无恙,见他并无任何反应,遂手指钱无量冲他说道:“他就叫钱无量,你瞧瞧,是不你的堂兄?”

    钱无恙经杨广提醒,费力地转过头来仔细打量着钱无量,移时,开口问道:“请问这位先生,令尊名讳可是一个珍字?”

    钱无量惊讶地望着钱无恙,点头答道:“家父正是钱珍,你是?”

    “堂兄,我是三房的无恙啊!您不认得我了吗?”一经确认身旁站着的中年人就是自己的堂兄钱无量,钱无恙激动得嗓音都变了,颤抖着说道。

    “你,你是无恙?这是怎么了?”钱无量目不转睛地盯着钱无恙,接连倒退几步,手指着他身上的绑绳问道。

第811章 这对姐妹不寻常(上)

    杨广居中端坐,不错眼珠地观察着钱氏兄弟二人久别重逢后的反应,微笑着问钱无量道:“钱先生,他是何人哪?”

    “啊,禀王爷。他是在下的族弟,名叫钱无恙。只因在下年轻时争强好斗,结下强仇,被迫远走长安,投奔了王爷,与无恙分别时日已久,方才一时未能相认……”钱无量急趋几步,拱手答道。

    “钱先生在本王府中多年,颇受本王信赖,怎么样,这回可以说了吧。”杨广冲钱无量挥挥手,转向钱无恙问道。

    “堂兄,我对不住你,对不住钱氏一族老幼啊!如今大伯、二伯,还有咱们合族上下百十口人都被人挟持,随时都有性命之忧啊……”面对着与自已分别多年的堂兄钱无量,钱无恙憋在心里的话犹如洪水一般喧泄而出。

    “什么?是谁挟持了钱氏合族老幼?目下他们身在何处?”钱无量陡然一惊,急不可奈地问道。

    “郭衍,给无恙先生松绑,看座。”杨广适时地命郭衍上前松开了钱无恙身上的绑绳,请他和钱无量在下首坐下,用询问的目光望着他,期待他的回答。

    或许是杨广的善意表示有效安抚了钱无恙,或许是当着自已堂兄的面儿,感觉心里有了底气,钱无恙此时说起话来爽快了许多。

    “王爷,堂兄,这件事都是由我而起。早在建康未被隋朝大军攻破之前,我曾领受了一件秘密差使,率领一队禁军护送两名女子前往东殴城顾氏祖宅居住。我本想着待将两名女子送至目的地便可返回建康复命了,谁知却正赶上隋朝大军攻破建康,朝廷覆亡了……这时,两名女子中年长的一位向我亮明了身份,原来她就是萧摩诃大将军的续弦顾氏夫人。顾氏夫人听说朝廷覆亡,皇上已做了隋朝的俘虏后,便劝我率领本部人马就留在东殴城,以待时变。当着王爷的面儿,不敢有丝毫隐瞒,当时我听说朝廷已然覆亡的消息后,便动了向隋朝投诚的心思,遂向顾氏夫人诈言要率军增援建康,救回皇上,想率军向隋朝投诚。

    也许麾下有人告密,也许是我急于率军离开,引起了顾氏夫人对我的怀疑,于是,也给钱氏合族老幼带来了一场大祸。

    三天后,在我率军从东殴城动身之前,突然收到了家父写来的一封亲笔书信。由家父的这封书信,我才得知,居住在距东殴城不远的钱塘的钱氏合族百十多口男女老幼已被人挟持,不知转移到了何处,只要我一有异动,不遵从顾氏夫人之命行事,钱家老小一百多口就都活不成了。

    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得找到顾氏夫人,央求她一定要保全钱氏合族老小的身家性命,我一定唯她之命是从。

    就这样,在顾氏夫人的授命下,我率领本部人马到了东殴城附近的雁荡山落草为寇,做起了打家劫舍的盗匪勾当……

    这两年来,我手下也有兄弟曾欲摆脱顾氏夫人的控制,悄悄溜出雁荡山去向隋朝投诚,可每次还未等他们出得雁荡山,就被不知什么人给截杀了。事毕,顾氏夫人威胁我道,建康城中的朝廷虽已覆亡,但整个江南依然掌握在他们手中,无所不在的大菩萨随时都在关注着我们每个人的一举一动,不论何时何地,如若有人敢向隋朝投诚,都会不得好死的。她还特别警告我,因我手下有兄弟意欲不轨,大菩萨在派人截杀了他们的同时,也按人数相应地处置了我们钱家的人,只要我不怕钱氏灭门,就尽可放纵部下生事叛乱。

    在这样的胁迫之下,不得已我只好率领本部人马一切遵照顾氏夫人的命令行事,当初从东殴城劫走了尘便是其中一件……”

    “你提到的这位顾氏夫人,是顾盼儿的妹妹顾姿儿吗?你为何连她本人也一并劫走了呢?又是谁命你在从东殴城劫走了尘和顾姿儿之后,将她二人转交给了天台山的独静头陀?”杨广听到此处,插言问道。

    “对顾夫人命在下率人将她与了尘一并从顾氏祖宅劫走这件事,在下至今回想起来,依然不甚解悟其意,但在下当时只是遵从顾夫人的指示,将她和了尘二人藏匿在了温岭,并不知将她二人转交给了什么人,请王爷明鉴。”

    “在李靖从天台山解救出了尘后,是否仍是顾姿儿命你率人在半道设伏,欲重新劫回了尘?”

    钱无恙当即点头称是。

    “在你接受顾姿儿指挥的这两年里,她可曾向你透露过那位大菩萨的任何情况?”杨广向前探了探身子,盯着钱无恙问道。

    钱无恙未假思索地摇了摇头。

    “倘若本王命你返回雁荡山,引领旧部来降,你能做到吗?”

    钱无恙犹豫了一下,起身答道:“能。但请王爷务必设法营救出我钱氏合族老幼……”

    “那是自然。好了,你兄弟二人久别已久,今日在此重逢,实属不易。为避免泄露无恙先生已向朝廷投诚的消息,本王这就命人在牢房中摆下酒宴,委屈你二人只能在牢房中畅叙别情了。”杨广情知钱无恙所知也仅限于此了,遂率先站起,客气地请他兄弟二人退下了。

    “李靖,你对钱无恙方才所说,持何见解啊?”目送钱氏兄弟走出议事厅,杨广头也没回地问身旁的李靖道。

    “末将还是在押解钱无恙返回广陵途中,才听说了尘的生母心意师太被人刺杀于建康的同光尼寺之中,据此,才猜约略猜到了王爷命我将了尘重新安置回东殴城顾氏祖宅居住,以及命我务必生擒劫匪头目的真正用意。”李靖抱拳答道。

    “哦?且说说看,你都猜到了什么?”杨广略带些惊讶地转头闪了李靖一眼,饶有兴致地问道。

    “心意师太的身份非同寻常,末将胡乱猜测,不能排除她就是那位大菩萨的可能,如果真如此的话,了尘身为大菩萨唯一的后人,对方必不甘心她落入朝廷之手,这就是王爷料定一定会有人在半道劫持了尘的原因。”李靖从容答道。

第812章 这对姐妹不寻常(下)

    李靖居然与自己心中所想一丝不差,这简直令杨广有点儿瞠目结舌了:“你怎么会想到心意师太可能是大菩萨的?有何依据?”

