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入狱
陈家豪双眼充血,额上青筋暴起,大脑因为缺氧而渐渐迷糊失去意识,脸上一片青紫之色,看着尤为怖人,眼睛闭上的那一刻,他流露出浓浓的不甘...
或许,他致死也不曾悔悟过,自己为什么,只是区区一个无实权的副总。
待人彻底失去生息,女人慢慢停了手,颇为嫌弃的望了一眼自己的手套,而后麻利的放回包包里,整理一下头发,扬起一抹魅惑冷艳的微笑,绝尘而去...
她并不担心被谁识破,以为这里是他的独属办公室,根本没有摄像头。
而公司外面的摄像头以及被他找人拆去,他的本意是让陈家升‘猝死’在公司,可哪能想到,这竟然方便了别人,给了别人做嫁衣,来杀死自己...
而在他的衣服的口袋里,有一颗像是被强行拽下来的衣服纽扣,那是陈家升早些天遗落在公司的西装外套,此刻已经安然了回了卧室的衣橱里。
这番场景,任谁都是认为是他们兄弟相残,身死一方...
......
回到家,还未来得及歇息的陈家升刚想躺下,就听见手机一阵剧烈的响铃,他抬手点开,随意的放在耳边,疲惫的问道:
“什么事?”
“不好了老板!我们、我们的合同出了点问题!现在那些合作方已经起诉了!”
电话里传来助理焦急的声音,令陈家升蓦地一怔,而后怀疑的拿开手机看看备注,确认没毛病后,又放回耳边,严肃道:
“发生了什么事?说清楚!”
助理那边神色焦急,语速微微慌乱,急促的一边解释,一边焦急的来回踱步...
原来是那些原本属于墨家的合同,他们出利诱惑那些合作方改签,本来已经是万无一失,全都签订了的事,只等盈利就好。
结果却不知怎么回事,那些合作方纷纷嚷嚷说陈氏毁约,索要赔偿。
助理不解,忙去查看,却发现那些合同所指的地方根本就不是那个即将建城的岭南山区!
而是一片荒芜,地质稀疏的岭西水洼湿地!
那里常年无光照,气候潮湿空气闷人,苔藓沼泽遍布,连改造成湿地保护区都困难,根本就是一片无用的荒地。
而现在看来,他们耗费数十亿财产,孤注一掷的岭南宝地竟是连千万都不值的废土!
而且那合同上写的到期日期正是今天中午,签完合同之后的仅仅四个小时!
这谁能建出来?!
一看就知道是被人陷害!
可那些原本很好说话的合作方却忽然变了脸,异口同声的一致改口咬定陈氏的欺诈行为,并且在事发仅仅七个小时后就联名上诉!
如今的陈氏资金早已亏空,又摊上了官司,即便是卖掉整个陈家都补不上那海天一角!
这根本就是有意为之!蓄意报复!
陈家升听完的一瞬,大脑一片空白,呆愣了足足几分钟才终于缓过神来,急急冲出家门,去找他那个不靠谱的弟弟质问!
结果他一腔怒火,濒临爆发的杀到他家时,却被告知陈家豪根本没回来。
他以为他是畏罪潜逃,因此怒气更甚,阴沉沉的一张脸仿佛要滴出墨来,又急匆匆的赶到公司,去翻找陈家豪可能留下的痕迹...
结果一到他的办公室一看,他身子骤然一僵,瞳孔急骤猛缩——
他那个不省心的弟弟此刻居然面色青紫的瘫倒在座椅上,他心下一颤,呆呆的走了过去,试探性的摸了摸的身子...
结果触感却是一阵冰凉!
他、已经死透了!身子都凉了!
蓦然一瞬,他心中一痛,鼻尖一酸,忙扶正他的姿态,才看到他脖子上一道深深的紫红色掐痕。
看这指痕略粗,应该是个男人的...
陈家升痛心捶胸,眉头紧蹙,面色痛苦,双拳死死的握死,,终是落下一泪,默默的接受这一切...
而后,他咬牙轻轻拍在陈家豪的肩头,算是沉默的承诺着什么...
然后拿出手机正打算报警,就听见一声——
“啊——!!!”
突兀的尖叫响彻整间办公室,原来是陈家豪的妻室不放心,想来看看兄弟俩会不会闹什么矛盾,想着劝阻一下。
可没想到,入目而来的竟是这样一番场景——
陈家豪,她的丈夫,她孩子的父亲,正面色青紫的瘫倒在座椅上,倒挂的脖子上掐痕清晰深重。
而他身边,那个她一直敬重的大哥此时正一副痛心疾首,悔不当初的悔恨模样...
最令人害怕的是——
他的拳头还是死死的用力握着!像是突然就会冲过来杀人灭口一般!
此番情景,任谁都会以为是陈家升极度愤怒之下,失去理智动的手。
更别说...受害人的亲属了。
于是陈家二夫人当即尖叫一声,回过神来赶紧不顾一切的往外跑,一边狂奔,一边还颤着声音喊着——
“杀人啦!杀人啦!!!救命啊!!!”
陈家升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的一怔,刚想出声解释,那人却已经跑到外面,不见踪影...
他当下心里一慌,赶紧抬步追了上去——
却被一群警察制服,冰冷的手铐倏地牢牢拷在他的手腕,那哭泣颤抖的弟妹正一步步的朝着陈家豪走去...
终于亲眼看见她丈夫的凄惨,她当即大声嚎哭,声音凄惨引人心悸,而后应是情绪波动过大,竟直直昏了过去...
再然后,无数人影‘咔擦咔擦’的取证拍照,警笛声呜呜作响,喧哗惊呼和尖叫声吵得他头晕眼花,大脑嗡嗡作响...
嗡鸣的刺痛感初感强烈,进而慢慢模糊了感觉...
甚至眼前都是一阵迷蒙晕眩...
陈家升触感渐渐降低,连被人粗暴的拖走都茫然不知,只是睁着迷茫布满迷雾的双眼失神无光的来回望着。
也不知他是在望什么...
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
而后就是一身头重脚轻,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
再后来,人证物证聚在,受害人家属提供的信息属实,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合情合理...
那么的...毫无破绽...
他颓丧的呆滞站在被告席...
脑子仍是晕晕乎乎昏昏沉沉的听不清周围人讲的是什么,周围一切都很嘈杂纷乱,吵得他越来越不知所措,越来越茫然...
他眼神空洞的望着不知哪里,直到象征着命运的一声锤响——
“噹!”
他似乎忽然恢复了听觉,耳边忽然传来女儿那几乎崩溃的哭喊声,他转头一看——
只见他视为掌中宝、细心呵护的女儿此时正一脸苍白病态的哭喊着朝他奔来,却被警卫拦下,只得不断挣扎着,哭喊着...
泪水纷涌而下,她宝贝女儿的眼睛都哭肿了呢...
他想让她别哭,但出口的沙哑声音却是——
“好好活着......”
随后他就被带走了,去了一个,他从未去过,做梦也没想过的地方——监狱!
第一百五十四章 旧忆
“我爸爸没杀人!”
“我爸爸不可能杀人!
“更不能杀了叔叔!”
娇弱单薄的女人无力的苍白哭喊着,然而人证物证皆指向他,即便有人心生怜悯,也终究无法跨过那道坎儿去帮她...
昔日温和充满善意的面孔,此时却一脸怨恨的望着她,她顿时感到浑身无力,生无所望...
公司没了...
家没了...
妈妈没了...
爸爸如今入狱了...
她的阿沉哥哥至今也生死未卜,寻不到任何信息...
陈俏佳想起父亲最后的那句话,只觉得眼前一切都是灰蒙蒙的...
活着...?
爸爸你告诉佳佳...怎么活着啊?
她该怎么办...
谁能告诉她,她要怎么做,才能救回他们?
怎么办啊......
......
相较于她的悲伤绝望、不知所措,墨家此刻却是一派喜庆祥和...
也不能说墨家人都是没心没肺的无情之辈,只是...
若是陈家胜利,墨家输了,那么陈家亦不会有多伤悲,他们也会喜气洋洋的享受着墨家的颓败沉寂...
所以这一切,无关于正与恶,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
商业的战场上,毫无硝烟的战争...
连死亡,都是悄无声息的...
不过是,看谁的手段更狠、更绝罢了。
如今墨家不费一兵一卒的就全然吞噬掉陈家这个空壳子,虽然没什么用处,但也给那些摇摆不定的集团企业提个醒儿。
看看谁,才是锦城的老大!
墨迹权颇感得意的扬扬手中的棋,心里一阵舒畅开怀...
看来,这步棋,是走对了!对极了!
相较于他的得意,沈宁雪则只是淡淡的笑着,勾起嘴角,然而笑意却不达眼底...
“少夫人,您在笑什么?”小柔疑惑问道。
她从刚才就看到少夫人一个人坐在这里捏着棋子勾唇冷笑,着实渗人...
“没什么...”沈宁雪不着不缓的把玩着手中的白棋,淡淡启唇轻语:
“不过是在笑...猎人猎了条狗,狗叼了只兔子回来,猎人又去指使兔子吃狼,后来忽然蹦出来一只鬣狗,咬死了狼...
但是猎人却不知,以为是自己放的兔子咬死了狼,正在沾沾自喜得意忘形...
然而却忽视了,究竟谁才是猎人、谁又是狗、谁才是兔!”
沈宁雪神色晦暗不明,语气莫名虽不冷,却莫名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小柔顿感背后一凉,颤声道:“少夫人,什么猎人...什么狗...您在说什么啊...”
“没什么,看了出动物世界,有感而发罢了。”
沈宁雪见似乎吓到了小柔,忙正了正神色,温和一笑,抬手揉揉她蓬松柔软的发顶,调笑道:
“怎么着?连动物世界也怕成这样?平时亏待你了?也没见你少吃肉啊?”
“哎呀少夫人!”小柔娇嗔一声,羞红了脸,跺了跺脚,闷声吐出了句:
“不理少夫人了!”
然后就急急忙忙捂着脸,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身后沈宁雪一脸坏笑的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终于知道了当初阿修为什么动不动就逗弄自己了...
果真是有意思极了~
沈宁雪思绪渐渐飞远,回想着那些曾经,时而朦胧模糊,时而又如此清晰......
八年前——
她在身陷绝望之际被他领回家,那时刚满16岁,却已然见识过各种人性黑暗,心思早已无孩童的天真纯粹。
所以她根本就不相信这世上真的会有人,没有任何目的企图的,只是因为想救便救的人存在。
于是在那一年里,她各种试探,各种作死的行径企图让那个男人暴露出真实龌龊的一面...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为什么非要这么做?
她的本意原先只是在他没有防备之时逃出去而已...
但是...
很奇怪...
她那时也不知道是种了什么邪,或是为了证明什么,竟脑子一抽似的,非要撕破他儒雅矜贵的面皮,要亲眼看看他内心有多肮脏才甘心。
然而她终究是要失望了...
两年的时间里,无论她使用什么计策,故意犯了什么错,他都只是一副温和纯良的样子,用着大哥哥的温柔语气,一遍遍的安慰自己、帮助自己、教导自己...
她几度认为,在他眼里,自己就像是一个恶劣的跳梁小丑一般的存在,所有的心思在他面前都无处遁形。
可他明明清楚,却还是笑盈盈的一脸温和的望着她,接受她的无理取闹,让她感觉就像是拳拳砸到棉花上的那般无力...
她不明白,这样没事找事、一身麻烦、连自己都厌恶嫌弃的自己,他为什么还会那么有耐心?
就像是奉命去照顾友人临终托孤的那个不懂事的小孩一般。
一点一点的引导自己走出阴影,帮助自己重新回归学堂,重新建立起生活的信心,重新去相信...
相信这个世界是美好的,是值得的,是温暖的...
一次次的试探无果,她渐渐相信他就是那样温润儒雅的人,如他面上那般,言行如一的翩翩公子...
于是她也终于收起锋芒,乖乖的做好那个小女孩,努力做好他所期盼的事,生怕从他眼里看到一丝一毫的失望...
因为那会让她心痛至极,愧疚不堪...
但,天不遂人愿——
又一次的被言语侮辱、被暴力践踏,她隐忍了许久,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不去理会,却又不知为何...
那次,她像是发了疯一般,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生生击败了围攻她的三男两女...
两人的头皮都被撕破了,哭哭唧唧的一边狠厉咒骂着求饶,一边恐惧畏缩的不停后退;
一个人被死死的咬住脖子,动脉破裂,鲜血直流...
还有的被一脚踹折的腿,躺在地上哀嚎声震天...
