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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苏亚的战旌全文阅读

作者:檀木有纹     奥苏亚的战旌txt下载     奥苏亚的战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309:鱼死网破

    肯恩盘腿坐在巨石上。

    北境凌冽的寒风拂过,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还有野兽魔物的骚臭味。

    他把准备好的包裹拿出来。

    “这里面是劫掠者的脑袋,其中一个,另外那个已经逃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会成为导火索的。”

    肯恩望着旁边的昆尼,语气沉重:“我们留下活口,就意味着,已经捅了天大的篓子。”

    昆尼·潘迪斯看着面前这个湿漉漉的包裹。

    他稍微思考了一会儿,眉头渐渐皱起——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红枫高地遗迹开启,北境商队的活跃度达到顶峰。

    各地的劫掠者们闻风而至,把每条道路都给塞满,那些贪婪的野心家们,现在全都磨刀霍霍,做足了准备。

    “他们从暗算变成了明抢。”

    肯恩指向月光下的荒原。

    地平线的尽头似乎有斑点状的闪光,那是魔法爆炸产生的痕迹,零星不断,转向其他地方,也都能看见类似的痕迹。

    安贝拉冰港只是中转站,往北才是最重要的贸易区。

    那些商队们现在都被困在港口里。

    包括【冰髓古城】在内的劫掠者,全都已经亮出了刀子!

    “这里已经被无形的巨网给笼罩住了!”

    肯恩摩挲着手套,认真分析局势:

    “劫掠者和商贩们的平衡相当微妙,港口掌权者的威望正在面临挑战,而我们刚好打破了这种平衡……”

    “我们处理的是私人恩怨!”

    昆尼当场叫起来。

    金色盾牌虽然在南疆诸国很有影响力,但在北境,也就是个空名在外的组织,根本没法左右局势。

    “私人恩怨?”

    肯恩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去看过捺萨和苏塔在冰港外面的驻扎营地么,他们装备豪华,人手充足,绝对是劫掠中最有影响力的那批人……”

    他攥紧拳头,皮革嘎吱作响。

    “而我们竟然还留下活口,这就相当于……吹响了商贩和劫掠者之间的战争号角,他们终于有了肆意妄为的借口!”

    肯恩今天没有让队伍准备撤退。

    他知道贪婪的风暴正在酝酿,劫掠者们肯定会借着捺萨的事情大做文章。

    昆尼今夜来访,只是为了确定佣兵线人的事情。

    他是代理人,也是善后者。

    肯恩竖起一根手指头,自顾自地等待片刻,随后察觉到有慢慢靠近的脚步声。

    昆尼叹息着拧了拧眉心,然后他看见了出现在面前的诺林骑士长。

    他身材结实匀称,棱角分明,诺林战甲闪闪发光。

    朗明威似乎带来的是个坏消息。

    肯恩暗自叹息。

    “我预计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他转过去看着外面的荒原,似乎又陷入了沉思。

    朗明威走过来,视线在两个人的身上来回移动。

    “看起来,你似乎已经猜到了,”朗明威把手中的情报递过去,“安贝拉冰港到处都在传,捺萨和苏塔的影响力超乎了我们的想象。”

    肯恩没有回头,似乎这都在意料之中。

    昆尼·潘迪斯躬身行礼,然后接过情报在手中展开。

    准确来说,那是一份通缉令。

    劫掠者头目的死讯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大街小巷,所有聚集在罗渡歌剧院或者其他销金窟的劫掠者们都听到了消息。

    他们发了疯,召集所有的手下。

    “劫掠者头目最近无法无天惯了,他们本来就开始试探安贝拉冰港掌权者的底线,现在你给了个借口,他们怒气冲冲地开始大肆搜查,翻遍每一个大街小巷。”

    朗明威背负着双手,转过来看着马哈鲁。

    “他们开始寻找冰魔法亲和的术士,所有靠近暗杀码头的酒吧全都闯进了人,做事情毫无底线,逮着人就开始盘问。”

    昆尼似乎开始颤抖。

    他觉得金色盾牌不能惹下这种麻烦,就在他权衡着是否暴露肯恩身份,将公会从这件事情中彻底摘出来的时候……

    昆尼突然意识到:

    公会的根基在南疆诸国,这边掀翻天又如何,难道这群劫掠者还能壮着胆子,冲出永冻高墙去搞事情吗?

