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9:鱼死网破
肯恩盘腿坐在巨石上。
北境凌冽的寒风拂过,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还有野兽魔物的骚臭味。
他把准备好的包裹拿出来。
“这里面是劫掠者的脑袋,其中一个,另外那个已经逃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会成为导火索的。”
肯恩望着旁边的昆尼,语气沉重:“我们留下活口,就意味着,已经捅了天大的篓子。”
昆尼·潘迪斯看着面前这个湿漉漉的包裹。
他稍微思考了一会儿,眉头渐渐皱起——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红枫高地遗迹开启,北境商队的活跃度达到顶峰。
各地的劫掠者们闻风而至,把每条道路都给塞满,那些贪婪的野心家们,现在全都磨刀霍霍,做足了准备。
“他们从暗算变成了明抢。”
肯恩指向月光下的荒原。
地平线的尽头似乎有斑点状的闪光,那是魔法爆炸产生的痕迹,零星不断,转向其他地方,也都能看见类似的痕迹。
安贝拉冰港只是中转站,往北才是最重要的贸易区。
那些商队们现在都被困在港口里。
包括【冰髓古城】在内的劫掠者,全都已经亮出了刀子!
“这里已经被无形的巨网给笼罩住了!”
肯恩摩挲着手套,认真分析局势:
“劫掠者和商贩们的平衡相当微妙,港口掌权者的威望正在面临挑战,而我们刚好打破了这种平衡……”
“我们处理的是私人恩怨!”
昆尼当场叫起来。
金色盾牌虽然在南疆诸国很有影响力,但在北境,也就是个空名在外的组织,根本没法左右局势。
“私人恩怨?”
肯恩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去看过捺萨和苏塔在冰港外面的驻扎营地么,他们装备豪华,人手充足,绝对是劫掠中最有影响力的那批人……”
他攥紧拳头,皮革嘎吱作响。
“而我们竟然还留下活口,这就相当于……吹响了商贩和劫掠者之间的战争号角,他们终于有了肆意妄为的借口!”
肯恩今天没有让队伍准备撤退。
他知道贪婪的风暴正在酝酿,劫掠者们肯定会借着捺萨的事情大做文章。
昆尼今夜来访,只是为了确定佣兵线人的事情。
他是代理人,也是善后者。
肯恩竖起一根手指头,自顾自地等待片刻,随后察觉到有慢慢靠近的脚步声。
昆尼叹息着拧了拧眉心,然后他看见了出现在面前的诺林骑士长。
他身材结实匀称,棱角分明,诺林战甲闪闪发光。
朗明威似乎带来的是个坏消息。
肯恩暗自叹息。
“我预计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他转过去看着外面的荒原,似乎又陷入了沉思。
朗明威走过来,视线在两个人的身上来回移动。
“看起来,你似乎已经猜到了,”朗明威把手中的情报递过去,“安贝拉冰港到处都在传,捺萨和苏塔的影响力超乎了我们的想象。”
肯恩没有回头,似乎这都在意料之中。
昆尼·潘迪斯躬身行礼,然后接过情报在手中展开。
准确来说,那是一份通缉令。
劫掠者头目的死讯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大街小巷,所有聚集在罗渡歌剧院或者其他销金窟的劫掠者们都听到了消息。
他们发了疯,召集所有的手下。
“劫掠者头目最近无法无天惯了,他们本来就开始试探安贝拉冰港掌权者的底线,现在你给了个借口,他们怒气冲冲地开始大肆搜查,翻遍每一个大街小巷。”
朗明威背负着双手,转过来看着马哈鲁。
“他们开始寻找冰魔法亲和的术士,所有靠近暗杀码头的酒吧全都闯进了人,做事情毫无底线,逮着人就开始盘问。”
昆尼似乎开始颤抖。
他觉得金色盾牌不能惹下这种麻烦,就在他权衡着是否暴露肯恩身份,将公会从这件事情中彻底摘出来的时候……
昆尼突然意识到:
公会的根基在南疆诸国,这边掀翻天又如何,难道这群劫掠者还能壮着胆子,冲出永冻高墙去搞事情吗?
他心底瞬间又有了底气。
肯恩冷抽抽地笑了两声。
他问道:“你派去盯梢的人怎么说,劫掠者营地那边有没有动静,如果那家伙确实没死,应该也已经出城了吧。”
朗明威点点头。
他抬抬手,示意副官将另外的情报递过来。
“捺萨和苏塔是最大的一个营地,他们刚才已经全部撤离出安贝拉冰港的势力范围,不仅如此,其他劫掠者头目也都号召自己的队伍离开……”
掌权者不允许有人在自己的辖区内发生械斗。
所以这群劫掠者开始后退,互相团结起来,然后汇聚成更庞大的队伍,将安贝拉冰港彻底包围!
“我们现在撤离已经晚了,谁都晚了,整个城市都变成了笼中之鸟,今天晚上所有的商队领袖都彻夜难眠,你明白这件事情的意义吗?”
朗明威盯着马哈鲁。
他并非是在斥责对方留下活口,也没有想要推脱责任的意思,而是在提醒这个漫不经心的家伙事情到底有多严重。
肯恩转过来,接过昆尼手中的情报。
【悬赏令:为止的谋杀者】
【描述:劫掠者团领袖,英勇的捺萨和苏塔,今天在暗杀码头遭遇了不测,这是对港口掌权者的羞辱,也是对北境所有劫掠者的挑衅,我们必将支付丰厚的报酬,将犯下这件事情的罪徒绳之以法。】
崭新的贾梧纸,刚刚撕开的边角,还有未干的墨迹。
这是诺林骑士团的斥候,刚刚誊抄完毕的情报,似乎是匆忙交付到营地里面。
肯恩脑子里在飞速运转。
【系列任务:鱼死网破(一)】
【进度:不限时】
【描述:命运的钟摆在十字路口上晃荡,我们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出的选择付出代价,劫掠者对你围追堵截,而你又是否能够逃脱追杀呢?】
肯恩咧嘴笑起来。
他心里的想法越来越疯狂,甚至会有些悚然听闻。
“我发现,人如果足够愤怒,就会做一些出乎意料的事情,我现在就是这样……”
0310:疯狂
肯恩翻下巨石,示意朗明威和昆尼跟随。
两人很自然地走在后面,几步过后,又同时醒悟过来,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用奇怪的目光盯着佣兵领袖的背影。
他们回到了临时帐篷。
奎玛从外面进来。
他刚才其实就在巨石附近警戒,是收到了战旌的传讯才离开黑夜中的阴影。
大家都还没睡。
肯恩将城里内外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现在安贝拉冰港乱得一塌糊涂,所有的商队领袖都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城外营地在不断收缩,劫掠者屯兵的边缘甚至已经开始踩线。”
朗明威突然发现一个问题。
他说:“安贝拉冰港的掌权者,为什么迟迟不动手,他们能够镇压码头这么多年,肯定积累了无数手段,但直到现在为止,我们都没有见到……除了那些愚蠢的刀斧队,还在码头附近晃悠个不停。”
帐篷里传来交谈声。
肯恩抱着胳膊,抬头解答:“魔沼蛙曾经说,港口现在的局势很不明朗,我大胆地推测一下,那些掌权者们可能都被聚集在了红枫高地。”
“天啊,”朗明威开始觉得头疼。“那就是说,安贝拉冰港现在就是座无主之地!”
昆尼继续补充:
“只要劫掠者们发现这个问题,就会彻底失去控制,开始有史以来最嚣张的一次劫掠狂潮!”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所有人都觉得糟透了。
外面是磨刀霍霍的劫掠团,他们竟然聚集起来,让原本就弱势的天平现在彻底倾覆。
“我想不明白……”
洛嘉躺在床上,能够支撑起身体。
他其实真实的状态还要更好些,但是黑菈们都谨遵战旌的教诲,不能在外人面前暴露出治疗的神奇。
他说:“劫掠者们竟然这么注重情义?还是说,捺萨和苏塔两兄弟,在这群混球当中积累了超高的威望……”
“都不是!”
朗明威斩金截铁地回答。
他知道劫掠者们是多么卑鄙无耻的存在,这群眼中只有利益和杀戮的畜生,怎么可能会产生兄弟情义这种鬼话?
“他们只是需要一个肆意妄为的借口罢了。”
朗明威解释给副官和佣兵们听。
“商队都知道,冰髓古城周围的道路现在走不通,所以大家都蜷缩在冰港里静观其变,外面的生意变少,里面囤积的财富却越来越多。”
他沉默片刻,继续开口。
“劫掠者们天天在城里晃悠,看着那些脂肥膏满的队伍等待着,怎么能不心动呢?只是苦于没有理由,同时警惕掌权者留下的余威而已。”
肯恩点点头,似乎将这些事情都记在心里。
昆尼似乎很苦恼,他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哎,糟糕,我们要怎么和这群疯子周旋呢?”
“疯?”
一个嘲弄的声音响起。
肯恩笑着,伸手去把地上的狼头面具拿起来。
他似乎彻底放开了自我,要展现出最真实的样子。
他说:
“人群都是通过利益纠集起来,既然他们可以,我们也可以,他们这叫贪婪成性,我要让这群家伙见识下,什么才叫真正的疯狂。”
朗明威和昆尼都皱起眉头。
包括朗兹和洛嘉在内,都对这个“肯恩”感到陌生。
但只有奎玛露出相当怀念的表情:
肯恩在成为战旌之前,曾经也是个玩命的冒险家,他的勇敢和热情,他的天马行空和肆无忌惮……一个没有丝毫顾忌和约束的家伙,才是最纯粹的疯狂。
肯恩背负着战旌的压力太久了。
鲁尼的死亡,让他变得愤怒,而愤怒,又激活了他心中最原始的冲动。
肯恩将面具佩戴好,随后开始讲述自己的计划。
刚开口没有几句……
朗明威就气得骂出声来:“你有病,你是绝对的蠢货,马哈鲁,你给我好好洗个冷水澡,然后回忆刚才讲出来的话吧!”
他绕着房间里踱步。
奎玛和朗兹都没有开口,这一次,就连盲从的洛嘉都露出的复杂的神色,咬着内嘴唇,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朗明威气呼呼地喘了几口。
他转过来,却没有在佣兵领袖眼中看到丝毫的悔过:“你竟然是真的在考虑这件事?”
“没错!”
肯恩再次重申了自己的计划。
他这一次讲得很慢,也很周全,就像是在古老的熔炉上烤肉一样,当你接受这个设定以后,所有的细节,似乎都能朝着理解的方向去发展。
肯恩做出决定后便没有更改。
他离开营地骑着马,迎着夜色,独自返回了安贝拉冰港。
朗明威和昆尼在门口目送他离开,甚至有点恍惚。“你们公会的领队都是这种家伙吗?”
“唔……这个是特例。”
“有多特别?”
“最特别的那种吧,某种意义上。”
昆尼现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反正肯恩·布维尔已经走掉了,要借佣兵的身份去拨动早已倾覆的天平。
“抱歉,我也得走了。”
昆尼趁着夜色,也离开了营地,他现在要忙得脚不停歇,才能将这件事情给兜住。
说实话,如果……
肯恩将这件事情做成!
那么金色盾牌公会,将要在帕洛图斯比创出一片天的!
……
劫掠者营地。
苏塔浑身湿透的回到了据点。
他受了很重的伤,但是比起充满划痕的铠甲,那双淬了火一般暗淡殷红的瞳孔才是最恐怖的。
苏塔什么话都没有讲。
他走到营地门口,将装满战利品的展架全都砸个粉碎,嘶吼的声音甚至让兽笼里的怪物们俯地静默。
苏塔握着拳头,披头散发地呆了好久。
他捡起那柄诺林的重斧,冲到了羁押囚犯的监牢,把那些从冰髓古城带过来的俘虏们全都砸成了肉泥。
苏塔的头发被鲜血浸透。
他集结了所有的劫掠者队伍,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安贝拉冰港。
苏塔打算去带上所有的兄弟。
他要折返回来,甚至杀向诺林在北境的驻地,不管这件事情因何而起,那个该死的家伙肯定和朗明威逃不脱干系。
但令苏塔没有想到的是……
劫掠者首领们的反应比想象中激烈。
他才刚刚收拾完营地,港口里就将捺萨的死亡给传开了,甚至还有悬赏令,要抓到行凶者。
“这都是谁干的。”
苏塔带着疑问,还有队伍,趁夜离开了冰港。
他没有走出去太远,就遇到的迎接自己的队伍,而对方的领导者……
0311:赏金犯
“卢弗?”