剩下一个被一脚踹飞,头部受到重击,当场昏死过去...
听说警察赶来的时候,她正在像个茹毛饮血的野兽般死死撕扯着那些人的血肉,还伴随着声声野兽般的嘶吼...
在场所有人都一脸震惊惊恐的半天不敢上前,都不敢相信这是个柔弱的人类女性所为...
她当然也不会相信。
意识回笼后,她轻嘲几声,以为又是那些下三滥给她安的不知名的罪名,他们总是看不惯她,污蔑也早已不是第一次了。
她知道,但她不在乎。
她在乎的仅仅是那一个人的看法罢了...
而那人从来都不会听信那些污言秽语,他也从来不会去骗她。
所以她直接下了病床就去找他,她以为他一定又是一脸温和的摸摸自己脑袋,然后用极其温柔的语调安慰她,开解她...
但是这次,她错了。
她入目而来的再不是那张温润的面孔,取而代之的是...
一片冷霜。
他就静静的站在那里,背靠着阳光,眉宇间却尽是严肃凝重,嘴角直直冷硬的抿着,面上是一片冰寒冷寂...
浅褐色的瞳孔此刻却是暗含着如渊的幽深晦暗,夹杂着她看不懂的复杂隐忍...
他看向她的眼睛都是冰寒刺骨的,带着怒意的,即使未说一句话,周遭的压抑气氛也让人心生畏惧,止步不前...
第一百五十五章 修云哥哥
他,生气了......
很生气很生气...
两年间,这是他第二次生气,与第一次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沈宁雪含笑的面容骤然一僵,继而望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人儿,无措又胆怯的踌躇着上前...
“修云哥哥...你...吸烟了...?”
小女孩仰着一张无辜至极的小脸,上面还有些许擦伤,如小鹿般的眼眸似噙着点点泪光,想笑着哄哄他却又心悸不敢笑的轻颤着嘴唇。
她此刻声音软绵绵的,带着些不安惶恐的颤声,不知所措的一步步靠近他,小心翼翼的挪动着脚步...
他周围有些烟味儿,应该抽了几根...
但他,明明是从来都不吸烟的...
沈宁雪看着他眼中的红血丝和眼底深深的疲惫,眼泪“吧嗒”一下就直接掉落下来...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发狂时的记忆她并没有,她现在能想起来的就只有那些人拿着棍棒和摄像机去围堵她时的场景。
然后似乎他们说了什么,自己就很生气,生气到想要把他们所有人都撕碎。
再然后,就是一片漫长的空白...
醒来就是现在,那些人医护人员望着自己窃窃私语,眼神里都是藏不住的不可置信和惊恐万分...
难道...自己真的...
沈宁雪此刻心里很乱,脑子里更乱,她不知道事情是不是真如那些人所说的那样,也不知道面前的男人心中是如何想的。
就在此时,面前的男人突然开口,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寒凉——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嗯?为什么呢?沈宁雪?”
为什么?什么为什么?她怎么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大脑一片混乱蒙怔,根本就不知道...
但她听到了,他叫了她的全名,不再是那声温柔的“小宁”了。
沈宁雪心倏地“咯噔”一下,而后一阵发凉...
果然,那是真的,她真的做了顾修云最厌恶的事了...
可为什么呢?
她记不清了...
连那些人当时说的什么话,她都是一阵模糊,想仔细回想,却只是一阵钻心痛苦的耳鸣胸闷...
“对...对不起...我错了...”
她小心唯诺的道歉,即便不记得了,她也知道他不会轻易动怒,如此这般,怕是自己真的做了那些十恶不赦的蠢事。
再者说了,无论是什么原因,只要他生气了、难过了...
那便是自己错了。
这是很久以前她给自己定下的准则。
她怎么能把天上的神明惹气了呢...
一定都是自己的错!
“我错了,我去道歉!我去弥补!我去求他们原谅!”
沈宁雪当机立断的忙不迭的弯腰道歉,转身就要去找那些受害人——
“道歉?去找谁呢?”
顾修云冷冷开口,讽刺道:“三个重伤,精神受到极大冲击,连自己父母都不让靠近;一个昏迷;一个当场死亡...”
“沈宁雪,你告诉我,嗯?你要找谁去道歉?”
闻言沈宁雪蓦地一震,瞳孔急剧骤缩,不禁踉跄的往后退了退,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喃喃道:
“死...死了...怎么会...怎么可能...”
他们是地痞流氓不假,恶劣到学校的保安都无法拿他们怎么样,他们劣迹斑斑,没心没肺,经常与学校的不良少年做不法交易。
他们或许是死有余辜,若从未遇到顾修云,她可以得手之后再大笑几声出口恶气...
但,如今,这完全违背了顾修云的初衷。
她很清楚,他一直对自己教导居多,循循善诱谆谆教导,只为了自己能够克制心底的暗黑深渊,克制那时常扼制不住的暴戾情绪...
那个经常让自己变得像是神经病一样的心理疾病。
他希望自己走出过去,做个与世界相融的平凡的正常人。
可现在......
沈宁雪不由得心里一颤,无尽的心虚恐慌骤然袭来,眼眸颤动,结结巴巴的费力说着:
“我...我可以...跟他们父母协商...我...我都接受...无论什么...想要我命也可以的...我都...都行...修云哥哥你...你别...”
她不想顾修云讨厌她,现在他的一举一动都足够使她噤若寒蝉,心惊胆战。
她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想着所有的方法,只要他不生气就好...
然而,她的那句“你别讨厌我...”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就听那男人压抑过后深深的叹息一声,又像是自嘲的笑了笑...
最后,他满是失望复杂的视线淡淡扫了她一眼,启唇道:
“沈宁雪,这天的事,我帮你摆平,但是今后,请你收拾好行李,离开吧。”
话音刚落,他便收回视线,从她空滞呆愣的目光中,直直越了过去,消失在眼前......
她似乎还未反应过来,仍是呆滞的站在原地,空洞震惊的眼角还挂着泪珠,就那么直愣愣的,像个机器人般,半晌也未曾移动。
良久,她终于缓过神来,颤了颤睫毛,无声的哽咽落泪......
“对不起......”
她低声喃喃道,独自站在窗前像个被抛弃的破娃娃般身影萧索孤寂。
不知站了多久,她终于僵硬的抬起手,擦干眼泪,目光微凛,脚步虚浮且坚定的往外走去......
......
傍晚,微风习习,很轻柔,很凉爽...
但却像一把把锐利的刀子般毫不留情的飞刻在她身上...
昏暗的街巷,漆黑的远方,一道瘦弱的白色身影像是幽灵般慢慢飘过...
她脚步有些坡,一顿一顿的继续往前走着,一条胳膊无力的耷拉在身侧,随着卡顿的步伐一摆一摆的晃荡着...
另一只手时不时的抬起,费力的擦着头上渗出的冷汗,和流下来蛰到眼睛的血水。
并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她怕看不清路...
是的,她一只眼睛紫红紫红的高高肿起,只留下一只眼睛还能看到路,她就这样,发丝散乱,满是血污的一瘸一拐的找着回去的路...
她不敢说那是家。
因为她很清楚,顾修云对她好,仅仅是因为可怜、怜悯罢了,就像路边的小猫小狗一样,只是因为居无定所,颠肺流离...
他可怜她罢了...
但是没关系,她感激他的可伶,感激他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给她一个暂时的家,一个能够遮风挡雨的避风港。
她此刻浑身都是伤,但是更疼的却是体内的心脏。
她何德何能,遇到这样一位悲悯众生的神明...
她该感恩戴德的。
怎么能...伤了他?
想起他今天那克制怒火后,徒余的失望表情,她只觉得内心一阵阵的抽痛难耐,几乎要将她吞噬的绝望如浪涌般席卷而来...
她好怕,好怕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一丝丝的厌恶...
那将是对她最残忍的审判。
但是,现在她终于得到了那些人的原谅,她终于可以去告诉他,她知错了,她赎罪了,她成功了,她...
再也不会了...
所以,不要生气了...
好不好?
修云哥哥......
第一百五十六章 百口莫辩
前方一簇灯光隐隐约约,越来越近,越来越明亮...
沈宁雪看着那抹光,呆呆的眼眸露出了些许欣喜,她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令人心痛的微笑。
随后立刻停了下来,不顾伤痛的整理自己的外形...
诡异扭曲的指节忙不迭的梳理自己散乱毛糙的乌发,扒拉出一侧的头发遮住自己肿胀的右眼,随后用袖子内侧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的擦拭着脸上的血污汗渍。
擦完后又将袖子翻下来,遮住满是暗红交错的颜色,再整理整理自己的衣服,待一切拾摞的干净后——
她才拍拍苍白的面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收敛腿部的不适,不着不缓的,慢慢的,正常的往前走着...
“修云哥——哥...”
她满怀欣喜的话语戛然而止,目光怔愣的看着紧闭的大门,和...
门口处的行李箱...
眼眸在大门与粉色的行李箱之间徘徊了许久...许久...
而后像是没看见似的,轻轻敲了敲门,勉强的又扯出一抹微笑,脸颊有些僵硬的甜声道:
“修云哥哥~他们已经原谅我了!我保证以后会控制好自己的,你别,别赶我走好不好?”
然而屋内对此的回应却只是一阵令人压抑的沉默...
“修云哥哥...小宁会乖的~小宁以后都听哥哥的好不好?小宁不会再犯错了!真的不会了!”
真的,不会了......
沈宁雪还是在笑着,笑得很甜,就像她的声音一样,甜美欢快,夹杂着浓浓的卑微祈求...
然而...
她笑着笑着...
便哭了...
是无声的落泪...
豆大的滚烫泪珠潸然雨下,顺着脸颊划过伤口,流到她笑盈盈的苍白唇瓣里...
咸咸的,涩涩的,夹着点微弱的铁锈味儿...
里面仍是一阵沉默,仿佛没有听到似的。
“修云哥哥——”
她咽咽口水,再度开口,令她惊喜的是,这次里面终于有了回应!
然而,令她绝望的是,里面的回应,只是一句冷漠的——
“你是希望我讨厌你吗,还要站到什么时候?”
“不、不希望的...”
她连忙悻悻的开口,无助的舔了舔嘴唇,却发觉嘴里心里尽是一阵苦涩...
片刻,她又重新扬起一抹带泪的笑,声音很甜,也很软糯——
“那哥哥,小宁就走啦,谢谢哥哥一直以来的照顾...
小宁...给哥哥添麻烦了...对不起啊...助哥哥以后事业顺利、家庭美满、身体健康...
哥哥一定要好好的...拜拜啦...”
不说再见,因为此刻便是永别。
沈宁雪咬着下唇强迫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慢慢上前拉着行李箱便转身离开了...
确实啊...
神明那么美好...
宛如天上的旭日,阳光温暖;又如夜晚的皓月,皎洁明亮...
而自己呢?
不过是被扔进淤泥的草芥,浸染了肮脏与黑暗,心理早已发生了变化,时而暴戾,时而疯魔...
这样一个肮脏的疯子...
怎么能奢求神明的喜爱呢?
原本还想着能一直陪在神明身边,即便他娶妻生子,自己也会愿意做个小小的仆人的...
可现在...
一切皆成泡影...
“啪嗒...啪嗒...”
滴滴泪珠潸然滚下,灼烈的疼痛感无时无刻不刺激着她的面部神经。
她慢慢停了下来,转到一个阴暗的拐角处,拉着箱子进到里面,随后停了下来,缓缓蹲了下去,无助的抱膝咬唇低声痛哭起来...
夜色渐浓,寒意加重...
她慢慢的哭累了,双目无神的呆滞的倚在墙角,脑袋搭在膝盖上,面无表情,却满是悲伤...
怔怔间,忽然耳边传来一声微弱细软的叫唤——
“喵~~”
她寻声望去,发现不远处的一只白黄相见的小奶猫正歪着头,睁着扑闪扑闪的圆眼睛,好奇的看着她。
于是她也看向它,侧着脑袋趴在膝盖上,无声的望着它憨态可掬却又带些警惕的目光...
应当是个新生不久的小奶猫,浑身脏兮兮的,是个流浪猫吧...
“真可怜...”
她轻声叹息了一声,噙着水雾的眸子一眨不眨的望着它,声音极轻...
“我们一样啊...”
“喵?”那小奶猫似乎看她没威胁,壮着胆子往前跨了一步。
“你饿不饿啊?”她突然跟小奶猫聊了起来,轻声道。
“喵...”
“想不想吃东西啊?”
“......”
“想吃我吗?”
