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复苏
“沈宁雪,其实你也感受到了吧?”
眉儿狰笑着一步步上前,一双眼睛锐利无比,像是要剖开女人的心扉:
“只是不敢相信罢了。”
“为什么不敢相信呢?”
“因为...没有证据是吗?”
“哈哈哈哈哈——你当然没有!”
“因为他把一切都抹去了!”
眉儿一下一下解开上衣的扣子,从胸口里夹出一张有些损坏的照片,扔到沈宁雪身上。
沈宁雪下意识的接过,定睛一看,发现那张照片里是一个白色西装的男人正优雅的弹奏着钢琴。
白色钢琴与落地窗外的和煦阳光几乎要融为一体。
那个只露侧脸的男人在阳光下浮上一层温和的迷雾,叫人看不真切。
只是那显露出的微翘的嘴角,让沈宁雪感到一阵久违的熟悉感...
女人不禁放缓呼吸,神情严肃的盯着那张照片细细的揣摩着...回想着...
忽地——
那张照片里人影,像是一只利箭般,直直射向女人的大脑。
沈宁雪只感到一阵恍惚。
下一瞬,铺天盖地的痛意伴随着无数熟悉的片段如针尖般,密密麻麻、一齐涌入女人的脑海中——
“啊啊啊啊——”
沈宁雪失力倒下,双手痛苦的抱着自己的头,死死的抓着头发,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里布满了鲜红的血丝。
脑海中那些熟悉的片段一幅幅的闪过...
那些温情欢乐...
那些肆意娇媚...
那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
那个暖意融融的家...
......
和那个...
残缺不全的尸体!
“啊啊啊啊!不!不是!不要!”
沈宁雪蜷缩着身子,双手重重的砸向自己的脑袋,企图用着份疼痛唤醒自己的意识。
然而...
沉浸在痛苦之中无法自拔的,就是自己无法控制的意识啊...
可眉儿却觉得还不够,看着沈宁雪痛苦不堪的模样笑的越来越猖狂。
她不怕被人发现,因为这屋里的人,都被调走了。
被沈宁雪,这个蠢女人亲自调走的。
怎么算,都算不到她的头上。
眉儿慢慢坐在柔软的床上,很是惬意的享受着床上的温暖感觉,眯着眼睛懒懒的伸个腰。
瞥了一眼沈宁雪的现状——
不吵不闹,现在一直死命的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差不多了...
眉儿这样想着,随后缓缓开口,声音凌厉刺耳,直击角落里女人的心脏——
“你知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忘掉他?”
“因为太过痛苦而记忆错乱?呵~那哪能持续这么久?”
果然,角落里蜷缩着的女人猛然抬头,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床上居高临下的眉儿。
眉儿轻笑一声,继续道:
“因为少爷给你吃了破坏神经的药啊~”
“你时常头疼,不会傻到真以为是摔倒的后遗症吧?”
“傻子!那是少爷天天给你吃药的副作用罢了!”
说着便熟练的从床头抽屉里拿出一罐白色药瓶,倒出几粒白色药丸,在手中玩弄着...
“这个药啊~吃多了呢,也不是什么坏事,顶多会让人痴傻罢了。”
“是我好心~给你换了药,才让你渐渐又恢复正常,不然...呵~”
“不过你也真够可以的,嫁给自己的杀夫仇人,那个小白脸在天之灵会安心吗?会不会自己掀开棺材板蹦出来掐死你们俩?”
“哦~看我说什么呢!”
眉儿讽刺一笑:“你的那个他啊~可是重新被丢进海里,尸~骨~无~存~啊!”
这时沈宁雪忽然站起来,发了疯一样冲着眉儿过去,伸手掐着眉儿的脖子,死死瞪着她:
“你说什么!阿修在哪!他在哪!”
随后又像是自言自语一般:
“不会的...不会的...老板不是坏人...他会好好安葬阿修的...他会的!他会的他会的!”
“他只是有点喜欢我,所以才会把我捆在身边...但阿修跟他无仇无怨...他不会动他的!”
“你骗我!你在骗我!”
沈宁雪情绪激动的扼制着眉儿的脖子,可人在愤怒之下,弱点也是最明显的。
眉儿几下就挣脱了女人的钳制,一把推到沈宁雪,毫不客气的嘲笑道: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一个男人,会愿意自己心爱的女人时时刻刻想着别的男人?”
“真是可笑!”
“你的阿修跟他是无冤无仇,但是你呢?”
“因为有你,所以少爷才会醋意上头,让人把他扔下转轮角,活活溺死。”
“又怕他一直存活在你心里,所以才下药,一边让你彻底忘记他,一边又极力销毁他存在的证据,让这世上...再无他这个人!”
“这样就算有朝一日你记起来什么,他也只会告诉你,那只是一场梦...而已。”
“你说可不可笑?”
眉儿继续轰炸着沈宁雪的神经,一双眼睛锐利的探究着女人现在的情况,继续开口:
“顾修云那么与世无争的一个人,却因为你,死无全尸!”
“而你,这个罪魁祸首,却说忘就忘,转身嫁给了杀害他的仇人?”
“顾修云这辈子运气是有多差?才遇上你这个不折不扣的害人精!”
“沈宁雪,死的为什么不是你?”
“你死了,这一切便不会发生!”
沈宁雪仓惶的逃离声源处,一直退到退无可退,重新缩在墙角里一边低低哭泣着,一边在嘴边一直重复着一句同样的话:
“不是...不是的...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
眉儿一步一步走近,居高临下的睥睨的脚下的人,嘴里是凌厉的讽刺着:
“对不起顾修云就会活过来了?”
“对不起那些往事就过去了?”
“你还记得顾修云死时的样子吧?”
“被海里不知什么东西的东西啃噬的体无完肤啊~嘶~想想都觉得恶心!”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啊~”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你害死了顾修云!
你害死了你唯一的光!
你才该死!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
这些粘血的话语一瞬不瞬的直直刺在女人身上,刺的女人鲜血淋漓,却无能为力...
脑海中一直盘旋着这些痛苦的话语,萦绕耳畔,却挥之不去。
“不...不是...不是这样的...不是...”
女人无力的哭泣着,双手捂着自己的耳朵拼命的摇头...
却毫无作用。
眉儿看着女人的模样,只觉得心中一阵畅快,噙着抹得意的笑容,静静看着女人慢慢变得激动、然后...发疯!
终于——
“不——!”
一声痛苦的哀嚎,女人昏厥了过去...
第九十四章 溺海
夜深人静之时,点点星光在大海的波澜中浮浮沉沉,倒映出的星河璀璨夺目,却又让人觉得凄冷寒骨。
一弦锐利的弯月,慵懒的斜挂在灰暗的天边,皎洁明亮,映衬出下方高耸的灯塔上那个孤独的影子。
迎着凄凉、带着咸腥味儿的海风,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瘦弱女孩慢慢的,轻轻的走过来...
不知她从何处而来,只是能看到,她那双洁白如玉的双足,早已沾染了凡尘污浊。
纤细的脚踝似要割裂寒风,任凭海风无情的推搡着自己羸弱的身躯,也坚定不移的一步步走下去。
女孩面无表情的顺着楼梯台阶一直往上,脚下每过一处,都会留下一个暗红色的血印。
可她却仍是那副淡陌的表情,双眸无神的望着前方的一片黑暗浩渺。
终于,她走到了顶层。
失神的望着海天交际合一的地方,嘴里轻声呢喃着什么...
“阿修...你是不是在这里啊...我好想你...”
“好想...好想...”
女孩伸出手,抚摸着灯塔的石栏,望着下方一片漆黑、泛着冷意的海...
那曾是她最害怕的啊...
然而此刻,女孩脸上却没有丝毫恐惧之色。
“阿修,你会不会怨我啊?”
“我认错了你好久...忘了你...好久...”
女孩缓缓闭上了双眸,闭了盛着星辰的海,一滴温热的泪水从眼角悄然流下,顺着面颊滑落...
“啪嗒”一下,掉在冰冷的石面上,然后慢慢渗浸其中,不再具有温度。
“对不起...你会不——嗯?阿修?!”
女孩静如死水一潭的眼睛骤然迸射出亮眼的光芒,她猛的一下伏在冰凉的石栏上,眼中还闪烁着泪花,却蓦然的笑了起来...
她看到波光粼粼的海面上,竟浮现出了顾修云的脸!
还是那样温和,那样温暖...
如旭日阳光般,那是专属于她的光!
“小宁,我不怪你。”
他带着抹熟悉的笑容,暖意融融,让人不禁沉溺其中...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让你一个人在这冰冷黑暗的海里长眠...呜呜呜~”
女孩忽然崩溃大哭,手臂慢慢丧失了力气,顺着栏杆缓缓滑下...
她隔着石柱栏杆,贪婪的望着海面上那张随风浮动的脸,指尖细细的描绘着那人的轮廓,似要把他记得更牢些...再牢些...
“我不怪你的,小宁,别哭了,好不好?”
“我现在...可没办法替你擦眼泪了啊...”
耳畔传来顾修云的温润的嗓音,似在叹息,又似在安慰...
忽然,那道声音又像是在蛊惑一般,轻轻说了句:
“小宁,我好想你...我们回家好不好?”
“好!好!好!我们回家...回家...”
沈宁雪就这样缓缓站了起来,像似着了魔般带着抹惊喜的笑容,眼神空洞无神的一边这样呢喃着,一边慢慢爬上灯塔的石栏...
就那样笨拙的爬上去,颤颤巍巍的迎着冷风一摇一摆的站在那里...
寒风凛冽,可她却忽地的笑了起来,眼角弯弯,似藏着星辰大海,那么的明媚,那么的幸福...
而后——
“扑通!”一声响起。
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极为突兀刺耳,惊醒几只酣睡的海鸥,摇头晃脑的伸展一下洁白的翅膀,忽地猛的一挥——
展翅翱翔,隐没于天际...
她那么向往光明,冲着温暖与希望奔去——
却最终陷入无尽的深渊之中,只感受到了彻骨的黑暗与冰冷...
——————
——墨家书房——
“少爷,出事了!”
管家急匆匆的赶来,一边喘着大气,一边急速的说着。
而墨沉枭头却也没抬的继续翻阅着文件,只听他随意的问了句:
“门也不敲,忘了规矩了?”
“夫人、夫人不见了!在海里!”
男人手上动作一顿,随即阴沉的抬起头:“你说什么!究竟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
管家被这幅表情震慑一愣,随后肩膀处的突如其来的痛感将其拉回了现实,整理一下语言,忍痛说道:
“夫人的定位在屋里,但人却不见了!”
“我们查看监控,却发现夫人在昨天夜里打车走了,后来找到司机询问,才得知、夫人...夫人去了转轮角!”
“后来...人...便不见了...”
“你说什么!不会的!这不可能!”他这般信誓旦旦的喊着:“她很乖的,她一直以为我是...是顾修云,她很依赖我的!”
然而男人泛红的眼眶,和剧烈颤抖的双手却暴露出了内心的不安。
“少爷,少爷您先冷静一下,我们正在海里打捞,现在您最需要的就是冷静下来。”
墨沉枭:“你要我怎么冷静!她在海里?你说她跳海了?!我不相信!不相信!”
“她最害怕海了,每次提议去海边她都会直接拒绝,连靠近一点都会嚷嚷着害怕,怎么会跳海?”
“我不相信!我要去找她!去找她!”
一边说着,一边快步离去...
客厅——没有!
“她最喜欢吃甜品了,一定在餐厅!”他嘴里这样念叨着,像是为了说服自己一样。
然而...并没有!
“一定是累了,睡着了!她总是缠着我一起睡...一定是我不在,她没睡好...她很乖的...很乖的!”
可卧室里却只剩下一个装着定位芯片的项链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少爷,少爷您慢...”
管家说不出口了,因为他们家少爷伟岸的身躯此时却仿佛苍老的几十岁一般,抱头蹲在地上,怔怔的看着面前的项链出神。
忽地,管家垂下头,轻轻出声:“少爷,打捞队那边...有消息了...”
而后,管家只觉得面前一阵风刮过——
“少爷啊!少爷您慢点!慢点跑——”
......
下一瞬,他面色惨白的望着那块白布盖住的尸体,奋力抬起的手,攥了又松,松了又攥,如此反复...