    他心底瞬间又有了底气。

    肯恩冷抽抽地笑了两声。

    他问道:“你派去盯梢的人怎么说,劫掠者营地那边有没有动静,如果那家伙确实没死,应该也已经出城了吧。”

    朗明威点点头。

    他抬抬手,示意副官将另外的情报递过来。

    “捺萨和苏塔是最大的一个营地,他们刚才已经全部撤离出安贝拉冰港的势力范围,不仅如此,其他劫掠者头目也都号召自己的队伍离开……”

    掌权者不允许有人在自己的辖区内发生械斗。

    所以这群劫掠者开始后退,互相团结起来,然后汇聚成更庞大的队伍,将安贝拉冰港彻底包围!

    “我们现在撤离已经晚了,谁都晚了,整个城市都变成了笼中之鸟,今天晚上所有的商队领袖都彻夜难眠,你明白这件事情的意义吗?”

    朗明威盯着马哈鲁。

    他并非是在斥责对方留下活口,也没有想要推脱责任的意思,而是在提醒这个漫不经心的家伙事情到底有多严重。

    肯恩转过来,接过昆尼手中的情报。

    【悬赏令:为止的谋杀者】

    【描述:劫掠者团领袖,英勇的捺萨和苏塔,今天在暗杀码头遭遇了不测,这是对港口掌权者的羞辱,也是对北境所有劫掠者的挑衅,我们必将支付丰厚的报酬,将犯下这件事情的罪徒绳之以法。】

    崭新的贾梧纸,刚刚撕开的边角,还有未干的墨迹。

    这是诺林骑士团的斥候,刚刚誊抄完毕的情报,似乎是匆忙交付到营地里面。

    肯恩脑子里在飞速运转。

    【系列任务:鱼死网破(一)】

    【进度:不限时】

    【描述:命运的钟摆在十字路口上晃荡,我们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出的选择付出代价,劫掠者对你围追堵截,而你又是否能够逃脱追杀呢?】

    肯恩咧嘴笑起来。

    他心里的想法越来越疯狂,甚至会有些悚然听闻。

    “我发现,人如果足够愤怒,就会做一些出乎意料的事情,我现在就是这样……”

0310:疯狂

    肯恩翻下巨石,示意朗明威和昆尼跟随。

    两人很自然地走在后面,几步过后,又同时醒悟过来,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用奇怪的目光盯着佣兵领袖的背影。

    他们回到了临时帐篷。

    奎玛从外面进来。

    他刚才其实就在巨石附近警戒,是收到了战旌的传讯才离开黑夜中的阴影。

    大家都还没睡。

    肯恩将城里内外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现在安贝拉冰港乱得一塌糊涂,所有的商队领袖都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城外营地在不断收缩,劫掠者屯兵的边缘甚至已经开始踩线。”

    朗明威突然发现一个问题。

    他说:“安贝拉冰港的掌权者,为什么迟迟不动手,他们能够镇压码头这么多年,肯定积累了无数手段,但直到现在为止,我们都没有见到……除了那些愚蠢的刀斧队,还在码头附近晃悠个不停。”

    帐篷里传来交谈声。

    肯恩抱着胳膊,抬头解答:“魔沼蛙曾经说,港口现在的局势很不明朗,我大胆地推测一下,那些掌权者们可能都被聚集在了红枫高地。”

    “天啊,”朗明威开始觉得头疼。“那就是说,安贝拉冰港现在就是座无主之地!”