“......”
“等我死了,你就吃了我吧...唔...估计够吃一阵子的...”她想了想说道。
反正也没什么生的欲望,直接死了也不用再祸害别人了,还能给猫多一份口粮,多好~
她眯了眯眼睛,满含慈悲的这样想着...
然而那小奶猫似乎对此没什么兴趣,见沈宁雪一直蹲在地上一动不动,它也不再警惕的绷着身子,眼下正在打着滚儿,咕噜咕噜的自已玩着自己的尾巴...
“噗嗤~”
沈宁雪蓦地轻笑一声,她实在是忍不住了,那小奶猫着实可爱,竟然自己追着咬自己的尾巴转圈圈儿~
真可爱~
她想,若是下辈子生活安康,不如就养个这样蠢萌蠢萌的小宠物吧!
然而心中愉悦不过一秒,忽然“嗖”的一声,一辆汽车疾速驶过——
她蓦地一怔,随后眼睛睁得大大的,不可置信的静默了几秒,而后呆呆的起身,不稳的踉跄一下后,随即向那小奶猫奔跑过去——
她不过只一眼没看,那小奶猫竟已经出了巷子,跑到了马路上!
那一声疾驰过后,小奶猫平静的躺在地上再没了动静...
沈宁雪看清了它被车轮碾压过后肚皮那处诡异的平坦,顿时心中一刺,捂着嘴任由泪水涌下...
她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收拾着小奶猫的遗体,捧着它瘫软的身子,走回了巷子...
她想把它葬在树下,花草铺垫,丛荫庇佑,也算有个归宿。
它的身子小小的,软软的,还是温热的...
却再无刚才的憨态灵动,不过几秒间,竟已全无生息,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般逝去...
沈宁雪心中此刻有些复杂,难挡的酸涩涌上鼻尖,心中突然一阵空落落的。
然而正当她捧着小奶猫的尸体准备埋葬时,一抬头忽然看见一身白衣的顾修云正拿着一件厚实的外套,双目愕然的立在他面前。
随后,那目光骤然转变为怒不可解的愤怒和浓厚的失望——
“无可救药!”
他冷冷的落下一句,立刻又要转身离开——
“修云哥哥!不是我!我没有!”
沈宁雪一下又慌乱的赶紧追上他,结结巴巴的极力解释道:“它、是它跑到马路上、被车碾到了、不是我、跟我没有关系!我只是想埋了它!”
她解释的声音很洪亮,然而此刻受伤的脸颊渗血,经过手腕的擦拭,嘴边更是一阵血红,身上也大大小小的浸染了暗红色的血液。
她的解释,在这种情况下,显得尤为苍白。
更何况,还是在她刚刚发了狂,连伤几人的情况下...
第一百五十七章 想死吗?
意料之中的,男人没有相信,因为早在她今天动手伤人之时,他便已经对她失望透底了。
她明白,所以也不在继续辩解什么。
她只是伤心,只是心有所愧,居然,又让他失望一次...
对不起......
她眉眼含泪,红着眼眶咬着轻颤的下唇,肩膀一抖一抖的就是不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只是静静的望着他,望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不见就好...
原谅我的贪婪吧,修云哥哥...
她这样想着,朦胧水雾的眼前忽然回忆出一幕幕他们相识的点点滴滴...
那年她刚被救出来,不安的漆黑夜晚,她总是会一遍遍的梦到那些梦魇。
那些刺目的血液慢慢向她流淌而来...
凄厉的尖叫如一根根尖细锐利的针,密密麻麻的贯穿她的神经紧绷的脑海...
那些肮脏的大手从四面八方袭来,像是来自地狱深渊的恶鬼一般,死死的抓着她的手腕脚腕,越来越多的手掌附上,紧紧的禁锢着她。
她无法逃脱,更无处逃脱。
每每于深夜惊醒,脸色苍白,冷汗淋漓,她都能清晰的听到自己心脏剧烈的跳动声音...
夜夜如此,年年如此...
她快要被折磨疯了!
不过好在,他一直都在。
每每她从噩梦中惊醒,总会看到他在一旁坐着,眉宇间皆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愧疚,轻轻抱着自己,一遍又一遍的温声安慰着自己...
“没事,没事了小宁...”
“我在呢,哥哥在呢,哥哥会保护小宁的...”
“小宁不怕,都过去了,没有什么再能伤到小宁了...”
“......”
后来他发现自己不能见红,只要稍微看见一点红色,就会神志不清的发狂,见人就伤,如发狂的野兽般毫无人性理智。
但他没有什么多余的怪异表情,他只是在她发狂时,抱着她剧烈挣扎的身子,忍着被咬的痛苦,一遍一遍的在她耳边轻语,唤她回来...
“小宁乖...牙会痛的...轻点咬啊...”
“小宁醒醒...别着急...慢慢的...慢慢的放松...”
“别哭...小宁不哭...哥哥不痛的...”
“......”
然后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循序渐进的将一些粉色的果冻、红色的草莓、汁水充足的西瓜放在她面前。
用这些,慢慢的开解她,以至于她逐渐不再害怕,噩梦的次数也少了很多。
不过也是可惜,因为不能见血,更不能闻到血腥味,于是便不能下厨房,不能为他洗手做羹汤...
不过值得高兴的是,她做饼干的天赋还挺高。
每每他出差时,总是会让自己做上两袋,带着吃。
本来以为只是他不忍出言伤害她的自尊心罢了,毕竟自己其它的手艺...
确实是一言难尽。
后来才发现,真的挺美味的,自己也会吃上瘾。
于是此后,给他做各种饼干成了她唯一的乐趣,乐此不惫;
他也打破了从不吃零嘴的习惯,两人经常一起坐在沙发上,一边吃着小饼干,一边讨论着电视剧...
本来,生活也是欢乐的...
明明,自己能控制的很好的...
可,终究还是让他失望了...
沈宁雪思绪间,忽见眼前的男人竟停了脚步,在她惊喜间,对方却只是弯下腰,放下手中的厚外套。
连头也没有回,只是漠声说了句:
“夜晚风大,你忘了衣服。”
随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声音很好听,如大提琴般的低醇,只此一句,便让她泪如泉涌,溃不成堤...
她埋葬好小奶猫,擦干净手上的血污,小心翼翼的,像是拿起一件绝世珍宝般缓缓拿起那件大衣外套。
那是一次她上学时,突然一阵凉风吹过,激的她不停的打喷嚏。
他看见了,就想也没想,直接脱下身上的大衣披在她身上,一边带着长辈的温声训斥,一边将她裹成粽子。
此后,这件大衣就成了她的专属,每每到了降温时节,他总会在车上备着它。
而现在,她甚至都不敢用自己手去触碰它,总觉得它那么圣洁,就如同它的主人一般。
她不愿,也害怕去玷污它...
她将它折好,整整齐齐的放进行李箱内,然后目光空洞的拉着箱子漫无目的的往前走着...
不知走了有多久,天上忽然洒下点点雨丝,而后越来越密,越来越密...
逐渐的,雨势加大,倾盆而来...
街道上渐渐也没有人了,一片空旷寂寥,凄冷冻人,大雨夹杂着冷风迎面而来,毫不留情的打湿她的衣服头发。
脸上的伤口大约已经快要结痂,除了丝丝刺痛,便再无血丝流下...
她想,要不然,就从桥上跳下吧,江水冲走她的身躯,便会带走一切的不幸吧。
于是她终于找到了一个目标,脚步卡顿且坚定的往那桥边走去...
但是雨夜里并不是她一个人没有伞,那桥墩下的缩成一团的流浪汉不经意的一抬头忽然瞥见了她。
她浑身湿透,玲珑曼妙的曲线尽显,虽看不清表情,但那一身凌雪如霜的气质如同那傲然脱尘的高岭之花,叫人心生颤意,只可远观,不敢亵玩焉。
若是常人,见此情景恐怕立刻被吓得一惊,然后赶紧报警救下这个正一步一步走向桥边,企图轻生的凄冷女人。
可悲哀的是,那是一个苟延残喘,食不果腹的流浪汉啊...
于是下一秒,那流浪汉就如同看到什么美味的珍馐大餐一般,喘着粗气,搓着粗粝的大手向她而来...
雨声击打在地面,很响,很嘈杂...
流浪汉步履慌急快速,不加掩饰的冲着她而来。
或许她听到了,或许又没听到...
管他呢,反正...都是要死了...
她并不停歇的翻下栏杆,然而却在纵身跃下的一瞬间被人牢牢拽住胳膊。
她秀眉轻皱,思索着要不要把这个人也拉下来,反正,他一脸淫/秽的吸溜着口水,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人。
然而正当她转头想把对方拉过来之时,身子却蓦地一震——
“修...云哥哥...?”
她瞧着很不真切的样子,面前竟忽然出现神明的身影,他手中拿着一把伞,地上还有一把撑开的,早已被风吹远。
而那个流浪汉,不知怎么,正仓皇的一瘸一拐的逃离现场...
顷刻间,偌大的桥面上,只剩下她,和面前这位样貌温雅的白衣男子。
雨水浸湿了他的头发,嘴唇紧抿,深邃的眼眸下,又是一阵怒不可竭的怒意,还有那复杂到她看不懂的情绪,让她心下一颤。
“对、对不起...”她下意识的道歉。
声音有些沙哑,眼神有些迷茫,随后闪躲的垂下...
“小宁是想死吗?”
他突然这般问道,深褐色的眼睛此刻带着少有的犀利,晦暗不明的双眸深深的凝望着她,紧紧的盯着她,一只手强迫她抬起下巴,不给她回避的机会。
目光如炬,似要将她吞噬一般...
第一百五十八章 以身相许
“不、不不是...”
沈宁雪连忙结结巴巴的解释道,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并硬生生的改变成这样,她看着他的眼神,心下一紧,连连摇头。
莫名的心虚之感让她一下子就怂了,忙不迭的摇头摆手,以证清白。
“是吗?”他又微眯着眼睛问道。
“是是是啊!”
“那么小宁为什么要翻到护栏外呢?”
“我、我那个、就身上脏、脏了...想、想洗洗...”
“跳江洗澡?小宁可真是胆大啊...”
顾修云不置可否的抬手帮她理顺被雨水打湿沾在脸上的头发,忽然就被气笑了似的,低低的一边笑着,一边‘温柔’的说道:
“正好我身上也淋湿了,那不如,哥哥跟你一起跳下去洗洗吧?”
“不不不...”
沈宁雪当即一惊,赶紧推回他将要跨过来的身子,骨折的手指在触碰到他的瞬间蓦地传来一种钻心的疼痛。
但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生怕自己拦不住顾修云,慌忙的又跨回去,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然后牵强的撑起甜美的笑容,尴尬的说道:
“我忽然觉得江水太冷了,不,不适合我...呵呵...还是热水好...热水好...”
“小宁想通了?”顾修云仍然温声道。
只是他虽勾起了唇角,但也温润的眼眸却无端让人心里发憷...
“通了通了!我这就去找个酒店洗澡...修云哥哥快回家吧,拜拜!”
说完便立马转身,拉着行李箱就像赶紧离开现场。
开玩笑,找死也应该死在没人的地方,怎么能在修云哥哥面前找死?
这也太伤人了,不能不顾及他的感受啊!
沈宁雪的讪讪一笑,拔腿就跑——
“等等!”
身后男人忽然出声,几个跨步上前直接将人搂在怀里,下巴搁在她湿润的发顶上,轻叹了一声,说道:
“跟我回家吧。”
沈宁雪只觉得身子蓦地一僵,头顶一重,背后清晰的传来男人温热的温度,属于他独有的香味慢慢飘向她的鼻尖...
她顿时脸颊一红,思绪全然被打乱,耳边传来他温润磁性的嗓音,她却完全没有听清讲的是什么,直接愣在原地,半晌没有动静。
“小宁,你不愿意吗?”他又问一遍。
这时沈宁雪才猛然回神,磕磕绊绊的问道:
“什么——啊!”
她突然惊呼一声,身子忽地腾空而起。
原来男人没等她继续说话,直接就把人拦腰抱起,一手拖着她,一手拉着行李箱就往回走去...
“修、修云哥哥...我去找个酒店就好了,现在肯定还有的,明天一早我就去租个房子,不用麻烦哥——”
“帮我打伞可以吗?”他蓦地问道,打断了她的慌慌张张的言语,继续道:
“我没有手打伞了,再淋湿会生病的。”
“可、可以...”
沈宁雪愣愣的回答道,接过伞就直接罩在他头上。
心下不得不庆幸一下:还好那些人报复的时候被人拦住,不然两只胳膊都脱臼了就真的帮不了修云哥哥了...