苏塔眯起眼睛,死死盯着对方。
这位被他们兄弟俩招募进来的赏金犯,劫掠团第三位领袖,此时原本应该在北面丘陵伏击一队前往月轮树影的商贩。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苏塔勒紧巨兽的缰绳,举起手中的战锤质问道。
卢弗用鞭子挠挠头,似乎在思考,但他身旁站着的人全都亮出腰胯间的武器。
每个人都不怀好意,装备齐整。
苏塔认得他们。
这些塞尔隆的战士,全都是远近闻名的盗匪头目,不久之前攻破了落峰部落的防线,闹得沸沸扬扬。
他们竟然全都跟着卢弗混?
“你想做什么,别忘记咯,这可是我的劫掠团!”
苏塔勒紧缰绳,昂着头颅,像是盘错吐信的苍厝巨蟒。
“哦,是么。”卢弗终于开口说话,“我记得,这支劫掠团确实是由两位悍匪组建起来的,嘶,捺萨首领在哪儿?”
他明知故问,皱着眉在队伍中寻找。
“你找死!”
苏塔挥动战锤,魔物嘶吼着,原地踱了几步。
他知道这语言是用来激怒自己的,确实很奏效,但自己再怎么怒火中烧,也没办法冲破盗匪们组建起来的防线。
“呵,事实而已。”
卢弗丝毫不慌地上前,两拨人马似乎在对峙。
他骑着战马,腰胯间的装备质量很高,黑色的圆形内衬领子凸显出那种狠辣的南疆气质。
“拿去看看。”
卢弗将手中的通缉令丢出去。
苏塔接过,展开后借助副手举起的火把仔细看,这东西跟诺林斥候带回营地的内容一模一样。
“瞧,我也是劫掠者的首领,记得吗?”
卢弗握着皮鞭展开双臂,带着挑衅和阴谋的味道继续说。“你是想组织队伍,回去找人报仇对吧,我都猜得到,所以我提前带着兄弟们来……及时吧。”
“闭嘴,卢弗!”
苏塔现在没有心情跟他互相猜心思。
他怒吼着:“我闻得到你身上的卑鄙味道,但是你低估了我们的野心,你这个无耻的狂徒,以为招募几个盗匪,就能够真的跟我平起平坐了吗?”
“哇偶~”
卢弗收回胳膊,笑起来,像是在逗弄孩子。
他突然脸色一沉,伸手握成拳头,吼道:“我当然不会这么认为,但我也没说,自己就这么点底牌呀!”
唰,唰唰!
苏塔整个人挺直腰背。
他的肋骨前多出好几把白森森的利刃,全都带着殷红,血液汇聚着浸透盔甲,随后那些武器又猛地被抽出。
轰,噗通。
苏塔滚落到地上,瞪着眼睛看着那两个副手——从返回北境跟着自己,从闲散强盗,发展成如今的劫掠团!
“你们……为什么……”
“抱歉,首领。”谷
副官们骑着苔獾和野猪,在苏塔的坐骑身上擦拭刀子。
哒,哒哒。
嘶律律——
卢弗来到苏塔身边,翻下战马,带着哀怜的目光。
他说:“好啊,你还没死,命果然是够硬,那趁着咽气之前还有两件事得说,首先,暗杀码头上的事情是谁的杰作?”
卢弗蹲下来,侧过耳朵。
苏塔咬着牙瞪着他,随后咆哮着甩动胳膊,但从远处飞来的斧头将半个巴掌都砍进了土壤当中。
卢弗招募的盗匪都很强。
苏塔只是眉头抽搐,连句痛哼都没有。
他知道自己随时都会咽气,所以集中全部的力量诅咒面前的背叛者。
“呵……呵呵,我们早就知道你野心勃勃,卢弗,你能背叛我……和捺萨……他们迟早也会背叛你!”
苏塔带着癫狂的表情环顾四周。
劫掠者副官,还有强盗首领,全都阴恻恻地看着他,而两边密密麻麻的劫掠者队伍,全都静默在黑夜当中,像是毫无感情的武器,等待着下一个操刀者。
“你到死,都没弄懂我和你们的区别。”
卢弗低下头,拽着苏塔的头发,用怜悯的目光盯着他说道:“劫掠者团的野心?就是个笑话。”
他松开手,任由前任领袖瘫倒下去。
卢弗站起来,四周的队伍都肃然起敬。
北境的冷风吹动着他身上的兽皮,还有高耸的黑色内领,耳朵上佩戴的金色锥饰互相碰撞。
苏塔完全躺倒,呼吸也渐渐变得困难,他从周围寂静无声的队伍就知道……自己输得好彻底。
卢弗狂笑着,翻上战马,举起手中的黑色鞭子。
他走在劫掠者们簇拥的过道上,带着领袖的霸气,检阅这群刚刚收归到手中的队伍。
他在冷风里呼喊着:
“你们都是臭虫,没有格局的蠢货,揪着面前的蝇头小利就以为自己是个野心家了?”
卢弗瞪着眼睛,用皮鞭打起地面上的尘埃。
他肆意咒骂着两侧的劫掠者,但谁都不敢吭声,现在这个人宛如黑幕里的血神,带着某种澎湃的热浪,卷过每一个试图反抗的弱小灵魂。
“使团,商队,雇佣兵?你们能劫多少!”
卢弗挥舞皮鞭,坐骑起伏,他从左到右的画了一个弧,谁都没有回答的勇气。
“你们有几个术士,配十来把刀,就能够做场像样的生意,如果像躺在的地面上的蠢货那样,再有点运气,还能够组建起像样的劫掠团,然后朝着更大的商队去下手!”
卢弗说着,露出恶心和可惜的表情。
他像是个顶尖的美食家,被强迫着按在臭水沟里,吃那种流浪者都不愿意尝试的秽物。
他嫌弃地问道:“难道说,这就是你们的野心了?你们这样做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够挣钱,潇洒一段时间,然后又要回来继续刀头舔血吗?”
卢弗说出了每位劫掠者的心声。
“你们或许都明白,现在是北境劫掠者最大的机会,这种盛宴多少年能遇到,就算接下去还有类似的狂欢季节,你们能确保那个时候,你们还是强壮的小伙子吗?”
他再次抽响皮鞭。
“正确的时间,遇到正确的机会,而你们面前是有个正确的领袖,做出决定吧!”
卢弗向追随者们宣布自己的野心。
他说:“我不会小打小闹,我们的盟友是那些跟我们一样想要真正发大财的家伙,而我们的目标,是正前方那块足够诱人的蛋糕!”
0312:时势
劫掠者们心跳加速。
丰富的武器刺向夜幕,咆哮和欢呼声响彻荒原。
在长久以来的犯罪生涯当中,只有大获全胜,血赚金银才会有类似的庆祝仪式,但这一次,他们却要用这种行为作为发财的开端。
苏塔在风中变成冰冷的尸体。
劫掠者队伍合拢起来。
他们踩在苏塔身上,偶尔会有人蹲下来在这位前任领袖身上摸索,没多久,这具尸体就变得狼狈不堪。
卢弗回头的时候,已经找不着了。
他摇着头叹息几声,随后便骑着马扬长而去。
捺萨和苏塔最大的错误,就是把卢弗当成那种可以随便拿捏的霄小之辈。
他们确实看出了他的潜力,但是那只是卢弗愿意展示出来给他们看到的东西。
卢弗曾登顶,也曾坠落。
他懂得什么叫做野心,只有蛋糕足够庞大,能够填饱所有人肚皮,或者勾起每个人心里的馋虫,才算是真正的生意。
他本来就看不上劫掠团的小打小闹。
“老大,您拿着吧。”
强盗们从尸体中搜出了徽记。
那上面刻印着劫掠团的象征,是组建队伍所必要的信仰图腾,虽然很奇怪,但在帕洛图斯比这种鬼地方,确实就连劫掠者也会有精神领袖这种玩意儿的。
他们甚至还有对应的好几种旧神。
“啊,北境,真是个充满了生存挑战的地方,你们本来就适合玩点震撼的东西,却非要跟这种人过家家……”
卢弗嘲弄着捺萨和苏塔。
他收起象征领袖的徽记,率领队伍加入到对安贝拉冰港的包围当中,所有劫掠者们都空前的配合,看来这件事情早有预谋,捺萨的死亡不过是个临时寻找的借口。
卢弗率领着数百人的队伍填补了包围圈的边角。
在这个途中,还不断有劫掠者加入进来,冰髓古城和斯特凡妮平原的队伍都在往此处赶。
卢弗连夜闯进安贝拉冰港。
他带着几个副官,肆无忌惮地走进罗渡歌剧院,随后当着众人的面解开了斗篷和面纱。
那些客人们也都照做。
而在遮掩之下的,竟然是附近所有劫掠团的首领,全都相应了卢弗的号召聚集于此。
他得到劫掠者领袖的位置以后,就开始谋划着联合。
他主动要求去偏远的、远离捺萨和苏塔的地方办事,就是为了结识这群野心蓬勃的领袖们。
当这个恐怖的计划徐徐展开,所有人都忍不住吞咽口水。
“既然已经开始,我就直接说啦,你们都垂涎过安贝拉冰港的财富对吧,只是碍于掌权者的力量,没办法肆意妄为!”
卢弗插着胳膊,虽然是新人,却俨然成为会议的主持者。
他说:“我们试探过很多次,掌权者确实如情报所述的那样离开了安贝拉冰港,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想想看,那么多的财富,望不尽的兽帆船,这是多少人毕生的美梦呢?”
他让自己的目光扫过所有人。
没有哪场盛会能够聚集起这么多劫掠团头目,他知道这群人都不容小觑,但此时此刻,盟友越是阴险可怖,这个计划的成功概率就会越大。
苏塔取出自己的徽记。
他把象征着劫掠团威严的骨牌放在中间的羊皮纸上。
一团黑色的气浪开始浮现。
它蕴含的魔法契约在召唤下翻滚着,隐隐变成一张向外张开的巨嘴。
这就是劫掠者们所推崇的规矩。
它代表着某个不提名讳的旧神,对于那些敢于用刀斧去创造机会和财富的勇者们,赐予相对公允的评判……以及见证!
谈判桌周围静静悄悄。
卢弗插着胳膊,知道这种事情需要带头,他瞥了眼角落当中的那位盗匪头目。谷
对方推开人群,径直走上前。
咚!
匕首扎进羊皮纸当中。
他也将腰间佩戴的徽记按在桌子上。
“好吧,都给我发财!”
“谁都别想组织我,就连你也不行,蠢货。”
那位劫掠者头目咒骂着身旁的同伴,然后取出盔甲里的信物放在了桌子中间……
“波撒里的人都有种起来啦?”
另外的头目也开始嘲笑,然后取出徽记。
卢弗抱着胳膊,看见桌面上那团黑雾左蹿右闪,似乎很少品尝过这种野心的盛宴。
他静静等待。
桌面上越来越拥挤,那些骨牌和雕刻物堆积起来,变成北境赌场当中最昂贵的砝码……目前是。
砰!
卢弗突然用力拍打桌面。
哗啦啦~
劫掠者徽记堆起来的高塔轰然散落,黑雾也逃窜着分布在周围,笼络那些火光,将整个房间变得阴沉可怕。
所有人都盯着卢弗。
他们都没弄懂这家伙想要干什么。
“呵呵。”
卢弗冷哼着抽笑两声,然后缓缓抬起头来,用舌头舔舐过自己的牙齿,发出畅快的呼声。
“北境的劫掠者们,丰收的时节啊,史无前例的盛宴,现在我们是旧神见证的盟友了……”
他勾起笑弧。
不知道为什么……
所有人听见“盟友”,在看见卢弗的反应,都忍不住地扬起自己的嘴角。
因为他们也很清楚。
劫掠者的盟友凭借的是计谋和实力,谁都明白,谁都不去主动挑破,这种卑鄙的默契就是最好的笑点。
卢弗望着满屋子的人渣。
“都富,都狠,都玩得尽兴!”