    “禀王爷,末将是从王爷下达给末将的那道王命中揣测出这一结果的。数十天前,末将奉命前往浙东接心意之女了尘北上时,就曾对心意的身份起过疑念,不久前王爷再传王命,命末将改而将了尘护送回东殴城,并且料定一定会有劫匪半道打劫,这更加使得末将对了尘的真实身份产生了怀疑。

    昔日末将曾向张长史讨教过当初王爷诱降心意,大破南陈“雁巢”一案的详细经过,联系到如今发生在了尘身上的种种事情,自然得到了一个推断:了尘的母亲心意不是因向朝廷投诚,被“雁巢”残部视做必欲除之后快的叛徒,就有可能是通过向朝廷投诚换取朝廷信任的内奸,且地位尊祟,否则不足以使她的同党再三对她的女儿动手。

    得到了这个推断,再想到劫匪初次将了尘从东殴城劫走后的举动,自然排除了劫匪劫持了尘是为了斩草除根、杀人灭口的可能性,剩下的只有心意本人也是“雁巢”中人这唯一的可能了。

    加之,方才钱无恙供出了心意的妹妹顾姿儿是主使他两次打劫之人,这就使末将想到了这对姐妹极不寻常,妹妹能够为了保全姐姐唯一的女儿不惜一再铤而走险,应该不会是简单地顾念姐妹亲情,其中大多有其它缘故。这么一想,就不难判断出心意就是大菩萨了。”

    其实,早在杨广从长安返抵广陵,相继从白发梁默和冯小惜二人口中得知同光尼寺凶案的详情,特别是听罢冯小惜的讲述,对心意真正的死因和动机产生了怀疑后,随即就想出了一个利用了尘作钓饵,诱使隐藏在暗处的“雁巢”残部出手打劫,以便趁机生擒匪首,重新找到查破建康两起命案的计划。这一计划能否获得成功的关键就是李靖。

    事实证明,这个目前不过十六七岁的后世“军神”果然没令他失望,不但圆满完成了他交待的两项艰巨差使,更能举一反三,通过种种蛛丝马迹推断出心意就是关自在(大菩萨)来。

    “唔,倘若真的如你推断的这样,你又该如何解释心意遇刺身亡这件事呢?”杨广想听听李靖对同光尼寺一案的判断,以与自己所想相互印证。

    “末将不曾实地勘察过凶案现场,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只能依据末将关于心意真实身份的以上推断猜料到,心意决非遇刺身亡,多半是畏罪自杀。”李靖思忖着答道。

    “畏罪自杀!你的意思是说,她死前已察觉出了本王对她有所怀疑?”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李靖想了想,补充道,“或许,是裴都记室从长安将她带来江南,令心意产生了疑心,怀疑行藏泄露,因此与隐藏在江南的同党密谋策划了这起遇刺案。末将还猜料,心意必是在死前向其同党提出,要他们设法护全其女儿了尘,这才引发了此前钱无恙等人的拦路打劫事件。”

    “不会吧。”杨广目光望着厅外,摇了摇头,说道,“如依你所料,心意就是那位大菩萨的话,她理应是所有‘雁巢’残部共同尊奉的首领,其与同党既能策划出一起行刺凶案,为何不能随其同党一起逃走,偏偏要自寻死路呢?”

    李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李靖,你说,会不会有这么一种可能:心意有了继任者,她的使命已然完成,这才妄图以自己的死来换取同党对女儿了尘的庇护。”

    “王爷,或许末将方才的推断有误,心意并不是最高首领,她的死,一半是出于她保护女儿了尘的原因,另一半也是有人想要她死,进而达到掩护其继任者的目的。”李靖禁不住说出了心中想说的话。

    一刹那间,杨广脑海中再次掠过了一个人的姓名:陈叔宝。

    不过,旋即他又否定了是陈叔宝授意、策划了心意之死这一想法:陈叔宝远在长安,且在朝廷的严密监视下,他决无可能遥控指挥远在江南的“雁巢”残部。

    “王爷,末将请令,再次赶赴浙东剿灭叛匪!”杨广犹在沉吟之时,就听李靖主动请命道。

    “李靖,此次你前往浙东办差,几件差使办得都十分漂亮,本王甚是满意。我意,你还是暂且在广陵歇息几日,浙东剿匪之事还是交由他人去办吧。”杨广舍不得放李靖离开自己身边,微笑着劝止他道。

    “王爷,末将这一路押解钱无恙返回广陵,早已歇得差不多了。再者,末将向王爷请令,再次赶赴浙东,不止是为了剿匪,更是为了将那顾姿儿捉来面见王爷,揭开心意之死的迷团。换做是他人,唯恐难以如王爷所愿。”李靖紧绷着脸,一本正经地坚持道。

    李靖的话打动了杨广:根据钱无恙的供述,顾姿儿显然是一个关键人物,如能将她生擒活捉,不仅可以顺藤摸瓜,查找到更多的“雁巢”残部,将其一网打尽,更为重要的是,能够从她嘴里查问出关于陈叔宝的更多事情,有利于印证自己先前关于关自在并非一人的猜想。

    他进而想到,关于“雁巢”大首领关自在有可能只是一个代号,并非专指一人这一情况,目前除了他本人,只有裴蕴一人约略知道些,而由于种种考虑,这一情况还不便向更多的人提起。在这种情况下,李靖倒是个前往浙东剿匪的最佳人选。

    “本王若是答应你的请求,委派你再次前往浙东,你打算带多少人马啊?”

    “只需王爷身边的骠骑营一营人马足矣。”李靖听得杨广答应了自己所请,脸上绽开了笑容,自信地答道。

    “嗯,就调裴虔通那一营人马归你节制吧。不过,你须得记住,此次前往浙东,在办好剿匪差使的同时,须得留意安抚百姓,收拢人心,譬如,钱无恙方才请求朝廷派兵解救出被叛匪劫持的钱氏合族老幼,你务须多加留意。”

第813章 岭南叛乱

    杨广委派李靖率领骠骑营一营人马再次赶赴浙东剿匪,同时自己在广陵开始着手准备举办千僧会,以期借助在江南佛界享有祟高声望的法华宗开山宗师智觊大师的影响力,通过宗教这种途径收拢江南民心,达到抚绥江南的效果。

    然而,仅仅在李靖奉命率领人马离开广陵十多天后,从岭南传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在隋朝兴兵平陈一役中侥幸流窜至岭南一带藏身的南陈旧将王仲宣纠结了数万南陈残部,与岭南诸蛮部落结成同盟,公然扯旗造反了。叛军接连攻下了隋军占领的数座州城,兵锋直指浙东的会稽。

    杨广接报后,一面急命会稽郡守韦晃统领本部兵马严防死守,务必将叛军阻挡于会稽城外,一面从建康召回张衡、裴蕴二人,紧急会商平叛事宜。

    其时,宇文述已奉调回京,为防范躲藏于暗处的“雁巢”残部趁机生乱,杨广没有传命率军驻守建康的大将军梁默一同来广陵议事,严命梁默加强建康城的警戒,保持高度戒备。

    张衡自与宇文述、段达三人联手,决定要扶保杨广入主东宫以来,这些天来可谓是全心全意地为杨广抚绥江南,营构江南这块立足之地在不停地忙碌着,在蒋山督促重建谢氏宗祠的施工现场接到杨广的传召后,顾不得回城,即直接渡江赶到了广陵来见杨广。

    “建平,王仲宣起兵叛乱一事想必你已听说了吧。我欲趁此机会,麾师南下,一举枚平岭南,你以为如何?”