于是,18岁的沈宁雪就在晕晕乎乎中,被男人抱回了家。
直至被他轻柔的放在浴缸里,她还是一脸呆萌的愣愣的望着他,没反应过来...
“把衣服脱了,用热水泡泡驱寒。”
他冷不丁的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而后又有些懊恼的轻叹一声,偏过头避开视线,直接上手帮她脱去衣服——
“修云哥哥!”女孩忽然惊呼一声。
此时她才完全清醒,弱小又无助的捂着自己的衣服,可怜巴巴的仰头望着他,软声道:
“我...我自己来...”
“小宁要怎么来呢?”他反问道,眼神看向她刚被矫正包扎好的双手,无奈道:
“直到伤好为止,小宁都不能有大幅度的动作,不然只会加重伤势罢了。”
“我...”
“放心,哥哥不看你,也不会碰到你,你告诉哥哥位置,哥哥帮你脱掉就行,好不好?”
“......好”
听到她的同意的答复,顾修云才继续动作,听着她的娇怯的指挥行动,男人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最后完好的将她抱回房间,两人才终于各自暗暗松了口气儿...
沈宁雪松了一口气儿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担心男人会做什么。
相反,两年时间的反复试探,她已经完全信任这个神邸般的人儿。
只是她刚才与他坦诚相处时,总是觉得心里莫名慌乱得很,心脏“砰砰”直跳,一直不敢与他对视,也不知是在害怕什么...
而顾修云却是比她更为煎熬。
原本只是带着愧疚之心去尽力补偿这个因他陷入泥潭的女孩,总想着教她步入正轨就可...
却没想到,两年的时间相处,直至她真正离开时,自己心里忽地一空,才恍然发觉——
原来自己对这个坚强却又软糯的女孩早已不是当初单纯的愧疚之情...
原来,那个离不开对方的人,是他...
当意识到自己的情感追出去发现她一身伤痕后,心底里那最后一道迷障也瞬间被击溃的烟消云散...
他哄着她睡着之后,悄声退出她房间的那刻,耳朵瞬间爆红,忙脚步急促的回到自己房间重新审视她与他的关系。
这夜,他转辗反侧的难以入眠...
望着她的方向,内心竟是有些细密的痛楚难以排遣...
他知道,她对他只是感激...
她,只当他是恩人罢了。
所以,当那个迷糊的丫头终于有一天发现了些许端倪,无法心安理得的接受他对她的好,不知如何报答他之时——
竟学着电视剧里的那套‘以身相许’!
他是又好气又好笑,同时心中也胸闷刺痛的不行...
他很清楚她对他是崇拜、是感激、是心有所愧...
绝非男女之情。
那他又怎么能哄骗这么单纯可爱的女孩子?
所以当她无助的扬起讨好又胆怯的笑,慢慢在他床上褪去衣物,想要以此为报时。
他只是慌忙撇开眼,快速帮她穿好,无奈的摸摸她的头,温声说道:
“小宁,我喜欢是真,爱你也是真。
但是...小宁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沈宁雪茫然而无辜的望着他,还以为自己是犯了什么错,眼泪汪汪的无助咬唇哽咽道:
“我听说...男人...都是喜欢这个的...所以...我可以的...修云哥哥...我都可以的...”
“真是个傻姑娘...”
他无奈又心疼的叹息一声,揉着她的脑瓜,启唇劝解道:
“这种事情,是要留给心爱的男子的,以身相许这一套,不过是电视剧里哄人的情节罢了。
如果小宁真的这般糊里糊涂为了报恩就给了旁人,以后遇见心爱的人后,定是会后悔的。”
“可我觉得修云哥哥很好,我愿意将一切都给修云哥哥,我不会后悔的!”
小丫头倔强的说着,黑亮如鹿般的眼眸透着浓浓的坚定。
“那你喜欢我吗?”顾修云忽然问道。
“喜欢!”她毫不迟疑的回答道。
“那你爱我吗?”他又问。
然而这次小丫头却噤了声,缓缓垂下了头,良久,她才不安的抬起眼眸,咬唇纠结着小声说道:
“对不起修云哥哥...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什么是爱...”
第一百五十九章 爱是什么
闻言顾修云不轻不重的笑了一声,将快哭了的小女孩揽入自己怀中,下颚轻轻的抵在她头顶上,目光怅然的温声安慰道:
“小宁不需要说对不起,这并不是你的错,小宁只是还太小了,不懂也没关系的...”
“终有一天,或许是再过几年,几月,小宁心中便会住下一个人,
此后,
暖若春风是他;
思如流水是他;
怦然心动是他;
岁月长情是他;
共偕白首是他;
思量难忘是他;
此生不变是他;
生死契阔是他;
万水千山,朝朝暮暮...皆是他。”
“修云哥哥...我...我太笨了...我...我好像...理解不了...”小丫头缩在他的胸膛,抬起头睁着黑亮的鹿眸眼巴巴的望着他。
而他只是目光温柔而复杂的看着她,轻轻揉着她的脑瓜,安慰道:
“小宁不笨,小宁只是太小了...”
是啊,她古灵精怪的聪明着呢,怎么会笨呢?
她只是...
从未感受过爱,从未接触过爱罢了...
从未获得过,又怎么会理解这么复杂的情感呢...
爱上一个根本不懂爱的人,身心俱疲,却甘之如饴。
顾修云骨子里是个潇洒却又极其倔强的人,既然已经看透了自己的内心,便会坦然接受,并极力求之。
若求之不得,便求之不得。
只要在背后默默守护着她就好...
纵使心痛又如何?
反正,他最终所求的,从始至终,不过是她一生安稳幸福罢了。
及时这幸福并不来源于他...
“小宁...”他声音有些压抑,但还是强迫自己保持那副温和的嗓音,缓缓道:
“若是有一天,小宁爱上了一个人,记得一定要告诉哥哥...哥哥一定会祝你们幸福的...”
他这样说着,也是希望她不要有压力,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什么的,着实没有必要。
沈宁雪察觉有些不对,想抬头望望他,却被男人的手掌轻轻捂住双眼。
顾修云眼眸深深的凝望着她,遮住她懵懂的双眼,或许自己就能骗一骗自己了...
于是,他缓缓低头附身,凑近她的脸蛋,在捂着她眼睛的手背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一个,轻到不可能被察觉的吻...
黑暗中,沈宁雪只听见男人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声,疑惑之间,就忽地感到头上一痛,然后就是男人忽然严肃的训斥:
“以后可不能再这般鲁莽了!”
沈宁雪吃痛的眯着眼睛捂着头,眼巴巴的瞅着男人刚才弹了自己额头的手指,委屈到憋红了眼,才蓦地想到——
原来他说的是稀里糊涂的脱衣服爬上男人的床...
“哦...”她鼓着腮帮子弱弱的应了一声。
又被男人絮絮叨叨的教训了半个小时,才终于被放下来,赶紧捂着羞红的脸蛋忙不迭的跑到房间关上门缩进被子里害臊的扭来扭去...
而顾修云却在凝望着自己刚才覆上她双眼的那只手出神...
“最后一次,让我再放肆最后一次吧...”
这次过后,他再不能像原先那样拥抱她了,只是当个哥哥而已,不能再做那些亲密的动作了。
他低低呢喃着,像是做了什么天大的坏事一样,俊白的面庞微微染上红霞,双眸晦暗不明,流露着复杂的情绪...
再后来,又过了两年...
这时的沈宁雪才慢慢的领悟到了爱情的真谛,正如他所说的那样:
万里山河,锦瑟秀美,却不及他玉树松姿;
漫天繁星,璀璨夺目,却不如他暖风一笑;
沧海茫茫,神灵万物,却不及他独绝无双...
于是她如他所说,告诉了他,她的所爱之人。
她也亲眼见证了这个霁月清风的神邸,终于有一天眼神变换的如此之快...
先像是丢失了最爱的糖果的男孩一样悲伤惆怅,然后在意识到她口中的那个人是谁后,竟然瞬间转换为难以掩盖的惊喜。
失而复得,终得所爱,其中的历程艰辛,结局的美好激动,又岂是一言一语所能说得清的?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就将人拖到婚姻的殿堂——
在那个神圣而庄严的时刻,一双璧人,手携手,心连心,眼中唯有彼此,一起宣告着一生一世的唯美誓言...
树缠树绕树,相拥到耋耄
举案齐眉生,扶携度终生
想想那时,天地间只有彼此二人,耳闻是他,眼观是他,心想是他,梦绕是他...
两人甜甜蜜蜜,世间难求如此鸳鸯情伴侣。
而现在...
沈宁雪阖上眸子,微微扬起的脑袋却仍是止不住泪水滑落流下...
万里山河,荒无尘烟,没有你;
漫天繁星,破碎暗淡,不见你;
沧海茫茫,万里深渊,寻不着你...
阿修...我该怎么办...
你不在,我要怎么办啊......
纤细的指间揉捏玩弄的圆润棋子徒然坠下,清脆的一声蓦然响起,暖玉所制的白棋瞬间支离破碎,散落一地。
惆怅哀伤间,女佣小柔忽然又急匆匆的上来,焦急的脚步声和清亮的嗓音止住了她的思绪回涌——
“少夫人!外面有个漂亮女人要见你!”
“谁?”
沈宁雪不着痕迹的抹去脸上的泪痕,神情一凛,又恢复那副清冷的表情。
“是一个红头发的漂亮女人,她说她叫...叫雪梅!”
小柔一脸紧张、焦急、又带着兴奋的说道,从未见过少夫人有什么朋友,没想到今天一见就是这么有风情韵味的一位!
只短短一眼,就让人感觉浑身一震,她那魅惑的眼神微微一瞟,就顿觉心里一阵酥酥麻麻的心痒难耐,活像是要把人的魂儿给勾走似的!
小柔心里想着,若是这位这么貌美活泼有又个性的女人真的是少夫人的朋友,那少夫人是不是就不用整天冷若冰霜的对待她自己了?
没错,是对待她自己!
小柔很不明白,为什么别人有了荣华富贵之后都是满脸喜悦一身轻松的模样,而自己的少夫人却偏偏像是自己成了自己的仇人般...
身体一点也不知道保养照顾,明明丧子之后,身子已经垮了大半,却还是强撑着外出处理各种事物...
大半夜的也拼命熬着夜,逼迫自己查阅一份又一份不知名的资料,死活不休息。
问她为什么,她却只是回了句令人听不懂的——
“因为来不及,时间不多了。”
?
什么时间?
再这样你确实就时间不多了!
小柔不理解也不愿她再消耗生命埋汰自己的健康,作为合格的佣人,她只需照料主人家的生活起居就好了,所以她没什么话语权。
就只能多在吃食上费些功夫,争取把少夫人给喂的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
面貌外形也只是在必要的时候才稍加修饰,大部分还是为了遮住憔悴的面容...
有自己在的时候少夫人或许还会笑着打趣;
可若是没了自己,少夫人就眼神薄凉的把玩着棋子,时不时冷笑着什么...
看着像是被什么给附身了一样,着实渗人...
第一百六十章 请愧疚吧
“雪梅啊...”沈宁雪若有所思的念了一遍。
随后慢慢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寡淡的笑容,轻声吩咐道:“叫她上来吧。”
小柔兴奋的点点头,正要转身去请,却听沈宁雪忽然变了主意,蓦地站起来,稍稍整理一下睡衣的褶皱,随手套上一件外套,回眸启唇道:
“算了,还是我下去吧。”
“嗯嗯!”
小柔紧跟在她身后,脑子里忍不住想着门口那位究竟是什么样的朋友,少夫人好像很是重视的样子,居然能让一向冷淡的少夫人下楼亲自去接!
不过,这样也不是什么坏事。
真希望那位美丽的小姐能暖一暖少夫人,毕竟,从少爷重病之后,少夫人就越来越冷了...
有时站在她身边都会莫名的感到一阵阴恻恻的寒意...
小柔想着想着,身子就不自觉的战栗了一下,抬眼一看,少夫人已经走到大门,与那位红发美人聊了起来——
“你怎么这身就过来了!”
雪梅远远见着一身浅褐色大衣的沈宁雪前来,心下当即一阵激动!
然而还未看见女人露出的久违的笑容时,对方却望着她慢慢皱起了眉头,声音也沉了不少,微微有些责怪的语气——
“已经入秋,晚间温度直降,就这么一身单薄的裙子也不怕感冒?”