最终,还是掀开了白布,痛苦的看着面前发白潮湿的尸体。
身体,终于不堪重负的直直跪了下去——
“对不起...对不起...”
他这般呢喃着,轻轻抱起冰冷的她,不敢使重了一分力道,生怕破坏了这个沉睡中的脆弱人儿...
一步一步,缓慢而庄重的走向别墅、客厅、卧房...
他轻轻的将她放在柔软的大床上,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那张苍白的、毫无血色的、微微发胀的脸。
他的眼中满是爱怜,嘴唇轻启,却叫人听不清楚在说些什么...
第二天管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张绝美的画面——
少爷他啊...
紧紧抱着怀中的尸体,嘴角微扬,似乎在笑着什么...
多么温馨的场面。
如果...
忽略掉少爷心口的那把刀,和满地干涸的血液的话...
第九十五章 原委
冷...
好冷...
阿修,你在哪里啊?
还是不愿见我吗...
我错了,对不起...
是我该死...
那,就这样结束吧...
但是...
错的人,只有我吗...
或许我是该死,但那些毁了我们一切的人呢?!
我努力向着阳光处生长,努力忘记过去,心怀希望...
可为什么?为什么总有些人要打碎我对生活的幻想?
你们杀死了我的光,摧毁了我的希望,却还希望我能接受一切,缩在角落里独自舔邸着悲伤...
不!我不能死!
至少现在不能!
恶魔尚在人间,所以地狱啊...再给我点时间吧。
那些欺辱过我们的人啊~
我要一瓣一瓣的撕碎你们的心脏!踩着你们的骄傲,用最痛苦的方式结束你们的生命!
以此...
祭奠我死去的爱人,破碎的家庭...
......
苍白的眼睑微微颤动,浓密的睫毛下乍现出一片阴霾冷冽的目光——
终是阳光散去,心中的噩梦睁眼了...
——————
墨家——
“小宁?醒了?感觉怎么样?”
墨沉枭倒了杯水回来后,就发现床上昏迷不醒的小女人面露苍白病态的揉着自己的小脑瓜,双眼懵懂迷茫,看到男人的一瞬间忽地露出甜甜的痴笑:
“阿修~我好想你~~”
“好了,我回来了,乖~”墨沉枭享受的女人的亲近,将女人搂到自己怀里,下巴搭在女人的头顶,闷声教训道:
“怎么这么不小心,自己在家也能摔?”
“我摔倒了?”沈宁雪仰头问道,一双黑亮的眼睛不停的眨巴着,迷糊的看着男人。
“嗯,我回来时佣人正在照顾你,还叫了医生来,索性没什么大事。”
墨沉枭像是松了口气儿般,又是无奈,又是自责,抬手轻轻刮了刮女人的鼻子,失笑道: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把你时时绑在身边才能放心?”
“啊~那你绑吧!”女人一脸娇羞的钻进男人的怀里,拉着男人的双手抱着自己,脸埋在男人胸口撒娇道。
正在男人伸手摸着女人的头时,怀中女人忽然疑惑出声:
“是哪个佣人啊?我怎么不记得自己摔倒了?在哪摔的啊?”
墨沉枭闻言,又是一阵无奈,弹了下女人的额头,缓缓说道:
“眉儿,时常陪在你身边的那个,说是给你拿甜品的时候,发现你摔倒在卧室里不省人事,当时可吓得不轻。”
可不料怀中女人却皱了皱眉头,扬起小脸认真的说道:
“可...我完全不记得啊...你确定是我自己摔的吗?我怎么可能笨到这种程度啊~要不查查监控吧?”
“监控坏了。”墨沉枭回应道,说着又双手抚着沈宁雪的头,出声问道:
“而且为什么,监控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你摘除了它?嗯?”
沈宁雪看着男人的眼底有抹审问的意味,似是不悦,便即刻瞪大了双眼,疯狂的摇着头:
“不不不,怎么可能是我啊?阿修担心我,想要时刻都看着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摘了它?”
墨沉枭:“可监控里的确实是你,这点不会错。”
沈宁雪:“不是的!我不会那么做的!”
一边说着,一边咬着手指头,极力回想着当时发生了什么。
忽然,女人猛的抬头——
“噢!知道了!监控里是不是还有眉儿?”
墨沉枭不解,却仍是“嗯”了一声,抓着女人的手指,不让她再继续咬下去。
“那就对了!”沈宁雪拍了下床褥,对着男人娓娓道来:
“我就说有什么不对!第一,是眉儿过来跟我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我才会生气的拆了监控。”
“第二,卧室里没有了监控,我是怎么摔倒、昏迷不醒的,也没有什么证据,就只得听她一个说的,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第三,我记得曾经我在浴室险些摔倒,你就给我换了双很防滑的鞋子,现在地板也铺有地毯,一般情况下怎么可能会摔倒?还一下昏迷了?”
“不过...”
女人又忽然委屈起来,缓缓垂下头,悄悄抬眼心虚的看了眼男人后,又赶紧低下头,绞和着自己的手指,闷闷的说着:
“不过...我不记得她说了什么了...”
“都不记得了?”男人问道。
沈宁雪弱弱的“嗯呢”一声,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拉起男人的小指,委屈兮兮的瘪嘴撒娇道:
“那我也不是故意的嘛...一想就头疼,喝药也不管用,好难受的...”
见男人面色微变,却仍是不开口说话,态度也不明,沈宁雪暗自一咬牙,下一瞬更加委屈,几乎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对不起嘛...我错了...”
男人见此,终生叹息一声,将女人拉过来,吻了吻噙着泪花的眼睛,轻轻揉着女人的肩膀安慰道: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好好查的,你也不要难过了,嗯?”
“嗯...”
女人闷声应道,不做过多言语,只是神色恹恹,丝毫打不起精神,没过多久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安抚后小女人,墨沉枭便悄声退了出去,冷着一张脸,坐在大厅里,漠然的看着下方低低抽泣着的女佣,不做反应。
听完了眉儿的哭诉,墨沉枭瞥了眼一旁严肃站着的管家,问道:“你怎么看?”
管理随机微弯了身子,恭敬的回答道:“这眉儿说的,也有些道理。”
“少夫人和善,对谁都是一幅笑吟吟的样子,也不会去处罚谁,佣人都喜欢少夫人,自然也不会有恶意的想法。”
“但是,这段视频里,确实是眉儿先动了监控,夫人才会发现。虽说是因为想要劝慰夫人,但用语不当导致夫人误会,以至于——”
“不是的!”站在队伍中的小柔犹豫半天,还是决定站出来为夫人讨个公道。
但当真正直视起墨沉枭那双阴沉锐利的双眼时,双腿还是忍不住打颤,一时竟也忘了规矩,直接就冲出来跪在中间,战战兢兢的说道:
“少、少夫人这几天的异常,都是因为眉儿在挑拨!”
管家刚想训斥,却被男人拦住,一边淡淡示意着小柔继续说下去。
“少爷出差这几日,原本少夫人还好好的,每日就是练习插花,学习礼仪,想着如何才能被老夫人接纳...”
“但是,眉儿却总是在一旁冷嘲热讽,一会又是说少夫人不知道少爷的喜好,瞎折腾。”
“一会儿又说少夫人身世低微,根本配不上少爷,还说...还说少夫人是认错了人...”
第九十六章 辩解
“啪——!”
手中的酒杯应声而落,墨沉枭阴霾的看着对方,沉默不语,但身边四溢的骇人戾气重的让在场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个个噤若寒蝉,微低着头,屈着腰,不敢直视那人。
过了许久,在一众保镖佣人都快要渗出了冷汗之时,男人才缓缓开口:
“你说,她认错了谁?”
声音低沉冰冷,不带一丝情感,霎时让跪在地上低低抽泣的眉儿脊背一凉,如同跪在一片荆棘针芒之上,惶恐不安却又动弹不得。
“少...少爷,我...我....”
“不会说话?那以后就都不用开口了。”
墨沉枭冷冷一声,似藏着些许残忍的笑意,另人闻之胆寒。
“少爷!少爷...”眉儿惊恐出声,下一秒头脑快速转动起来,很快,便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少爷,我并非这个意思!”
“少夫人知道自己难被墨家长辈接受,所以一直苦寻方法,每日也只睡了五个小时,醒后便练习那些不喜欢的事情...”
“但是,少夫人无论再怎么样练习,只要改不掉那个称呼,她就一直不可能被接纳!”
“夫人大度,只有少爷少夫人两人能好好的,便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老夫人呢?”
“老夫人固执古板,若是知道了,绝对不会允许这般荒——有违常理的事情发生。”
“一旦传入老夫人的耳中,少夫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堂堂正正的进墨家不说,更有可能会、会被直接...”
眉儿看着男人的神色愈发阴冷,于是声音越说越小,最后细若蚊吟,渐渐停了下来,没敢再继续说下去。
男人紧绷着下颚,面上阴沉,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右手指尖一下、一下的敲击着座椅扶手,发出“嗒、嗒”的声响...
只听男人道了句:“继续。”
“是...”眉儿接道,继续声情并茂的娓娓道来:
“少夫人用心良苦,我们做下人的也会有心疼的时候,所以...”
眉儿空咽了一下,偷瞄着男人的表情,抿抿嘴唇继续道:
“所以我便想着,能不能帮少夫人改掉这个习惯。”
“可少夫人在这件事上很是执拗,若是温声细语行不通,那不如就试试...严厉一点?”
说着眉儿又挤出些泪水,顺着脸颊不断流下,看着倒是楚楚可怜,情真意切:
“我本以为这样做能有些改变,对少夫人来说是好的...可是...呜呜呜...可是却不想总被误会...”
“既然人不信,我又不爱解释,索性就等结果出来那天再见成效!只有少爷少夫人能好好的...”
“那我...我...被诬赖,被指责...又有什么关系呢...呜呜呜...”
虽未指名道姓,但这在场又有谁人不知?
果然,此话一出,众多怀疑指责的目光瞬间射向小柔。
位置一下颠倒过来,小柔整个人都是懵的,望着那排黑压压的人群,又望了望管家和少爷。
见无人相信自己,顿时委屈的眼眶发红,泪水模糊打湿了眼眶,却终是没有再说什么,咬着唇,低垂着头,默默接受了...
眉儿哭得很是凄楚,让墨沉枭略感烦躁,不禁抬手按了按眉角,不耐的说道:
“行了,既然是一场误会,那便不用多说了。”
这些天也不知那些对头究竟怎么了,总是钻着空子打压鸿阅,抢夺资源不说,还想方设法的泼脏水。
墨父那个时期的灰色烂摊子还未完全摆平,现在又出了别的幺蛾子,也是够头疼的了,忙里忙外,不可开交,连家都回不了。
偏偏自己为了墨家努力拼命了这么久,只想要心爱的女人能有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堂堂正正的出现在世人面前,竟也是错的?!
可...自己的一切都是他们给的。
就算现在已完全有能力推翻他,做明里暗里真正的掌权人,但是...
若真是那般做了,六亲不认暂且谈不上,但狼心狗肺确是绰绰有余。
若这人真能改变沈宁雪,虽是方式拙劣了些,但只要有结果...那倒也不是不可行!
“你说你有方法?有多大把握?”
“有!一个月!给我一个月就可以!”
眉儿还未从劫后余生的喜悦中反应过来,就又快要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砸昏了头脑,当即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一个月...不!不用一个月!
眉儿暗暗窃喜着...
就算这次没疯,但看看沈宁雪那被药物损害过的脑子,不用一个月,就能活活逼死她!
到时候,有了老夫人的扶持,自己还怕上不了位?
“就这样吧。”墨沉枭淡淡出声,结束了这次审问,起身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就要大步离去。
走了几步后又忽然顿住,头也不回的冷声警告道:
“所有的方法,不准以伤害本人为代价,若是少夫人出了什么事,你也不会好过!”
随后大步扬长而去,肃然森冷的气氛瞬间消散,头顶欧式风格的水晶灯散发着晕黄暖意的光芒。
几人抬头看着那模糊的光影,才终于松了口气儿~
这一夜,一切安然无恙...
墨沉枭回到卧房,看见床上仍旧熟睡着的女人,温和的勾起嘴角,轻手轻脚的关上房门,褪去衣物。
小心翼翼的拉开被子,一边观察着女人的反应,一边悄悄的抬腿,躺在床上,再轻轻的盖上被子。
拥着女人柔软温热的娇躯,亲了一口安然熟睡中的甜美脸蛋,然后得意一笑,像是得了梦寐以求的糖果的孩子般,一脸餍足的躺在女人身侧。
渐渐的,也随之共入梦乡了...