他微笑着听见房屋里的首领们昂头欢笑,他把手中象征着联合的酒杯举起,那些笑声似乎又膨胀了一轮。
卢弗心中感慨万分。
他知道自己没有那种影响力,只是这个劫掠者的季节,还有安贝拉冰港的契机,造就了这种狂欢的局面。
卢弗有时候都不清楚……
这个世界上,只要自己强大到惊艳,就能够开创出属于自己的英雄史诗吗?
还是说……
其实世界的进程就像是海浪那样。
奥苏亚大陆从来就没有过风平浪静的瞬间,而每次历史发展到一定的阶段,那些刚好踩在风口浪尖的尘埃,就会很自然地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卢弗心中暗自苦笑。
他时常想,自己这种卑劣之徒,竟然也会有如此高光的瞬间……
卢弗喝着最烈的酒,享受着野心带来的微醺。
某一时刻。
他猛地低下头,看见自己站了风口,却不知道这究竟是自己的能力,还是时势创造出来的契机。
0313:船长
安贝拉冰港的夜晚在沸腾。
北帆酒吧,吵闹的佣兵举着大号酒杯重重地砸在桌面上,啤酒泼洒四溅,弄脏了商贩雇主们的棉服。
每张桌子几乎都被类似的团队占据。
他们是往来北境的商贩,冒险家,或者纯粹的旅行团,每个队伍都配备了足够凶悍的打手。
但是……
劫掠者们汇聚成军,早就磨刀霍霍。
这种规模的包围是没有办法去阻挡的,商贩们只能蜷缩在较为安全的酒吧当中,和同病相怜的队伍一起报团取暖。
总是有例外的。
现在港口码头聚集着许多兽帆船。
他们的船长,码头的黑市,全都成为了救命稻草。
劫掠者没办法出海,只能包围陆地,这些海面霸主们依旧没有丧失自己的权威,反而是在这种时间,成为了众人追捧的救世主。
他们能随时带人离开。
顺带……
捎走他们的商品、金钱、团队,每个位置都价格高昂,确实是趁火打劫,但总比被劫掠者吃干抹净来得划算。
“我认识几个船长,他们价格还行。”
商贩们正在互相交流情报,想办法去尽可能地保住性命和财富。
几位领队问过价格,全都摇摇头。
“他们真是敢开口啊,跟劫掠者们又有什么区别,不如我们自己把随队佣兵聚集起来,抢几搜船逃跑!”
“对啊,船长那边,总比劫掠者人数少吧。”
……
如此愚蠢的提案,竟然还有人附和。
佣兵们全都冷笑着看着自家的雇主,先不说这种想法非常卑鄙无耻,跟劫掠者的行经没有差别。
难道兽帆船就能够轻易拿捏了吗?
“北境港口比南疆要野蛮得多,你以为在这种鬼地方开辟处一个停泊的位置是靠什么?阴谋和算计么,不,是靠硬邦邦的拳头和实力!”
佣兵们训斥那些贪婪的商贩。
北境冰港如果这么容易被欺负,劫掠者们早就全都转行变成海盗咯,还在冰天雪地里起早贪黑做什么。
“船长全都是硬茬,属下从大副到水手,哪个没有点真本事,随便甩几个魔法或者丢几把刀,就能把你弄得全军覆没!”
佣兵将脚翘在盾牌做成的桌子上。
他扯着嗓子,故意拉高音量,试图告诉酒馆里的其他人:“那些船长能谈价格的都是给你们面子,人家完全可以骗到船上,半路再宰杀咯,丢出去喂给鱼群……”
商贩们全都在吞咽口水。
外面还在吵嚷,似乎是劫掠者们已经组织起队伍,在安贝拉冰港当中肆意巡逻,刀斧队擦肩而出,却没有任何办法。
港口掌权者的威严正在被随意践踏。
商贩和佣兵们全都慌了起来,他们真正地意识到,自己失去了最大的底气,城市当中早就没有了保护神。
每搁一段时间,会有人在门口叫喊。
“又有劫掠者加入包围圈啦,现在城池外面聚集的军队数量早就破千,我们应该是没救啦!”
随后船长们的价格似乎又翻倍了。
商贩们拍着桌子,不断呼唤着侍者点酒,别管未来如何,只要现在还能掏得出钱币,都得抓紧最后的享受机会。
盛满的啤酒,一盘又一盘。
侍者和老板安静且快速地做着生意,每张桌子上面都有空杯子等待着回收和清扫。
今夜只有疯狂。
酒吧老板知道,劫掠者不会去动经营户。
因为这些人要比商贩危险,能够定居在安贝拉冰港的,基本没有善茬,稍微露出几个纹身,都是北境最危险的符号。
“盯着点门,我们随时准备打烊。”
老板拦住跑腿的侍者,开始嘱咐,他打算请空库存,然后关起门来等待着这件事情过去。
安贝拉冰港的住民都相信:
知道掌权者回来,再混乱的局面都能够平息,生活照旧能够继续进行,只要顾好眼前的生意就对咯。
“你在听我说话吗?”
酒吧老板拎起侍者的领口,吹着胡须准备好好训斥。
学徒工慌乱起来,赶紧解释自己的注意力,指着店铺侧面的那排蓝色水晶灯说:“老板,她好像……没换过杯子。”
“嗯?我瞧瞧。”
魁梧的壮汉松开他的员工。
他看向酒吧较为安静的侧面,都是些较为优雅的贵族,这群家伙下意识地跟商贩们分开,随行保镖也都是全副武装。
虽然同样面临着生存问题,却要显得冷静许多。
酒吧最中间有条很豪华的回转吧台,往日里,这是最吸引顾客的去处,那些帅男靓女们展示着魅力,吸引着异性坐下来好好攀谈。
但是在如此惊心动魄的夜晚……
水晶灯黯淡无光,圆桌里死气沉沉,而在那条昂贵的吧台旁边,仅仅坐着唯一的一个女顾客。
她撑着胳膊,盯着面前的空杯,没有叫酒,也没有移动。
老板正在观望,不仅是他,就连贵族圈子当中的好几个阔老爷也都在盯着这位女士。
半晌过后,终于有人起立。
那是某个城邦的贵族,精致的马甲和皮靴,背上批了件昂贵的巨袄,拄的拐杖也包了贵金属。
他走到吧台前,优雅地举起手。
随行侍者便主动前去支付酒水和小费。
贵族老爷按住杯底,平稳地将玻璃杯推向女人,带着相当尊重且礼貌的语气问道:“请问,您是位船长吗?”
酒吧老板提起一撇眉毛。
他站在门框边,怀疑自己的耳朵,周围好多人都听见这句轻柔的问候,纷纷闭嘴侧过头去。
现在港口里的船长,就是荒原里的王。
这群人的兽帆船可以按寸标价,甲板上可以像塞牲口一样上人,直到载重超标,或者说船长赚够了钱币为止。
女人听见问话,终于是有了点动作。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从长久的发呆中回过神来,换了个姿势并且翘起脚,丝毫没有将旁边的贵族放在眼里。
那个男人也没有灰心,转而将两袋金币放在桌面上。
他敞开袋子,里面的珠宝都很昂贵,并且还有很珍贵的魔法材料,足以表现自己的诚意和实力。
女人微微偏头。
她没有去看钱袋子,而是用斜着眼睛,盯着阔佬的脸蛋,用很轻又很温柔的声音说了句。
“滚。”
0314:喝高玲酒的女人
尴尬有很多种。
南疆贵族却没有应付这种问题的经验,他用最后的修养去捡起骄傲,顶着胸口里的闷气讪讪地离开了。
酒馆老板插着胳膊。
这种糗事大家平日里都喜闻乐见,但是在安贝拉冰港沸腾的夜色里,所有人都在关注吧台当中坐着的那位女人。
她瞬间成为全场焦点。
酒馆里过半的讨论声都集中在她身上,所有人都压低音量思考着该如何去打动这位救世主。
老板看着周围这些急躁的商贩们,很淡定地摇了摇头。
他叫来旁边跑腿的侍者,用下巴努了努吧台,回忆着刚才空杯子中的浆果,吩咐道:
“给船长蓄满……就……高玲酒。”
酒保接到命令,擦干手中的水渍,收拾整齐后回到了吧台背面,在酒架中间找到对应的基酒调配好。
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糟糕透了。
他顶住压力,在众多商贩和自家老板的监督下,完成了一次简单的调酒工作,然后恭敬地端给了女人。
“谢谢。”
她第二次发出自己的声音。
酒保双腿颤抖了一下,扶着桌子掩饰住了,他听见这突如其来的感谢,有些惶恐,又有点紧张。
他点着头躬身致意,随后退回角落里。
酒保离开视线的交汇点,躲在阴影中偷窥面前的顾客:
她的头巾打着水手结,包裹着暗金色的头发,皮肤是很健康的麦色,同时也能看出浅浅的疤痕。
女人翘着腿坐在高脚凳上,眼睛盯着面前的酒水。
她似乎很疲惫,嘴唇微启,将周围所有的目光都晾在身后,身上的轻甲崭新修身,但不昂贵,里面的内衬洁白如雪,穿在这具久经风浪的躯体上,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叮铃铃~
酒馆的门被推开。
冷风灌进来,重新激活了吵闹的人群,那些想要开口抱怨的佣兵们还没发火,就又迅速安静下去。
酒保的窥探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
他继续用手中的白布擦拭杯口,然后和酒馆里的其他人一样去瞥刚刚进来的客人。
南疆人。
高俊挺拔的雇佣兵。
对方穿着斗篷,后背凸起,是背着一件重武器。
肯恩摘掉遮蔽风雪的物件,那个破损的狼头面具被他挂在自己腰胯中间。
这是他今晚闯入的第六家酒馆。
他站在门口环顾四周,随后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酒保看着这个陌生的南疆雇佣兵,脚步稳健、目标明确地走到吧台前,木门在他身后重重地关上。
隔绝风雪,也按掉了房间里所有的讨论声。
雇佣兵的目标引来惊呼,让几双原本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睛也看了过来,纷纷对他的出现表现出疑惑。
肯恩拉开女人旁边的高脚凳。
“喝点什么?”酒保问
他拼命擦拭面前的桌子,同时反复眨眼,抽动着下巴,示意这个新来的客人重新挑选合适的位置。
肯恩却直接将战斧卸下来,撂在了吧台中央。
巨大的重量将酒保劝说的话语全都憋回了肚子里,就连女船长的酒水都被撞出波纹。
酒保胆战心惊地等待着。
肯恩却没有去搭讪旁边的女人,他看也没有看墙壁上面的菜单,而是用记忆中的配方,叫出了自己想要的酒水。
“乌兰,带两片香草,半颗柠檬。”
肯恩说得非常熟练,就像是在说自己经常喝的酒酿。谷
酒保点点头。
他转过身的时候赫然发现,女船长竟然重新坐了起来,似乎是刚刚睡醒,但眼里带着的绝对是恼怒。
没错。
酒保能够辨识出这种情绪。
“稍等,”肯恩此时叫住对方,补充道。“我要用橡木做的啤酒杯来装,不差钱,这样喝着比较痛快。”
女船长攥紧拳头。
她缓缓转过身,盯着面前的陌生佣兵,眼眶慢慢变得红润起来,丝毫显示不出柔弱,反而是某种痛苦还有杀意。
“谁教给你的,他在哪里?”
女船长说出了第三句话。
肯恩却很平静,或者说是沉重,他缓缓地深呼吸,说道:“我在脑中模拟过无数次相遇的场景,幻想着你是位什么样的女人,或者说能够……能够没那么大的反应……”
“回答我!”