雪梅身着一身黑色绒丝连衣裙,复古典雅的设计更显整个人高贵不少,红棕色的大波浪卷发状似随意的披散下来,却又让人感到恰到好处的慵懒魅惑。
上挑的眼角即便只是正常的对视,也会让人感到如一丝电流忽然贯穿全身的酥麻,她今天的口红色号似乎比以往要鲜亮些,透露出了她的丝丝活泼俏皮。
只见她先是愕然一愣,呆滞了几秒后有些慌乱的手足无措,忙垂下脑袋,咬着下唇羞涩的说道:
“我、我这不是忙着、忙着见你嘛...就没有...”
她的声音忽地转小,以至最后完全噤声,浑身僵硬的站在原地任由沈宁雪一下脱掉大衣套在自己身上。
这一瞬仿佛世界都安静了,雪梅下意识的屏住呼吸,愣愣的注视着面前近在咫尺的冷面女人...
她似乎睡眠不好,眼底有稍重的青乌,纯净嫩白的面容并没有加以修饰,却理所应当的让人感到天神不过如此。
而此刻,这位宛如下凡的皎洁神女,正在一脸认真严肃的为自己披上她的浅褐色大衣,她眉头轻皱,朱唇轻启,似有些责怪,又有些无奈——
“你工作特殊,更要照顾好自己才是。”
“我...我...我记住了......”
雪梅又是缓缓垂下头,黑暗的环境下完美的掩盖住了她脸颊徒然升起的红霞,她指间紧紧拉着大衣的纽扣处,紧张的不停的摩挲着已经温热的扣子。
她低头不着痕迹的轻轻嗅着...
‘真好,都是阿雪的味道...’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竟一低头就能闻到阿雪的味道,此时心中更是激动难耐,厚实的大衣下,只感觉心中不停的“砰砰”直跳。
这短短的一瞬间,她似乎尝到了幸福的味道,嘴角也不自觉的向上勾起,羞涩的紧抿着下唇偷笑...
“走吧。”
面前蓦地响起沈宁雪的声音,她才恍然清醒,抬眸一见她已转身离去,顿时心下一紧,赶忙抬步跟紧女人的步伐...
这时墨宅的人也已经被沈宁雪换的差不多了,唯一还有实权主事的墨家家主墨迹权也已经沉迷于棋术中无法自拔。
外有沈宁雪为他处理干戈矛盾,内又有他一心信任的谢管家任劳任怨前后忙碌,他自然很是放心,便转居后院风景怡人之地,久而久之也不愿过问这些琐事了。
所以当墨家的保镖佣人看到少夫人罕见的在半夜邀请一个陌生的女人,他们也只是默默的转过目光,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雪梅被她一路带上楼,在她的卧室里,挥手示意旁人离开,于是这里就只剩下她们两个人了。
沈宁雪也不知道在找什么,背对着她翻着柜子抽屉,神情仍旧很是严肃的样子,叫人不敢贸然出声打扰。
正在雪梅百般无聊的环视着她住所的构造时,忙碌的女人忽然坐在她旁边蓦地拉开她的衣服,一言不发的一边拿起镊子碘酒药膏,一边为她处理手臂上的伤口...
“你...”雪梅惊呼出声,下意识的想抽回手臂,却被对她牢牢摁住。
力气不小也不大,正好在伤不到她的前提下,将人抓得死死的。
“别动,我先给你上药。”
她神色严肃的望着雪梅手臂上的伤痕,声音有些冷,还更多的似乎是心疼...
心疼?!
雪梅心中忽然闪过这样一丝念头,心中当即如一石掀起巨浪般的难以平静!
她默默的垂眸看着自己手臂上深深浅浅大小不一的伤痕,有平缓的划痕,崎岖的抓痕,青紫的斑点...
新旧交叠,不用多说,只一眼就能想象要她受过何等糟糕的待遇...
而这些,皆是因为自己的原因。
若不是自己需要她去蛊惑挑拨陈家兄弟自相残杀,她又怎会受到这般虐待?!
沈宁雪眸色一暗,抿着唇更加细致的为她上药...
相较于她的愧疚,雪梅此时心中却是一阵激动欣喜,仿佛要乐开花似的——
‘果然啊...阿雪还是这副性子,最看不得别人因她而受苦...’
她从之前就记得,阿雪这个人,若是她愿意,可以无偿为你做任何事情,即便遍体鳞伤也不会有丝毫怨言;
但是却最是受不得一心为她的人为她奉献出一点点好,哪怕别人只是手指碰破了点皮。
她最害怕纯净无暇的人受她牵连,最不愿毫无目的人因她受伤。
因为她会愧疚;
她会自责;
她会将所有的错都揽到自己身上。
然后,就会千倍百倍的对那个人好。
所以......
雪梅暗自一笑,果然自己弄出些伤痕,假装是被那些贱男人弄的,阿雪就会对她很好。
你看,都亲自替她涂药了。
还会因为怕对方疼而俯首凑近轻轻吹几下...
‘我的阿雪啊...你怎么这么傻......’
在沈宁雪看不到的地方,雪梅目光炙热的深深凝望着她,晦暗不明的闪过些许情绪,却又都被瞬间隐藏的很好。
她心中默默念着——
‘阿雪啊...你怎么这么傻呢...若是我不愿...那些人...又怎么可能会伤到我呢...’
‘阿雪啊...你这般傻...叫人怎么放得开啊......’
第一百六十一章 神秘组织
“我没事的...”
雪梅微微痛“嘶”一声,‘强装’着无碍的露出适宜的笑容,轻声道。
闻言沈宁雪眉头却皱的更紧,忙俯下身子再凑近一些,一边更加轻柔的用蘸着碘酒的棉花擦拭,一边轻轻吹着凉气,简直细致的不能再细致。
这下雪梅便安分了不少,乖巧的正襟危坐着,也不知是不是疼的,身子看着很是紧张僵硬的样子。
然而在沈宁雪看不到的角度,那红发女人却姿态慵懒的露出一脸得逞的笑容,模样贪婪的望着她面上的每一寸肌肤,目光充满了眷恋的狂热...
“好了。”
附身擦药的女人蓦地开口,收拾好一切后,便坐在另一个小沙发上,语重心长的嘱咐道:
“以后不要再这么任由那些人糟蹋了,身子垮了可再也补不回来了。”
就像烟罗一样,有些伤害,一辈子也遗忘不了...
响起那个面上大大咧咧,极其亲人;实则心伤难愈,满目疮痍的女人,沈宁雪便感到心中一涩。
顿了顿,思量片刻,而后启唇言道:
“作为酬劳,我可以帮你换个工作,或者,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给你足够的钱,远离这个地方生活。”
“嗯?”雪梅惊疑出声,反应过来后却是慵懒的侧倚在沙发上。
丹红的指甲有一下没一下的撩拨着自己的波浪卷发,极致诱人的红唇向上勾起,露出夺魄勾魂的媚笑,冲她抛了个媚眼,缓缓嗔道:
“我以为~你会说要养我呢~”
“也可以。”
沈宁雪一本正经的回答道,末了,又加了句:
“但我只能养你一段时间,时间过后,你还是要自谋出路。”
“不过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我会帮你解决。”
这是她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
等她报完仇后,便会随顾修云而去,必不能给她太多承诺,她只能保证自己还在的时候,保她衣食无忧。
但,女人,还是要自立一点,才不会处处受制于人。
此话一出,雪梅倒是愣了愣,似乎是没想到对方当真会同意,半晌才恢复笑容,打趣道:
“人家就是说着玩儿而已嘛~阿雪怎么还当真了?那张卡里的金额早就够付酬金了~”
面上虽是这么说,心中却早已乐开了花~
能与阿雪朝夕相处,是她梦寐以求的事,如今美梦纳入现实,触手可及,别提她有多激动了!
若非自己......
唉......
雪梅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然而面上还是那副笑语嫣然的模样,继续道:
“这些任务我可还没玩够呢,这么早就退出可不是我的个性。”
“还有任务?那也得先等伤好了吧?”沈宁雪还是希望她先养好伤。
她也知道雪梅与烟罗有所不同——
相较于烟罗的被迫无奈,雪梅却是强势许多。
她加入了一个什么组织,里面多的是像她这样的自愿加入的女人。
她们都是经过严格的训练,学习那些看透人心进而掌控人心的高超技能,利用自身优势,通过各种手段完成组织派下的任务。
目标多得是些商业大亨,名流权贵...
不过似乎她们这个组织的目的不纯,甚至像是在构织什么罗网一般,下发的任务竟都是集财夺权!
就如那陈氏,也是自己偶然间碰见她与陈氏职员关系匪浅,才知道原来她的任务就是搞垮陈氏,获得陈氏所有的资金人脉信息,然后再上交给组织高层...
于是,这样一来,她们便有了共同的目标——
吞噬陈氏!
沈宁雪的一个仇人正巧是那陈氏的副总,当初他为了一己之私,利用权势打压初露锋芒的顾修云,导致他被污蔑冤枉了好些年。
那些事情,在她还只是普普通通的喜欢他如阳光般璀璨耀眼的人设时,自然不会去过多理会事情的真实。
因为她那时虽小,却也明白那个圈子的是非黑白,对于局外人的她,自以为的所谓真相,怕也只是人家排练好的剧本罢了。
所以也只是淡淡的瞥过,不多评判。
然而在遇见他,与他相处了八年之久后,她可以很负责的告诉大家——
顾修云,便是真实。
他是人间理想,是她心中独一无二的神邸,是她拥入怀中的梦。
所谓的人设,本就是他无意间显露出来的气韵,他本就是为矜贵儒雅的翩翩公子!
从前他总是告诫自己——
人生之中错必多,如究既往几时脱?
豁达以对路广阔,有心何计他人说。
于是她便也如了他的愿,努力以温柔的面孔对待世界。
只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然时光荏苒,岁月蹉跎...
她的神邸终究还是飞往了天堂,而那恶魔却还徘徊于人间继续作恶。
此时的沈宁雪没了束缚,更不在意所谓的超脱。
如今的她,只想报复所有欺他害他之人,即便今后踏入阿鼻地狱,也在所不惜。
所以她便找来正与陈氏某部门经理打通关系的雪梅,与她商讨转移目标,选取裂缝与危机更大的陈家豪。
于是在两人的完美合作之下,昔日鼎足一方的陈氏集团才会在内忧外患的境遇下衰落的如此之快。
如今的陈氏只是一个空壳子,里面有用的瓤早就被雪梅一步步蚕食,运输给她的组织了。
她们分工明确,规则严明,管理强硬...
虽不知里面究竟有多少人,但看着选取的目标,想必也是个规模不少的组织!
但是怪就怪在,沈宁雪在得知这样一个组织,想要去查寻资料时,却发现根本无迹可寻。
再庞大的组织也总会露出些小尾巴...
所以沈宁雪不禁怀疑这个组织是否真的存在,又是以什么样的形式存在...
若是真的有这么一个组织的话,那么她们的内部凝聚力又该是有多强?
竟是一点风声都不透露!
就连搞垮一个集团的雪梅,也只是个B级的小会员,根本就不清楚组织的具体情况,只是每日等待着上面派发任务,审核任务罢了...
那些机密的资料,据说唯有A级以上的高级会员才会有所接触...
雪梅已然如此,那么那些高级会员实力又该有多强横?
这个小小的锦城,似乎比她想象的更加藏龙卧虎,暗流涌动......
第一百六十二章 新的任务
“不...”雪梅抬眸冲她神秘一笑。
“这次的任务目标恰好是个喜爱英雄救美的,如今我这一身的伤痕,恰恰是最容易得手的绝佳契机。”
“已经出来了?”沈宁雪有些惊讶。
陈氏的任务才刚刚完成不到24个小时,现在新的任务居然已经派发下来了?
然而雪梅却是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慵懒的舒展腰身,有些困倦的打了个哈欠~
漂亮的眼眸蒙上一层朦胧的水雾,看着倒有些清纯无辜的邻家小妹妹的感觉。
只见她微微点头,好似无骨的趴在沙发上,懒懒道:
“嗯~是个外省的暴发富,不过他们家也是好笑~”
雪梅想起资料里的内容,不禁扬唇一笑,讽刺道:
“他们家的小公子是个沉迷于英雄救美的中二少年,特别喜欢那种被人膜拜奉承、高高在上的感觉,或许也是受他那趾高气扬的暴发富父母的影响。”
“可这世上哪那么多美人受罪就正好被他碰上?”
“所以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他居然一面派人去欺辱那些无辜少女,一面又装作慈悲的样子去拯救...”
“呵...”