这或许,是他最舒心自在的时候了。
也只有在这里,在此刻,他才能放下全身防备,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般,一身轻松的沉沉睡去...
......
而此时,小柔在床上却转辗反侧的难以入眠,她也不知眉儿说的那些是真是假,或许掺了真的假。
但若是反驳的话,一则,她确实没有什么证据。
二则,她...不敢...
她本就是个怯懦的人,因为少夫人的真诚相待,温柔鼓励,才渐渐有了些胆色,敢说敢笑,敢抬头直视着对方。
但...也仅限于少夫人了。
今日疯狂的冲动一次,已是用尽了全部的勇气。
现在回想起来方才的场景,还是一阵后怕,后脊发凉,哆哆嗦嗦的藏进被子里才能获取一点安全感,却仍是不敢露出一双眼睛。
‘眉儿绝对没安好心!’
她是这样想的,仅凭那几次嘲讽挑拨,便足以断定了眉儿她不是什么好人。
小柔生性怯懦,与之相伴的就是敏感多疑,即便相处时间短暂,也能很快的分辨人心善恶。
她不会看错的...
小柔这般坚信着。
但少爷相信啊...
怎么办...
第九十七章 蛊惑
“唔~别~痒~~”
睡梦中的沈宁雪呓语出声,人还未完全醒来,便已清楚的感觉到腰间有一只大手在不规矩的缓缓游走,一下,一下的撩拨着女人敏感的肌肤...
她扭了扭身子,无意识的拍了一下作怪的手掌,不舒服的“嗯呢”出声,又裹着被子继续熟睡起来。
可身后男人却不乐意了,一双大手变本加厉的肆意摩挲起来,见女人正挪动着身体逃离自己,顿时嘴角一沉。
下一瞬长臂一伸,直接将女人捞过来,抱个满怀,感受到怀中真真切切的柔软,才露出一丝和煦的笑容。
接着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女人的发顶,鼻尖用力嗅着女人的发香、颈间的体香...
接着往下...
“嗯~”
沈宁雪终于忍受不住的转过身,双手抵着男人健硕的胸膛,一脸控诉的嘟囔着:
“睡个觉都不让...你好坏啊...”
声音软糯甜美,带着早晨初醒时的喑哑,竟别有一番韵味。
墨沉枭一听,顿感不妙,果然,
正巧怀中的女人不安分的扭动了一下——
正当男人要有所作为之时,怀中的女人却猛地后退一段距离,将自己严严实实的卷在被筒里,泪眼汪汪的看着对方,委屈道:
“我...我不舒服...”
这时男人才恍然想起,这个可怜的小家伙刚从昏迷中醒来不久,可禁不住这些。
但看她这幅模样,若是不欺负欺负,不就可惜了吗...
于是男人眼/神/饥/渴/的紧紧盯着面前的女人,慢慢靠近...
忽然,男人伸出一只手就要往沈宁雪头上摸去,女人的眼中噙着的泪水瞬间就滴落下来,打湿了被褥。
然而,意料中的力道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轻柔怜惜的爱/抚,继而慢慢移向耳朵...
捏了捏女人的柔软肉/感/的耳垂后,又轻轻滑向泛着粉嫩红晕的脸蛋,接着轻轻一揪,邪魅笑道:
“我像是那种饥/不/择/食/的人吗,怎么怕成这样?”
“你乖乖休息,我去冲个澡,嗯?”
然后在沈宁雪发愣之时,上前低头轻吻了下女人的额头,而后在女人耳边轻轻吹了口气儿,低沉沙哑的嗓音缓缓响起:
“可不要偷看啊...”
“谁要偷看你!”沈宁雪顿时羞红了脸,反应过来后羞愤的冲着男人的背影扔了个枕头。
却在将要砸到目标时,被浴室的门及时挡住,然后无情的掉在地上。
随着“啪”一声的关门声响起,浴室内也传来了男人低沉爽朗的笑声,似是在展示着自己此刻的愉悦心情。
在门关上的瞬间,床上的女人也瞬间变了脸色,原本懵懂羞涩,甚至有些潮/红的面色竟一下子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暗冷意。
只见女人麻溜儿的下床,冲到衣架上翻找着什么,不到一分钟,便拿出一个低调奢华的暗金手机。
随后冷静的想了想,输入一串密码,手机应声而开...
然而女人却毫无高兴之色,只是更加警惕的一边观察着浴室的动静,一边极速在男人的手机里翻找着...
然后拿出床头柜抽屉里的一本《品茶论》,在最后一页书皮与纸张夹着的位置找出一张空白纸条。
拿起一旁的黑色圆珠笔快速的做着记录...
再放好书本,摆放好原位,抽出一张纸巾细细擦拭着手机上刚刚触碰拿捏的部位,再放回衣服口袋。
等到一切都做完后,男人才转动扶手,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里出来。
本以为能看到自家小女人两眼放光的花痴模样,却不想对方竟然缩在被子里继续睡上了。
墨沉枭默默看了几分钟,然后叹了口气,随意的擦了擦头发,就换身衣服出去了...
房门被轻悄悄的关上,窗帘也重新拉了起来,屋内又是一片昏暗。
沈宁雪淡淡睁开双眼,漠然的望着紧闭的房门,眼神微动,不知再想些什么...
一会儿,又轻轻摇了摇头,慢慢坐起来,拿出那张纸条,沉思着...
她不怕被发现,因为没人发现的了。
墨沉枭回来了,便不会再有人时时刻刻跟着自己了,而屋里唯一的监控器又损坏了。
现在,这个卧室,是别墅里唯一的盲区了。
时间紧迫,浪费不得。
于是沈宁雪便就着昏暗的光线,拿着一只笔在那张纸条上涂涂画画,写着什么...
......
等墨沉枭晨间运动完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那个优雅沉静的女孩,身着一件白色连衣裙,正安静的坐在床头,拿着本厚重的《品茶论》,一边认真的看着,一边拿着只笔在上面勾勾画画...
窗户大开,涌进缕缕轻柔,微风不燥,拂过女人耳畔的碎发,飘起优美的弧度,阳光和煦,暖意融融,让整个房间更显的温情起来。
听见来人的脚步声,那如画般的女孩瞬间抬头,扬起娇小可爱的脸庞,露出一抹甜甜的笑容:
“阿修~你来啦~”
男人脚步微不可察的一顿,然后瞬间整理好情绪,勾了勾嘴角,端着一个盘子过来,温柔的看着沈宁雪,说道:
“给你做了早餐,尝尝看?”
“好~~”
女人欣喜的望着男人,眸里闪烁着点点星光,乖巧的张开嘴,配合着男人的投喂,一脸享受的眯起了眼睛...
最后喝完一杯热牛奶之后,沈宁雪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
这一幕恰巧被墨沉枭看见,后者眸色幽深,下一秒直接凑过来,
沈宁雪再次羞红了脸,一把推开墨沉枭,躲进被窝里,埋着头,露出的耳尖也是粉扑扑的惹人怜爱。
男人轻笑一声,拉开被子,将女人揽到自己怀里,随后拿出一个白色药瓶,磕出一粒白色药片,凑到沈宁雪嘴边:
“乖~吃药了。”
沈宁雪脸色一僵,微微愣神看着男人,下一秒直接窝进男人怀里,用软软糯糯的嗓音勉强开口:
“我...我现在头不疼了嘛~能不能...”
“乖,药...要连续吃才行。”
墨沉枭直接堵住对方未说完的话,一手轻轻抚摸着女人的头,一边用毋庸置疑嗓音慢慢蛊惑着...
第九十八章 疑虑
“可是我不想吃药了...好苦的...”
沈宁雪继续坚持着,拉着男人的手臂撒娇卖萌无所不用其极,然而对方却不为所动,还很贴心的回应道:
“这个药不苦,是甜的,找医生专门给你配的,尝尝看?嗯?”
沈宁雪暗处的嘴角抽了抽,这下确实没有问题了,什么路都给堵死了,再反抗下去,怕是要适得其反了...
于是可怜兮兮的拉着一张苦瓜脸,妥协道:“知道了...我吃就是了...”
但当沈宁雪伸手拿起那片药片的时候,眼睛瞬间睁大,惊愕的看着男人:
“这这这...为什么上面还有编号?”
“这样,就不会和别的药混淆了。”墨沉枭摸摸女人的头,耐心解释道。
声音温和,眉眼柔情,倒是让人看不出什么...
然而沈宁雪却险些要惊的渗出一身冷汗。
不因别的,就是男人露出的怀疑之意!
墨沉枭为人阴翳多疑,在某些方面更是秉持着宁杀过不放过的原则。
他的疑虑绝不会轻轻松松的就消除的,也不知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或是察觉到了什么,怎么忽然就换了药...
是眉儿说了什么吗?
不,不会,她没那个胆子。
那就是自己表现的有些反常了?
是因为这些天的温情叫人不知不觉就降低了防备吧...
难道还要继续扮演一个无脑的傻子?对着自己的仇人表达着满腔爱意?
不...
应该还有别的方法...
“阿修好贴心啊!”沈宁雪了然的点点头,抬头冲着男人灿烂一笑。
明眸皓齿,笑庵如花,霎时间填满了男人整个心房。
接着在男人晦暗莫名的目光中,沈宁雪大大方方的拿起药片,放入口中,又喝了一大杯热水,“咕嘟”一声咽下。
然后对着男人两眼放光,天真的笑着...
“我、我还有些事情要做,先走了。”
墨沉枭从未有过如此局促不安的时候,自以为很镇定自若的样子,但其实眼底闪过的纠结慌乱却让女人尽收眼底。
沈宁雪状似无意的笑笑,起身跪在床上,双臂勾住男人的脖子,奉上自己的泛着粉嫩光泽的唇,对着男人的脸颊亲出了一声清脆的“啵~”。
接下来男人眸底更加慌乱了,但还是稳住身形,踩着沉稳严肃的步子走出房门...
“啪——”的一声,房门被轻轻关上。
沈宁雪下意识的抬手擦拭着嘴唇,当反应到自己的动作时,眸色一暗,紧接着擦的更加用力了。
窗外传来车子驶离的声音,沈宁雪站在窗前亲眼看着那辆黑色宾利慢慢消失在视野...
然后忽然转身跑向卫生间,冲着马桶干呕——
用手指捅着自己的嗓子眼,重重的咳嗽几声,见那白色药片随着食物一起吐出,才定了心神,苍白的笑了起来...
从卫生间出来后,女人脚步不稳的刚坐到床上,门就从外面打开——
“少夫人...”
呵~
沈宁雪在心底里冷笑一声,果然啊~人才刚走,这些监视器就来了。
不过没关系
这段敏感时期,确实也不能有大动作。
想到这里,沈宁雪柔柔一笑,对着门口微微俯身的小柔问了句:
“老师来了吗?”
“已经到了。”
“好,我们走吧。”沈宁雪掀开被子,直接下床就要走,却不想,身子虚弱,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小柔见状赶紧过来扶着沈宁雪,见对方面色略显苍白,手脚无力,似乎随时都要昏睡去的模样,眼泪瞬间模糊了眼眶——
“夫人...我们今天不学了好不好?”
怯懦的哭腔让女人无奈一笑,抬手轻轻揉揉小柔的头顶,温柔的说着:
“不行啊,我不想让他为难...”
当然不行啊,我得表表忠心,装装可怜啊~
他那样的人,是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冒险的,何况还是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
现在的我,什么都没有了。
就那点仅存的喜欢可不够消耗的...
要让他真正放下疑虑芥蒂,需要的...还有愧疚。
由愧疚感而衍生的所谓的‘爱’,才最有用啊...
沈宁雪抬手轻轻拭去小柔眼角处的湿润,用两只手指为她支撑起一个笑容:
“乖啊~不要哭啊...我会心疼的...”
眼泪,可是女人最厉害的武器啊~
“嗯嗯呢...”小柔点头如捣蒜,破涕为笑,亲昵的继续扶着沈宁雪向花房走去...
路上,小柔悄悄的告诉沈宁雪,昨晚眉儿的结果,对比小柔的咬牙切齿,忿忿不平,沈宁雪就自然多了。
只见她神情自若的淡淡一笑,并未过多言语,拍拍小柔挽着自己胳膊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没事,没事...”