    昆尼继续补充:

    “只要劫掠者们发现这个问题,就会彻底失去控制,开始有史以来最嚣张的一次劫掠狂潮!”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所有人都觉得糟透了。

    外面是磨刀霍霍的劫掠团,他们竟然聚集起来,让原本就弱势的天平现在彻底倾覆。

    “我想不明白……”

    洛嘉躺在床上,能够支撑起身体。

    他其实真实的状态还要更好些,但是黑菈们都谨遵战旌的教诲,不能在外人面前暴露出治疗的神奇。

    他说:“劫掠者们竟然这么注重情义?还是说,捺萨和苏塔两兄弟,在这群混球当中积累了超高的威望……”

    “都不是!”

    朗明威斩金截铁地回答。

    他知道劫掠者们是多么卑鄙无耻的存在,这群眼中只有利益和杀戮的畜生,怎么可能会产生兄弟情义这种鬼话?

    “他们只是需要一个肆意妄为的借口罢了。”

    朗明威解释给副官和佣兵们听。

    “商队都知道,冰髓古城周围的道路现在走不通,所以大家都蜷缩在冰港里静观其变,外面的生意变少,里面囤积的财富却越来越多。”

    他沉默片刻,继续开口。

    “劫掠者们天天在城里晃悠,看着那些脂肥膏满的队伍等待着,怎么能不心动呢?只是苦于没有理由,同时警惕掌权者留下的余威而已。”

    肯恩点点头,似乎将这些事情都记在心里。

    昆尼似乎很苦恼,他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哎,糟糕,我们要怎么和这群疯子周旋呢?”

    “疯?”

    一个嘲弄的声音响起。

    肯恩笑着,伸手去把地上的狼头面具拿起来。

    他似乎彻底放开了自我,要展现出最真实的样子。

    他说:

    “人群都是通过利益纠集起来,既然他们可以,我们也可以,他们这叫贪婪成性,我要让这群家伙见识下,什么才叫真正的疯狂。”

    朗明威和昆尼都皱起眉头。

    包括朗兹和洛嘉在内,都对这个“肯恩”感到陌生。

    但只有奎玛露出相当怀念的表情:

    肯恩在成为战旌之前,曾经也是个玩命的冒险家,他的勇敢和热情,他的天马行空和肆无忌惮……一个没有丝毫顾忌和约束的家伙,才是最纯粹的疯狂。

    肯恩背负着战旌的压力太久了。

    鲁尼的死亡,让他变得愤怒,而愤怒,又激活了他心中最原始的冲动。

    肯恩将面具佩戴好,随后开始讲述自己的计划。

    刚开口没有几句……

    朗明威就气得骂出声来:“你有病,你是绝对的蠢货,马哈鲁,你给我好好洗个冷水澡,然后回忆刚才讲出来的话吧!”

    他绕着房间里踱步。

    奎玛和朗兹都没有开口,这一次,就连盲从的洛嘉都露出的复杂的神色,咬着内嘴唇,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朗明威气呼呼地喘了几口。

    他转过来,却没有在佣兵领袖眼中看到丝毫的悔过:“你竟然是真的在考虑这件事?”

    “没错!”

    肯恩再次重申了自己的计划。

    他这一次讲得很慢,也很周全,就像是在古老的熔炉上烤肉一样,当你接受这个设定以后,所有的细节,似乎都能朝着理解的方向去发展。

    肯恩做出决定后便没有更改。

    他离开营地骑着马,迎着夜色,独自返回了安贝拉冰港。

    朗明威和昆尼在门口目送他离开,甚至有点恍惚。“你们公会的领队都是这种家伙吗?”

    “唔……这个是特例。”

    “有多特别?”

    “最特别的那种吧,某种意义上。”

    昆尼现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反正肯恩·布维尔已经走掉了,要借佣兵的身份去拨动早已倾覆的天平。

    “抱歉,我也得走了。”

    昆尼趁着夜色,也离开了营地,他现在要忙得脚不停歇,才能将这件事情给兜住。

    说实话,如果……

    肯恩将这件事情做成!

    那么金色盾牌公会,将要在帕洛图斯比创出一片天的!