女船长从腿边抽出短匕首。
肯恩眉头都没有皱,用余光看着刀刃擦过自己的发梢,随后在对方的手指中翻转,最后贴回自己的脖子。
他觉得有冰凉的东西贴在自己皮肤上。
紧接着,脸颊传来锐痛,似乎能够想象到那里正在慢慢出现一条红线,并且缓缓流出血来。
“死了,前天中午。”
肯恩很平静地说着。
他心中的沉重根本无法用语言来表达。
旁边那位女船长也皱起眉头,痛苦地闭上眼睛,随后在眼角滴下两颗晶莹的泪水。
肯恩转过头去看着对方。
他脖子上被匕首划出明显的血条,血液正在抚摸刀刃,就像是即将冻死的旅者,还在用身体给野兔取暖。
肯恩并不会安慰人。
对方也不需要安慰。
女船长的脸上虽然痛苦,但是没有流下泪痕,那两颗泪珠似乎就是身体里全部的储存了——这具身体并不习惯哭泣。
“谁干的?”
女船长在质问。
她的声音平静又有力,随手抽回刀,同时从怀中丢出两包简单包装过的魔药。
“死了。”
肯恩的回答总是不尽如人意。
他盯着女船长,试图从对方脸上发现些什么,但放眼望去似乎只有慢慢的遗憾和懊悔。
“你知道么……”
她端起酒,喝了半口,又放回桌子上。
“我昨天刚刚下船,我收到信了,他要做最后一笔生意,而我也最后一次独自跑货,我们在斯佩莱角有座农场,那里面会成为我们安葬的地方。”
肯恩默默地听着。
这种最后的遗憾,似乎是命运的安排。
他也没有办法复活鲁尼。
他刚才点酒的方式,是凭借自己的记忆去回忆的,备注能够将自己见过的事物原封不动的保存,那些信息,那些人,那些活生生发生过的事情。
即便死亡,也永远保存在自己脑子里。
肯恩能够回忆起生活当中的很多细节,这是非常方便的能力,但于此同时,也带来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
时光没有办法磨平伤痛。
至少……
不能磨平他的。
0315:夜行者们
【人物:怜奈·马尔福】
【态度:悲伤】
【身份:兽帆船船长】
【描述:痴情的女人,见过风浪的冒险家,她是海面上令人敬畏的刀刃,也是孤岛中独自绽放的玫瑰。】
肯恩和怜奈坐在吧台前。
他们身后是无数双眼睛,那些雇佣兵、冒险者、旅行阔佬,还有很多商队领袖。
这些人都很嫉妒肯恩。
他们知道,能够船长攀谈,就能够多一条出路。
肯恩却根本没有提到对方的船只或者势力,只是想见到老友那般,很平静地在喝酒,然后转身去询问近况。
“你在等他?”
“呵呵,也许吧。”
怜奈知道了鲁尼的死讯后,喝酒的速度就变得很快,也没有再继续发呆或者僵坐不动。
“他说,除了死亡,没有东西能阻挡跟我的约会……”
怜奈用手指慢慢抹掉杯沿的口红。
“当我等到打烊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结果,这座冰港比我想象当中还要糟糕,吞掉那么多的梦想,还有活人。”
她昂着头,盯着魔法水晶,慢慢呼出一口气。
“所以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怜奈转过来,语气干练,又变回那位杀伐果决的船长。
“鲁尼在替我调查些东西,”肯恩喝掉杯中最后几口辛辣呛鼻的酒酿,“坦白讲,他是因我而死。”
“注意嘴巴,混球,我现在心情很糟糕。”
怜奈红着眼睛,已经表现出很强烈的杀意,他的悲伤正在慢慢过度成愤怒。
或许……
鲁尼的死亡,抹掉了她最后的温柔。
她表情冷漠得可怕,言辞也很激烈:“或许你觉得主动往身上揽责任,能够减轻罪孽,或者是博得我的理解,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年轻人。”
肯恩很坦然地对上她的目光。
怜奈也看得出来:
这家伙并非虚伪,而是真诚地在道歉。
“我现在没法冷静,直说吧……”她把手指插进发梢当中将包巾整个撸下来,“港口最近的形势我听说过,我的兽帆船上面还有空位,你可以拖家带口,但只能在下游离开。”
她的长发披在身上,仔细清洗过,可惜能够伸手抚摸它的男人已经彻底长眠。
怜奈瞪着他:
“我不会把你送到南疆,也别让我再见到你……天亮之前,带着人去码头,我……”
女船长突然顿住,因为对方似乎在发呆。
肯恩很平静地将空杯和钱递出去。
酒保走上来将它装满。
肯恩点点头,仰起头轻松地干掉。
他的喉咙里爆发出低吼,根本没有理会船长的建议,也没有将唾手可得的求生机会放在眼里。
怜奈现在真的很恼火。
“别得寸进尺,这是份赏赐。”她将匕首扎进桌子。“你以为自己在跟谁说话,鲁尼的死,你根本逃不脱干系!。”
“我知道。”
肯恩的回答依旧平静。
他喝得实在太急,如果换做别人,面对这种配方的酒酿,又连着这样干杯,早就倒在旁边狂吐不止了。
他缓了口气,继续说:
“我觉得自己该亲口将消息带给你,你当然可以愤怒,甚至将我视为死敌。”
肯恩转过来盯着她,眼神如同冰山般沉重。
“感谢你的好意,现在消息已经带到,我终于可以开始做我想做的事情了。”
“你是指……?”
怜奈开始感到好奇。
她原本以为这个佣兵也是来请求收留的,但是现在,对方表现出来的平静和决然,似乎预示着某些大事要发生。
佣兵没有回答。
女船长继续问道:“你叫什么?”
“肯恩……马哈鲁,我是个佣兵。”
他留下最后的小费,然后背起那柄沉重的战斧,讨好防风挡雨的斗篷,转身离开了【北帆酒吧】。
怜奈有些失神。
酒馆塞了毡毛的门扉打开又关闭。
她依旧不敢相信,对方竟然就这样离开了?
他真的只是来通知鲁尼的死讯,为此跑遍港口的酒吧,最后却放弃接受船长的恩赐。
留在安贝拉冰港就是等着被劫掠者包围。
这个佣兵想干什么?
……
“瘸子,愣神可是会挨打的,你想死么!”
脾气暴躁的顾客开始催促。
伊凡将手中的啤酒放在桌面上,然后跛着脚,慢慢走向酒吧的仓库,撩开帘子钱,最后回望了一眼吧台上的女人。
他把托盘交给旁边的伙计。
膀大腰圆的老板走过来就要揪人衣领,却只抓到一件肮脏油腻的抹布,而那个临时工正平静地望着大门。
“我同意你做杂活,也能随时让你出去喝冷风!”
酒吧老板开口威胁伊凡。
他相信,酒馆提供的保护足够诱人,外面这种局势,谁都不愿意扑在劫掠者的刀口上。
伊凡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甚至没有结算工钱。
他认得出刚才进来的佣兵领袖是谁,曾经,这个男人也是用另外的身份拜访杜瓦部落。
“肯恩·布维尔。”
伊凡喃喃自语,推开木门,循着佣兵的足迹离开了。
……
肯恩将【晨昏】从背后取出来,将它牢牢握在手中,尾戟贴到肘部,感受着皮革随力量微微嵌入指缝的摩擦力。
狂乱的北风和嘈杂的街巷。
随处可问的吼叫声,还有局部爆发的冲突。
肯恩很清楚是谁在点燃冰港。
劫掠者。
他根本没有把满街巡逻的劫掠者放在眼里,虽然对方打着的名号就是为了抓捕自己这个杀人犯。
但事实上……全是借口。
这座城门洞开的港口外面,走出那些临时驻扎的营地,便是密密麻麻的劫掠者。
呜咽的海风,带着刺骨的寒冷。
肯恩展开灰色视界,穿行于街巷的死角,那些被红色标记的轮廓越来越多,也就表示着——劫掠者对这座城市的入侵越来越深。
他独自来到港口,顺着漫长的海岸线慢慢摸索。
商贩和雇佣兵们还在讨价还价,船长最终启程的时间基本都定在明天日出的时候。
位置有限。
那些人聚集在一起,对着空气破口大骂,咬着牙叫出自己心中的理想价格。
肯恩从热闹的码头穿过。
他想要寻找的目标不在闹市区,而是私人租赁的船,早就已经载满即将运往南疆诸国的货物。
0316:送死的人
这座码头坐落于【安贝拉冰港的边角】,属于某个恶贯满盈的中间商,在收取高昂的租赁费后,将这片区域借用给了那位头戴高帽的通缉犯。
萨雷克。
肯恩赶到的时候。
对方正在督促雇来的工人搬运物品,也就是那架标志性的真皮马车,而旁边挥舞鞭子的家伙,全都是南疆悍匪。
【地点:偷渡码头】
【态度:敌对】
【部队数量:18】
兽帆船安安静静地泊在码头旁边,里面全都是打捞上来的金银珠宝和昂贵的古董。
肯恩抚摸着战斧,皮革带来的触感带着温热。
虽然对方人多势众,但这里驻扎的队伍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对手,他们不是捺萨和苏塔,更不是港口著名的悍匪,只是随着萨雷克犯罪的杂工。
肯恩悄无声息地走上去。
握着战刀的士兵猛然回头,看见了在黑暗中迫近的他,于是便高声质问道:“你是谁!”
士兵想都没想,猛地挥舞武器。
砰!
肯恩踹飞了前面那人,随后举起武器,将另外那位的脑袋给卸了下来。
“有入侵者!”
码头守备们疯狂地叫起来,歇斯底里,随后有各种看守者闻风而至,名叫萨雷克的通缉犯则趁机躲进了船舱当中。
【对方正在逃窜。】
肯恩面前的码头空空荡荡。
他不用想也知道,那些货物全都搬运得差不多了,现在这个家伙想要直接扬帆起航,回到南疆诸国的犯罪之家。
“你知道这片地方是谁的地盘吗?”
高傲的链条手挡住去路。
他周围的人全都拔出佩刀,清一色的南疆装备,虽然看起来陈旧老破,但是质量都很高,也能从摆的架势体现持有者的能耐不容小觑。
肯恩却没有逗留的意思。
他像是狂风一样杀上去,没有丝毫解释,更不愿意去耽搁时间。
链条手刚要继续逼问。
眼角却注意到闪过的寒芒,那柄战斧竟然被直接扔出来,无数血水瞬间泼洒在地砖上。
看守者们一顿乱砍,懒得再废口舌。
一时间,周围全都是魔法和武器的光斑,突然,无数冰锥从地面升起,那些躲闪不及,或者反应不够的家伙瞬间被扎了个对穿。
殷红和霜白在交织。
寒气开始弥漫,碰到了水面,然后更多的白烟升腾起来,将周围这片残酷的战场给彻底笼罩。
肯恩就在其中穿行。
金属互相擦碰的火光能够点燃夜色,就连看守者的惨叫都从四面八方响起来。
他似乎跟雾气融合在一起,丝毫不受阻碍。
灰色视界带来的便捷是这群锻炼不足的喽啰根本就弥补不了的差距,只能像是稻草桩子一样任人宰割,有些甚至到死都不清楚致命伤在哪里。
肯恩不要命地使用魔法。
而敌人的弓弩和闪掠的秘术全都擦身而过,混乱之中,好不容易才突出重围……
兽帆船前面已经站了一排人。
他们全副武装地盯着自己,眼神冰冷且危险,这几位是萨雷克的亲信,也是通缉犯敢于在北境叫板的理由。
【敌对:落日保镖】
【数量:4】
【等级:B】
其中最瘦弱的那位双手猛地拍掌,狂暴的劲风瞬间将雾气吹散,随后场地当中歪七倒八的喽啰们也都艰难地爬起来。
他们咋咋呼呼地组成包围圈,将肯恩堵在中央。
“你究竟是谁,我就在想,如果是要趁火打劫的商贩和佣兵,为什么就只有你自己?”