对于这个结果,沈宁雪是真不意外,毕竟...人家后台在那放着呢。
能扒上老夫人的人,能有多简单?
但是这野心就有些可笑了,上赶着给人做小三?真是理解不了。
“听说她是老夫人指给少爷的填房?”沈宁雪不懂就问,反正现在自己也是个吃药吃多了的傻子,头脑不好使,说啥都没关系。
老夫人是民国时期留下来的人,受那个时代的荼毒过深,总想着让男子有几房姨太太。
但现在法律不允许啊~
所以就暗搓搓的找几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塞过来做什么小三小四的...
听说从墨沉枭十六岁就开始塞人了,那时他可还是个学生呢。
啧啧~拒绝多少次都没用,老夫人也是不嫌麻烦。
小柔点点头,又担忧的看着沈宁雪的脸色,犹豫着小声说道:
“老夫人的命令,一向拒绝不了,少爷搪塞了多次,也该有个结果了。”
“眉儿是老夫人最为满意的一个,样貌不差,又会哄人开心,世代都是墨——呃,少爷家的仆人,所以是最信得过的一个。”
“世代?”沈宁雪问道。
“嗯,眉儿的爸爸是老宅的管家,妈妈原来是老宅的女仆长、老妈妈...不过现在换人了。”
闻言女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了解了个大概,不过还是多问了句:
“换成谁了?”
“哦,换成我妈妈了,说来,眉儿还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呢。”
“哦,换成你妈妈——嗯?!”
沈宁雪诧异的回头,审视着身旁的小柔,皱了皱眉头,神色莫明。
半晌,看着小柔几乎要紧张到崩溃时才缓缓开口:
“所以你也是待选的人之一,是吗?”
“不不不——”
小柔快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连忙解释道:“我不参与的!”
第九十九章 奴性
“为什么?”
为什么不当?难道不比做个没有自由尊严的受气包,天天看人眼色要好一点?
“我真的不是——嗯?”
急红眼睛的小柔忽然愣住,呆呆的望着面前的女人,似是还没有反应过来般,不敢相信的断断续续道:
“少夫人...您...相...相信了?”
“为什么不信?”沈宁雪理所应当的回答道。
有些好笑的看着呆愣成仓鼠般的小柔,继续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为什么不信?”
“不是的啊...不应该啊...”小柔瘪瘪嘴,委屈的喃喃道:
“妈妈说过,一定不能让服侍的人怀疑自己,不然就会一辈子怀疑下去,怎么解释都没用,最终只会被抛弃...”
“眉儿的妈妈就是被老夫人撤下的,直接送给了一个不知名的地痞,然后就...杳无音信了...”
“为什么少夫人您不怀疑呢...那我还要不要解释...好奇怪啊...您怎么会就这么轻易相信一个下人呢...”
“你就这么希望我怀疑你?”沈宁雪现在是满头问号,加大写的无语。
看着小柔喋喋不休的陷入自我怀疑中,甚至还捶了几下自己的脑壳,就像是中了邪一样。
沈宁雪直接被气笑了。
也不知小柔是哪跟经搭错了,为什么会纠结在这种事情上?
听到一声冷笑,小柔才忙安静下来,以为对方是生气了,更加畏畏缩缩的不敢抬头直视了。
只是怯懦的嗫嚅着:“不是...不是的...”
“那就给我抬起头,好好说话!”沈宁雪冷喝一声。
好不容易改了她原来懦弱的性子,结果一个问题竟直接又给变回来了?!
就像是你含辛茹苦养大的花骨朵儿,眼看就要盛开绽放了,可谁知却被一场意外的雨一下给淋成了焉了吧唧的凄惨菟丝子。
这谁受得了?
“我...”
“别我了,就这样回答!”
沈宁雪一下勾起小柔的下巴,强迫她闪躲的眼神正视着自己的眼睛,然后继续道:
“希望我相信你吗?”
“希...希望...”
小柔被迫扬起下巴,直挺挺的站着,一动也不敢不动。
因为一直弯腰低头,小柔的脊背已有些佝偻之意,直直的站着太久,背部免不了有些酸麻痛感,不过还好年纪小,慢慢的,倒也能改的过来。
沈宁雪似乎也看到了小柔眼里的勉强,于是叹了口气儿,松开勾起小柔下巴的手,改为摸摸对方的头顶,叹息一声:
“以后记住了,在我面前,不需要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是个人,就给我堂堂正正的做人。
不说昂首挺胸,但至少也不要卑躬屈膝的像个被钳制的奴才。”
小柔抿了一下干涩的嘴唇,小声的迟疑道:“可...我本来就是奴才啊...”
“什么奴才?”沈宁雪气的直接轻拍了对方一个脑瓜子,像个老妈子一般给她普及着:
“现在是现代,不是古代,没有下贱的奴才,只有不被理解的职业。你是女佣,拿钱干活罢了,又不是把尊严卖给人家。”
“规规矩矩的做事就行了,那些旧时留下来的糟粕,不必太过服从。那些束缚住你们的卖身契,在法律上都是不被承认的。”
“你们只是被自己给困住了,困在那些人给你们戴上的镣铐中,不敢挣脱罢了。”
“你可以暂时没有能力,但不能没有信心,没有理想,没有动力。”
“总有一天,你也会像你幻想的那些人一样,活的光鲜亮丽,潇潇洒洒。”
“真...真的吗?”
小柔怯生生的望着沈宁雪,眸子里闪过一瞬的光亮,然而一瞬之后又黯淡下来,又是纠结又是担心的说道:
“可是妈妈说...我生下来就是供人使唤的低贱货色,因为老爷夫人才有口饭吃,爸爸也是这样说的...”
说着顿了顿,接着又悄悄的补充了句:“从小他们就是这样告诉我的...”
“所以你的妈妈才不让你争取填房的位置?让你一直做个微不足道的佣人直到死去?”
沈宁雪若有所思的看着小柔,似乎...有些明了了。
“嗯...”小柔点点头:“妈妈说,那些东西不能肖想,会短命的!”
“看来你妈妈也是担心你啊,只是这方式...”沈宁雪暗自摇摇头,并不赞同。
奴化了就能保命吗?只是给无能为力的自己找个自认为合理的慰藉借口罢了。
贪生怕死或许是人之常情,但这卑微牢固的奴性,怕不是世袭的传承吧...
“没事的,小柔,我会保护你的。”
沈宁雪将小柔的纠结、渴望、惧怕、畏缩之意尽收眼底,一直未曾有过感觉的心尖竟有一瞬的痛感袭来。
自己...竟也开始心疼别人了吗?
沈宁雪不知明的笑笑,将小柔轻轻搂在怀里,感受到对方身子的微微颤抖,那种遥远的似曾相识感一下恍惚了大脑。
阿修...你当初,也是这样想的吗?
我怎么,有些,看不懂了...
你对我,究竟是爱?还是...同情?
......
“少夫人,您来了。”
一位中年微胖的妇女规矩的弯了下腰,扬起职业的微笑,轻声着问候道。
这声柔和又颇具威严的声音打破了沈宁雪的暗自伤神...
后者瞬间清醒,胡乱挥去脑海中的糟乱,回之一笑:
“老师,久等了。”
......
这可是墨夫人亲自派来的人,专门教人贵族礼仪,至今也有二十多个年头了,虽附身墨家,却也因为名气,经常被别的世家请去教导。
这些,刚刚清醒不久的沈宁雪也不是很懂...
为什么世家出身的墨夫人,会同意墨沉枭的娶个记忆错乱的寡妇?这种荒唐事难道不会沦为权贵间的笑柄?
这几天有读过墨家的一些记载簿,包括哪些在外的报刊杂志,栏目报道...
这怎么看,墨家都应该是很看重名利地位的那种,而且商家联姻一直是传统,甚至还有八卦新闻有报道过墨家的准儿媳是个同样尊贵的陈姓千金大小姐。
至于是谁,懂的自然都懂,这层迷雾索性也就不揭开了,留个疑问让那些网友股民自己猜测去吧。
墨家主至今也未曾表态,而身为墨家当权主母的墨夫人,应当最看重家族名声才对。
既然她知道详情,那为什么不仅不阻拦,反而还一再帮衬,甚至还去劝说那个古板固执的古怪老夫人?
这对墨家有什么好处?
或者...对她有什么好处?
第一百章 凌辱
下午茶时间,阳光正好,微风不燥,二层的小阳台上种植着各种暖色系的花圃,夹杂着清爽的绿色,显得格外温情柔和。
阳台两边的吊兰上垂下来的一坠,以长出鲜嫩的翠叶,盛着一舀清风轻轻摇晃着...
阳台中央的白瓷小圆桌上随性摆放着精致的金镶边印花窑瓷茶具,三层托盘上小巧玲珑的糕点上,花露樱桃点缀的极为巧妙。
沈宁雪优雅的一手拖着茶杯底托,一手轻搅两下香醇浓郁的咖啡,微微抬手,送进嘴边,细细的品味着回味的微甜。
浓密纤长的睫毛下一双冷意骇人的黑眸不着痕迹的瞟了眼身侧规规矩矩弯腰站着的女佣眉儿。
接着微勾嘴角,缓缓放下手中茶杯,张开手懒懒的伸个懒腰,舒服又惬意的“嗯哼”一声...
接着又拿起托盘上的糕点,慢慢吃了起来...
忽然眉儿鄙夷的冷哼一声,声音极大,想不注意都不行。
沈宁雪见此,暗地一笑,随后懵懂好奇的疑问道:“你在哼什么?”
“也没什么...”眉儿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爱答不理的语气气得身旁的小柔几乎要上拳暴揍她一顿。
当然,如果她有这个胆子的话...
可沈宁雪却丝毫不在意,无所谓的“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然后继续吃着...
然后冲着低着头隐忍情绪的小柔招招手,和善的笑着:“来跟我一起吃吧,我一个人吃不完啊~”
然后再眉儿震惊恼怒的视线中,将小柔拉过去坐在身边,有拿了一块巧克力慕斯派送到对方嘴边。
两人一个很有兴致的投喂,一个羞涩脸红的接过来默默一小口一小口的啄着,直接把眉儿晾在一旁,并不理会。
眉儿气极了便也不再做什么架子,阴阳怪气的鄙夷道:
“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只是我认识的一个老乡,丈夫被杀了,却还心安理得的跟着仇人过得快活,有些不齿罢了...
见沈宁雪没反应,眉儿咬咬牙,继续道:
“也真是心大,居然能在丈夫死了不到一年,尸骨未寒就移情别恋,丝毫不见悲伤之色...不知是该说她生性水性杨花,还是本就没心没肺?活该当个寡妇!”
“莫眉儿!”
小柔猛地站起来,怒视着眉儿,死咬着唇似乎是想骂对方,却终是没什么胆量继续下去,反而把自己的眼眶给气得微微发红,看着好不委屈。
而眉儿似乎也确认了沈宁雪记忆又混乱了,丝毫没有了在墨沉枭面前的恭毕恭毕敬,冲着小柔厉声冷呵道:
“连个姓氏都不配拥有的贱人也敢来吼我?!”
话音刚落,随之而来的就是未落下声响的一个巴掌——
只见沈宁雪不知何时已站起身来,一只手紧紧握住眉儿的手腕,不让她动弹,微微侧头,冲着小柔柔和一笑:
“小柔,这里的花似乎有些枯了,帮我再拿些吧。”
“可是——”小柔犹豫道。
“好吗?”沈宁雪仍是在笑着,却微微加重了声音,不容置喙的语气让人不自觉的就听命行动起来。
小柔颔首领命,担心的望了两人一眼,便急匆匆的快步离去...
“欺负人很开心?”
沈宁雪换了张冷笑的面孔,凌厉肃然的气场瞬间乍现,眉儿一脸惊愕的吓退几步:
“你没事?”
“你希望我有什么事?”
沈宁雪反问道,上前走了一步,面无表情的看着眉儿,神情冷漠,似是在看一坨死物。
接着忽然一个巴掌上去,结结实实的打在了眉儿的脸上,眉儿猝不及防的尖叫一声,却又被另一个巴掌打断——
“你敢打我?!”
“为什么不敢?”沈宁雪这般冷冷的问道,像是觉得听到了什么很可笑的事情一样,勾了勾唇角道:
“舒服吗?”