    ……

    劫掠者营地。

    苏塔浑身湿透的回到了据点。

    他受了很重的伤,但是比起充满划痕的铠甲,那双淬了火一般暗淡殷红的瞳孔才是最恐怖的。

    苏塔什么话都没有讲。

    他走到营地门口,将装满战利品的展架全都砸个粉碎,嘶吼的声音甚至让兽笼里的怪物们俯地静默。

    苏塔握着拳头,披头散发地呆了好久。

    他捡起那柄诺林的重斧,冲到了羁押囚犯的监牢,把那些从冰髓古城带过来的俘虏们全都砸成了肉泥。

    苏塔的头发被鲜血浸透。

    他集结了所有的劫掠者队伍,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安贝拉冰港。

    苏塔打算去带上所有的兄弟。

    他要折返回来,甚至杀向诺林在北境的驻地,不管这件事情因何而起,那个该死的家伙肯定和朗明威逃不脱干系。

    但令苏塔没有想到的是……

    劫掠者首领们的反应比想象中激烈。

    他才刚刚收拾完营地,港口里就将捺萨的死亡给传开了,甚至还有悬赏令,要抓到行凶者。

    “这都是谁干的。”

    苏塔带着疑问,还有队伍,趁夜离开了冰港。

    他没有走出去太远,就遇到的迎接自己的队伍,而对方的领导者……

0311:赏金犯

    “卢弗?”

    苏塔眯起眼睛,死死盯着对方。

    这位被他们兄弟俩招募进来的赏金犯,劫掠团第三位领袖,此时原本应该在北面丘陵伏击一队前往月轮树影的商贩。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苏塔勒紧巨兽的缰绳,举起手中的战锤质问道。

    卢弗用鞭子挠挠头,似乎在思考,但他身旁站着的人全都亮出腰胯间的武器。

    每个人都不怀好意,装备齐整。

    苏塔认得他们。

    这些塞尔隆的战士,全都是远近闻名的盗匪头目,不久之前攻破了落峰部落的防线,闹得沸沸扬扬。

    他们竟然全都跟着卢弗混?

    “你想做什么,别忘记咯,这可是我的劫掠团!”

    苏塔勒紧缰绳,昂着头颅,像是盘错吐信的苍厝巨蟒。

    “哦,是么。”卢弗终于开口说话,“我记得,这支劫掠团确实是由两位悍匪组建起来的,嘶,捺萨首领在哪儿?”

    他明知故问,皱着眉在队伍中寻找。

    “你找死!”

    苏塔挥动战锤,魔物嘶吼着,原地踱了几步。

    他知道这语言是用来激怒自己的,确实很奏效,但自己再怎么怒火中烧,也没办法冲破盗匪们组建起来的防线。

    “呵,事实而已。”

    卢弗丝毫不慌地上前,两拨人马似乎在对峙。

    他骑着战马,腰胯间的装备质量很高,黑色的圆形内衬领子凸显出那种狠辣的南疆气质。

    “拿去看看。”

    卢弗将手中的通缉令丢出去。

    苏塔接过,展开后借助副手举起的火把仔细看,这东西跟诺林斥候带回营地的内容一模一样。

    “瞧,我也是劫掠者的首领,记得吗?”

    卢弗握着皮鞭展开双臂,带着挑衅和阴谋的味道继续说。“你是想组织队伍,回去找人报仇对吧,我都猜得到,所以我提前带着兄弟们来……及时吧。”

    “闭嘴,卢弗!”

    苏塔现在没有心情跟他互相猜心思。

    他怒吼着:“我闻得到你身上的卑鄙味道,但是你低估了我们的野心,你这个无耻的狂徒,以为招募几个盗匪,就能够真的跟我平起平坐了吗?”

    “哇偶~”

    卢弗收回胳膊,笑起来,像是在逗弄孩子。

    他突然脸色一沉,伸手握成拳头,吼道:“我当然不会这么认为,但我也没说,自己就这么点底牌呀!”

    唰,唰唰!

    苏塔整个人挺直腰背。

    他的肋骨前多出好几把白森森的利刃,全都带着殷红,血液汇聚着浸透盔甲,随后那些武器又猛地被抽出。

    轰,噗通。

    苏塔滚落到地上,瞪着眼睛看着那两个副手——从返回北境跟着自己,从闲散强盗,发展成如今的劫掠团!