脸上带疤的保镖质问道。
他手里拎着两柄漆黑的杖刀,身旁的同伴都在酝酿着可怕的魔法,稳稳地瞄准眼前的佣兵。
“呼~”
肯恩喘出一口气。
他使用魔法过于频繁,霜语者带来疲惫感正在侵蚀注意力,但是现在根本不能倒下,自己必须要跨过这道坎。
保镖最后一次质问。
他说:“我确定自己没有见过你,也没看见任何徽记,你究竟来这片码头做什么,又为什么要袭击我们的商船?”
肯恩用握紧战斧的动作来表示态度。
他说:“就当我是来送死的吧。”
……
伊凡惊恐地瞪着一双眼睛,瘸着腿被带往劫掠者首领们的住处。
罗渡歌剧院的大门敞开着。
它奢华的外表就这样暴露在众人面前,满溢的野心正在缓缓流淌,融入安贝拉冰港漆黑的夜幕里。
走廊会穿过好几个隐蔽的大厅。
伊凡从没想象过,这里面的空间竟然如此宽敞,每个客人都能够找到自己最舒服的去处。
据说这是掌权者专门为权贵设计的。
脸上带着坏笑的揭露者者按住伊凡的肩膀,端详自己刚刚逮到的嫌疑犯,他们在巡逻的时候遇到的最形迹可疑的人。
“你最好交代清楚,首领们会很感兴趣的。”
劫掠者走进其中一个议会厅,里面飘出来激烈的争执声和浓重的酒味,似乎还有浸透了木板的烟草味。
伊凡站在原地瑟瑟发抖。
他内心其实还算镇定,这段时间的锻炼以后,他对劫掠者的痛恨早就盖过了畏惧。
捺萨已经死在了暗杀码头。
伊凡在来的路上,听见押送自己的喽啰说,名叫苏塔的首领也死在了返回冰髓古城的道路上。
他没有想象中开心,甚至感到莫名的荒唐。
劫掠者很快就返回,并且拉开沉重的大门,让士兵们将伊凡给带了进去。
他呆呆地站在角落里。
面前是张长桌,似乎被魔法浸透,而上面还有宣誓过的痕迹,甚至那些首领们的徽记都还散落在各处,
伊凡抬起脑袋,目光被尽头坐着的一个人脸完全吸引了。
他是个南疆面孔的中年人,内衬是瞩目的黑色,耳朵上面还有金色的饰品。
“卢弗……”
伊凡艰难地摇着头,音调里全都是恐惧。
“首领,我们抓到个鬼鬼祟祟的家伙。”
巡逻的队长如是说道。
卢弗没有理会,也没有挪开视线,他从慵懒的靠姿恢复成双肘支撑的模样,然后盯着眼前的伊凡。
他说:“宰了吧,这个人没用。”
伊凡的呼吸一下子就抽紧了。
桌子周围的领袖也是无所谓的样子,他们面前摆着各种装满了食物残渣的空盘,而且还有金银,以及其他说不出来的魔法材料。
巡逻的劫掠者有点不甘心。
他拎着伊凡的衣服,跟卢弗汇报:“老大,他似乎知道我们要找的人在哪儿……”
0317:野心家
卢弗躺回舒服的皮椅当中。
他双脚翘在桌面上,靠背很长,整张凳子向后微微倾斜,达成了微妙的平衡。
卢弗索然无味地盯着面前的俘虏。
伊凡对他的畏惧丝毫不亚于捺萨和苏塔,至少那两个劫掠者会想让自己活着以供取乐。
而要是没有在卢弗面前体现出生存价值,死亡便是唯一的结局。
伊凡吞吞吐吐地说:
“捺……捺萨,死了……你们在找,暗……暗杀码头的凶手……”
他拼命忍耐胸腔的起伏。
卢弗没有仔细去听伊凡说的话,而是开始享用他的恐惧,尤其是听到伊凡说出前任领袖名字的时候更是觉得有趣。
他笑了几声,抬抬下巴。
“继续。”
旁边的劫掠者首领也都在笑着听。
伊凡突然意识到:
这群人根本就不在意是谁杀死了捺萨。
他站在昏暗的议事厅角落,张开嘴慢慢讲述自己的见闻。
“安贝拉……冰港,有个男人,他在这儿……”
伊凡脑子里浮现出肯恩的模样,内心竟慢慢地冷静下来。
“捺萨杀掉了他的人,我亲眼所见,这个男人很在意这种事情,你们明白吗?所以绝对是他干的!”
伊凡的声音不再发抖,边回忆边说出推断。
“我明白!”
长桌旁边的一位劫掠者首领站起来,讲话的时候还在挥舞刀叉,右手缺失了一根手指。
他说:“谁要是杀我小弟,那我也绝对要找回场子。”
“确实如此,”对面也附和起来,跟旁边人互相攀谈。“我还以为会涉及到阴谋和钱财,你懂的,这哥俩攒了不少钱,没想到最后竟然是因为仇杀……”
“真是没劲啊,哈哈哈哈。”
酒瓶子互相碰撞,嘹亮的笑声回荡在议事厅中央。
伊凡站在原地低下头,酒水溅落在脚边,他知道这群人根本就没有明白肯恩杀人的理由。
他现在也失去了讲述的欲望。
砰!
卢弗的椅子腿重重地落在地面上。
他抓起外套站直,撑着长桌,整张脸没有轻浮的笑容,只有深谋远虑的平静。
灯光描绘出阴影,闪耀着毒辣和果决。
伊凡,还有其他劫掠者,都不由自主地保持安静。
“你说的人,究竟在什么地方?”
卢弗边说边开始扣紧皮甲,缓缓将臂铠和手套拉直,大家都意识到这位领导者准备亲自出马。
伊凡瑟缩着脖子,弱弱地说:“私人停泊区,偷渡码头旁边的静水港。”
卢弗点点头,开始召集最能打的队伍。
“至于么?”
坐在角落的劫掠者领袖发出不屑的笑声。
卢弗的目光像是钢刀那样甩过去,他意识到,这群臭虫的眼界竟然如此的狭隘,稍微抢走点东西,就膨胀到忘记了轻重。
长桌上的笑容开始收敛。
大家都盯着卢弗,似乎在看戏,这件事情的处理方式和结果,会影响到这个临时指挥官的权威。
卢弗穿戴整齐,仪态端庄,走到那位说话者跟前。
“你……”谷
对方刚要起身回怼。
卢弗便伸手钳住了他的嘴巴,然后将桌沿的徽记摘掉,塞进对方支支吾吾的嗓子眼里。
“记住,可以提问,不许质疑,两者之间的区别就是尊重。”
卢弗卸掉劫掠者首领的下巴。
对方想要反抗。
他直接牢牢按住那颗移动的喉结,像是雪崩的瀑布那样盖上去,用阴影完全笼罩这张脸。
“呜…呜呜……”
“我愿意带你,是赏赐,别不识抬举,要打个赌吗,你如果死在这间屋子里,外面游荡的劫掠者会听话很多。”
卢弗饱饮了对方眼中的畏惧。
他将人丢在桌子上,嫌弃地甩了甩手,然后转声面对其余的劫掠者领袖,想要看看谁要继续挑衅权威。
伊凡站在门边的角落里。
他瞥见那个被卸掉下巴的劫掠者正在狼狈地接骨头,徽记沾满了唾液和几丝鲜血,像野狗一样跪在卢弗脚边。
这就是权威和力量。
伊凡转过来盯着那个俯瞰议会长桌的人,心底暗自感慨——这个赏金犯也彻底蜕变了。
卢弗环顾众人,拥挤的议会厅静静悄悄。
“我以为你们能懂,所以省得解释,看来是我想多了……”
他瞪着旁边正在呕吐的劫掠者首领,对方灰溜溜地跑开了,似乎不敢在旁边贴得太近。
卢弗继续说:
“我们现在要去抓杀害捺萨和苏塔首领的凶手,替港口掌权者重新树立权威,将这个罪徒当众处刑!我们知道掌权者们暂时离开了安贝拉冰港,那这里就需要新的秩序暂为管理……”
他抬起胳膊,灯光只能照亮半边脸。
“所以诸位请收好可怜的野心,拓宽格局,准备好接管这片繁荣的贸易之城,明白了吗?”
劫掠者们全都被压制得不敢吭声。
卢弗的潜台词其实已经很明显。
他要为劫掠者的行径寻找一个荒唐的借口,这样才能防止那些鼠目寸光的同伙毁掉计划。
他要抓住行凶者,用对方的死亡来作为信号。
劫掠和清洗的信号,大家共同发财,一起坠入疯狂的信号。
卢弗披好翻毛巨氅,漆黑的盔甲上映射着金灿灿的戒指,迈着果决地步伐走向厅门。
他经过伊凡的停住了脚步。
“赏给你,呵呵,运气真不错。”
卢弗将手中把玩的金币弹到伊凡乱蓬蓬的头顶,随后带着嘲弄和感慨的笑声潇洒离去。
浩浩荡荡的卫队紧随其后。
伊凡很安静地站着,内心毫无波动,他弯腰去捡起金币的那个瞬间才猛然反应过来……
卢弗说的赏赐并非金币,而是伊凡的性命。
罗渡歌剧院活了过来,每个角落里都传来乱糟糟的声音,那些最强大的副手们全都躲藏在这里,接着各种名义,提前埋伏好了。
卢弗的野心很大。
劫掠者首领们看着周围鱼贯而出的队伍暗自心惊。
他们的人手还埋伏在城池外面。
卢弗的刀子原来一直架在他们的脖子上,愚蠢的劫掠者首领还以为这里的能够安心谈判的场所呢。
“真够恐怖的。”
“他竟然能招揽这么多人!”
首领们在暗自感叹。
卢弗从最开始,想要的就不是某个商队的货物,而是整个安贝拉冰港满满当当的财富。
0318:故事
伊凡留在门厅当中。
没有离开。
再说,他又能去哪儿呢?