“如果你再欺负她,就不只这么简单了...”
眉儿心有不甘,怒火瞬间涌上大脑,当即站起来愤恨的指着沈宁雪:
“你——”
“咚——!”
话还说完,又被沈宁雪猛踢了一脚,力道很重,眉儿不妨,竟直接给踢到了阳台栏杆,背部直直撞在柱子上,又跌落下来...
“有件事忘了告诉你...”
“我,很不喜欢别人这般指着我。我会很生气,生气就会想打人,真是对不起,让你赶上了。”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沈宁雪上前走了几步,靠近眉儿跌落的地方缓缓蹲了下来,淡淡的说道:
“我这个人,想来有仇必报,从前脑子不大好使,没跟你计较。”
“不过现在...我们新账旧账,便一起算吧。”
话音刚落,沈宁雪就慢慢抬手伸向眉儿的头顶,然后猛然抓住对方的头发,用力扯起来——
然后猛的撞向石栏——
“嘭!”
“这一下,是因为你对我的不尊重。区区一个女佣,竟敢骂到主人的头上,该打!”
接着又是一次:“嘭!”
“这一下,是因为你妄想逼疯失去记忆的我,甚至还想直接杀死我,简直罪不可赦,该死!”
“嘭!”
“这一下,是为了教育你。主人就是主人,是你不能反抗、不能逾越、不可冒犯的存在!若再有下次,等待你的就只有鞭子!”
三下过后,眉儿额头已满是鲜血,现在的她,只觉得天旋地转,视线模糊,想昏睡过去,然而头部腹部的伤痛却强烈的刺激着保持自己清醒。
双手慢慢撑着地,勉强爬起来,抬起头颤颤巍巍的望着眼前的微笑着的女人...
而女人似乎也在等着她缓过来,耐心的蹲在旁边,不作一语。
待到视线逐渐变得清晰,眉儿清楚的看到了女人眼中的冷漠寒意,虽然是在笑着,但她毫不怀疑下一秒这个女人就会眼也不眨的直接弄死自己。
眉儿开始怕了,空咽着口水,费力的颤抖着身子往后一点点的缩去...
“别急着跑啊~”
沈宁雪甜美的声音响起,她眯起微弯的眼角,笑的无辜。
然而在眉儿听来,却如同地狱般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胆战心惊的任由这些声音刺进自己的耳朵,每一个音调都如同荆棘般狠狠扎在自己脆弱的心脏上。
只听对方继续缓缓出声:
“我们,或许可以合作呢...”
第一百零一章 合作
“不!我不要!”看着沈宁雪慢慢看过来的眼神,眉儿惊恐万状,拼命甩着头,匍匐着身子连连后退...
仿佛面前那个不是笑得一脸温和无害的人,而是来自地狱深处的嗜杀成性的可怖恶鬼。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眉儿的脑海里只剩下这几个字。
‘那个女人明明说沈宁雪软弱可欺,即便踩在她头上也不会瞪人一眼的!
可是怎么会是这样!
怎么会这样!’
若她是只老鼠,恐怕现在早已仓皇逃窜了。
可悲哀的是...
她是人。
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有野心的人!
“别着急嘛~”沈宁雪轻笑一声,并不在意对方的反应,只是把玩着对方散落在面前的一缕发丝,淡淡道:
“等你坐上了我这个位置,你也可以这般为~所~欲~为~”
“想想那时候你衣着华贵,风光万丈的样子...啧啧~得有多少名流围聚在你身边阿谀奉承,掐媚晒笑啊~”
“哄好一个墨沉枭对你而言应是不难,要是你再怀了孕,有了个孩子...呵呵...你说老夫人会不会把你给供起来?”
“若再是个男孩,怕是你整个家庭都可以在这墨家趾高气昂的过活吧...”
“你也想的吧...嗯?”
沈宁雪似笑非笑的看着对方的眼神一亮,而那种种情绪在女人眼里渐渐转变,由恐惧担忧慢慢过渡为期待迷离,慢慢上升为渴望,眼里还冒着绿光...
那名为贪婪的欲望赤裸裸的挂在眼底,竟也顾不上身体的疼痛了,直接爬起来,双手支着地面,瞪着眼睛问道:
“你会帮我?凭什么?”
“凭什么?”沈宁雪冷笑一声,蔑视的瞟了一眼满脸是血的女人,鄙夷道:
“总归不是因为你这个下贱的女佣吧?”
“你——”
当即被刺痛心脏的眉儿面色一僵,下一瞬就要挣扎着起来,想要抓花沈宁雪的脸。
却因手臂无力,直接被对方给拍了回来,沈宁雪还嫌弃的抽出一张纸巾慢条斯理的擦拭着自己的手,懒洋洋的说道:
“我又没有说错,在这个封建残存的墨家,身份可就是命运。”
“当然,怀有主家子嗣的除外。”
“不过呢...你也知道...”
沈宁雪惆怅的叹息一声,摇了摇头,眼底一片悲伤:“我心中的那个人早已不在,我不愿意也不可能去怀上一个不是他血脉的孩子。”
“更何况...身边这个,还有可能是杀死我丈夫的凶手,我恨他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留在他身边?”
“眉儿啊~你知道那种恨不得手刃仇人而后快,然而却只能每晚都相拥而眠的滋味吗?”
“若真是他杀的,那我恨不得喝他的血、吃他肉、一口一口嚼碎了慢慢吞咽!”
“但我却不能...我斗不过他,更斗不过势力庞大的墨家,所以我只想查明真相然后永远都离开这里,去一处美丽的地方。
守着我亡夫的灵位过日子,代他去完成还未来得及完成的梦想...你懂吗?”
眉儿闻言,眼神闪烁了几下,继而狐疑的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沈宁雪嗤笑一声,像是在嘲笑眉儿的自以为是:“但是我有。”
“墨家有姿色的女佣那么多,想要爬上枝头变凤凰的也不在少数...我又何必自讨没趣,非你一人?”
“不过一个用来吸引墨沉枭注意力、好助我尽早脱身的棋子罢了,既然你不愿意,那便去找别人也好...”
“反正...你也没什么我必须选择的理由。”
说完沈宁雪就悠悠起身,伸展一下腰身,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
1...
“等等——!”
呵~
沈宁雪暗自嘲笑一声,这两个数都没还到呢,就已经缴械投降了?
莫眉儿,你不过如此。
“等等,我可以!”眉儿死命拽着沈宁雪的裙角,极力的推荐自己:
“我是这里最了解少爷的人!陪伴他的时间也是最长的!没人比我更合适!”
可沈宁雪却仍是背对着她,任由对方神情激动的一一列举出自己优势所在,也不为所动。
眉儿见此,却并未泄气,咬咬牙一句话脱口而出:
“我还有老夫人的支持!只有我有!”
“少爷对老爷夫人的话唯命是从,而老爷的意见也受老夫人左右,若我与父亲出言相劝,老夫人必定会给老爷施压,届时少爷就是不听也是不行的!”
“哦?”沈宁雪慢慢转过来身来,饶有兴趣的看着脚下的女人,而面上却是兴致恹恹,并不相信:
“你若是有那能耐,还需要这般受制于人?”
“我——没有合理的理由...”眉儿也是皱了皱眉头,忧心烦虑的娓娓道来:
“老夫人虽然年纪大了,但心里精着呢,若是没有足够对墨家有利的理由,她是不会听的...”
“哈?那你说什么?真是浪费时间。”
沈宁雪甩了甩衣裙,却并未甩掉眉儿骨节泛白的手,只听对方继续道:
“我不行,但是你可以!”
“你是少夫人,有些事情,你会方便很多。我们联手,可成!”
沈宁雪闻言,微勾嘴角,睥睨着对方,淡淡道:“听起来好像不错,可是...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一个小小的女佣,竟也敢给主人甩脸子,脾气可大着呢...谁知道,以后会不会...”
“不会!”眉儿严肃的回答道,强忍着头部的眩晕感,爬起来直直跪在地上,一手举过头顶,满脸真诚的说着:
“我可以发誓,只要您帮我坐上那个位置,我莫眉儿愿散财舍命、两肋插刀,保您今后安乐无忧!”
“当真?”
“当真!在此期间,我会对您唯命是从,马首是瞻!您让我跪着,我绝不站着!违者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说完竟还重重的磕下一个响头,那声闷响让沈宁雪的心尖也为之一颤。
这般庄严郑重,倒是让沈宁雪不好再玩花样了,只是神色复杂的望着她。
良久...
道了一声:“好。”
随后想了想,又警告道:“那么第一条,不准再欺负小柔了。若是我再发现她身上又添了些什么伤痕,你也不会好过!”
“是!”眉儿严肃的应了一声,规规矩矩的低头颔首,又是一拜,活像个古代的宫廷侍卫般。
与之前那副趾高气昂的丑恶嘴脸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有这般气魄,怎会甘愿做一个令人不齿的填房小三呢...
这墨家...害人不浅啊...
第一百零二章 故人
一如眉儿所言,这几日她确实乖巧的过分。
每日墨沉枭出走时,都安安静静的做个完美的人肉监视器,将沈宁雪的一举一动都汇报给墨沉枭。
当然,是沈宁雪同意的部分。
现下两人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自当合力而为,共谋大事。
白日里,两人光明正大的走在监控下状似高谈阔论,实则交换所得,商讨细节。
而夜晚之时,沈宁雪也会找机会让眉儿与墨沉枭多多接触了解。
比如炖好的羹汤以手指烫伤为由,让眉儿端上去,侍奉用膳;比如闲谈时,时不时把眉儿代入;比如休息小憩时,让眉儿整理贴身衣物,适时叫醒后,修正外形...”
本是为了女主人才召来的佣人,正慢慢渗入到男主人的生活中。
而墨沉枭生性多疑,刚察觉到什么,沈宁雪便立刻反其道而行之,打消他的疑虑。
也不知是是不是时间久了,他开始怀疑自己认知了,还是因为药物让他警惕性下降了?
是的,药物。
沈宁雪每次给他熬煮羹汤时,都会洒下几片药片磨成的粉末。那是精神类的药物。
而现在,她也想让他尝尝!
总之现在的他已经不排斥眉儿的靠近了,甚至还会面无表情的无视眉儿有意无意的身体触碰,没有了什么过激反应。
为什么不会是喜欢呢?
因为这些天通过眉儿的叙述和小柔的印象来看,这墨沉枭的底细也摸的差不多了。
与众多贵族接班人一样,一岁开始早教、三岁上小学、七岁便跳级到初中、十二岁高中毕业,被剑桥、曼彻斯特、诺丁汉大学同时录取,出国深造,斩获各类奖项,岂是一个‘优秀’所能形容的?
或许也正是因为天之娇子,才能异常优秀,才使得他逐渐与同龄人越离越远...
以至于在九岁那年,原本活泼开朗的孩子忽然变得死寂沉闷,再无笑脸。
五年后,博士毕业回国,十七岁开始帮助父亲料理墨家产业,十九岁时墨父退出,墨沉枭独揽大权,以强硬的雷霆手腕将带领墨家进入一个新的层阶。
至此整整十年了。
这十年间,他就像是一个冰冷无情的机器般,只知道为公司为家族埋头苦干。
而墨家也是丝毫不心疼,尽其所能的压榨着他,享受着人血铸就的成功。
而在去年年底,本该旅行责任,完成婚约的他,却忽然临时变卦,不顾父母的反对,毅然决然的取消婚约。
至此,他的人生中才突然有了一丝人的生机。
想来是因为自己吧...
沈宁雪这样想着,但她并不认为这是爱情。
任谁想,都不会相信一个机器忽然忽然有了感情,况且还是最为复杂的爱情!
他只是遇到了黑暗迷茫中的一丝亮光,才会那么的渴求,以至于不择手段的去抢夺、去占有...
多么可怜又可悲的人呐~
就像从前的我一样...
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为此杀了我的光!
浏览他手机里的记录,在顾修云出事的前一天晚上,有个时长为一分钟的匿名通话。
她查不出来是谁,但那点时长,也只够吩咐一下命令而已。
剩下的...就该是他手下的暗卫了,只是自己现在尚不是被承认的主母,所以没法子查看隐晦行踪。
但是,怕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这也是为什么她真能狠下心来,一点一点的、慢慢加大剂量,喂给他破坏神经的药。
他该如此!