    张衡走进广陵总管府的议事厅时,只见杨广正俯身于舆图前审视着岭南一带的地形,头也不抬地向自己问道。

    “王爷发兵前,最好还是派人去问问朝廷招安岭南蛮族部落的进展情况吧。据我所料,王仲宣叛军兵锋如此强健,多半已事先与岭南诸蛮族部落结成了同盟,倘能使这一同盟不攻自破,则平叛之事只需派一偏师即可,又何劳王爷尽发江南大军千里跋涉南下呢?”张衡走到杨广近前,拱手建言道。

    “建平提醒得是,我只想着发兵平叛的事,却把此前朝廷派员招安岭南诸蛮的事给忘了。”杨广听了张衡的话,恍然大悟道。

    “从时间上估算,若是朝廷派往岭南招安的钦使行程顺利的话,这几日应当抵达岭南,与洗氏夫人会了面。稍后定会有消息传来的,王爷请耐心等待几日,只要韦晃率军守住会稽,江南可保无虞。”张衡进而提示杨广道。

    与此同时,在与广陵相距两千里之外的岭南洪州城中,隋朝派往岭南招安诸蛮的钦使——吏部侍郎裴矩正与岭南诸蛮族部落的大首领洗夫人进行着会晤。

    洗夫人在岭南方圆几千里是位传奇式的人物,她年轻时嫁入了岭南冯家,曾经帮助夫家从普通的土司一跃成为在岭南拥有最广阔土地的大部落首领。

    更为难得的是,洗夫人虽是一介女流,却极具慧眼,深明大局,在她力主下,岭南诸蛮族部落纷纷向南朝献贡归附,结束了部落之间多年以来纷争不断的局面,为此,南朝中的两个朝代:梁、陈,都曾正式册封洗夫人为岭南大郡的郡守,岭南诸蛮部落的大首领。从某种程度上,洗夫人可以称得上是岭南王。

    杨广统军攻破建康,讨灭南陈之后,随即命被俘的南陈后主陈叔宝致书洗夫人,劝她改向隋朝称臣,率领诸蛮族部落归附隋朝。此事后因高青莲从高句丽奔回江南后,派人从中做梗不了了之。

    此番裴矩再次前来岭南招安,不仅随身携带了大隋皇帝杨坚的册封诏书,持有杨广从南陈后主陈叔宝手中索得的一柄扶南犀仗作为信物,而且还送回了被当作南陈细作在长安坐了十年天牢的洗花儿,可说是志在必得,对成功招安洗夫人寄予了厚望。

    在得知隋朝招安钦使抵达洪州的消息之前,洗夫人其实已经对岭南诸蛮族部落联盟中有几个部落背着自己与南陈旧将王仲宣结盟,助其起兵反叛一事有所耳闻,只是一方面对个中详情了解得还不确切,另一方面考虑到自己仍是南陈册封的岭南郡守,故而未加干涉。

    此次与裴矩会晤时,亲眼见到那柄早在南陈后主继位时自己献给他的扶南犀杖由隋朝钦使携来,转交到了自己手中,洗夫人这才确信南陈已被隋朝攻灭,整个疆域现已划入了隋朝境内,加之又与自己最钟爱的孙女洗花儿劫后重逢,感受到了隋朝皇帝招安自己的诚心,洗夫人当即做出决定,率领岭南诸蛮部落改向大隋称臣。

    裴矩此行未费半点儿周折即大获成功,自是大喜过望,当场宣谕,册封洗夫人为隋朝的龙城郡君,继续统领岭南诸蛮部落,并特别向洗夫人说明,晋王杨广现奉旨驻跸广陵,所有南陈旧地皆归其节制,请洗夫人主动派人前往广陵参见杨广,今后须听从他的号令行事。

    洗夫人在接受隋朝招安之后,旋即想到自己麾下部落中尚有几个部落与王仲宣叛军结盟一事,遂一面命人前往这几个部落,劝说其酋长解除与叛军的盟约,一面主动向裴矩提出,愿出兵助朝廷平定岭南叛乱。

    由于洗夫人率领岭南诸蛮部落归附了隋朝,及时出兵切断了王仲宣叛军的退路,迫使正在浙东率军猛攻会稽的王仲宣不得不撤军南返,妄图退守岭南,与隋朝形成割据之势。

    杨广在广陵得知王仲宣叛军已撤的消息后,即命韦晃率军从后追击,一直将叛军赶回了岭南番禺,韦晃大军与洗夫人派来的蛮兵会合,将番禺围了个水泄不通,摆开了阵势,要将王仲宣叛军全歼于番禺城中。

    王仲宣叛军来而复撤,反被隋军层层围困的消息,使得隐伏于江南各地的南陈残部们复兴南陈的希望落了空,为设法帮助王仲宣叛军解除番禺之围,保全下唯一的一支南陈军队,一道署名为关自在的秘令正在从浙东一座大山中悄悄地传往江南各地:刺杀晋王杨广。

第814章 无法拒绝的邀请

    杨广采纳张衡的建言,派人赶赴岭南探问裴矩奉旨招安洗夫人的消息,结果所派之人在半道上正和奉洗夫人之命前来拜见杨广的使者相遇,遂和来人一道返回广陵,向杨广报告了洗夫人已接受朝廷招安,率领岭南蛮族诸部向朝廷称臣一事。

    杨广接报后大喜,热情款待了来使,备了许多礼物命来使带回洪州赠送给洗夫人,向她问候致意。

    随后,从浙东便传来了王仲宣叛军南撤的军报,杨广当即传命韦晃统军转守为攻,务须全歼叛军,于是便有了之后隋军与洗夫人合兵一处,围困番禺之事。

    同时,杨广还接受裴蕴的建议,传命江南各州郡衙署,严厉清剿企图与叛军里应外合,在江南各地为非作乱的南陈残部。

    不久,南徐州、吴兴等地的官军在奉命清剿当地的南陈残部过程中都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据俘获的南陈残部供称,大菩萨已传下秘令,要刺杀晋王杨广,逼迫隋军从岭南撤军。

    奉杨广之命主持各地清剿事宜的裴蕴接到这一消息后,未敢有一丝一毫的耽搁,当即赶到总管府向杨广本人作了禀报。

    “派人来刺杀我?呵呵,倒是一条不错的计谋。”杨广听罢禀报,呵呵发出一阵冷笑,向裴蕴吩咐道,“前时听建平提及,谢氏宗祠即将峻工,冲之,你这就命人放出消息,本王不日即将亲往建康,主持祭奠谢氏先贤。”

    “下官明白王爷的意思,然毕竟对方在暗,我在明,还请王爷三思而行。”裴蕴职责所在,不得不劝阻杨广道。

    “冲之,你想过没有,有这么明目张胆地传下秘令,声称要来行刺本王的吗?我料这是对手在故布疑兵,有意散布消息,意图在江南各地引发恐慌,向朝廷示威,大可不必太过在意。再者,即便真的要派人行刺,来的也必是如萧如水、张仲坚等顶尖高手,本王正无处寻找他们,他们反倒自己送上门来了,岂不正可趁机将其捕获,省却了许多麻烦?”杨广浑不在意地答道。

    “话虽如此,王爷毕竟是千金之躯,容不得有半点儿闪失。请恕下官冒昧,能否考虑用替身代替王爷前往建康,引诱对手前来行刺?”裴蕴眨了眨眼,替杨广出主意道。

    “前几日智觊大师向本王提出,要到建康吊唁静虚师太。本王已然答应了他,同时,也想请他一起参与祭奠谢氏先贤,稳定人心,冲之,你说,什么样的替身能代替本王主持祭奠谢氏先贤这样盛大的典仪呀?”杨广脸上虽挂着笑,语气却加重了几分,问得裴蕴诺诺连声,再不敢说半个不字了。

    “这样吧,到时你会同梁默该怎么布防就怎么布防,最好将从广陵至建康沿途的警戒做得滴水不漏,我倒想瞧瞧,他们怎么来刺杀本王!”杨广也知道裴蕴是在替自己的安危着想,想了想,放缓了语气叮嘱他道。

    智觊大师向杨广提出请求,请他宽赦师兄独静犯下的过错,一连几天没有得到杨广的明确答复,因想到自己此次是在外出寻找独静途中意外得知好友静虚师太在建康圆寂,临时决定前往建康为她超度送行的,不成想却未能赶上静虚的葬仪,反被李靖、韦晃两人强劝着来到广陵与杨广见了面,此时还不知道自己下山的这段时间里天台寺中是否出了什么变故,师兄独静是否又闯下了大祸,故而内心急于返回天台山,遂托人带话给杨广,请求他允准自己尽早前往建康吊唁了静虚师太后,好早日返回天台山。