    “你们……为什么……”

    “抱歉,首领。”谷

    副官们骑着苔獾和野猪,在苏塔的坐骑身上擦拭刀子。

    哒,哒哒。

    嘶律律——

    卢弗来到苏塔身边,翻下战马,带着哀怜的目光。

    他说:“好啊,你还没死,命果然是够硬,那趁着咽气之前还有两件事得说,首先,暗杀码头上的事情是谁的杰作?”

    卢弗蹲下来,侧过耳朵。

    苏塔咬着牙瞪着他,随后咆哮着甩动胳膊,但从远处飞来的斧头将半个巴掌都砍进了土壤当中。

    卢弗招募的盗匪都很强。

    苏塔只是眉头抽搐,连句痛哼都没有。

    他知道自己随时都会咽气,所以集中全部的力量诅咒面前的背叛者。

    “呵……呵呵,我们早就知道你野心勃勃,卢弗,你能背叛我……和捺萨……他们迟早也会背叛你!”

    苏塔带着癫狂的表情环顾四周。

    劫掠者副官,还有强盗首领,全都阴恻恻地看着他,而两边密密麻麻的劫掠者队伍,全都静默在黑夜当中,像是毫无感情的武器,等待着下一个操刀者。

    “你到死,都没弄懂我和你们的区别。”

    卢弗低下头,拽着苏塔的头发,用怜悯的目光盯着他说道:“劫掠者团的野心?就是个笑话。”

    他松开手,任由前任领袖瘫倒下去。

    卢弗站起来,四周的队伍都肃然起敬。

    北境的冷风吹动着他身上的兽皮,还有高耸的黑色内领,耳朵上佩戴的金色锥饰互相碰撞。

    苏塔完全躺倒,呼吸也渐渐变得困难,他从周围寂静无声的队伍就知道……自己输得好彻底。

    卢弗狂笑着,翻上战马,举起手中的黑色鞭子。

    他走在劫掠者们簇拥的过道上,带着领袖的霸气,检阅这群刚刚收归到手中的队伍。

    他在冷风里呼喊着:

    “你们都是臭虫,没有格局的蠢货,揪着面前的蝇头小利就以为自己是个野心家了?”

    卢弗瞪着眼睛,用皮鞭打起地面上的尘埃。

    他肆意咒骂着两侧的劫掠者,但谁都不敢吭声,现在这个人宛如黑幕里的血神,带着某种澎湃的热浪,卷过每一个试图反抗的弱小灵魂。

    “使团,商队,雇佣兵?你们能劫多少!”

    卢弗挥舞皮鞭,坐骑起伏,他从左到右的画了一个弧,谁都没有回答的勇气。

    “你们有几个术士,配十来把刀,就能够做场像样的生意,如果像躺在的地面上的蠢货那样,再有点运气,还能够组建起像样的劫掠团,然后朝着更大的商队去下手!”

    卢弗说着,露出恶心和可惜的表情。

    他像是个顶尖的美食家,被强迫着按在臭水沟里,吃那种流浪者都不愿意尝试的秽物。

    他嫌弃地问道:“难道说,这就是你们的野心了?你们这样做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够挣钱,潇洒一段时间,然后又要回来继续刀头舔血吗?”

    卢弗说出了每位劫掠者的心声。

    “你们或许都明白,现在是北境劫掠者最大的机会,这种盛宴多少年能遇到,就算接下去还有类似的狂欢季节,你们能确保那个时候,你们还是强壮的小伙子吗?”

    他再次抽响皮鞭。

    “正确的时间,遇到正确的机会,而你们面前是有个正确的领袖,做出决定吧!”

    卢弗向追随者们宣布自己的野心。

    他说:“我不会小打小闹,我们的盟友是那些跟我们一样想要真正发大财的家伙,而我们的目标,是正前方那块足够诱人的蛋糕!”