沈宁雪此时跪在马桶旁,恨恨的想着,要不是他,自己又何须如此!
她还在断断续续的剧烈干呕着,仿佛心肺都要一起咳了出来,浑身难受,神经一抽一抽的疼着...
他心智坚定,药物的作用还没显现,所以头脑也不混乱,喂药这种事情,总是要小心翼翼的嘴对嘴喂进去,才能叫他真正放下戒心。
但自己也是喝下不少。
辛亏那日,那个漂亮女人,哦,对,叫雪梅是吧,送来了解药...
那日小聚——
“老公~~我想出去一下,透透气~”
沈宁雪趴在男人肩膀,挤眉弄眼的尴尬一笑,示意男人自己的不对劲。
而墨沉枭也心领神会的往下瞥了一眼,一把搂过女人,失笑道:“需要帮忙吗?”
“哎呀!不需要!”沈宁雪娇嗔一声,拍了一下男人肩膀,转身就走。
而那无懈可击的柔柔笑意瞬间转变为阴冷,面无表情的朝着洗手间大步跨去...
卫生间的小隔间里,沈宁雪警惕的环顾一下四周后,从抽纸盒下面掏出一款新的手机。
几秒开机后,输入密码,手机打开了...
她凭着记忆在里面输入一串数字、拨打、失败...她又重新尝试几遍,仍是不行...
什么情况?!我记错了?
倒也不是没有可能...现在的脑子,虽不再混沌,但要完全记起来还是会发疼。
唉~
女人微微叹气一声,将手机重新收起来,装在小包内,将里面那个一模一样的手机拿出,握在手心,正要开门,却听见门前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
“哒、哒、哒...”
高跟鞋的声音在门前停下,门下的缝隙里只露出一双大红色靓丽的极细高跟鞋。
沈宁雪在里面等了会儿,而那门外人也很有耐心的等着,似乎沈宁雪不开门,她就会一直那么安静的等下去...
终于,还是沈宁雪先妥协了,时间紧迫,她拖不起...
只见她慢慢打开门,先是一惊,然后柔柔的笑道:“你好!”
而面前堵在门前的女人也回之一笑,红棕色的大波浪衬的整个人都极为白皙精神,复古暗红的口红与黑色蕾丝裙的装扮更增添了一份古典妖娆的韵味。
她眉眼含波,见沈宁雪直直望着她,似羞怯一笑,但又很快正正身子,以最好的姿态面对沈宁雪,抑制住内心的波动后,轻轻道了句:
“又见面了,阿雪~”
她眨眨眼睛,抛了个媚眼,偏偏又带着小女孩家家的娇羞,魅而不俗,妖而不艳,很难想象清纯与妩媚竟同时存在于一个人身上。
沈宁雪见她时眼前一亮,甚少见到这种像是活在上个世纪的风韵美人,忍不住认真欣赏起来。
但听她说的话,又轻皱了一下眉尖:“你好,我们...曾经见过?”
似乎...好像...应是有点印象,但着实记不清了...
见面前的古典美人瞬间变了脸色,扬起的嘴角猛的一下僵住,然后慢慢沉了下来...
那极度委屈与不可置信的目光令沈宁雪下意识吞了吞口水,莫名的感到心虚,讪讪道:
“对,对不起啊,那个...我最近记性不太好,所以...呵呵...那个我绝对没有冒犯你的意思!但是我真的...”
第一百零三章 噩梦
“你...”
古典女人的眼底快速闪过一丝狰狞,但很快又被强行压制下去,接着僵硬的一笑,眼眶里似有泪水微闪,委屈兮兮的说着:
“我是梅子啊...几年前的事,你不记得就算了...可...我们的前些天才见过一面的...”
“梅子?几年前?”
沈宁雪闻言微微蹙眉,抬起眼睛仔细的观察面前的美丽女人,半晌...才缓缓摇了摇头:
“我对你有印象,但梅子...你这样的...我确实没听过,你或许...”
“不!你认识的!”
那自称梅子的女人激动的上前一步,双手紧紧抓住沈宁雪的肩膀,忽然靠近,用那双噙着泪水的眸子死死盯着她,压抑着声音向她低吼道:
“八年前!你十六,我十三,我们被关在同一个笼子里面,那个会所下面!”
“有好多人...好多拿着鞭子的人!他们面目狰狞,他们残暴不仁...当时我很害怕...我哭...他们打...后来...你...是你...”
“是你叫我不要害怕的,你说你会保护我...你还记得吗?你替我我挨了整整五个鞭子...你说...”
沈宁雪静静听着,眼神逐渐涣散起来...
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个模糊的画面...
四方昏暗的空间,密不透风,灯火微微颤动,很是压抑,里面有来来回回的...
人...
很多人...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有...
他们面色不善、他们手拿武器、门口的守卫似乎还端着一把枪...
光影交错间,尖叫惨叫声此起彼伏...
“啊啊啊~”身旁的人悠悠转醒,也看见了这一切,她们叫着、喊着、哭着...
然而却之后惹来看守们的怒骂,他们朝里面啐了一口,然后烦躁的扬起手中的皮鞭...
或许是有谁下了命令,所以他们不论怎么抽打,都不会伤到受难者的脸。
沈宁雪也被关在一个高大的笼子里,笼子很宽敞,里面也同样关了很多像她一般的女孩子。
门口那个肌肉发达的男人正狠狠地抽打着刚刚尖叫出声的女孩,她蜷缩在地上,痛苦不堪...
剩下的,她们恐惧的缩成一团,泪水早已流下浸湿衣衫,她们抱着自己瑟瑟发抖,用力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也忍不住发出声音,遭到那般非人的待遇。
这个笼子里的都是未成年的女孩子,有胖有瘦,有高有矮...
约摸着最大的应是有十七、八岁的样子,而最小的...看着也才五、六岁...
或许是因为她们年龄太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又或者是身子太弱,禁不起这样的折腾...
所以即使她们还在大声小声的哭泣着,也没有人会把她们拉出来教训一顿。
取而代之的,是那些身体足够健康的十几岁的孩子,听着她们的惨叫,那些人有的会兴奋的笑起来,有的则烦躁的掏掏耳朵,不停的咒骂着...
然而这些绝望与暗黑不只是对于女性...
对面的笼子里,密密麻麻的缩着一群惊恐万分的男孩子,他们尖叫着挣扎,不要被拉出去。
然而,又能阻挡的了谁?
男孩子被拉出去的频率甚至快比得上一旁的成年女性了。
不过相同的是,无论是男孩、女孩、还是成年女人,他们回来时身上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青青紫紫,还有些红色的可疑痕迹...
男孩子们回来时都是绝望的,无力的...而那些女人却不一定都回得来...
想要自杀的人总会被及时的救治过来,然后...又是一顿毒打...
“别哭了。”
沈宁雪强制自己稳下心神,拍拍身旁脏兮兮的女孩子。她一直在哭着,只是声音很小...柔柔弱弱的,与她的身板倒是很相配。
‘会被听到的...’
沈宁雪这样想着,果然下一瞬,就有人往这边走来,生生将那个灰扑扑的小女孩给拽了出去,然后一把扔在地上,重重的摔了一下后,是接连不断的鞭声...
女孩很痛,她挣扎着抱头,颤抖的扭动着身体,一声一声的尖叫着。
声音先是越来越大,越来越凄厉...
然后...渐渐转小...细若蚊吟...
她蜷缩着躺在地上,不再动弹了...
沈宁雪也不知自己为什么,看到女孩的身体如同破布一般被蹂躏的样子,那一秒大脑一片空白,竟直接冲了出去,护在女孩身上——
“住手!”
话刚出口,她就有些后悔了...
因为那人的眼神好可怕,比喝醉的父亲还要可怕...一千倍...一万倍!
他的眼睛发着深深的红色,竟打红了眼!
那人恶狠狠的盯着沈宁雪,残忍的一笑,然后扬鞭狠狠的挥下——
“啪——”1...
“嘶~”好疼...
女孩咬着牙,默默忍受着,她趴在女孩身上,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
“她会死的!她会死的...会死的...”
“啪——”2...
3...4...
5...
“住手——!”
终于有个人发现了这边的异常,直接冲过来将那个打红眼的男人压住,冲着脖颈打了一针。
然后那人就缓缓软了动作,昏睡了过去...
“谁把新人带进来的?!”
像是管理层的一个人高声吼着,狠狠的踢了一脚睡在脚下的男人,咒骂一声。
不远处一个男人弱弱的举起了手:“我...”
“妈的!”
这个管理层的人啐了一口,直接一把扯掉整齐的西装,拿着根带着尖刺的鞭子怒气冲冲的走过去,对着那个人就是一顿暴打猛抽——
整整四十鞭过去,男人已鲜血淋漓,背部隐隐见白骨,他跪趴在地上不断的求饶着。
而那人似乎也打累了,气喘吁吁的深呼几口气儿,然后恶狠狠冲着周围人的吼道:
“谁**的再带这些没训练过的新人进来,就都**的给我去死!”
......全场静默一秒后,齐声称是。
那白衬衫已被汗水浸透的管理人缓缓走过来,弯下腰用手指勾起沈宁雪的下巴。
看着她苍白的嘴唇里渐渐流出一片红腥,和那因为疼痛而渗出冷汗的脸,意外一笑:“你倒是能忍。”
然后拍了拍沈宁雪的脑袋,冲着身旁的大汉道了句:“扔进去,好好养着。”
然后...
她便眼前一黑,失去意识了...
醒来之时,自己还躺在那个坚固的铁笼里,周围仍是暗无天日的地狱...
而自己救下的那个女孩正跪坐在身旁细细抽泣着...
见女孩醒来,瞬间破涕为笑,上前扶着沈宁雪起身,愧疚的低下了头:“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这个脏兮兮的女孩似乎很是胆怯腼腆,不怎么说话,也不怎么动弹,只是每时每刻都想要依偎在沈宁雪旁边。
第一百零四章 梅子
“没事...”沈宁雪淡淡一笑,并无过多话语。
汗液粘连的黏腻感并不好受,背上干涸的血迹也已牢牢粘在皮肤上,时不时传来一阵刺痛酸痒。
沈宁雪想活动一下发麻的身子,然而刚一动弹,就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嘶~”
“你先别动!”这个灰扑扑的女孩忙伸手按住沈宁雪的身子,解释道:
“刚刚伤口已经涂了药,可不能再撕裂了...你先吃点东西吧!”
她不知从哪拿来两个白净的馒头,松松软软,还热乎着呢!
“这...?”
“刚刚有个人拿来的,说是补偿我们的,嘻嘻...”
她看出了沈宁雪的疑惑,笑嘻嘻的解释道,将一个白面馒头拿出来递到沈宁雪嘴边道:
“你应该很饿吧?快吃吧!还是热的呢!”
女孩笑得一脸纯真无邪,只是那脸上有几条红血丝极为醒目,似是...抓痕?
沈宁雪往她身后一瞧,果然——那些女孩们正以一种嫉妒、不甘、害怕和渴望的眼神看着她们。
沈宁雪眸子一暗,接过那个馒头就直接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她确实很饿了,劳累工作了一天,却不想刚回到家时竟被亲生父亲给卖了!
体累不及心累,身痛不及心痛...
这人间...真的好难...
“为什么不吃?”沈宁雪吃了一半馒头后,才忽然发现身旁的女孩一直用亮晶晶的双眼盯着自己,而她手中的馒头还在小心翼翼的握着。
“我不饿。”她这样说着,嘴唇却已是干裂起皮,脸上糊的一层层的灰,身子很是单薄,在那件破麻袋做的衣服里显得极为弱小可怜。
沈宁雪吞下嘴里的馒头,听见一声“咕噜噜”的声音突兀响起,而后望着女孩的肚子,淡淡说了句:
“吃吧,下一顿...又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而且,你不吃,总有人会吃的。”
沈宁雪朝她身后瞥了瞥,示意她后面人的虎视眈眈,直接将她手里的馒头拿起来,送到她嘴边。
女孩抿抿嘴,小声嗫嚅了句:“我想留给你的...”
“不需要,吃吧。”沈宁雪冷冷的回了一声,并不接受这种自残式的好意。
“哦...”
......