    杨广在听李靖介绍罢独静头陀的经历和品行后,经过反复考虑,决定答应智觊的请求,以要求智觊严格约束以独静为首的寺中众僧今后不得受他人鼓惑,与朝廷作对为条件,同意宽赦独静过往所犯下的一应罪责。

    “大师或许还不曾了解吧,就在大师下山寻找独静的同时,独静不但受劫匪所托,将两名从东殴城劫持来的女子藏匿在了天台山附近,更将我派往天台山邀请大师您前来广陵说法的李靖将军关押在山洞中,长达一月之久,若非贵寺的独语大师出手相救,只怕此时独静已犯下了大错。”杨广在承诺对独静既往不咎后,向智觊告知了独静已犯下的过错。

    “阿弥陀佛。独静师兄受奸人利用,犯下大错,贫僧身为天台寺住持,理应承担一切责任,请王爷降罪重责。”智觊像是已料到了独静会犯下这样的过错,双掌合什,平静地请求杨广重处自己。

    “大师不必代人受过。”杨广摆了摆手,说道,“小王方才既已答应了大师前日所请之事,决不自食其言,过往之事一概不究,但也须提醒大师,今后务须告戒独静大师,切不可再受萧如水等人的鼓惑,与朝廷为敌了。”

    “王爷教训得是,贫僧这就向王爷告辞,立即动身赶回天台山,严加约束寺内僧众,一心参佛,决不再受他人鼓惑。”智觊对杨广初次见面时提及的欲在广陵举办千僧会一事决口不提,趁势向杨广告辞道。

    杨广情知智觊急于离开广陵,是向自己暗示,他并不打算参与自己举办的千僧会,眼珠一转,遂有意提醒智觊道:“大师此次北来,不是欲至建康吊唁僧友静虚师太吗?正好小王前日得报,小王命人在建康郊外的蒋山重新修建的谢氏宗祠即将峻工,小王近日也要前往建康主持祭奠谢氏先贤,大师可否与小王一道同行,顺便也请大师同往蒋山谢氏宗祠祭奠谢氏先贤。”

    谢氏一族不但是江南客族四大名族望门,其族中先贤谢安、谢玄等人更是深受江南百姓爱戴、尊祟,在江南民间享有祟高的声望,杨广邀请智觊一同祭奠谢氏先贤,令智觊大师感到无法拒绝,只得点头答应了。

第815章 自寻死路

    李靖向杨广主动请缨,带领晋王骠骑营的一营人马前往浙东剿匪,临行前为避免走漏了钱无恙已向朝廷投诚的消息,特地请求杨广允准,用一名死囚犯假冒钱无恙,在广陵城内的十字大街编排了一场处斩匪首钱无恙的好戏,用以迷惑隐藏在暗处的“雁巢”残部,保全被他们劫持的钱氏族人。

    根据钱无恙的供述,李靖经与裴虔通商议,决定将清查的重点定在东殴城附近的雁荡山一带,三百军士皆乔装改扮成寻常百姓的模样,自广陵悄悄动身,经过半个多月的一路疾行,相继抵达了雁荡山脚下重新集结。

    事有凑巧的是,李靖一行抵达雁荡山之时,正赶上王仲宣率领的叛军对会稽城发动猛攻。蛰伏于雁荡山中的南陈残部闻讯蠢蠢欲动,纠集了将近一千人马,准备配合叛军对东殴城发起进攻,也怪他们命运不济,还未等出得雁荡山地界,便正和李靖一行迎面相遇,被李靖、裴虔通率领的三百精锐隋军杀得大败,在丢下将近一百具尸体后狼狈逃回了大山深处,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李靖率领的一行人马虽然初战告捷,刚到浙东便打了个漂亮的大胜仗,却也因此暴露了行藏,再也难以百姓的身份深入雁荡山中侦伺敌情,寻找到他们要找的以顾姿儿为首的“雁巢”残部了。

    同时,由于会稽城下攻守胜负未分,李靖未敢大意,只得暂时将寻查“雁巢”残部的任务放在一边,在迎头痛击雁荡山中的南陈残部后,立即率军弛援会稽,协助韦晃所部坚守城池,迎战叛军。

    待到洗夫人归附朝廷,切断了叛军的退路,迫使王仲宣不得不率军南撤,浙东的形势有所好转,李靖才率领本部人马重新返回了东殴城,准备着手对雁荡山一带进行侦伺,展开清查。

    雁荡山北连东殴,南接会稽,山势绵延上百里,要想在这么大的范围内寻找到顾姿儿的下落,即便是三百骠骑营将士一起出动,也决非一件易事,何况经初抵雁荡山与南陈残部那一战后,对方已得知了有一支战力强悍,乔装成百姓模样的隋军在雁荡山一带活动,必然加强了防范,在这种情况下,要想查清雁荡山中藏匿的南陈残部就更难了。

    鉴于面临的实际情况,李靖在对雁荡山的地形做了详细了解之后,决定放弃全队入山侦伺的计划,由裴虔通率领大队人马留守于东殴城内,而他自己则带领着精挑细选出的八名军士深入雁荡山,负责寻找到藏匿在山中的南陈残部。

    裴虔通跟随杨广南征北战多年,且是晋王骠骑营的统带,此次奉命率领本部人马归李靖节制前来浙东办差,本来心里就不甚痛快,认为杨广过于抬举李靖,小瞧自己,尔今听了李靖的安排布置,不由得心中暗笑道:我道你有怎样高明的计策,能够在方圆数百里的范围内查明对方藏匿的地点,将其一举全歼,原来你要自己前去送死啊!

    心里虽对李靖的如此安排感到不屑,但身为李靖的副手,裴虔通又不能眼瞅着李靖只身冒险而没有任何表示,遂假惺惺地提出要李靖留守城中,由自己带人进山前去侦伺。

    “裴将军的好意我心领了,然而同裴将军相比,似乎由我带领他们几个进山侦伺,更不易被对方发现破绽,你说是不是?”李靖对比自己年长十几岁的裴虔通甚是尊重,微笑着站起身,手指那八名挑选出的军士说道。

    裴虔通顺着李靖手指的方向再次打量八名将随李靖进山侦伺的军士,这才发觉这八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不是年纪与李靖相仿,都还是十六七岁半大的孩子,就是生得十分瘦小枯干,不易引起别人的关注。任是这样的几个人进了雁荡山,都会被人认做是当地百姓家的孩子进山采药、打猎来了,难以怀疑到他们是进山侦伺的官军身上。

    “咳咳,将军思虑周全,末将不曾想到这一层。然而,末将既奉王命跟随将军前来办差,不得不提醒将军一句:要想在方圆数百里的雁荡山中寻找到咱们要找的那些人,仅凭将军带去的这几个人,只怕是不成吧。”裴虔通红着脸质疑李靖道。

    “裴将军尽管率领大队人马安心在城中留守即可,多则一月,少则十数天后,待见到山中火起,即须率领大队人马及时进山接应我等就是。”李靖此时不便向裴虔通说明自己的具体打算,只笑着命令他道。

    裴虔通当晚回到自己的宿房后左思右想,还是猜不出李靖能想出什么高明的办法,可以在短短的十几天时间里在茫茫深山中寻找到南陈残部的下落,遂于次日清晨送李靖等九人出城时,悄悄地唤过一名腿脚利索的亲信军士,人送绰号一溜烟的,命他尾随着李靖一行进山去,待探明李靖进山寻人的办法后即回城来报行自己。

    这位一溜烟向以擅于奔跑著称,只因他长得身高八尺,年过二十,此次才未被选中随李靖一同进山侦伺,得了裴虔通的吩咐,遂也换上了便装,远远地跟随在李靖等人身后进了雁荡山。

    然而,令一溜烟大吃一惊的是,李靖等人进入雁荡山后不久,竟逢人便公然打听被人劫持的钱氏族人的下落,声称有人愿出百万巨资为钱氏合族老幼赎身,烦请一路所遇山民帮着捎话给劫匪。