卢弗率领的劫掠者想要占领城池,商贩们想要逃跑,雇佣兵自身难保,兽帆船的船长是夹在中间的势力……
谁都有想做的事情。
伊凡感觉莫名的疲惫,可能是刚才的恐惧,透支了身体最后的力量和意志。
他索性靠着墙壁慢慢滑落,最后坐在干净的地毯上。
洛克萨妮仿佛人间蒸发,最近这段时间,港口的每个区域都被伊凡逛了个遍,却根本没有丝毫线索。
头开始痛了。
伊凡皱着眉头努力抗拒。
他在见过洛克萨妮之后,就再也没有听见过脑海中的声音,但是随着时间推移,脑子里的阵痛就会出现,并且在不断加剧。
它想要再次跟自己沟通。
伊凡痛苦呻吟的样子吸引了饭桌上的劫掠者首领们。
卢弗带走亲卫队,而首领们绝大部分的手下都在城池外,现在港口里巡逻的士兵只是很少的一部分。
刀斧队余威尚存。
他们开始在城池附近聚集,装作负隅顽抗的样子。
劫掠者们却很清楚。
只要事态变得无可挽回,这群家伙会最早投降,甚至加入到劫掠者的队伍中反过来成为冲在最前面的罪犯。
日出就是节点。
天平正在缓缓向着劫掠者倾斜。
卢弗明早会处决掉犯罪者,再宣布新的规矩,彼时,外围驻扎的所有部队都要发起总攻,用最快的时间洗劫财富。
“他们被包围了,不妨提前庆祝。”
劫掠者首领小声地说着。
他起开新的酒,自己倒进杯中,对着侍者端来的肉菜大快朵颐。
“你说得对,外面根本就没有事情给我们操心,或许把脏活累活给卢弗那小子干也不赖,我们好好放松,最后还是有钱拿。”
“哈哈哈。”
……
伊凡偏过头,冷笑着盯着这群人。
首领们的说辞不过是自我欺瞒的鬼话,他们自知在眼界和行动力方面跟卢弗没法比,索性就放弃争夺,静观事态发展。
议会厅里混乱得像是酒肆。
珍贵的精致的餐点被当做猪食一样往嘴巴里塞。
劫掠者首领们狼吞虎咽,全然没有注意到角落中静静旁观的伊凡,这些卑劣的灵魂肆无忌惮的样子,简直比话剧中最荒诞的剧情还要真实和精彩。
伊凡渐渐恢复坐姿,开始观察和思考。
曾几何时……
这位领主的子嗣也曾在晚宴中流连忘返,现在更换过身份以后,从另外的视角竟然能够看得如此清洗。
伊凡想通了很多事情。
他曾受人敬仰,也曾坠入腌臜,但只有在这个安静的角落当中,才真正感觉到自己的眼界在增长。
劫掠者们还在买醉。
伊凡盯着的家伙喝翻了凳子,精致昂贵的南疆货就这被他踩在脚下成为垫脚工具。
罗渡歌剧院的酒肆被搬空。
伊凡数了一遍周围的瓶子,幸好最珍贵的库存还没被找到,据说那把仓库的钥匙在某个狠角色手中,此时已经遁得没影。
卢弗知道。
伊凡也知道。
安贝拉冰港很多厉害的家伙还在藏匿。
他们选择对这场浩劫袖手旁观,或许是得到了掌权者的授意,想要在最关键或者最岌岌可危的时候一起出手。
所以卢弗并不急躁。
他的野心是蓬勃的,但是计划是稳健的,每一次试探和包围都有理有据。
伊凡还在思考,就被粗犷的吼声给叫回现实。
劫掠者们开始吹嘘自己的所见所闻,曾经哪个部落的传奇,或者某个城邦的英雄,最终败在自己手中……
谁拉起队伍。
谁抢劫帝国。
付出无数代价,历经千辛万苦的战役,从这些人的嘴巴里说出来是那么轻描淡写。
天呐,话题开始偏向异性。
劫掠者最好这口,各种奇奇怪怪的癖好、与众不同的审美都开始脱口而出,甚至愈演愈烈,酒精在蛊惑着人的神经。
他们全都开始装疯卖傻……
让自己在这个关键的夜晚里,显得不是那么可有可无。
伊凡似乎想通了,然后抱着胳膊靠墙发呆。
劫掠者首领的恶俗笑话还在继续,周围看守的士兵们也感染,纷纷加入到陪笑的队伍中,不多时,整个大厅便被卑劣的吹嘘所淹没。
伊凡静静地旁观,视线中没有焦点。
“我当时说,那个母山怪最后……”
正在说话的劫掠者晃眼瞥到了角落里的他,随后又继续讲起自己的经历,周围人都在附和哄笑,或者传来惊叹的呼声。
伊凡却静静地看着。
这双眼睛真讨厌,似乎能看到内心,弄得人浑身发毛。
劫掠者首领吐出一口唾沫,然后醉醺醺地走过去。
伊凡觉得眼前漆黑,还没看清楚他的动作就仰面躺在了大厅长桌上,水晶吊顶和斜切方窗透出的光线弄得视线模糊。
咚,咚!
随着两声响。
伊凡的脑袋两边被匕首包围。
劫掠者领袖叼着烟卷,手上缺掉了一根指节,笑着说:“小崽子,我特别喜欢在喝酒的时候分享故事……”
他冲着伊凡的脸吐出烟雾,继续威胁。
“但是你似乎不喜欢我的故事,既然如此,我决定让你讲一个足够精彩的,要简短,而且能够逗笑我们。”
“哈哈哈哈!”
周围的劫掠者们都肆无忌惮地笑起来。
伊凡躺在桌子上,表情中其实没有多少畏惧,不知道为什么,卢弗离开这个议会厅后,那种压迫感就消失了。
他看着摇晃的水晶灯,沉默许久。
劫掠者们刚开始感觉到无聊的时候,突然听见他开了口。
伊凡说:“我讲个亲眼所见的故事,关于某个男人,你们可以猜猜看我是不是在开玩笑。”
“有意思,我喜欢赌博。”
劫掠者晃了晃手中的刀,似乎在说——用伊凡的命做赌注。
伊凡视若无睹,然后静静地开始讲述。
“你们相信吗?有个人,去到一个陌生的部落,然后从地牢里面买走几个最难转手的俘虏。”
“很常见啊,怎么了……”
劫掠者出口打岔。
伊凡没有理会,等到对方安静,才继续讲:“然后他用这几个人囚犯作为随从,护送着上百人的流民队伍踏上了远征……”
0319:难分真假
罗渡歌剧院。
月色从斜切的方窗倾泻而下。
议会厅传来清晰的讲述声,嗓音平缓温和,透着思考和怀疑。
空旷的房间内回荡着某个男人的故事。
伊凡盘腿坐在长桌上。
他随手拨弄着面前的两把匕首,偶尔停顿,隔了很久再继续讲述,把北境荒凉寒冷的古道描绘得如此逼真……
“我无数次回想起,他握着战斧的样子。”
伊凡的眉头轻蹙,但神情中没有埋怨或者憎恨,漫长的沉默里……透着感慨和惊叹。
“嗯,然后呢?”
劫掠者首领终于忍不住询问。
他周围所有的人都停止了饮酒,也没有继续去聊那些没营养的话题,有趣的故事显然更加吸引人,更何况,伊凡讲述起来绘声绘色,就跟他亲眼所言的一样。
伊凡觉得那种荒唐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他看着周围被自己的故事所吸引的劫掠者首领们,尽力把持住想笑的冲动。
“你想知道什么?”
伊凡问道,语气慵懒,情绪平稳。
劫掠者把长桌拍得砰砰作响,似乎在警告和催促:“别墨迹,就是你刚才讲的男人,得到武器之后,带着队伍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
伊凡很干脆地摇头,在周围的壮汉暴起之前,抬手下压示意。
“哈哈哈,你们肯定在想,他会不会拉起队伍,跟你们一样成为劫掠者对吧。”
伊凡轻轻推倒面前的匕首。
“很遗憾,没人清楚,南部暴起了漆冰使徒的狂潮,关于勇者的传说被各种惨绝人寰的传闻覆盖,不过……”
伊凡又拉长尾音。
劫掠者首领点点头,期盼他继续说下去。
“他建立自己的部落,然后开始扎根发展,成为南疆面孔的部落战旌,巩固属于自己的势力。”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寂静。
随后便是成片的嘘声,喝倒彩的声浪伴随着喝酒的咕咚声。
伊凡撑着胳膊,面带微笑,如同街头巷尾杂耍的小孩,把玩着桌子前方插进木屑里的匕首。
伊凡正在学习如何冷静的思考和控制情绪。
他发现,只要内心保持安静,就能够很轻易地捕捉到别人的真实想。
比如这群狂笑的劫掠者。
当伊凡说出故事的结局时,他们看似放声大笑,其实心底都松了口气,觉得这种荒唐的剧情肯定是杜撰的。
“哈哈哈,小崽子,你讲故事确实有一手。”
断指首领眯着眼睛对他指指点点,自以为看穿了心思,故作深沉地点评道。“但这结局得改改,实在太扯淡,要是在外面吹牛的话很容易就会被揭穿的。”
伊凡笑着点点头,不置可否。
坐在他对面的壮汉将没动过的饭菜推过去。
他点头致谢,动作很有分寸,不显得过分谄媚,然后端起来很享受地吃着美味。
伊凡从离开埃尔伟开始,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较为高档的食材了。
他的唇舌仿佛见到了阔别已久的老友,咀嚼得非常缓慢温柔,似乎舍不得吞进肚子里。
劫掠者们哄笑着聊了一会儿。
有几个人的注意力又放在伊凡身上,觉得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倒是有点意思,很像高档场所里专门伺候贵族老爷的小厮。
“来!”谷
断指领袖似乎不甘心。
他非要证明这个故事是杜撰的,然后抓住伊凡,狞笑着质问道:“我来问,你说,这个故事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就是那个穷追不舍的贵族,最后去哪儿了?”
伊凡吞咽食物。
他没有开口,而是盯着桌子中间,一截沾了酒水的雪茄。
“得寸进尺,”劫掠者领袖笑起来。“哈哈,滑头鬼!”
伊凡如愿以偿地将东西叼在嘴里。
他很早就沾染了这种不良嗜好,而且那会享用的都是高档货,南疆海岸线的直销品。
烟雾顺着他的嘴唇开始弥散。
这时候他才透过飘荡的白霭望着面前的看客,平静地说:“后来南疆贵族被踢出城邦,流落到荒原里苟且偷生,最后啊,还被劫掠者抓过来讲故事。”
“噗嗤,哈哈哈!”
断指首领彻底被逗笑了。
他捂着肚子弯下腰,巴掌将桌沿拍得嗡嗡作响。
这个看起来蓬头垢面的瘸子,竟然说自己曾经是个贵族公子,这戏剧效果确实是不错。
“呼,哈哈,当我……我没说,你这个结局真是点睛之笔!”
劫掠者们笑起来。
伊凡也抽着雪茄,肆无忌惮地扒拉食物。
他再也没有风度和优雅可言,边吃边笑,疯狂地往嘴巴里灌进昂贵的酒水,甚至打滚撒泼,哗众取宠……
现在谁都不相信故事是真的了。
……
魁梧的【落日保镖】抽搐了一下,手中武器滑落在地。
肯恩又将晨昏向着他的胸腔砸进一寸,直到对方的血条彻底变成灰色,而且尸体缓缓躺倒为止。
他疲惫地抵在对方身旁,拔出武器,把血液甩干。
佣兵轻甲此时已经千疮百孔,甚至还有被烧到融化的部分在向着内部蜷曲,鲜血混合着汗液滴落下来,把内衬牢牢地贴在身上。
冰块正在崩解。
肯恩站起来,环顾四周,全是敌人的尸体。
他刚才杀掉的保镖,是南疆萨雷克最后的依杖,现在所有的障碍都已经清楚,而闹出来的动静应该足够大了。
天气清冷,带着很浓的水汽。
肯恩转过头到有些许残留的喽啰,刚才他和落日保镖战斗,现在只有自己站在原地。
他赢了。
喽啰们的斗志荡然无存。
萨雷克出现在船头,瞪着眼睛,肆意诅咒肯恩,用包了贵金属的锡杖狠狠杵地,不断咆哮道:“这艘船是我的,你想要钱,可我绝不会轻易让你得……”
肯恩晃悠着站起来,喘匀呼吸,盯着对方的眼睛。
萨雷克的胸腔在疯狂起伏。
他直到现在都不清楚这家伙是谁,又为什么来袭击自己的船。
“你…愚蠢!”
萨雷克真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抓起准备好的魔法道具,举在手中就要对着码头按下去,但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周围已经空空荡荡。
肯恩突然出现在背后。
轰隆隆!
战斧将兽帆船的顶盖整个掀开,船舱甲板的角落破出一个供人窥探的大洞。
0320:孤单一人
兽帆船里的财富暴露在空气中。
肯恩用战斧的握柄勒住奸商的脖子,当卫队全军覆没以后,这个赏金犯头目如同待宰羔羊。
“我在等待魔力恢复,你在等待什么?”
“饶……饶命。”
他们身后传来建筑物轰然倒塌的声音。
肯恩现在的魔力上限和力量掌控都非比寻常,已经能够驾驭【技能:影隙】的毁灭斩击,而不是跟之前一样乱砍。
他拿走魔法道具,然后按住萨雷克静静等待。
奸商跪地求饶,觉得刃口冷得要冻住自己的血管,甚至不敢大口呼吸,说话声也夹杂了怯懦:
“这……这艘船是你的了,放我走吧,我能帮你。”
“闭嘴吧。”
肯恩疲惫地说着。
萨雷克试图继续进行交涉,远处已经传来动静,大批的人马正在朝着偷渡码头赶。
“你究竟在想什么?快跑啊!动静闹得这么大,肯定会有各种人闻讯而来,城里什么局势啊,你不明白么!”