两人吃完后,便安静坐在笼子的角落里,默默看着周围的一切,并不作声。
其实,也只是沈宁雪在转动着眼珠子仔细观察着周遭的一切,神色莫名;而那个脏兮兮的小女孩则挨着她,蜷缩成一团,悄悄的看着沈宁雪...
或许是目光太过赤裸裸了些,沈宁雪没一会就叹了口气,放弃了继续观察,而是时不时与她聊上几句...
原来,她是矿工的女儿,父亲一下下井开采时发生坍塌,被埋在地下。后来自然也解救出来了,但却因为掩埋时间过长,又有重物击落,一直躺在床上不能动弹。
母亲帮人家缝缝补补的补贴些家用,可怎么也养不活两个孩子,丈夫的外债那么多,工厂又跑路。
不得已,才把姐姐送到姑妈家过继给她,但姑妈沉迷于麻将被骗了很多钱,于是便想着卖了这个累赘来阻止丈夫闹离婚...
所以...她便这样披个麻袋脏兮兮的被卖进来了...
连件衣服都没有...
看着笼子里的女孩子们越来越少,女孩忍不住哆嗦起来,小手紧紧拉着沈宁雪,浑身颤抖的说着:
“下一个...会不会是我们?怎么办?会不会被打啊...我们会死吗...我好怕...”
“不会。”沈宁雪不知道怎么安慰人,想了许久,也只想到一个“不会”。
可那女孩却一直忧心忡忡的模样,提心吊胆的看着笼子外面的人像拖个货物一样一次次将人拖走,小心翼翼的说着:
“妈妈说,漂亮的女人才能活得漂亮...姑妈也说,这里的人,只认脸蛋,好看的才能活下来...”
“但是我...不漂亮...我会不会被拉出去挖心肝啊...怎么办...怎么办啊...呜呜呜...我不想死...”
闻言沈宁雪愣了一下,随后轻笑一声,拍拍女孩发颤的肩膀问到:“你听谁说的?”
“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坏人啊?我们只是一不小心掉下来了,见了些脏东西而已,总有一天,我们会重新飞上去,去见证世间的美好。”
“而且,你哪里不漂亮了?”
沈宁雪用袖子慢慢擦拭着女孩的脏兮兮的小脸,白袖染灰,但人却白净不少,她抬起女孩的下巴,左右观察一下,认真的说道:
“女孩子,都是天上掉下来的小仙女,只是在人间,蒙上了灰,受了点苦罢了。”
“你看这样就好看多了,鼻梁高挺,眉眼深邃...倒是有种西方的古典美,再好好打扮一下,定会惊为天人。”
女孩懵懵懂懂的歪了歪头,跟着念了一遍:“古典...美?”
“嗯!”沈宁雪给予肯定的点了点头,摸摸女孩的脑袋,安慰道:“所以不要担心,你一定会没事的!”
“嗯!”女孩欣喜的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皓齿,笑得明媚,搂着沈宁雪的胳膊不愿离开。
笑了会,女孩羞涩的搅弄着手指,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嗯?”沈宁雪似是有些意外,而后又觉得很是正常,于是清晰的回答道:
“沈宁雪,安宁的宁,白雪的雪。”
说完她自己却先自嘲一声,敛下眸子,暗自伤神,但很快又重新抬眼,增了一丝希望。
“好好听的名字啊!”女孩像是得了颗梦寐以求的糖果般,笑得极甜:
“我叫梅子!就是吃的那个梅子!”
“梅子...酸酸甜甜的,挺好。”沈宁雪不疑有他,想到什么,却也没再多问。
谁料女孩自己却说出来了:“不过...我没有姓的...”
“爸爸说,女娃娃嫁人之后就随了夫家姓,所以也就没给我姓氏,他尝着梅子好吃,就直接给起了个‘梅子’。”
“说明你爸爸还是喜欢你的啊,所以才给你取喜欢吃的东西的名字。”
沈宁雪这般安慰道,世道不公,但这孩子还小,还是先不要让她明白那些了吧...
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能做的...也只有苦中作乐了吧...
......
“嘶~”
“呼——呼——”
沈宁雪抱着脑袋,痛苦的紧皱眉头,身子慢慢摇晃起来,她及时抓着洗漱台的边缘,才没能摔倒在地上。
“阿雪!”雪梅看着对方忍受着头痛欲裂之感,回想起那些往事,不免有些心痛。
她上前扶起沈宁雪,快速从包里掏出一盒没有标签的药,扭开瓶盖就直接拿出一片白色药片送到女人嘴边:
“快吃了它!能缓解头痛的!”
第一百零五章 怀孕
药?!又是药!
沈宁雪一把推开雪梅拿着药片的手,托了这些药的福,她记错了她最爱的人!托了这些药的福,她一直头痛至今,想不起来那些曾经!她恨透了那些白色药片!
而现在,居然还要逼她吃药!
“拿开!我不需要!”
沈宁雪冷冷拒绝道,双手用力的按压着额头与太阳穴,她想用力击打来缓解那大脑内部的抽痛感,可是却毫无作用。
她打开水龙头,双手捧着冰冷清凉的自来水,猛的砸到自己脸上,刺激着自己的神经...
“阿雪,你相信我!吃了就好了!”
雪梅在一旁急的团团转,甚至想要直接掰开女人的嘴,把药喂进去。
但她太了解她了...
她若是不愿,怕就算是给它送到肚子里,她也会掐着自己的嗓子呕吐出来。
她不是会轻易妥协的人,若真是服了软,才更可怕...
她见识过她的狠,雪梅至今回想起来,都忍不住打颤。
那时沈宁雪不愿妥协去陪客,被打得浑身没有一块好肉,却还在咬牙坚持着,甚至啐了口血沫,直直吐在那些人的脸上,然后猖狂的笑着。
她以为她疯了...
却没曾想,她还可以更疯!
那一天,她被灌了媚药,绑了起来,扔进一个顾客的房间,后来惨叫声连绵不绝,守卫听着声音不太对劲,方才进去查看...
结果——
那个顾客正捂着自己的下腹不断的翻滚抽搐,嘴里还在不停的辱骂哀嚎着...
而那个女孩,却跌坐在一边,嘴里唇边都是血,触目惊心,可她却笑得如同鬼魅般令人后脊发凉。
床边脚下,还有一个鲜血淋漓,模糊不堪的香肠形状的东西,被碾的稀碎。
那次,她被打的半死,整整昏迷了七天,脸色苍白的像个易碎的瓷娃娃...
本来那些人是要直接打死她给送那人赔罪的...但最后似乎又发生了什么,所以她还是活了下来...
至于原因...至今仍不得而知...
......
“你怎么还在这?”
此时沈宁雪已经忍过了头痛欲裂之感,正用纸巾擦拭着她那水汽蒙蒙的脸,她好奇的问着,许久没有声音,她以为这个奇怪的女人已经走了呢。
雪梅回过神来,又将包里没有标签的药瓶拿出来,顺势还拿出一张单子,递到沈宁雪面前,认真的说道:
“这是我去找人专门给你配的药,无论是外形还是上面的数字编号,都和你现在吃的那个一模一样,决定不会被发现的!”
沈宁雪闻言眸子一暗,冷冷的望着对方,只听她继续说着:
“你...用这个吧,这个可以帮你恢复的,那个男人不会发现的!你...要是不相信的话,我这里有检验报告,你看看...”
说着就把手中的化验单递给沈宁雪,对方简单扫了几眼后,淡淡问了句: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阿雪啊!”雪梅脱口而出,随后似乎也觉得不妥,便轻咳了声,重新认真的说道:
“因为,你以前也用心帮过我...我...第一次遇到你这么好的人...只有你对我是真心相待...所以我...”
“谢谢,不用。”
沈宁雪冷声回答道,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要走...
不是她不信任梅子,而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些东西...或许早已物是人非了,何况她现在的模样跟记忆中的相差太大,能不能确认她就是本人还说不定呢。
不过...
沈宁雪眼神一沉,不善的想着她刚刚说的话...
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奇怪女人,竟对我的事一清二楚!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莫眉儿...是你么...
“等等!”雪梅眼疾手快的拉住沈宁雪的手腕,在接受到对方的一记冷眼后,赶忙松开,笑得卑微:
“你...就带着吧...若还是不信,你就亲自去查、去化验!去哪家、去几家医院都没有关系!只要你查了,要是有害,你就扔了!”
“要是结果都无害...你就...吃一片...好不好...?”
她几乎是用祈求的眼神跟语气,将自己的位置狠狠跌到极端,如此卑微看着面前的女人,声音都有些发颤...
“...好。”
沈宁雪接过那个药瓶,放到包里,看着雪梅眼中含着的泪水,忽然想伸手去擦掉,却刚伸一半,就又冷硬的收回来:
“我收了,你别哭。”最受不了女孩子哭了...
曾经那个女人也是,就知道装可怜!可偏偏自己还真就吃这套!
唉~
沈宁雪忽然无意识的笑起来,然后又是一阵失落...
烟罗...你在哪...还好么?
......
沈宁雪走了,不带一丝犹豫,留下雪梅一个人在原地呆呆的站着,望着门口的方向,暗自伤神...
她狠狠的掐着自己胳膊,直至感到了钻心的痛意才满意的诡异一笑,回想着沈宁雪方才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女人眼中闪过一抹极致的疯狂!
......
回忆结束。
沈宁雪还在卫生间里不停的干呕着,肚子里一片翻滚沸腾,翻江倒海、将吐不吐的感觉着实折磨人。
或许是那两种药相克吧,她这样想着。
白天,她吃下雪梅送来的药,经过检查,确实没什么问题,是个治疗脑部神经受损的良药。
夜里,她想方设法的喂给墨沉枭破坏神经的药,这两种药在她身子里发生了反应,所以才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吧...
她躲在卫生间里不敢出去,门也被她反锁了。因为她怕被其她佣人发现,万一请来的医生发现了自己身体的问题,那一切...
就全都前功尽弃了!
可是这时长也不能太久...
这不,那些佣人发现少夫人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几个小时,焦急的来回敲门呼喊,到了最后,居然还打了电话将墨沉枭给招了回来。
他一来就直奔卧室,直接踹开房门,听到声音,直直冲到卫生间,将里面的女人抱出来:
“叫医生过来!快!”
五分钟后,一位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医者大汗淋漓的被拎了过来,那些保镖直接将他扔到沈宁雪面前。
而墨沉枭则黑着一张脸,活似阎王下凡,一双幽暗深邃的眼眸紧紧盯着医生,命令道:
“看看她是怎么了。”
“是是是...”
可怜的医生忙擦把额头渗出的冷汗,战战兢兢的从工具箱里拿出各种仪器开始动作...
一会儿中医诊脉,一会儿西医检查...
不一会儿,那医生面露喜色,对着面色冷峻的男人说道:
“先生,夫人这是,有孕了!”
“看这脉象,该是已经怀了一个月有余!”
!!!
第一百零六章 喜忧
此话一出,现场瞬间安静下来,气氛也变得有些微妙。
有人欢喜有人忧...
相比于墨沉枭的大喜过望,呆愣一秒后,几乎要将沈宁雪直接抱起来转几个圈,狠狠的亲她几下才算数!
而沈宁雪却一脸茫然无措,下一秒表情逐渐龟裂,那控制不住的黑暗思想仿佛下一秒就要掌控她的心神,直接把那个未成形的孩子给剖出来活活掐死!
女佣们脸上皆洋溢着一片喜色,她们很是欢迎这个孩子的到来,甚至都在商量着以后该做什么营养餐,买什么小洋装...
小柔激动的握起双手,原地蹦跶几下,眼眶里一直有泪水打转,忍不住的擦擦眼泪,又哭又笑的,让人忍俊不禁。
她还在不停的看向墨沉枭,仿佛只要得到他一个指示,她马上就去打电话给老宅,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太好了!’
她这样想着,少夫人终于能光明正大的进墨家了!
熬了这么久,可算是熬到头了!夫人一定会高兴的,老夫人也会承认这个孙媳妇的!太好了!
可一旁紧挨着的眉儿不这么想,她神色复杂的望着那个还在震惊中的女人。
她双手背后,眼睛死死的盯着沈宁雪的肚子,紧紧攥着拳头,就连指甲陷进肉里了也毫无察觉。
医生被很友好的送走,一叠叠的红包拿到手软,就连这墨家打杂的工人都人手各备一份厚厚的红包。
喜气洋洋的景象在这栋别墅里四溢...