    因裴虔通事先交待得清楚,只要能打探出李靖带人进山查找南陈残部所用的办法,即可回城向他禀报,故而一溜烟一经探明李靖是采用托山民给劫匪捎信的方法欲使劫匪主动来找他们时,当即掉头返回了东殴城,向裴虔通作了禀报。

    “你说什么?他们竟然会用这样的办法寻找劫匪,这不是自寻死路吗?”裴虔通听了一溜烟的禀报,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一溜烟来报的都是真的。

第816章 回雁坡上

    李靖带着八名骠骑营军士走进了茫茫雁荡山,他深知,仅凭这几个人手,是万难寻找到他们要找的人的,因此,只得利用山民为他们传散有人欲出巨资救赎钱氏族人的消息,以期能够引起藏匿在深山密林中的对手的注意,诱使他们现身,出动来找自己。

    这条计策虽然冒险了些,倘若真的能引诱对手现身,李靖认为也是值得的。

    所以,他带领这八名骠骑营军士一进山,便兵分四路朝着不同的方向分头行动了。

    “别的事概不需要你们去做,我只要求你们做到两条:首先是不畏死,即使落入对方手中,也要咬紧牙关,坚持同一个说法:钱无量先生欲出巨资救赎被劫持的钱氏族人,不得泄露军机;其二,进山之后,须尽可能多地将这一消息告知所遇到的山民。你们放心,只要你们能做到这两条,即便发生不测之事,我也会在王爷面前替你们请功,厚待你们的家人的。”临从东殴城动身前,李靖召集八名骠骑营军士,专门叮嘱他们。

    晋王骠骑营的军士个个都是敢死之士,且听李靖交待下的差使如此轻松,八个人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齐声答了声“是”。

    按照李靖的设想,钱无恙的手下倘若仍藏匿在雁荡山,听到有人欲出巨资救赎钱氏族人的消息,决计不会无动于衷,很快便会有所反应的,然而,待他们这几个人在茫茫雁荡山中接连转了七八天,沿途向遇到的无数山民传散了这一消息,却始终未能见到山中有事先约定的火光燃起,也就是说,对方还未现身。

    “莫非这些人已转移到别处去了?”一连七八天未见对方现身,李靖心里也不由得打起了鼓。

    然而,事情往往就是这样,越是在你感到失望,准备放弃的时候,转机也就悄然而至了。

    在他们进入雁荡山的第九天,李靖带着一名骠骑营军士正沿着崎岖的山道向大山深处走着,突然,从对面的树丛当中迎面射来了两箭。李靖见状,忙冲那名骠骑营军士叫声“小心,”闪身便跃到了一旁。与此同时,随行的军士也抽身避开了一箭。

    哪知,紧接着又从树丛当中飞来了两箭,其中一枝不偏不倚,正射中与李靖同行的那名骠骑营军士。

    李靖三两步跃至翻身倒地的军士近前,只见他双目紧闭,伸手探探他的鼻息,已是气若游丝,眼见难活了。

    “什么人暗箭伤人?”李靖大喝一声,腾身便向前方的树丛冲了过去。

    树丛中空无一人。

    正当李靖准备返身去救那名中箭的军士时,却听头顶上方发出一声异想,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他牢牢地罩了起来。

    “哈哈,捉到了,捉到了。”伴随着一阵得意的笑声,李靖人在罗网之中,却瞧得清清楚楚,从自己身边的几棵大树上接连滑下几人,眨眼的功夫便已落在了自己面前。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平白无故地发箭伤人?”李靖大怒,冲着这几人喝问道。

    “哎,我说,你这小子搞搞清楚好不啦,发箭射杀你兄弟的哪是我们几个,他早就跑掉了好不啦。”其中一人走到李靖面前,操着一口的浙东俚语说道。

    李靖听得似懂非懂,一面暗中运气,准备随时破网而出,一面嗔目叫道:“快把我放开,你们抓错人了。”

    “不错,不错,抓的就是你们这几个隋军的探子。”那人把手一挥,立时便有几人扑了上来,不由分说将李靖摁倒在地,结结实实捆了起来。

    本来以李靖的本领,即使着了对方的道,人被罩在网中,也决不至束手就擒,可当他听对方说到抓的就是隋军的探子时,心中一动,遂有意叫他们捆了起来。

    这几个人将李靖捆绑起来犹不放心,紧接着蒙上了他的双眼,堵上了他的嘴,这才押着他开始向大山深处走去。

    李靖随着几人大约走了将近一个时辰光景,凭着脚下的感觉似乎觉得随着他们上了一处山坡。

    “九爷,小的们也捉来了一个隋军的探子。”只听为首那人低声下气地不知向什么禀报道。

    “唔,就是他吗?先前旁人捉到的都是一对,你们几个为何只捉到了一个?”被称做九爷的那人似乎对手下只捉到了李靖一人来见不太满意,扯着长腔问道。

    “都是燕十三那小子捣乱,当场射杀了一个……”

    “十三爷是在帮你们几个,你们别不识好歹!”九爷没好气地打断了他。

    李靖在心中牢牢记下了燕十三这个名字,同时更加确信自己此行要找的人终于现身了。

    “是你们几个侉子来山中逢人便说,有人要出百万巨资救赎钱氏满门的?”九爷走近了李靖,语气中透着不屑地问道。

    “呸,小爷落到你们这帮卑鄙小人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哪来这么多废话?”李靖狠狠啐了一口,昂首骂道。

    “嘿嘿,你的那些同伴这几天我们都杀得差不多了,你若是急着去见他们,九爷我决不拦着。”九爷阴恻恻地答道。

    得知跟随自己进山侦伺匪情的八名骠骑营军士都已被对方杀害,李靖心中又惊又怒,但因想到好容易等到对方现了身,遂强自按捺着怒火,低头一言不发。

    九爷见李靖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误以为他是害怕了,遂上前拍着他的肩头说道:“你要想求活命,只要一条路可走,怎么样,愿不愿意试试?”

    李靖依然闷声不语。

    “只要你能证明你们几个说的是真的,并且先交十万贯作为定金,我便留你多活几天。”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能相信你的话吗?”李靖略微抬起头,颤抖着声音问道。

    “他妈的,死到临头了,还不忘替主子卖命,我瞧你分明就是隋军的探子!”九爷忽然翻了脸,冲手下吩咐道,“将这小子拖下坡去,一刀杀了吧,甭叫他脏了这块地界。”

    先前张网捉住李靖的几人蜂拥向前,推搡着李靖就要下山坡去。

    “且慢!”

    李靖就听到不甚遥远处突然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第817章 谎话说上一百遍也会有人信的

    开口拦下众人的女子似乎是这群人的头领,连九爷也对她甚是忌惮,忙随着她改口道:“慢着,夫人还有话问他。”

    “老九,就照你方才说的,只要他先交上十万贯来,就留他多活几天吧。不过,我就在这儿听着,你须得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问清楚了。”女子并不走近前来,仍站在原地吩咐九爷道。

    “是,是。”九爷连连答应着,转向李靖喝问道,“你小子都听到了?是死是活,就得看你能否交上这十万贯定金了?”

    “我替主家卖这一趟命,即便像别的兄弟一样被你们杀了,只怕连一千贯也挣不回,要到哪里去找十万贯交给你们呀?”李靖心中急于确认方才说话的女子是否就是他要找的顾姿儿,有意苦着脸回答九爷道。

    “你,你……”九爷被他气得连说了两个你字,眼睛却望着站在远处的女子,不敢擅自处置李靖。

    “这位小弟,好不好先讲讲你的姓名、身份,再同九爷讲话的哟。”那女子操着一口吴侬软语,悠悠地冲李靖说道。

    “是,是,夫人提醒的是。”九爷一听女子发了话,频频点头附和着问李靖道,“你叫什么,是不是隋朝的军士?”