萨雷克欲哭无泪。
他现在心疼自己的财富,也后悔用金币跟捺萨做了交换。
肯恩皱了皱眉,耸了耸肩,将刀刃压得更加紧,直到周围再也没有传来其它声音位置。
最开始出现在码头的是刀斧队。
理应如此。
毕竟从名义上来说,这些武装暴徒才是港口的秩序官,掌权者留下来的规则需要有人去监督才行。
随后是商队,哦,准确来说是雇佣兵。
他们正在到处为自家的雇主谋求出路,也在职业操守和求生希望之间徘徊,远处的海面也变得密密麻麻。
最早的兽帆船开始准备出港。
随风而动的船只,在昏暗的夜幕里移动,密密麻麻,黑色的船身靠过来,若隐若现的,占据了水面上最佳的观赏位置。
萨雷克心如死灰地待在原地。
兽帆船堵死了水路,而码头上也聚满围观的人群,自己彻底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失去了最后的求生机会。
肯恩则继续等待着。
他平静地端着战斧,看包围圈慢慢变得紧实,仿佛港口所有的人都在往这个位置赶。
当中还有很多熟悉的面孔。
终于,客人来了,劫掠者队伍挥舞着战刀,在围观者中破出一条供人行走的道路,随后向两侧驱逐。
他们嚣张地冲过来,就连刀斧队也没办法阻挡。
偷渡码头上面全都是尸体,血液也冰渣遍地都是,魔法的余波还没完全散去,所以此时站过来觉得无从下脚。
围观者虽然在不断增加,可是大家都很自觉地呆在外围。
啪嗒!
卢弗的靴子踩碎冰碴。
他在亲卫队的保护之下最先进入到广场当中。
肯恩皱了皱眉,然后缓缓笑出声,为这该死的缘分感到无语,命运果然最喜欢安排熟人相见。
【系列任务:鱼死网破(一)】
【进度:失败】
【描述:劫掠者已经将你团团包围,你失去了最后的逃跑机会,束手就擒是你最好的选择。】
卢弗穿着黑色的外套,盔甲锃亮,看起来极具威严。
他隔着尸横遍野的偷渡码头,看到兽帆船的船舷上站着位熟悉的面孔,这张脸曾经无数次出现在梦中。谷
他在声息密林里做生意的时候,被肯恩阻挠过。
当时卢弗是南疆贵族雇佣的押运官,负责把一批北境的儿童给带出永冻高墙,没曾想,还没离开杜瓦部落的范围,就被肯恩和他的追随者们逮个正着。
这都是小事情。
卢弗是唯一的幸存者。
但他并非全身而退,声息密林当中的【灵】,在他身上施加了某种难以祛除的诅咒,无时无刻不在撕咬着皮肤,让人近乎崩溃。
直到捺萨和苏塔用药剂将其治好。
“呼~我开始信仰旧神了。”
卢弗向前迈步,而护卫队的走狗们也都包围上去。
他慢慢走近,把曾经的仇人看得越来越清楚,这再也不是半夜疼醒时出现的幻觉,而是活生生的人。
“瞧瞧,如此巧合,竟然真的是你!”
卢弗站在兽帆船正前方。
肯恩对着他和他的走狗们露出一丝笑容,然后望着黑压压的偷渡码头,感受着黎明前最清冽的海风。
他的手臂向外猛地拉开。
萨雷克的鲜血喷涌而出,溅落在港口冰冷的海水中,更多的撒在青灰色的地砖上。
围观者传来倒吸声。
所有人都盯着那具坠入水中的尸体,然后回过来将目光汇聚在正中央的男人身上。
“嘿,肯恩!”
卢弗狞笑着,高声呼唤。
肯恩这时才跟他好好对视,说道:“你是从哪儿得到了我的名字,赏金犯,哦不,你现在混得可真不赖啊,似乎成为了这群劫掠者的头目……”
卢弗没有急着说话,而是偏偏头,随即就有士兵上去制服对方。
肯恩突然举起战斧,就在大家以为他要垂死挣扎的时候,那柄强大无比的武器,居然径直砍向了地面!
他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只是为了破坏兽帆船的甲板。
轰隆隆~
那些木屑横飞。
肯恩打断了最关键的支撑梁,整个船头在刚才的战斗还有后续的两次关键劈砍中轰然坍塌。
里面明晃晃的财富彻底暴露。
“天呐,这些是……”
围观者们露出震惊的表情,里面的珠宝和古董数不胜数,而且还有各种珍贵的材料、魔法道具、顶级的装备武器。
卢弗瞬间感觉到了紧张。
围观者们发出嘹亮的口哨声,更别说劫掠者们了,这群豺狼纷纷吞咽口水,好像随时主内扑上去就抢!
本性难移。
卢弗似乎意识到些什么,他立刻拔出佩刀,指着肯恩说道:
“抓住杀死捺萨首领的凶手,我们封锁偷渡码头,这里所有的事情都是劫掠者联盟的内部事宜,谁敢插手,就是这家伙的帮凶!”
周围人发出愤恨的吼叫。
劫掠者队伍也鼓起肌肉,随着领袖一起拔出武器。
他们的盔甲带着尖刺,满脸刀疤横肉,似乎只要多看两眼,就是要跟自己争抢宝藏一样。
佣兵们咬着牙,保护自己的雇主向后退几步。
肯恩望着黑压压的士兵,松开了自己的武器,他没有抵抗,也实在是因为没有抵抗的力气。
劫掠者们很轻易地为他戴上铁索。
偷渡码头中央的空地,正在准备着一场最瞩目的处刑。
0321:日出
港口上聚集的看客越来越多。
卢弗看见偷渡码头的房顶上全都是吊儿郎当的冒险者,乌泱泱的人群正在考验劫掠者的控场能力。
如果这群家伙暴动起来的话,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抵挡。
他喘口气,压力极大。
劫掠者们还在肆意驱赶人群,这群蠢货听命行事,却根本没有意识到佣兵团结起来会是怎养的局面。
“你看起来很慌?”
肯恩被吊在码头用来处理海兽的挂钩上,脚底下铺满了柴火,似乎是要被活活烧死的样子。
卢弗转过身盯着他,目光如刀,恨不得现在就活剥。
他说:“油嘴滑舌并不能帮你摆脱困境,你看见周围这群人了吗?全都是目睹你上路的……”
“还会有更多的人赶过来。”
肯恩略微抬起头,眯着眼睛,扫视着黑压压的人群,港口当中四成以上的队伍堵在街巷上。
卢弗指着他质问道:“你就连死,都想着出风头是吗?”
“呵呵,果然在害怕。”
肯恩笑起来,丝毫没有死到临头的觉悟。
卢弗很清楚这是激将法,但他本来就觉得这样的报仇实在太过于平淡无味,索性就接上了话茬。
“嘴硬是么,那你说,我在害怕什么?”
“害怕权利和贪婪。”肯恩说,“有时候,即便你再怎么精心谋划,也会忘记自己有几斤几两。所以,当压力变大的时候,你就会感到紧张和不安……”
卢弗脸上已经没有了一点笑容。
他挥挥手。
劫掠者囚犯们拖动着滑轮,直到肯恩双脚踩在柴火中央,能够被卢弗掐住脖子。
卢弗说:“你以为自己在跟谁说话?我是劫掠者的王,即将在这座城池掀起血浪的传奇!你明白吗?”
肯恩高傲地昂着脖子,眯起眼睛,盯着对方的瞳孔反问道:
“那你以为,自己在跟谁说话!”
“你想死……”
卢弗尝试着掐断他的喉咙,但最后还是缓缓松开,在他手臂垂落下来的瞬间,面前的俘虏又笑出声来。
肯恩说:“瞧,你舍不得杀我,因为观众还不够。”
卢弗咧着嘴角,牙齿咯咯作响,强忍着心中的杀意。“我必须得承认的是,你确实很聪明,肯恩先生,我追着你的名字查了很久,就等着一个报仇的机会。”
他转过身,让肯恩也能看见广场上的人群。
卢弗说:“瞧瞧,至少你的死亡还算有意义,你的惨叫声就是信号,劫掠者军队将正式发起攻击,直到城门破开,大家仓皇逃窜!”
肯恩皱了皱眉。
卢弗心满意足地准备好自己的演讲。
他舍不得让肯恩死得太痛快,简易的复仇,配不上自己的野心。
肯恩在后面补充道:“你还挺有仪式感。”
卢弗没有再回应他的话,示意劫掠者将钩锁升高,然后继续看着码头上逐渐堆积的人群。
他觉得劫掠者已经很难维持秩序。
副官走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谷
“我们已经抽调了支援,观众太多,要是有乱子,凭借这点人手根本压制不住的。”
“码头附近的劫掠者都调过来啊。”卢弗训斥道。
“老大……”副官咬着牙,“实际上,我们在城里面的队伍全都在这儿啦,城门卡得严,现在又是半封闭状态,我们能调动的数量就这么多,各位领袖的队伍全都在外面包围着呢。”
卢弗听到这句话,先是愣住,然后才慢慢冷静下来。
他被权利的欲望弄得有点膨胀,仔细看去,才明白……不是自己人太少,而是聚集在此的观众实在太多。
肯恩被吊得高高的。
日出时分的海平面开始镀金。
他最近的围观者离自己只有一箭不到的距离,就连喝酒时没有擦干净的果酱印都能看得见。
卢弗满意地看着天边升起的金色。
他说:“都给我听好,这个蠢货,就是之前夜里偷袭了捺萨领袖的罪犯,视规则如同儿戏的存在……”
“哈——”
肯恩打了个哈欠。
他用充满暗示性的笑容盯着卢弗,惹得围观者们也都窃笑起来,谁都知道卢弗是在放屁,世界上没有任何褒义词,能够用在一个劫掠者首领身上。
行刑者们举着火把,还有两位术士。
他们会升起狂风,再调动元素亲和,让火焰瞬间变得蓬勃,让被处刑的人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被烧成焦炭。
“我个是个不讲道理的人,所以我愿意给你阐述遗言的机会。”
行刑官们听到这话,纷纷向后退出去,就像是一群饥肠辘辘的猎犬被主人给扯回了牵绳。
“哈哈哈,相信我,你会后悔的。”
肯恩被吊在高空,视线比卢弗要好得多。
他对观众当中的一个壮汉点点头,那是在桑顿卡亚就认识的佣兵,他埋着脑袋给旁边的同伴去了消息,没多久,乌泱泱的观众席四周,就都站好了自己的人。
冒险家,商贩,雇佣兵。
奎玛为首的心腹们都收到信号,在人群当中散播骚动,随时准备要配合战旌的行动。
“整个港口都在目睹你的死刑,是时候了,说点什么吧!”
卢弗大声地命令道,而劫掠者们全都亮出武器,等候着狂欢的嚎叫声在耳边响起。
肯恩瞥了一眼卢弗。
他似乎很自信,趾高气昂,随时准备接手城池。
肯恩抬起头,每个人都神情复杂,“我知道,你们其实并不是来看我死去的,毕竟这很无聊,港口每天都在死人,这有什么新鲜的呢,对吧?”
很多低头沉思的家伙回应了他的目光。
肯恩清清嗓子,视线看得更远,并且提高了自己的音量:“首先我得感谢你们……”
围观者中有人摇摇头。
奎玛听见身旁的佣兵抿起嘴巴说:“这家伙估计是吓疯了吧,竟然还感谢我们,谢什么?谢我们来给他送行么。”
肯恩双手被吊在生锈的铁钩上。
他完全昂起头,音调激昂慷慨,根本就没有死囚的颓丧。
他放声喊道:
“你们来到码头,其实是想看看有没有其他出路!所以我感谢你们,毕竟只有绝大多数人想活,这座城池才不会坐以待毙!”
0322:遗言
“宰了他!”
卢弗感觉到不对劲。
他用手指着劫掠者,示意对方将火把给扔进去。
“嘿,你让他把话说完,不是你说要给人家遗言的吗?”
码头前面的佣兵大吼着,洪亮的声音盖过了晨间的寒风。
周围好多壮汉都盯着行刑的劫掠者,他们魁梧的身材连盔甲都无法完全掩盖,裸露的肌肉上面遍布刀疤、刺青。
“难道这点小事都要出尔反尔?”