墨沉枭眼角都是控制不住的喜色,嘴角也总是勾起,整个人看起来都柔和了许多...
“宁儿...好宁儿...”
“我的宁儿...乖宝宝...”
“......”
他总是每天很早的回来,抱着沈宁雪,无论是吃饭、洗澡、还是睡觉...一直都寸步不离的守着她,跟着她。
他最喜欢贴在她的耳边,轻轻厮磨着...
又或者贴在她的肚子上,紧张的听听里面的动静,像是在聆听几十个亿的合作会议般,严肃认真。
他也会像个复读机一样,对着沈宁雪的肚子聊天、聊地、聊聊人生、谈谈理想,甚至没话的时候,居然还会将公司里那些复杂难懂的什么利益关系一一托出...
即便那里从未有过任何回应...
在此之前,她从不知道,原来这么个冷酷无情的机器,竟然也有一天会像个久经情场的老手般满嘴情话;
又像个长不大的孩子般笑得像个傻憨憨,只因为她今天多吃了一口饭、多喝了一口汤...
这两个月,他们就像是最平凡普通的夫妻一般,每日都是欢喜温情,暖意融融...
当然,这只是墨沉枭一人的看法。
对于沈宁雪来说,她也曾心软过...
但对于这怀孕以来,每日每夜都幻想着与顾修云结合怀了孩子又该是怎样的一番风景来看,他又算的了什么?
顾修云才是她丈夫,真正两情相悦,有法律保护的合法夫妻!
若不是眼前这个男人,自己现在说不定早就有了孩子,和自己的爱人一起畅想着未来的美好日子...
墨沉枭,谢谢你对我的好...
但是,你也害得我不轻。
所以...就这样吧...
沈宁雪阖上眸子,闭目沉思。
三月已足,还有三天,自己就要去往老宅了...
到时候,又是一场大战...
她一直都是冷冷清清,神色恹恹的模样,让墨沉枭多少有些疑虑。
但一想到怀孕中的女人甚至堪比经期,总会有那么些莫名奇妙的小脾气,倒也没再细想下去。
于是安心接受她的一切,认为这也是属于她的小可爱...
......
天下会所专属包厢内——
“得嘞!本以为枭哥你会是我们中间最后脱单的人,却没想到居然走在了我们所有人前面!”
俞灏瑾贱兮兮的笑着,又是手痒的想去招惹一旁西装革履的冷言,却被一个过肩摔,给摔到墨沉枭面前,然后笑嘻嘻顺势拿起一杯酒敬对方:
“这声大哥!你是当之无愧,小弟叫得那是心服口服!五体投地!”
“头没有着地。”冷言喝了一口,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卧靠冷言!你谋害老子不道歉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揭穿老子!我这暴脾气!”
说着俞灏瑾一下蹦起来,挽挽袖子摩拳擦掌对着冷言面前的空白地方打上一套组合拳——
“蓄意谋害在法律上定义为故意杀人,是行为人明知自己的行为会发生他人死亡的结果,并且希望或者放任这种结果发生即为故意。”
冷言淡淡解释道,冲着蒙圈的俞灏瑾微勾嘴角,眯着眼睛继续道:“很明显,你在污蔑我。”
“歪曲事实,造谣诽谤,败坏他人的人格名誉,若是侮辱诽谤情况比较严重,还可能构成诽谤罪...”
“你说,我要不要报个警让你去蹲几天?”
“我去...”俞灏瑾目瞪口呆的整个人愣在那里,脑子现在只想到那些优美的中国话,随后不信邪的扯扯嘴角:
“那也得严重啊!”
冷言挑眉,微微一笑:“严不严重,我说了算。”
“卧艹!”俞灏瑾当即在心里吐槽了一句:‘万恶的资本主义家!’
上次惹了他,真的被找个由头蹲了两天,出来后还被自家老爷子拿着棍子追着打...那场面,怎一个惨字了得!
惹不起惹不起...
然后非常狗腿的给这位爷斟一满杯红酒,讨好的嘿嘿笑道:“哥!您也是哥!二哥我错了!”
“嗯,乖。”冷言抬了抬眼镜,很自然的接道。
“噗——”
此时俞灏瑾真想一口老血喷出来,捂着胸口直接瘫在沙发上,戏精十足。
这时墨沉枭与冷言两人都无奈的笑笑,而后斯斯文文的拿起酒杯碰了一下——
冷言:“大哥,恭喜了!”
墨沉枭:“等孩子满月了,记得来,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俞灏瑾插嘴道:“刚满月的小屁孩懂什么,介绍了不知道...嗷——”
冷言狠狠的踹了对方一脚,而后对着墨沉枭点点头:“那是一定!”
随后又想到什么,轻扶一下眼镜,抿嘴问道:“嫂子的结婚证...”
谈到这个,墨沉枭也有些烦躁的揉了揉脑袋,叹了一声:“还差一段时间,没那么容易。”
“需要帮忙吗?”冷言说着:“这方面,我比你要方便,一些程序,可有可无的也都能省掉。”
“左右一个死人罢了,抹掉他的存在也不会影响了谁,打通点关系,也不是什么不能成的事。”
墨沉枭想了想,点点头:“有劳了。”
冷言轻笑一声,拍拍对方的肩膀,再次碰杯,一饮而尽:“都是兄弟,讲这些干嘛。”
墨沉枭也同样喝完了一杯又一杯,道了句:“好,兄弟。”
第一百零七章 吃糖
寂静的私人公寓,商务式灰白格调尽显冷酷漠然...
“夫人呢?”
冷言一斜一晃的走过来,脸上带着醉醺醺的红晕,鼻腔里也散发着浓烈香甜的酒气。
他眸色迷离暗沉,带着一抹几不可查的轻微笑意,脱掉外套,随意的甩在一旁,问着身边恭敬站着的管家。
管家眼疾手快的接过,微微低头,道了句:“在卧室,一直很安静。”
“安静?”冷言神色莫名的笑了起来,声音低沉悦耳,有一丝迷茫期待,但更多的却是讽刺:
“她怎么会安静呢...她啊...呵呵...”
一边低声呢喃着什么,一边一摇一晃的摸黑向里走去,管家见此想要过来搀扶,却被冷言摆摆手拒绝...
“茉儿...茉儿...”
冷言低低的念着,一边踩着虚浮的步子,一步一步的慢慢走上楼...
漆黑的视野,他并未开灯,尽凭着感觉,半眯着眼睛,昏昏沉沉的摸索着房门的把手。
“咔嚓——”
“茉儿...我回来了...”
他走进漆黑的房间,里面弥漫着女子特有的体香,他深吸一口,而后低低的笑出了声。
柔软舒适的双人床上,高高隆起的被褥形成一个圆桶的形状极为可爱。
看样子...
他的女孩,又缩成一团了呢...
冷言甩甩脑袋,勉强清醒过来,望着那床上的凸起,勾起一抹满足的笑意,半阖着的双眸里满是迷离和眷恋,一把扯掉脖子上的领带就抱了上去——
“茉儿...”
茉儿!
冷言一瞬间猛然清醒过来,一把掀开被子——
竟是玩偶!
只见一个人形大小的兔子毛绒抱偶正孤零零的躺在床上,而床上却是一片冰冷,根本毫无人体睡过的痕迹!
冷言急忙翻下床去,找到床腿上绑着的锁链,拉扯一下,只觉得手中一阵轻盈。
男人一愣,连忙快速的拽回,然而那锁链的尽头却只是一块残缺扭曲的断口!
叶——茉!你好样的!
冷言咬着牙紧紧抓着那扭曲的断口,手心传来的疼痛让男人愈发清醒,此时男人眼底一片阴翳暴戾,起身就往门外追去——
“呼~”
此时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从衣柜里慢慢爬出来,望着男人匆忙离去的背影一阵心慌,一颗心不停的“砰砰”极速跳动着,连带着呼出的气儿都在微微颤抖...
‘走了吧...’
叶茉从衣柜缝隙里看到他最后露出的猩红眼睛,至今还心有余悸。
拍拍胸脯,拉开窗帘的一个角,悄悄冒出一个头,从窗户里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见男人直接开车极速驶出,不见踪影,女人悬着的心这才终于落了地...
这个时候管家应该已经入睡,而那个男人也已经出去了,现在这是自己是最安全的时候了。
叶茉稳下心神,一手拉着脚腕上剩下的一段锁链,一边连忙跑到楼下客厅,穿上鞋,转身就要夺门而去——
“就这么想走?”身后忽然传来男人愠怒的嗓音。
“啊——!”
叶茉只觉得后脊一凉,整个身子吓得一激灵,几乎就要脱力倒下——
叶茉僵硬的转过身来:“你、你怎么...”
“怎么还在这?怎么没出去找你?呵~
茉儿啊~你总是把一切都想得那么简单...”
冷言讽刺一笑,言语冰凉充满寒意,一双眼睛里尽是嘲讽与冷意。
他慢慢靠近,伸出手将那未完全打开的门又重新关上、落锁。
“咔嚓!”
一声冰冷的机械声彻底打破了叶茉最后的心理防线,她吞了吞口水,浑身忍不住的轻轻颤抖起来:
“你...你这样...是...是...犯法的...”
“那又怎样?犯不犯的,不是都已经做了?”
冷言一把抓住叶茉的手腕,劲儿力之大,让女人忍不住忍痛低呼一声,想用力扯回,却被对方抓的更紧。
“跟——我——回——去!”
“不...不要...”
叶茉眉眼含泪,剧烈的摇着头,脚下却因为恐惧而移不开半步,整个人动弹不得。
谁知男人却怒极反笑,周身一瞬间迸射出骇人的寒意,明明已咬牙切齿,却仍勾起一抹邪笑:
“原来你喜欢在这里啊...”
他这样不着边际的蹦出一句话,让女人愣了一秒,然而下一瞬,她便猛的醒悟过来,一把推开男人就要逃跑——
“不要——”
“过来!”
冷言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腕,将她逃窜的身体一把拉了回来,揽在胸前,从后面紧紧抱住她,脸颊紧贴着女人的脸颊,笑得令人心里发麻:
“是不是、女人、只有有了孩子才会安分点?”
“茉儿...我们要个孩子吧?呵呵呵...”
“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很可爱的对不对?女孩就应该像你一样,每天开开心心的...”
“若是男孩...我们教他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保护你,好不好?嗯?”
“我们该要个孩子了...有了孩子,茉儿便不会再想着跑了...”
“茉儿...茉儿...我的茉儿...”
他将她一把甩在身后的沙发上,继而欺身而上,贴着她的耳际慢慢厮磨着、亲吻着...
一路往下...
叶茉奋力的挣扎,但男女力气悬殊,仍是被死死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眼泪在他吻上的那一刻瞬间涌出,顺着眼角骤然滑落...
......
二十二年前,小区居民楼——
“嘿!你好!你是新来的邻居吗?”
五岁的小女孩俏生生的笑着问道,手中握着的一颗糖摊开在男孩面前:
“给你糖糖,可甜可甜啦!”
陌生的男孩神色未变,看着也不过五、六岁的年纪,本应清澈灵动的眼眸里却只是灰蒙蒙的一片,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而后...
面无表情的关上了门。
女孩:?
或许是害羞吧?叶茉想了想,蹲下来把糖小心翼翼的放在门边的地上,而后一蹦一跳的回了家...
一天后,叶茉在楼下看见了小男孩的身影,忙跑过去冲他打招呼——
“嗨~邻居男孩!”
男孩脚步一顿,却并未回头,脚步直直的继续走着。
叶茉:?
或许是没听见吧...
女孩一边想着,一边煞有其事的点点头,背着个小书包快步追过去。
电梯声响,女孩到了楼层后第一眼就看着那位新搬来的邻居,仍是大门紧闭,门前冷冷清清的,唯有那一颗糖果孤零零的躺在地上...
“咚咚咚!”叶茉不懂,便直接上前敲了敲门。
“嘎吱——”
男孩打开门,从狭小阴暗的门缝里露出一双黯淡无神的眼睛。
他默默的看着女孩,只字不言。
叶茉却没察觉到什么异常,仍带着那副没心没肺的甜甜笑意:
“呐~糖~”
女孩再次伸出手,里面是另一种包装的糖果,她笑着解释道:“你是不是不喜欢吃那种牛奶口味的?我又换了一个水果味的,尝尝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