    “我是受晋王府中的钱无量先生所托,帮他传话、解救他的族人的,钱先生只许给了我们每人五百贯的赏钱……”李靖有意回避报出自己的身份,答非所问地说道。

    “你认识杨广府中的人?快快老实交待,你究竟是何身份?”

    “我,我确是身在行伍。不过,你们别误会,此番和几个兄弟背着将军私自进山,确是想挣下五百贯赏钱,好回家安生过活的……”李靖故作慌张地答道。

    “你挣不挣赏钱的,与我们有什么相干?我只问你一句,夫人所说的十万贯,你到底交不交得出来?”九爷话音未落,李靖只觉脖颈间陡地一凉,猜知对方将刀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这,这需得问问主家的意思,你就是杀了我,我也拿不出来呀。”李靖接连倒退几步,浑身打着哆嗦分辩道。

    “我瞧你小子分明是在欺哄九爷哪,钱无量远在广陵杨广身边,与此相距千里,你怎么去问他的意思?”

    李靖从九爷咄咄逼人的问话中听出他对自己所说的话已开始相信了几分,遂继续说道:“自广陵动身前,我们兄弟几个与钱先生约定,彼此间用飞鸽传书的方法互通消息……只要你们能证明钱氏合族老幼都在你们手上,我可以用此方法通报给钱先生,最多三四天的功夫,便可有回信了……”

    九爷眼望着站在远处的女子,想听听她的主意。

    那女子伸出三根手指,柔柔地说道:“向钱无量传递消息的事就由咱们来帮他吧。小弟,你可听清楚了,三天后,若是不能交出十万贯来,九爷只能把你丢下山去喂狼了。”

    杨广不顾张衡、裴蕴等人的劝阻,在明知有人欲行刺自己的情况下,邀请智觊大师随同自己一道渡江前往建康。这下可忙坏了裴蕴等人。所幸杨广发下话来,一切关防、警戒事宜照常部署、安排,使得裴蕴等人约略放下心来。

    在裴蕴等人的精心安排下,杨广携智觊大师数日后从广陵启程,一路平安无事地渡江来到了建康。

    因自广陵前往建康的这段时间里,杨广哪怕是再忙,每天都要抽出时间前往国清寺向智觊大师讨教佛法精义,十几天相处下来,彼此间已消除了初见时的陌生感,尤其是智觊大师,先前对杨广怀有的一份戒心也减退了不少。

    抵达建康的当天,杨广主动提出要亲自陪同智觊前往同光尼寺凭吊静虚师太,智觊再三推辞不过,只得与杨广一道赶往同光尼寺吊唁这位在江南僧佛界享有很高声望的故交好友。

    此前由于得了杨广的特别交待,裴蕴严格保守秘密,在为静虚、心意二人操办葬仪的过程中,依照佛家惯例将两人的遗体焚化后,保留了从两人遗体中取得的舍利子,在同光尼寺的塔林中为两人修建了两座舍利塔,以示对二人的尊重。

    今日杨广陪同智觊前来吊唁静虚,自然要到埋葬着静虚身上留下的舍利的塔前致哀。哪知,杨广在陪同智觊在塔前致哀,转身离开之际,不经意一瞥,却看到为静虚所立的舍利塔脚下不知被什么人孤零零地摆放着一盆叫不上名字的花儿,与此同时,他身旁的智觊大师也注意到了这盆花,脸上立马现出惊讶的神情,却什么也没说,默默地向花儿盯视了两眼,转身走了。

    智觊大师脸上神情的变化被随侍在一旁的裴蕴瞧在眼中,当日回到杨广和智觊下榻的馆驿后(按照裴蕴的安排,本是安排杨广到建康总管府下榻的,可智觊大师执意不肯住到官府的衙署中去,为与智觊大师同住一处,便于随时向他讨教,杨广遂传命将自己一行的下榻之所改到了馆驿),便单独向杨广作了密报。

    “如此说来,那盆花就是你所说的所谓罪证喽?你有意命人将花摆放在静虚师太的舍利塔下,是不是对智觊大师也有所怀疑?”杨广听罢裴蕴的禀报,沉下脸责问道。

    “下官不敢。”裴蕴见杨广脸色不善,忙解释道,“下官谨遵王命,从未对外泄露过静虚师太的真实死因,只是听说智觊大师见多识广,且与静虚生前系故交好友,今日做出如此安排,是想试探一下,智觊大师是否识得此花?”

    “还说没有对智觊大师起疑心?今后未经本王允准,不得擅做主张!”杨广对裴蕴的做法甚是不满,抬高了声警告他道。

    裴蕴未经自己允准擅自对智觊大师进行试探的做法虽引起了杨广的强烈反感,但由此试探出的智觊大师的反应却也勾起了杨广对那盆神秘花儿来自何方的极大好奇心,他决定亲自出面去问问智觊大师这花儿的出处。

第818章 赠花之人就是元凶

    依照事先确定的行程,杨广抵达建康的第二天便是举行谢氏宗祠落成典仪的正日子,他本来打算待与智觊大师共同祭奠谢氏先贤之后再寻机询问花儿出处的事,却不料次日一早智觊竟然主动找上门来了。

    “请王爷见谅,贫僧思忖了一夜,还是觉得及早向王爷问明此事的好。”智觊一反常态,心事忡忡地问杨广道,“请王爷实言相告,静虚师太是如何圆寂的?”

    杨广敏感地闪了陪着智觊一同来的裴蕴一眼,劝智觊道:“大师,关于此事,咱们能否从蒋山回来后再谈。”

    智觊摇了摇头,合掌说道:“贫僧此次北来,原为的就是吊唁静虚师太,如王爷不肯见告静虚圆寂的实情,请恕贫僧难以从命,无法与王爷一道前往蒋山。”

    他话音未落,房外的天空上突然响起了一声炸雷,紧接着下起了瓢泼大雨。杨广脸色为之一变,又瞪了裴蕴一眼,转向他问道:“典仪都准备停当了吗?”

    “都已按王爷的吩咐准备停当了,只是没想到这天气……”裴蕴目光闪烁地答道。

    杨广“嗯”了一声,这才向智觊问道:“既然天不作美,小王与大师索性就迟些动身吧。但不知大师何以忽然来向小王询问起静虚师太圆寂的实情来,是听到什么传闻了吗?”

    “实不相瞒,贫僧是昨日与王爷一道前往同光尼寺吊唁静虚师太时,偶然见到她的舍利塔下摆放着一不祥之物,大为不解,回到馆驿后便觉心神不宁,反复思忖,还是想尽早了解其中实情。”

    杨广心中一动,趁势问道:“大师所说的不祥之物可是摆放在静虚师太舍利塔下的那盆花儿?大师识得此花吗?”

    智觊点了点头,答道:“我虽叫不上这花儿叫做什么,却对它记忆颇深,知它决非善物。昨日意外地在静虚师太舍利塔上瞧见此花儿,据此猜测静虚之死恐非善终,故而前来向王爷求证,还望王爷据实相告。”

    杨广与裴蕴交换了个眼神儿,肃然答道:“大师所料不差,静虚之死确乎有些令人匪夷所思。”接着,便如实把静虚畏罪自尽的事告知了智觊大师,临了叹息一声,说道:“我也没想到如静虚师太这样的有道高僧,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因顾及她生前的名望,未将实情向外公布,仍命人为她举行了隆重的葬仪,修建了舍利塔……”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智觊听罢,闭目合掌,道声佛号,神色悲怆,良久,才睁开双眼,仰面自言自语道,“事隔多年,没想到毒花再现世间,祸害了静虚僧友,实为佛门之不幸啊!”

    杨广在旁瞧得清楚,已见智觊大师泪流满面,仿佛对静虚之死感到极为痛心,遂待他情绪略微平复之后方问道:“大师既称此花为毒花,想必知道此花的来历了?”