“刚才还扯什么秩序,规则,全都是狗屁,谁还不清楚!”
……
佣兵们挺着胸膛。
卢弗的副官朝着他使了个颜色,只要首领给个暗示,就会有人扑过去割开对方的喉咙。
卢弗皱了皱眉,状似无意的摇了摇头。
他知道这种时候千万不能再激化矛盾,劫掠者军队在外面,自己只是想要借势,并不是急着去送死。
卢弗要撑到城门被弄开为止。
那个时候,劫掠者们会有着天大的数量和武力优势,而佣兵和冒险家们全都是一盘散沙。
现在不行……
卢弗周围没有军队,而雇佣兵们随时能够抱团。
他开始后悔在港口上召集如此多的观众了。
卢弗咬着牙齿,示意行刑官和魔法师们退开,把阐述遗言的时间交给吊在空中的俘虏,他祈祷着这家伙别再说出什么扇动的话。
肯恩却刚好背道而驰。
【系列任务:生死存亡(二)】
【进度:10min】
【观众情绪:8%】
【描述:大半个安贝拉冰港的人,都在关注着偷渡码头上发生的一切,现在是你影响力的巅峰,机会稍纵即逝,请好好把握。】
肯恩很清楚。
那些雇佣兵和冒险家,才是抵抗劫掠者入侵的力量,这庞大的人群只是缺少发起人和像样的领袖,最重要的就是……
没有东西能够将这盘散沙汇聚成拳头。
肯恩大致将他们分成两种人,首先,他要冲着那些举足不定,迫切寻找着求生机会的人说:
“你们的命运就在这里!想想看,劫掠者已经濒临城下了,如果你们还是婆婆妈妈、犹豫不决的话,最后都只能死路一条!”
观众中传来窃窃私语,更多人迫近向前。
他们用眼神和行为暗示来威胁行刑官,不许随便拨弄手里的火把。
【观众情绪:16%】
备注将广场当中的情绪变化汇聚成了数据。
肯恩继续发言,语气激烈,像是出征前的王国英雄,在做着最后的阐述,又像是黄昏中的战场,有浴血的骑士举起了手中的钢剑。
肯恩继续说道:
“我们绝对不能坐以待毙,我们得反抗,得用武器来为自己谋求出路,如果饥肠辘辘的野狗群从荒原走过,你们还能指望自己留下骨头或者残渣吗!”
观众们感觉到了危机。
卢弗用皮鞭指挥劫掠者们维持纪律,但是防线在退缩,很奇怪的是,观众们也往后退——这群人意识到,面前这些家伙是死敌,是悬在自己头顶的利剑。
肯恩声音响彻四周。
“现在是最好的机会!我们大家都聚集在这里,每个人都有共同的烦恼,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互相算计,各自为战呢?”
围观者面面相觑。
商贩领队们更是皱起了眉头。
他们在跟船长讨价还价,跟竞争对手打探消息,互相提防,既害怕对方抛下自己离开,又把收到的讯息藏得死死的。
“是啊,何必呢?”
“如果天塌了,谁都跑不了。”
……
窃窃私语声慢慢放大,更多人开始交谈。
【观众情绪:24%】
肯恩看见大家开始统一战线,心中仿佛抓到了胜利的曙光,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有火把被抛到了空中。
卢弗自己动手,想要结束这荒唐的闹剧。
嗖!
一支箭。
它在半空中射掉了火把。
卢弗正要说话,另外的箭就擦过了他的喉咙,如果不是他战斗经验丰富的话,恐怕就命丧黄泉了。
奎玛站在黑暗中收回了手。
他拎着斗篷闪到人群当中,有几个看守的劫掠者追了过去。
“嗯?你想干嘛!”
强壮的佣兵们拦住了追击者。
他们挺起胸膛,抱着胳膊,几个商队的护卫全都组成人墙,双方之间的矛盾在此时加剧,终于开始划分阵营。
卢弗知道事态已经失控了。
他边推进行刑,边暗示副官们准备撤退。
【技能:火龙卷】
咆哮的狂风带着激昂的热浪从下方袭来。
肯恩攥紧拳头,枷锁瞬间就冻成冰块,随着清脆是破裂声,整个变成了碎片。
【技能:影隙】
他传送到战斧所在的位置。
“啊啊,你怎么在这……”
“快阻止他。”
……
肯恩踹飞两个看守,从摆放战利品的展架当中找到自己的武器,随后高高举起,让所有人都能看见。
轰隆隆!
偷渡码头的地面开始泛起波浪。
朗兹从人群当中跳出来,他的双手举着一把更加恐怖的巨斧,然后朝着卢弗所在的位置重重地劈下去。
很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周围所有的人都没有听见想要的轰鸣。
卢弗最先反应过来,他带着几个副官,转身跳进了冰冷的水中,而他刚才站立的位置瞬间变成了泥沼,甚至还在咕咚冒泡。
肯恩脚底的那些柴火。
还有遍地的尸体,所有的残骸、废墟,全都像是菜梗一样在土地当中沸腾翻滚,上下波动,别说站着一个人,恐怕就连一块碎片,也会被吞进去咀嚼起来。
等到混乱结束的时候,劫掠者们依旧人仰马翻。
肯恩将体内刚刚恢复的魔法驱到极限,随后张开双臂,把整个偷渡码头给冻成了冰块。
他站在霜白的地面上,转身对着围观者们继续说道:
“我很清楚,你们当中还有一部分的人想要旁观,因为这件事情跟自己没有关系,如果没有足够的利益的话,这群人根本就不会加入到行动当中来,我理解,毕竟是商人,需要追逐利益对吧。”
肯恩指着身后满当当的财富。
他说:“我用这笔钱,买你们所有人的忠诚,跟着我,去把外面那群劫掠者给抢了。”
0323:赌
卢弗在水里感觉到凉意,周围陆续有人落水。
他和副手们重新爬回偷渡码头的岸上,周围只有一队数量不多的劫掠者还带着武器抵抗。
处境不太妙啊。
但卢弗遭遇过更加恶劣的情况,所以他现在还不觉得太过担心。
他拔出皮鞭,给周围人听见那炸耳的脆响,同时将仅剩的劫掠者队伍全都召集到身边,形成防御的圆弧。
如临大敌的样子。
“别慌,刚才袭击的人都是托。”
卢弗稳住军心,望着周围面露愤恨的商队,将皮鞭换到左手,然后抽出腰间的朵里弗佩剑。
寒光乍现,气焰嚣张。
“你们给我考虑清楚,现在还算是私事,他杀了捺萨首领,所以我们包围港口揪出真凶。我是劫掠者军团的首领,如果我死在这儿,想想外面那些军队,会怎么处理你们的尸体!”
卢弗气势雄浑,对着海浪般的围观者毫无惧色。
“你还真有种,”肯恩拎着战斧和他对峙。“难道说,如果你不死,外面的军队就不会轻举妄动了吗?”
卢弗环顾四周,对着寂静的人群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
他说:“肯恩先生,你该不会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了吧?”
“当然没有!”
肯恩握着晨昏,目光如炬,冰渣在融化,随着零零散散的脚步,发出了轻微的破裂声。
朗兹大踏步地走出来,铁靴带血,踩得地砖直求饶。
周围的观众纷纷退让开,刚才见识过了他肩膀那柄巨斧的威力,所以大家都心有余悸地盯着他,随时准备逃跑,甚至在朗兹周围出现了一圈真空区域。
“哼哼,爷还没打够!”
他鼻息喷涌,潮热的气浪吹散了霜雾。
巨裔比肯恩还要高出些许,虽然这家伙长得旷野恐怖,却依旧恭敬地站在肯恩身后,像是被无形的栅栏所阻隔,随时能够破笼而出。
“啊!”
围观者中传来惨叫声。
那是个劫掠者的残党,歪歪扭扭地走了几步,然后躺倒在地,手中藏着的弩箭和秘药洒落在周围。
他身后插着一支穿胸而过的箭镞。
奎玛拎着兜帽,回应了周围好几个佣兵队长的视线,围观者中能够看清局势的强者不少,大家都只是暂时按兵不动罢了。
【观众情绪:61%】
肯恩觉得自己做得足够多了,但围观者的情绪还是增长缓慢。
佣兵和冒险家不是流浪者,他们并非无家可归,也还没到必须反抗的地步,更没办法轻易地相信一个陌生人。
这群人更加强大。
所以也更难拉拢。
奎玛套好土灰色的斗篷,拉高围脖,消失在港口密密麻麻的人群当中,经过游走和摸索,又抹掉了几个劫掠者的脖子。
商队领袖们开始骚动起来。
佣兵队长走出来好几个,全都跟在肯恩身后。
“肯恩先生,我们在桑顿卡亚时期,就想要跟您并肩作战了,这次可千万不能够拒绝了哦。”
为首的壮汉跃跃欲试。
“是啊,我们听说图斩瓦都死了,真是又惊讶又遗憾!”
他们围在一起窃窃私语,远处的观众都听不清说的话,却能够从他们的举止中看到兴奋和尊敬。
卢弗身后的劫掠者有好几个都是著名的盗匪。
他站出来,人墙随着移动,确实很有压迫感,数量甚至超过了始终旁观的刀斧队。
“一群喽啰?”
卢弗对着肯恩说:“放弃或者逃跑吧,他们不会帮你的,我们在人数上超过你多少倍,肯定没法打的。”
商队领袖们确实都没有下命令。
朗兹环顾四周,觉得心底闷得慌。
刚才明明都展示出了如此强大的实力,可那些厉害的佣兵和冒险家还是选择袖手旁观,全都按兵不动地干看着。
卢弗得以洋洋,抬起下巴冲着朗兹说。
“喂,那边的巨裔,你手里的武器我可见过很多次,虽然厉害,但对体质和魔力也有着一定的要求。”
他勾起笑容,横起战刀。
“你现在是不是双手发麻,浑身疲软啊,别硬撑啦,我比你要了解这把巨斧,所以还是把它交给我吧,或者说,我们等会从你的尸体上带走它!”
“那你就来啊!”
朗兹咆哮着,战意盎然。
但其实卢弗说得没错,他确实视线略微模糊,甚至有点握不住武器的感觉,之所以没有带头冲锋,也有趁机休息的意味。
“你说得对!”
肯恩拦住巨裔,吼了回去。“卢弗,你带的这点人,确实不太够啊,要不要顺着河道游出城,再多叫点人过来帮忙啊!”
他甩动晨昏,朝着劫掠者的脑袋发起了进攻。
“你找死啊!”
卢弗不甘示弱,也率领身后乌泱泱的队伍冲了过去。
他招募来的悍匪直接举起盾牌,凭借着强壮的身体,还有附魔的防御护具把肯恩的战斧给弹了回去。
肯恩伸手召回,舞动着钢铁的旋风。
他带领朗兹和佣兵们冲进漆黑的军阵,在人墙和箭镞中间砍出血色的涟漪,如同被浪潮冲没的礁石。
肯恩一次次被劫掠者掩盖,又一次次撕开包围。
他很清楚,围观者们想看见什么。
佣兵和冒险家们不会平白无故地将生命交付给自己,所以他们要等、要看,想知道肯恩的实力和指挥水平。
这场对决是极其不公平的,不论是数量上,还是部队质量上。
肯恩却没有放弃的余地。
【观众情绪:86%】
他必须要赌,赌自己在被全歼之前,能够唤醒观众们的斗志,是否能够成为一个反抗的火种,把城池里面的力量集中起来。
“你以为自己是谁,英雄、旧神吗?”
卢弗咬着牙,双手握持着战刀,跟面前的南疆佣兵打得血肉横飞,心底里面压抑许久的怒火,终于有了能够宣泄的机会。
肯恩也没有含糊。
他现在早就今非昔比,但是碍于包围圈实在太多,枯竭的魔力又没有恢复到位,所以招架起来略显狼狈罢了。
“你看,就算现在,你还是想要保护属下,你就是太贪心!”
卢弗是悍匪,是久经沙场的赏金犯。
他一边指挥队伍给肯恩施加压力,一边挥刀在他身上留下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