雪梅冷笑一声,眸底是一片嘲讽。
“暴发富...警惕性应该比较强...”沈宁雪思考着出声提醒道。
全是因钱而得来的地位权力,则更加看重钱财,每天疑神疑鬼的怕是连自己家人都得防备...
“那只是他的父母罢了,娇生惯养却又疏忽管教的小少年除了一些变态的心理,便也没什么深的心思了。”
“很有信心?”
“最多一个月”雪梅自信满满的笑道。
“既然如此,我也只能祝你成功了”沈宁雪微微一笑,眉间满是温和。
“嗯!不过...”雪梅忽然又变了语气,有些委屈的瘪瘪嘴巴说道:
“这次过后,我应该就能升为A级了,届时任务任由我自己挑选...”
“那不挺好?”沈宁雪疑惑出声,不懂她为何忽然难过起来。
“好是挺好...但是......”雪梅有些无赖的撒娇道:
“但是如果我犯了懒,不想做了,那段时间也就没钱了...”
“所以,你会养我嘛...?”
她还是有些不相信,甚至觉得现在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仿佛瞬间就会烟消云散,归于虚无,于是便再三确认道。
闻言沈宁雪失笑一声,肯定的点点头,说道:“放心,有我在,饿不到你。”
“那好~”雪梅痴痴笑着,活像个得了糖果的孩子般娇里娇气弯着眼睛望着她。
就这般凝望了对方许久,直至手机中蓦地传来一阵铃声,雪梅才如梦初醒般的赶紧甩甩脑袋,起身就要走——
“不住一晚?”
沈宁雪见天色已晚,约莫近了凌晨,不由得轻皱下眉,出声问道。
然后雪梅却是冲她摇摇头,微微一笑,微红的眼角迷离且复杂的望着她道:
“夜幕降临,黑暗才缓缓浮出水面,这时的一切恶行,都会显得如此合情合理,是个不错的时机。”
沈宁雪愣了一瞬,而后才了然一笑,轻轻点了点头,复杂道:
“注意安全。”
“好”
言罢,人便已然披着那件浅褐色的大衣离开...
夜幕之中,那一抹红发尤为惑人,漆黑的环境下,那抹优美又如利刃般锐利的上扬红唇,犹如暗黑城堡中的鬼魅妖魔,神秘妖冶...
诱人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甘愿落入无尽深渊寻觅探索;
又如篱笆上缠绕的带刺蔷薇,美丽而又危险...
黑暗中,那一身单薄的绝美尤物裹紧了身上的厚实大衣,鲜红的指甲紧紧抓着大衣的里侧,明亮的黑眸暗波涌动,在夜间格外骇人。
殷红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雪梅...雪梅...
“酷寒严冬中的一支傲然红梅,白雪皑皑,冰天雪地,万物俱寂,却抹杀不了你的生命,更掩盖不了你的美丽......”
从前,她是这么说的。
那是她人生中最绝望的时刻,她模子不错,五官立体,外表清秀,却只因长期的营养不良而面黄肌瘦;
又由于长时间的担惊受怕,内心恐惧而睡眠不好,精神萎靡...
所以那些客人连看都不会看她一眼,直直的略过去...
那时,她心中还在小小的雀跃欢腾。
她以为,没有被选走,就不会经历那些可怕的事情。
也不会与阿雪分开。
其实,在她看来,两人一起待在笼子里朝夕相处也未尝不可,虽总是食不果腹,但好在身边有人真心相伴。
沈宁雪那时确实是超然于常人的沉着冷静,于她而言就像是知心的大姐姐般。
仔细说来,她其实也没比她大多少,可她给人的感觉却总是安心的依靠。
她对她很好,好到她甚至生出了想要一辈子这样与她在一起,一辈子也不分开的邪恶心思...
但可怕的是,她竟然还不觉得有错。
但总是事与愿违,那里是罪恶的集中营,人口的贩卖地。
凡是皆以利益为上,又怎么可能去花费时间金钱去养一个什么用也没有的废人?
所以在她第四次为被选上的时候,那些人终于看不到她的价值了。
于是便冷硬的钳起她瘦的只剩骨架的下巴,恶狠狠的冲她说道:
“这里不养闲人你知道吧?若是第五次仍旧没有人选你,你该知道你的下场吧?嗯?”
无力反抗只能被提起的梅子此刻内心掀起一片漫无边际的恐惧,使得本就苍白的嘴唇更加毫无血色的不停颤抖着...
她当然知道...
前些天也看到过几个一直没人要的笼中人,被粗暴的拖走,拖到哪里并不清楚,
但之后,那几人便再未出现过了。
听到一些私下谈论时,她才发觉,那些人很可能是被扔进了黑市,要么做窑洞里不见天日的苦力,要么就会掉器官卖出去...
总之,他们不会白白浪费,他们会穷尽所能的榨干每个人的价值,即使那只是具尸体。
农村出身的梅子虽遭受过一些不公平的待遇,但心灵仍是纯洁淳朴的,她见过的最恶毒的事情不过是——
谁家子女不愿赡养父母、谁家醉汉又打了媳妇、谁家的鸡鸭又被偷了...
比起现在,一想到那些血淋淋的画面,梅子便胸中一阵翻滚,心中一阵胆寒,身子忍不住的战栗,牙齿控制不住的打颤...
第一百六十三章 傲雪寒梅
“我...知...知道了...”
“对不起...会...会...我会...努力的...”
“对不起...”
可怜的梅子哆哆嗦嗦的艰难开口,被拎起来悬在空中的无力恐惧感叫她大脑都无法转动思考,只得顺着他的话来...
阿雪教她乖顺,在没有能力反抗逃离之前,绝对不能惹到这些恶煞。
这些人,或许也不能称之为人了...
因为这些人,根本就没了人性!
阿雪告诉她,对待他们,就要像是对待家中忽然发疯的看门狗一样,要有耐心,要表露出自己的温柔无害;
但也要像是对待家中不讲理的蛮横大人一样,不要与他们争吵,要乖巧,乖巧到他们骂不出来,发不了火...
所以,及时她此刻脑袋昏昏沉沉的一片空白,她也能就着男人的话顺从的说出来,还强迫自己扯出乖巧的微笑...
果然,下一刻男人的脸色好了很多。
随即松开手,梅子干瘦的身子便如落叶般无助的飘零坠落在地,但她紧咬着下唇,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只是可怜兮兮的努力蜷缩着身子,将脑袋埋在双膝上,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这样一来,皮肤紧绷,她的骨骼处更显凸出发白,就像是见到了瘦骨嶙峋到了皮包骨地步一般的骇人...
“啧~”那人皱眉暗骂一声,随后对着一旁的看守不善的吼道——
“怪不得没人要,你TM来看看!就这干巴巴的样子,还没等来真格的怕就已经过气儿了!这样的你敢要?”
“给这些崽儿的饭该不会都是你小子给吞了吧!”
那被无端训斥的看守仓皇的低下头,沉默的等待着对方的‘教导’...
只见那人面上怒气越来越盛,像是把在自己熄的火都一下子发在他身上似的。
果然,下一瞬,那人便凶狠的踢了看守一脚,指着那人的脑门不停的扇着,嘴里还狠厉的放话道——
“三天时间,要是那鸡崽儿还是这副半死不活的鬼样子,你TMD就跟她一起死!”
“是是是...”
那看守忙出声应道,头上已然流下潺潺血水,与冷汗交融一致流下...
但他也愣是不敢反抗,甚至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弯腰伏着身子等着那人出完气儿,身影消失才缓缓抬起头直起身子。
抬起袖子心有余悸的连忙擦擦自己的额头上的血污...
女人娇弱,男人糙厚。
这里的人都是人精,那些个守门的糙汉子很是耐打,还没什么价值,即便失手打死了也只是多个器官载体罢了。
所以他才会把所有怒气都撒在那可怜的看守身上,下手狠厉粗暴,丝毫不会心软留情。
不过也不需要可怜同情他什么。
毕竟,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没用的软蛋常年被欺压,内心胆怯报复不了那些强大的人,便只能转身来欺负柔弱的女人,在她们身上寻找存在感...
那看守便是这样的人,这里的女人没少被他欺压过...
更是看自己弱小到一根指头就能碾死,所以更是无所顾虑的将自己的饭菜尽数倒在地上,用脚碾了碾,才会叫人趴在地上像狗一样舔着吃。
这样一来,自己的身体状况每日愈下,就算是死了也只能算是体质不行,与他无关。
所以,在得知自己第四次仍未被选上会有危险时,阿雪才教自己用这种方法,祸水东引...
而这,也只是第一步。
按照计划,三天后,他确实会惨死;
但自己不会。
自己会释放自身特有的闪光点,让他们发现价值,有了价值,暂时便不会有事。
思即此,梅子心中闪过一丝痛楚...
她没想到,因反抗客人而被打倒濒死的人儿,醒来第一句话便是沙哑的安慰——
“梅子...你知道寒梅吗...那是多么坚韧的花啊...大雪纷飞,满地苍茫,万物俱寂,生灵无息...”
“可唯有它,一抹嫣红,傲然凌于凛冬,不惧严寒,不畏生死,不屈法则,凌寒留香,经霜傲雪,尽数绽放自己的美丽...”
“所以啊...梅子...”
“你也应是那酷寒严冬中的一支傲然红梅,白雪皑皑,冰天雪地,万物俱寂,却抹杀不了你的生命,更掩盖不了你的美丽......”
“每个人皆是独特的,世间无二,你也有你的唯一,你的专属,你的未来...”
“找到你的闪光点,去放大它,修筑它,利用它,成就自己...”
“不要怕...绝处亦可逢生...何况...我们还没有到...绝境...”
沈宁雪煎熬着说完,身子一颤一颤的抽动着,倏地一咳,便是一口鲜血喷出——
血液溅到梅子枯黄瘦弱的脸上,那时她只是感觉眼前蓦地一红,温热甜腥的液体慢慢浸染了她懵懂纯良的瞳孔...
那一刻,她瞬间觉得,血液,似乎也不是那么恶心恐怖的东西了...
于是,从那以后,她再也不惧怕鲜血了...
她胆怯的眸子里渐渐衍生了一种名为‘冷漠’的情绪,孤傲无情的种子就这般在她内心深处生根发芽,愈渐长大...
她曾以为自己也会向那些人一般,失了人性。
却发现,唯有对沈宁雪,自己心中才会生出阵阵波澜...
她伤心,她也难过;
她痛苦,她也难耐;
她平静如一滩死水,她亦漠视周围一切;
她不言不语,她却心中百转千回,猜测她的想法...
本来一切都是好好的,她们朝夕相处,一辈子都可以在一起。
但是,她却违背了两人的誓言——
她竟——逃了出去!
独自逃出魔窟,却留她一人继续在地狱里徘徊!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啊沈宁雪?!
在得知她成功逃走时的一瞬间,她顿时心里一空,那陌生的不知名的糟糕情绪逐渐淹没她的理智。
她不知那是什么...
愤怒?悲伤?痛恨?难过?
她不明白。
她只知道,她不高兴,很不高兴!
比当初被卖到这里时更加难过一万倍!
情绪低颓的一段时间后,她忽然心思坚定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恨的,是的,该是痛恨她的不辞而别!
痛恨她的无声背叛!
所以,她要报复她!
狠狠的,一刀一刀的凌迟在她的心口上,叫她也尝尝那般支离破碎、痛不欲生的痛苦滋味!
于是,她冒险加入那个组织,去奔向那个让她的恐惧嫌恶胆怯...却有一线希望的未来!
因为她要谋求那一瞬的希望,去离开这个暗无天日的肮脏地方,走到明媚阳光下去刺出狠狠一刀的希望!
她要看看,外面的世界究竟有多好?
好到她的阿雪愿意不顾一切,九死一生的逃离。
于是,她也踏出了那一步,九死一生的参加选拔试炼...
第一百六十四章 我叫雪梅
那个组织很神秘,没人知道它何时建立,更没人知晓它的任何内部消息...
梅子也只是听人偷偷谈论过,那个组织,
一入终生不得出。
去参加选拔的后果只有两个——
成功,加入组织,成为会员,终生不得背叛;
不成,灌入迷药,成为痴傻,终生沦为肉脔。
若是中途退出,则下场更为凄惨,组织不会留下一个知道内幕的活人出去散播...
她不可避免的心生怯意...
但是,一想到沈宁雪,她又忽然觉得一切不过如此。
于是,她毫不犹豫的踏出那步。
试炼的内容很残酷,也很严格,她当时每场结束之后,总是忍不住的扶墙干呕...