    “贫僧初见此花,还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智觊出神地注视着房外的雨幕,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记得那还是贫僧应独静师兄之邀,从中原跋涉千里,初上天台山不久,一次到独静师兄所居之所与他讲论佛法精义时,偶然看到在他居住的小院里绽放着一种从未见过的花儿,便向他讨教这花儿的名称、来历。当时,独静师兄答说他也不知这花儿叫做什么,原系一位与他有缘的域外友人赠送了他一包花种,参研佛经之余闲来无事,于是便将这包花种洒种在了院内,没想到来年竟开出花来了。

    当时我二人都没甚在意这件事,却不曾想到仅仅过了短短几天的时间,我就听说独静师兄那里出了件怪事,急忙跑去一瞧,也不由得被眼前发生的事给惊呆了:只见小院内满目皆是鸟儿的尸身,四下散落着被莽撞的鸟儿啄得七零八落的花瓣儿。院内见到的唯一一只活物便是独静师兄饲养的那只胡猫。

    我们这才意识到这花儿为剧毒之物,独静师兄为了这件事还曾下山去寻找他的那位域外好友,当面责问他,赠送花种之时为何不向他言明,花儿有毒,惜乎没有找到那人。

    自此以后,凡是在天台山一带生活的僧众、百姓都知道,此花为不祥之物。

    只是,贫僧记得当时先师命寺中僧众放了一把火,将这些花儿都焚烧干净了,却不知静虚僧友从何处得到了这盆毒花,终因此花而亡。”

    “关于独静头陀的那位域外好友,大师可知道他的姓名、来自何方?”

    “鸟儿误食毒花这件事发生在贫僧初上天台山不久,当时贫僧尚未改入天台寺的僧籍,未便向独静师兄打听此人。不过,在寺中闲谈时曾听与独静师兄要好的独语师兄说起过,赠送毒花的那人似乎是位习武的高手,他与独静师兄就是因比武结缘的。”

    “下官于静虚师太圆寂后曾向同光尼寺的僧尼详细询问过,并无一人知道此花从何而来。目下已可断定,赠花之人便是导致静虚师太之死的罪魁元凶,务求大师告知更多关于此花来历的详情,以便尽早擒获赠花之人,还静虚师太以清白。”裴蕴在旁插言道。

    智觊并没答言,合掌向杨广说道:“贫僧与静虚僧友知交多年,深知她的德行、为人,不知王爷想过没有,如静虚僧友这样品行端正,深孕众望之人,为何甘心为他人利用,做下令人不忍言之事呢?”

    他陡然间提出了一个杨广之前从未想过的问题,令杨广有些措手不及,认真想了想,还是想不出原因来,遂向智觊请教道:“请大师明示。”

    “贫僧虽为出家修佛之人,不与世事,但也对王爷率军平陈以来在江南发生的种种事端有所听闻,请王爷静下心来想想,南陈并没有给江南百姓带来多少福祉,为何在其覆亡至今,仍有像静虚这样的有道高僧甘愿为南陈的死而复生效力呢?”智觊神色郑重地向杨广说道。

第819章 幡然警醒

    房外的雨越下越大,并没有一丝停歇的苗头。

    智觊的话像一记重锤砸落在杨广心头,砸得他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

    “王爷,您看,蒋山的典仪要不要改日再择时举行?”陪侍在一旁的裴蕴为缓解房中尴尬的气氛,轻声提醒杨广。

    “传命下去,典仪改日举行。”杨广长吁了一口气,将裴蕴支走了。

    “大师,小王奉父皇旨意驻跸广陵,原为抚绥江南而来,正如大师方才开示之言,令小王深思不得其解的是,平陈至今已过两年,却为何像静虚师太这样的有道高僧仍对大隋怀有偏见,甘愿受他人驱使,做出与其德行不符的事来呢?”杨广神情肃穆地向智觊求教道。

    “这本不该是贫僧与王爷谈起的一个话题,但为了静虚僧友,今日贫僧就妄言几句吧。贫僧也曾听说过,王爷到任广陵以来,时日虽不甚长久,但招募江南儒士编书著书、尊祟江南名门,为谢氏重建宗祠,确实做了不少的事情,可江南百姓却没有多少肯领王爷的情,王爷知道是因为什么吗?”智觊正视着杨广,问道。

    杨广摇了摇头,目光恳切地望着智觊,迫切地想从他口中寻找到答案。

    “那是因为在江南百姓眼中,王爷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达到你所谓的抚绥江南的刻意为之,并非诚心替江南百姓着想。”智觊不客气地点拔杨广道,“请王爷用心回想一下,自韩擒虎率军攻破台城的那一天起至今,隋朝的军队在江南的土地上都做过些什么事,远在长安的朝廷又做过些什么,对于这些,江南的百姓一件件都在心里记着呢。在他们眼中,隋朝及隋朝的军队依然是征服者、掠夺者,甚至是他们的敌人,而非能给他们造福、保护他们身家性命的君上、军队。”

    杨广按照智觊的点拔认真回想着平陈至今两三年来朝廷对江南采取的种种措施,不得不承认,智觊所说在理,不知不觉间已是汗流夹背,羞愧不已,自觉无言以对智觊。

    “贫僧实在不愿看到有第二个静虚出现,兼之与王妃早年曾有过一段机缘,方才话说得重了,王爷莫怨。王爷知道,贫僧为何不愿在广陵久留,不愿参与王爷召集的千僧会吗?”智觊毕竟是身入佛门多年的高僧,而非慷慨激昂的儒生,一经发觉自己话说得过头了,忙将话题扯回到佛门之事上来了。

    “小王初见大师时,已蒙大师告知缘由,小王并无责怪大师之意。”杨广抬手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答道。

    “并非如此。那是因为贫僧并没有瞧出王爷对待佛家的诚心,在心里认为千僧会只不过是王爷用来达到抚绥江南的一种手段而已。”智觊此时的情绪已从获知静虚真实死因的悲痛和惋惜中解脱了出来,语重心长地教诲杨广道,“和尚信佛礼佛,最重的是一颗心向佛祖的诚心,换言之,王爷如无信佛礼佛的诚心,何必多此一举,搅扰佛门清静呢?”

    杨广额头上又冒出了汗,肃然起身,冲智觊一揖到地,诚恳地说道:“小王今日受教了。自今尔后,定将以诚心对待江南百姓,真心造福江南。”

    “阿弥陀佛,贫僧妄言了。王爷能据实相告静虚僧友的死因,贫僧多谢了。”智觊也随着站起,合掌还礼道。

    “大师虽系中原人氏,然久居江南,且在天台山开立了法华一宗,深知江南百姓心中所想之事。小王今日受大师当头棒喝,幡然省悟,找回了一颗善待江南百姓的诚心,日后若有不解之事,还望大师能不吝赐教。再者,请大师放心,小王势必揪出送花与静虚师太的元凶祸首,为静虚师太陈冤昭雪。”

    “善哉,静虚舍身向佛,已用一死表明了自己迷路知返的心迹,又何须王爷为她洗清冤孽?只是毒花毒害生灵,切不可留它在世间。”智觊说罢,也不顾门外大雨如注,抬脚就往外走去。

    随待在旁的郭衍等人见状,不待杨广发话,连忙随着智觊跑了出去,护送着他返回了宿房。

    房中留下杨广独自一人,细细品味着智觊的话,陷入了沉思。

    是啊,智觊方才的那一通当头棒喝,对自己而言,来得多么及时,又是多么的重要啊。若是换做江南寻常百姓的角度认真想一想,这两年来江南战事不断,他们当真没有过过几天太平安稳的日子,加上南北分治已长达百年,又怎能不把一腔怨气撒向朝廷头上?以往自己只想到了要尽快抚绥江南,助父皇实现四分天下归为一统的宏愿大志,却失于真心诚意地替江南百姓着想,给他们创造一个安居乐业的环境,长此以往,只能招致江南百姓的更大不满,甚至是仇怨,后果难以设想。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外面的雨停了。