但是没关系,那些苦难终将会过去。
终于最后的一场试炼——偷心
她成功了,便也结束了。
她至今都还记得自己神情冷漠的捧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站在她们面前时,她们的惊吓失色,震惊的看着她好一会儿才慢慢平缓下心来...
“这、这这这犯规了吧!”一个曼妙女郎被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这场‘偷心’,正如其名,偷得目标的心,获得目标的爱,让目标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即便是死也毫无二话的那种。
但这个孩子...
选拔的负责人却摇了摇头,勾起毫无笑意的嘴角,望着面上沾血的梅子,饶有兴趣的说道:
“不见得,人家只是按照字面上的意思罢了,算不上犯规...”
“不过...”她忽地伸出手,慢慢朝着梅子的脸庞摸去,指间冰凉的让人不禁心生寒意,心中一颤。
修剪锋利的指甲一下一下划着梅子的脸颊,眼神玩味带些嫌弃,似要划破一道血口子才好。
但梅子没有丝毫动弹,就连面上也是保持了那副漠然的表情,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只听那人继续缓缓说着莫名的话:
“不过...胆子倒是挺大...或许...会有奇迹也说不定呢...”
见梅子眸底毫无波澜如一滩死水般,丝毫没有好奇疑问或是惶恐不安的样子,那人也没了兴致,站直了身体睥睨着她,道:
“既然要进,就先给自己取个名字吧。”
“我叫梅子。”她漠然的开口,仰头望去。
可身旁的女郎确实不禁一笑,扭着曼妙的腰肢摇头笑道:
“小孩,这名字可不行,太土了!”
梅子转头看向那女郎,抿抿唇,又说道:
“雪梅?”
“雪梅雪梅...踏雪寻梅...好生高雅哦~”那女郎冲着严肃的负责人眨眨眼睛,询问道。
可负责人却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眉头紧蹙,目光复杂道:
“你最好还是换一个,这名字可能会你带来麻烦...”
末了,又补充道:“很大的麻烦。”
“那沈梅?”梅子问道。
“太俗。”
“宁梅?”
“一样不适合。”
“那还是雪梅吧。”
“这会犯了忌讳。”
“会死吗?”
“或许不会,但日子会难过很多。”
“......没关系,就这个了。”梅子沉默一会,还是坚定道:
“雪梅,我的名字。”
......
历时一个月的选拔之后,所剩不过半数。
她很幸运,虽然容貌不怎么出色,但好在气质傲然出尘,漠视众生的缥缈厌世,也成为了她的一大特色。
不过,这个组织可不是单纯的做些皮色生意,所以那些外貌气质也不是最重要的。
因此入选以后,她们还要经历三个月的魔鬼训练——
忠诚、魅术、杀人技。
棍棒、电流、催眠或是心理摧残,她们总是有些意想不到的可怕招数击垮人的意志。
无数人在这个阶段承受不住折磨,要么成了疯子;
要么最终选择服药退出,宁愿当个痴傻。
于是这关过后,所剩寥寥无几...
后面的训练便没什么危险了,只是很是劳心费神些罢了。
可过了这三个月,便要终生与危险为伴了...
学成后的众人便成了正式的F级会员,开始完成组织布下的各种任务。
由易到难,完成一定指标,便可晋级——
F—E—D—C—B—A—S—SS...
等级逐渐增高的同时,任务的危险系数也越大,目标的身份、地位、警惕程度皆会升高,一不小心便会暴露身份,身死异处。
这也是她们不学那些武术,直接学习各种杀人技的原因。
一旦身份暴露,便是难逃一死,只是区别在于:
是自杀、还是被杀了。
对于身体柔韧速度敏捷的女人来说,杀人技无疑是最好的自保手段,顷刻间便能取人性命。
销毁一切资料信息后便可离开现场回到组织接受审讯,然后重新分配任务。
然而若是心有犹豫,未能成功,那下场便不只是死亡那么简单了...
毕竟,这个神秘的组织从未出现过,一旦发现了什么苗头,那些隐没在暗处的狼便会抓住一切机会,不择手段的探寻这个神秘的组织。
进而合作,或是吞噬!
所以层级越高,人数便越少,等到雪梅成功做到B级之时,回顾身旁的人,却皆是一幅幅陌生面孔...
那些曾经与她同期的女人,死的死,疯的疯,傻的傻...
唯有她,成功从最底层的F级,一步步,踩着人性与鲜血,爬了上来。
然而到了这个等级之后,她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她执意要用‘雪梅’这个名字时,那些人一脸复杂的神情...
原来是因为这个名字,与组织顶层的管理人员名讳相撞,虽不相同,却很是相近。
于是在她孜身一人走到B级以来,就有很多陌生的前辈有意无意的给她使绊子...
或是任务目标被抢,或是任务途中被人加害,或是求药被刁难......
组织的药是特定的,专门为她们这些容易遍体鳞伤的人准备,也不知是用了什么原料,总是效果出奇的好,连一丝疤痕也不会留下,也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这对她们很重要!
所以即便是被挤兑鞭笞,她也会强忍着去求药。
她需要任务,她需要晋级,她需要权力,她需要资本...
她需要这些,去狠狠的教训那个可恨的女人!
所以,靠着对沈宁雪近乎疯狂的偏执执念,她成功的坚持了下来。
也将心中愈渐滚大的阴暗情愫归结于对沈宁雪的痛恨...
她也一直这么确信着,笃定着,执行着...
第一百六十五章 此恨为爱
可直到那天——
她成功的报复了沈宁雪!
她亲眼见证了她被她亲身母亲推下高楼的瞬间!
那时她眼中是那么的绝望,她的泪水,她那不可置信的目光,她急速坠落的身姿...
都是那么美...
美的令她失神,让她察觉不到心中那大仇得报的畅快。
她只是觉得心中蓦地一阵刺痛,莫名的情绪如漫天愁云般飘转而来,将她严严实实的笼罩在一片消沉难喻的阴暗中...
她不懂......
但她想,或许是因为沈宁雪被救下了,仅仅是断了一条腿而已...
哦,难怪会不畅快。
原来是预感到她不会死啊...
那没关系,继续吧。
诛心,可比杀人好玩多了!
她一定是不想要沈宁雪死的那么快,想要再虐一虐,令她痛彻心扉,令她生死无望,令她满面死灰才对!
对!没错!是这样的!
一定是的!
她坚信道。
自己在地狱里努力挣扎八年的动力,怎么会错呢?
一定是嫌沈宁雪死的太轻了,自己不开心罢了...
一定是的!
她这般安慰着自己...
于是,第二次,她又出手了——
这次沈宁雪被他的父亲再一次的卖了,为了她最厌恶的毒品,将她绑架,一面跟她那个丈夫索要钱财;
一面为了取悦同伙的绑匪而不断的用刀刺向他的亲生女儿...
于是,她很荣幸的,再次见到了沈宁雪面如死灰的绝望表情...
看看她那不可置信的惊恐眼神,让她还敢相信别人?
报应!
阿雪,这都是报应啊!
哈哈哈哈哈...
谁让你擅自离开我的?
你看看,除了我,还有谁会真正在意你?
哈哈哈哈——
那是心中又是一阵尖锐的剧痛,痛的我几乎喘不过气来,但是我还是在笑呢...
阿雪,你看我有多恨你啊...
我在昏暗的小小空间内,透过屏幕慢慢欣赏着你逐渐绝望落泪的样子,你的眼神多么令人心碎啊...
但是阿雪,我笑的可是很大声呢,那应是我在经历八年的压抑之后,笑的最放肆的一次了吧?
你看,我笑着笑着...
眼泪就掉下来了...
源源不断的滚烫泪珠灼伤了我的脸颊,我不禁抬手拭去,可那泪水却好似决堤之泉,愈来愈多的流下...
阿雪啊...
我的阿雪啊...
真是个傻子呢...
你怎么会相信那些人会真心爱你呢?
你的母亲要杀死你,你的父亲要卖了你...
连亲生父母都不疼不爱的可怜人啊...
怎么敢相信那个戏子会真心爱你呢?
那个看上去一层不染的贵公子,他只是贪图你的容貌,玩玩你罢了!
若是他知道你的过去,与我一样从魔窟里出来的人,心里早就是一片溃烂暗黑的人...
你觉得,他还会爱你吗?
但是......
我好像错了...
我将你的信息发给那个人的之后,他却好像没看见一样,对你始终如一的好。
但是为什么呢?
不应该啊...
男人不是最讨厌肮脏的女人了吗?
他为什么还会冲你笑?
那种温柔的笑,让我觉得好刺眼...
真的好刺眼...
但是,真正让我痛的是——
你对他的笑!
为什么?为什么啊姐姐?
那么开心的笑容,看起来是那么的甜美,那么的幸福,那么的美好...
但是为什么不是对我呢?
你怎么从来没这么对过我笑呢?
你只会安慰我,教导我,哄着我...
但是我也想得到这样的笑容啊!
阿雪姐姐是忘了我了吗?
为什么你要对他笑呢?
我不喜欢,很不喜欢。
那是不是,没有了他,你便会想起我了?
会的吧?嗯?阿雪一定会的吧?
我也想啊...我也想站在阿雪身边,成为阿雪关心的人啊...
成为...阿雪的心上人!
这个想法一出来简直将我吓了一跳!
我慌乱的捂着心口思量了许久...许久...
白天,黑夜,一天又一天,我呆呆的坐在窗边探寻自己的内心...
才知道,原来,我对你的恨,
是爱啊!
真是可笑...阿雪,我怎么会爱你呢?
但更可笑的是,这份爱竟是在我坏事做尽之后才幡然醒悟得出的结论。
阿雪,我伤了你...
狠狠的,伤了你...
但是我也是个人,我也会有贪婪,我也会有自私...
所以,我要杀了他!
他是你的枕边人,他知道我给他发过诋毁你的信息。
我好怕...好怕他会哪天突然查到我...
然后告诉你...
我决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顾修云必须死!
但在我想着该如何毫无痕迹的杀死他时,他竟已经坠海而亡了?!
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他死了,这下所有与你有关系的人都不在了,阿雪你便真正只有剩下我了。
所以...我终于可以来到你身边了!
但是,为什么你身边又出现了一个人?
墨沉枭?那个男人又是哪来的?为什么你身边总会有那么多的人?
而且为什么...你要忘记我?
那个顾修云就这么好?不就是死了一个人吗?至于伤心欲绝到记忆错乱吗?
我不懂,却似乎也有些懂......
原来心中满满装着一个人的感觉,是这样...
后来为了打探消息,与墨宅的一个女佣相识,才知道原来阿雪失忆的原因是服用了一些药物所致。
那些药长期服用副作用很大,甚至可能会逐渐变成一个痴傻!
那怎么行?
我必须要就救阿雪!
哪怕再被鞭子打的遍体鳞伤,我也一定要拿到解药!
但是阿雪...似乎不信我...
是因为失忆了吧?一定是这个原因!
没关系,只要她恢复记忆了,就一定会想起来的!我会等,等到阿雪重新想起我!
可是...她为什么还是只记得顾修云...
她清醒后的每一件事,都是在为复仇做准备,她甚至,不曾打听过我...
看着她不惜伤害身体来取得信任,我的心就好痛...好痛...
既然她一心只有复仇,那应该也不会在喜欢上其他人了吧?
不如,我去帮她吧?
反正顾修云只是一个死人了,即使阿雪依旧深爱着他又何妨?总归他不会再回来跟我抢阿雪了。
我犯不着跟个死人较劲,只要以后陪在她身边的人是我便好!
于是,我一直努力的往上爬,比以往更加拼命!
我,定要获得权势地位,做阿雪坚不可摧的后背!
阿雪曾说什么?
那个墨家的狗腿子墨零?不杀他的理由是:“他很厉害,是一把好刀。”
阿雪现在需要帮手,我知道的,但还是很气愤...
为什么非要收服那个男人呢?
我不好吗?
我一心一意都是你啊...
只要你愿意,我也可以成为你的刀啊...
你为什么...都不看一看我呢...?
是不是因为...我太弱了?
没关系,我会努力的!我会一直往上爬,成为A级以上的会员,我便有了自主选择的权力,有了帮助你的能力,我就可以一直呆在你身边了。
阿雪,就让我,成为你的刀吧...
一把永远不会背叛的——利刃!
第一百六十六章 虎穴龙潭
凌晨一点,黑云密布,寒风刺骨,冷冽的狂风纵情呼啸,吹得下方一行人衣袂飘扬,浓重的肃杀冷意尤为骇人。
“少夫人这时前去...”谢管家有些犹豫,并不赞同沈宁雪的做法。
夜黑风高,人手又只能带区区几十人,潭龙帮会这时邀见,显而易见的醉翁之意不在酒,此去怕是凶多吉少...
“龙潭虎穴,也得去了才知;鸿门宴的赢家,可还未定呢。”
沈宁雪直直的望着漆黑的天空,眼眸平淡没有一丝波澜,启唇淡淡道:
“况且...这是我上位后的第一次集会,不可不去。”
那群虎狼正野心勃勃的盯着墨家这块肥肉呢,从前在墨沉枭面前占不到什么便宜,就开始将目标都转移在新上任的墨氏集团总裁身上了。
在他们看来,新上任的沈宁雪没有任何靠山背景可言,能获得墨迹权的青睐登上总裁之位已是几世休来的福气了。
现在恐怕就一脸欢喜的等着感恩戴德呢!
墨沉枭城府深,他们得不到什么好处。
但是这个女人他们却很有信心,没什么经验城府的小姑娘,估计只要稍微吓唬吓唬,就什么都招了;再哄一哄,还不立刻唯他们马首是瞻?
所以这一次他们定会全员出动,等着给她一个下马威!
最好再威慑威慑,让她不敢动心造次!
而若是今天她不去,就证实了自己胆小如鼠,怕了他们...
届时他们更会得意的直接露出獠牙等着上来狠狠的啃上一口。
所以,今天,她不仅要去!
还要大大方方的去!无所畏惧的去!
狼以为弱小无助的兔子是猎物,殊不知,那只是身后的猎人抛出了一根骨头罢了。
沈宁雪神色仍旧淡漠,只是目光深深的望了谢管家一眼,随后就带着20名保镖去了盘龙湾...
谢管家微微颔首,心下明了。
随即便疾步前往墨迹权所在的后院,如实禀告着——
“老爷,少夫人去了。”
“嗯?”墨迹权被人从被窝里唤醒,神志还有些迷蒙不清醒,揉揉太阳穴皱眉问道。
“潭龙帮会那边召开夜会,属下没能拦住,少夫人已经在去的路上了...”
“潭龙...”墨迹权瞬间清醒,垂眸陷入思考...
随后扬起一抹满意的微笑,评价道:
“倒是个有胆识的。”
罢了,又问道:“带了多少人?”
“20人。”
“20?!”这下墨迹权真的惊到了,抬头震惊的看着谢管家的眼睛,审视了半晌也没发现一点说谎的痕迹。
于是心中一怒,猛地拍了一掌床榻,横眉怒目道:“荒唐!简直是胡闹!”
每次集会皆存在风险,毕竟人心隔肚皮,谁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脑子一抽直接把人扣下来!
反正每次集会的地点都是极其隐蔽的,也只有帮主及各大会主才能进去谈判,其余的人皆在远处守候,谁也不知里面会发生什么。
就算在里面杀死了一个会主,其余人也只会分割那人的财产势力,一锅端了外面的人,再随意找个由头掩盖事实罢了。
从入会至今,这样的事情还少吗?
所以为保安全,帮会协议商定,每方就都带一百保镖去,主人入会皆不许配枪,保镖守着门口等候会议结束。
如现在,那个沈宁雪居然胆大包天的只带区区20人!
那跟只身前往有什么区别?!
白兔入了狼窝,焉能留下尸骨?别说全身而退了,怕是连渣都不会剩!
“她这是要干什么?带着20人去送死?真以为墨家强大到潭龙不敢动她?我会护她?墨家会护她?”
墨迹权激动的一连串问出几个问题,虽然当初选她只是因为她乖巧有能力,是个很好的棋子。
但现在自己也差不多用习惯了,若是她真的回不来了,临时在找一个这么合适的,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可若是找不到,墨家群龙无首,墨沉枭一直昏迷不醒,自己一上任就得被潭龙吞个干净!
真是难办了...
正在恼怒踱步间,谢管家适时的出声解释道:
“少夫人似乎并不担心,她带走的那20人,是墨家培养的最好前20名暗卫。”
“她就是狂妄——等等,你说什么?20人全是暗卫?!”
墨迹权忽地愣住,不可置信的转头直直的望着他,心中倏地一阵不妙感袭来,眉色凝重道:“她这是要做什么?”
暗卫是每个世家私下培养的特工,从3岁起就接入墨家,培养他们对墨家绝对的忠心,再进行残酷的训练,层层选拔...
最后剩下来赐予‘墨’姓的,皆是以一敌百不可小觑的中流砥柱,更是世家的最后杀手锏!
轻易不见人,见人必见血!
这是世家用来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时,才会出动的底牌。
而如今,她竟就这么带出去了?
“谁给她的权力!”墨迹权心中略过一丝不安。
暗卫杀伤力太大,且只服从每任家主的命令,绝无二心!而现在,为什么会听从沈宁雪的命令?!
谢管家抿抿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着着实有些蛋疼...
最后,在墨迹权心中不安渐渐放大之时,他才终于开口提醒道——
“老爷,是...是您给的权力...”
“上回陈家那次,您就给了,只是少夫人没有用到而已...所以那一次的命令机会,就转到这次了...”
闻言墨迹权一愣,仔细回想起来,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
当初自己担心沈宁雪斗不过陈家的老狐狸,便给了她一次动用暗卫的权力,想着让她暗中解决了那群老狐狸...
却没想,陈家居然先行死于了内斗,兄弟相残,让她坐收渔利,这才保留了一次机会...
心中的那什么东西即将脱离掌控的不安瞬间便消失了。
只是墨迹权的忧虑还是未减,心中忽然涌上一个他想也不敢想的荒唐想法,惊的他心中一跳——
她该不会,直接蠢到用那些20人,杀了其他六方势力吧?
那些暗卫是厉害,但潭龙的人又怎么会是庸才?两者相较量,势均力敌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沈宁雪...你可不要犯蠢啊!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一叶障目
盘龙湾,漯河山庄,九曲庭——
郁郁葱葱的暗绿色丛林层层围绕,将内部的道路给遮了个严实,弯弯曲曲的大小路段穿梭林中,幽深不见出口的小道在夜色先显得如此神秘莫测。
路上每隔几米的距离便会有两个黑衣带着墨镜的保镖对立着伫立在此,也不知是在为来访者指路,还是为了保密而采取的保险手段。
一行人随着指路的明灯弯弯绕绕过了几个圈,才终于看到前方不远处的方庭木屋——
深褐色的木质被岁月打磨的早已光滑,一圈圈暗色的年轮附在其上,将整个木屋都渲染了几分深远古旧的庄严之感。
灯火之下,气氛有些沉寂的压抑,黑夜之中又像是远古莅临的神秘古堡,诡秘神秘...
沈宁雪摆摆手,让身后的保镖也按例站好,等在门外,自己则脚步沉稳的慢慢走了进去——
屋子不小,是按照会议厅的构造摆设,偌大的空间内,古玩摆件放置的恰到好处,盆栽喷泉间不停的弥漫着氤氲雾气;
泠泠水声是这里唯一的慰藉,空灵的响声不禁让人心生愉悦,稍稍放松下来。
足够坐满二十人的实木雕花长桌却仅仅摆放了七个席位,主位上那个正抽着雪茄把玩着指间扳指的彪壮男人,正是龚振纲——
龙潭帮帮主死后势力最大的一个继承人,此人亦是潭龙的现任副帮主,帮会中大小事务他都要过一手。
虽还不是帮主,却已然将帮主的姿态做尽了,由此也引发了其他人的不满。
正如他右边第一位的白衣男子——蓝洛。
如果说龚振纲是原帮主的左膀,那么这个蓝洛便是名副其实的右臂!
两人一个手握重兵,四处截杀抢夺,但毫无城府,野心不加掩饰,帮主死后则更为猖狂;
一个胸有城府,却自私狭隘,清俊雅致的文人外表下,藏着一颗近乎无情的狠毒心肠,温雅谈笑间,生死已两茫。
对于龚振纲的狂妄放肆,他虽心中不满,却也不会在面上表露分毫,有的只会在私下挑拨他与各会长的关系,煽风点火,火上浇油,他玩的不亦乐乎...
除了蓝洛,其余人皆是一身黑色西装,大拇指中套着身份的象征,脸色暗沉,让人瞧不出喜怒,周围气氛压抑而骇人,沉重的几乎让人喘不过气儿。
在他们看来,男人就该时时刻刻沉稳庄重,不苟言笑,像蓝洛那般整天笑嘻嘻的一张脸,就是个软趴趴的娘们儿,毫无男子气概!
对此,蓝洛表示自己无所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自己最清楚,面上虽是温润了点,却跟‘娘兮兮’完全搭不到干系。
只是这些人严肃惯了,看不惯自己一脸轻松悠哉的样子罢了。
呵...一群莽夫。
蓝洛乐得如此,因为只有这样压抑惯了的人,心中憋闷膨胀出了许多裂缝,让本就不严实的内心更加千疮百孔,利用的空间也就越大。
稍稍一点拨,就全都像个傀儡木偶一样听话了...
沈宁雪进去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番场景——
六个人,十二双眼睛齐刷刷的转头看向自己,上下扫了一眼又似乎嘲讽的轻嗤一声,慢慢转了回去,启唇悠悠道:
“沈总果然是个忙人,小小的一个会议,竟也让我们这些老前辈千等万等,好大的威风啊~”
一句话,既嘲笑了沈宁雪的来路不正:明明姓沈,却当了墨氏总裁,说白了,不过一个爬床的女人,沾了墨家的光罢了;
又讽刺她小小年纪,无甚根基,居然也敢耍性子当大腕,让他们这些陈蕴了几十年的前辈等着,说好听了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说难听了就是小家子出来的无名女人,毫无教养!
“王会长说的是,是我没有管理好时间,沉枭他身体不好,耽误了些时间,望前辈们体谅。”
沈宁雪面色从容,丝毫不见任何的羞愧恼怒,双眸平淡无波,只是歉意的淡笑一声,稍稍福了福身,礼仪周到的简直不能再周到。
看着轻柔温软的一个人,可说出的话却甚是犀利,虽是规矩的让人挑不出错,但听着总归是心里刺挠!
短短的一句话,不仅反驳了王会长因为她‘迟到’的发难,更是无形中嗔怪了老人不懂眷侣的缠绵心情,心里着急想要照顾丈夫竟也成了错!
而结尾的一句轻飘飘的‘体谅’,更是以绵弱的姿态暗讽他的无理取闹,身为前辈却毫无容人之量——
明明约定的时间未到,却只因她是最后到来的,就讽刺她的出身教养,着实没有身为前辈的风貌气度。
面对对方的嘲讽欺压,她不卑不亢的以礼相待,更像是直接一个巴掌甩在对方脸上,啪啪作响。
“既然来了,就坐吧。”为首的龚振纲出言打破了两人沉默的僵局。
沈宁雪微微颔首,抬眼寻了眼自己的座位,优雅落座。
在众人开口之前,沈宁雪先行从包里拿出一沓文件,分发在其余六人的面前,表情谦逊道:
“宁雪自知今天坏了规矩,特地搜罗了一些礼物赠予诸位前辈,还望诸位前辈不要嫌弃...”
方才被怼到胸闷面红的王会长见着了台阶,当即就冷嘁一声,垂眸看去,这一看,便是一惊——
“金丰银行?”他惊愕出声,蓦地抬眸看向沈宁雪,眼中满是疑问。
金丰银行是继陈氏之外,最大的一家银行,本来也是陈氏旗下,但奈何金丰发展太广,有了国外的产业,其管理者便心下一横,直接违约退出陈氏,成了金丰真正的老板。
此后一心发展金丰,虽有陈氏一直施压,但好在那老板也不是简单的人物,在诸多压迫下,他竟另辟蹊径,寻得了与陈氏对抗的法子。
此后更是一绝冲天,若非底蕴不够,牵扯过多,他将成为第二个陈氏,一跃成为锦城富豪之首!
不过可惜的是,也不知怎么,随着陈氏没落之后,原本应该得意的金丰却忽然止步不前,像是遇到什么瓶颈一样,甚至还有下降的趋势...
可尽管如此,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陈氏已经是被吞的连渣都不剩,那么金丰无疑不是最好的选择,许多人垂涎若渴,妄图谋而求之。
闻言其他人也是一怔,随之望去——
只见沈宁雪微微一笑,点头道:“听闻王会长对金丰期盼已久,晚辈也想不出其它的礼物,就直接将金丰送给王会长了,还望王会长不要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