    杨广信步来到院中,仰望天空,梳理着思路。

    “王爷,钱无量先生来了。”郭衍送智觊返回宿房后,给杨广带来了一个消息。

    钱无量怎么来了,莫非钱无恙出事了?杨广想着,冲郭衍吩咐道:“请他进来吧。”

    钱无量随着郭衍走进馆驿,与杨广相见已毕,见杨广没有回房的意思,遂就在院中将一封书信呈交给了杨广,禀报道:“王爷,这是在下昨晚收到的一封书信,请王爷过目。”

    杨广盯了他一眼,接过书信,展开观瞧,不禁大吃了一惊:这封书信是以大菩萨的名义写给关自在的,信中声称钱氏族人老幼一百零六口皆在他们的手中,要求钱无量接信后准备十万贯“开皇五株”送至广陵城外的烟波渡口,作为救赎钱氏族人的定金……

    “这是什么人送信给你的?”事发突然,杨广毫无心理准备,看罢来信,脱口向钱无量问道。

    “是一只信鸽。王爷,我可从来没和什么大菩萨做过交易啊。”钱无量神色焦急地为自己开脱道。

第820章 这场雨是在你的预料之中吧

    “裴蕴回来了吗?”杨广冲钱无量摆了摆手,转身一边向房中走去,一边问郭衍道。

    “都记室他……”郭衍支支吾吾地欲言又止。

    “没听清我的话吗,立即去把冲之叫来。”杨广抬高了声调,吩咐道。

    “裴都记室他……他到蒋山去了,末将现在去传他,他最快也得定更时分来见王爷了。”郭衍不敢再替裴蕴隐瞒,如实答道。

    “蒋山那边不是有建平在吗?再者,我只是命他传命,典仪改日进行,用得着他亲自前往蒋山吗?不对,你告诉我,你还知道些什么?”杨广带着钱无量回到房中坐下,连声质问郭衍道。

    “末将只见到都记室率领王爷的整副仪仗前往蒋山去了,别的事一概不知。”

    杨广陡地想起前几日自己决定亲赴建康主持祭奠谢氏先贤时,裴蕴先是和张衡极力劝阻,后又建言自己使用替身来骗诱刺客行刺一事,不由得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命令郭衍道:“你现在就去蒋山,传裴蕴,还有张衡两人立即来见本王。”

    郭衍自到杨广身边当差以来,还从未见杨广发过这么大的火,急忙答应一声,三步并做两步地去了。

    待郭衍奉命走后,杨广怒气未消,没好气地问钱无量道:“你打算怎么办?”

    “在下,在下唯王命是从。”钱无量虽也是读书人出身,但最擅长的是打理帐目,哪有什么主意。

    “你的族人若真的在他们手里,这十万贯你出还是不出?”杨广目中闪着寒光,盯着钱无量问道。

    “王爷明鉴啊。在下虽在王府帐房当差,这么年来,除了王爷赏给的俸钱外,可从没擅自拿过一文钱啊,在下就倾家当产,一天之内也拿不出十万贯啊。”钱无量腿一软,差点儿给杨广跪下,带着哭腔儿说道。

    “你既说从未与人接洽过救赎钱氏族人一事,又拿不出十万贯钱来,这件事倒是有些蹊跷了。”杨广盯视钱无量良久,才把目光从他身上挪开,沉吟着说道。

    “在下斗胆,恳请王爷暂借十万贯给在下,救赎在下的族人。”钱无量鼓足勇气,请求杨广道。

    “嗯,倘若用十万贯真的能救出钱氏族人,本王愿替你出这一份钱,只是……”杨广情知钱无量救人心切,但因这封书信来得过于突然,一时之间还拿不准该不该循着这条线索追查下去,故而沉吟未决。

    “王爷,此时已近晌午,距信中限定的时间只有半天了,在下愿以身家性命担保,求王爷借钱救人哪!”

    杨广在心中暗暗估算张衡、裴蕴二人的行程,心知指望不上这两人帮自己参酌这件事了,遂命人将段达传来,当着钱无量的面儿向他吩咐道:“你从骠骑营挑选十名精干的军士,扮成钱先生的随从,以运送钱货为由,今晚随钱先生一道到烟波渡口走上一趟。”

    随即,又转向钱无量交待道:“切记,不可轻易将十万贯交给对方派来接钱的人,一定要坚持以对方同时放人为条件,逼对方拿出钱氏族人确在他们手中的证据。我料对方既写来这封书信来向你索要赎金,决不会空手而来的。只要对方拿出证据,你就把钱交给他们,其它的事尽可交由段达来办吧。”

    钱无量没想到杨广如此爽快地便答应出十万贯钱来救赎自己的族人,千恩万谢地向杨广表达了自己的感恩之情后,随着段达一道退下了。

    杨广的思绪尚未从抚绥江南,为江南百姓带来更多的福祉这一问题上解脱出来,就遇到了大菩萨致书钱无量,索要赎金这一突发事件,在身边两位谋士都不在自己身边的情况下,临机独断,做出了答应对方要求,交出十万贯赎金的决定。段达带着钱无量离开后,杨广不禁抬手捂着发烫的前额,自己也不知方才做出的决定是否正确。

    天将擦黑时分,郭衍陪着张衡、裴蕴两人方才返回城中来见杨广。

    一见裴蕴的面儿,杨广劈头就质问他道:“今天的这场雨也在你的预料之中吧?这一趟冒雨前往蒋山,发现刺客的行踪没有?”

    裴蕴自知瞒无可瞒,遂躬身向杨广赔礼道:“王爷一身系江南安危,下官职责所在,故有此安排。事先未向王爷禀明,请王爷责罚。”

    “我问的是你发现有刺客没有?”杨广抬高声调问道。

    裴蕴转头望着张衡,希望此时他能帮自己向杨广做出解释。

    “冲之的确是替王爷的安危着想,今日虽未发现有人行刺,但下官以为,小心些也是必要的。”张衡拱手劝解杨广道。

    “唔,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我还有一事,急于征询两位的意见……”见张衡也帮着裴蕴说话,且考虑到事情已然过去,杨广遂未责罚裴蕴,转而将钱无量过江送书一事告知了两位谋士,想听听他们对此事的判断。

    “依下官所见,这件事的关键在于这位神秘的大菩萨是如何得知钱无量欲出巨资救赎其族人的。”张衡将以大菩萨名义写给钱无量的那封书信仔细看罢,指着其中的语句对杨广说道,“若无人从中传递消息,只怕劫匪决不会凭空给钱无量写来这封信的。”

    “会不会这是有人在借机向朝廷传信示警,引诱劫匪主动现身呢?”裴蕴进而说道。

    李靖!

    杨广脑海之中立马掠过了一个名字,旋即又问道:“此时段达、钱无量二人只怕与对方派来接钱的人已然见面,依二位之见,接下来咱们该如何行事?”

    裴蕴因才受到杨广的呵斥,有点儿心虚,遂把目光转向了张衡。

    “自伯通奉调回京后,缉捕一事皆由冲之主持,还是冲之先说说吧。”张衡笑了笑,坚持请裴蕴先说说他的想法。

    裴蕴先前与张衡还有一些矛盾,今日既承张衡先是在杨广面前帮他说话,使他免受责罚,后又不愿越俎代庖,干预他份内的差使,不由得对张衡心怀感激,冲他拱了拱手,转向杨广说道:“下官以为,王爷应作两手准备:正如张长史方才所言,请王爷即刻命人赶往浙东,求证向劫匪传递假消息的是否是先前奉命前往浙东的李靖所部,抑或当地官府;其二,请设法拖住刚刚现身的劫匪,莫要叫他们脱了钩,以便进一步摸清他们的藏匿地点,好将他们一举歼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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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云:
三百年地分南北,九千里日月东西。
少年马上披重甲,老僧溪边浣袈裟。
饮马长城嗟蹉跎,戏蝶迷楼话旖旎。
大业贞观兴亡事,曲折是非任涂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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