0312:时势

    劫掠者们心跳加速。

    丰富的武器刺向夜幕,咆哮和欢呼声响彻荒原。

    在长久以来的犯罪生涯当中,只有大获全胜,血赚金银才会有类似的庆祝仪式,但这一次,他们却要用这种行为作为发财的开端。

    苏塔在风中变成冰冷的尸体。

    劫掠者队伍合拢起来。

    他们踩在苏塔身上,偶尔会有人蹲下来在这位前任领袖身上摸索,没多久,这具尸体就变得狼狈不堪。

    卢弗回头的时候,已经找不着了。

    他摇着头叹息几声,随后便骑着马扬长而去。

    捺萨和苏塔最大的错误,就是把卢弗当成那种可以随便拿捏的霄小之辈。

    他们确实看出了他的潜力,但是那只是卢弗愿意展示出来给他们看到的东西。

    卢弗曾登顶,也曾坠落。

    他懂得什么叫做野心,只有蛋糕足够庞大,能够填饱所有人肚皮,或者勾起每个人心里的馋虫,才算是真正的生意。

    他本来就看不上劫掠团的小打小闹。

    “老大,您拿着吧。”

    强盗们从尸体中搜出了徽记。

    那上面刻印着劫掠团的象征,是组建队伍所必要的信仰图腾,虽然很奇怪,但在帕洛图斯比这种鬼地方,确实就连劫掠者也会有精神领袖这种玩意儿的。

    他们甚至还有对应的好几种旧神。

    “啊,北境,真是个充满了生存挑战的地方,你们本来就适合玩点震撼的东西,却非要跟这种人过家家……”

    卢弗嘲弄着捺萨和苏塔。

    他收起象征领袖的徽记,率领队伍加入到对安贝拉冰港的包围当中,所有劫掠者们都空前的配合,看来这件事情早有预谋,捺萨的死亡不过是个临时寻找的借口。

    卢弗率领着数百人的队伍填补了包围圈的边角。

    在这个途中,还不断有劫掠者加入进来,冰髓古城和斯特凡妮平原的队伍都在往此处赶。

    卢弗连夜闯进安贝拉冰港。

    他带着几个副官,肆无忌惮地走进罗渡歌剧院,随后当着众人的面解开了斗篷和面纱。

    那些客人们也都照做。

    而在遮掩之下的,竟然是附近所有劫掠团的首领,全都相应了卢弗的号召聚集于此。

    他得到劫掠者领袖的位置以后,就开始谋划着联合。

    他主动要求去偏远的、远离捺萨和苏塔的地方办事,就是为了结识这群野心蓬勃的领袖们。

    当这个恐怖的计划徐徐展开,所有人都忍不住吞咽口水。

    “既然已经开始,我就直接说啦,你们都垂涎过安贝拉冰港的财富对吧,只是碍于掌权者的力量,没办法肆意妄为!”

    卢弗插着胳膊,虽然是新人,却俨然成为会议的主持者。

    他说:“我们试探过很多次,掌权者确实如情报所述的那样离开了安贝拉冰港,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想想看,那么多的财富,望不尽的兽帆船,这是多少人毕生的美梦呢?”

    他让自己的目光扫过所有人。

    没有哪场盛会能够聚集起这么多劫掠团头目,他知道这群人都不容小觑,但此时此刻,盟友越是阴险可怖,这个计划的成功概率就会越大。

    苏塔取出自己的徽记。

    他把象征着劫掠团威严的骨牌放在中间的羊皮纸上。

    一团黑色的气浪开始浮现。

    它蕴含的魔法契约在召唤下翻滚着,隐隐变成一张向外张开的巨嘴。

    这就是劫掠者们所推崇的规矩。

    它代表着某个不提名讳的旧神,对于那些敢于用刀斧去创造机会和财富的勇者们,赐予相对公允的评判……以及见证!

    谈判桌周围静静悄悄。

    卢弗插着胳膊,知道这种事情需要带头,他瞥了眼角落当中的那位盗匪头目。谷

    对方推开人群,径直走上前。

    咚!

    匕首扎进羊皮纸当中。

    他也将腰间佩戴的徽记按在桌子上。

    “好吧,都给我发财!”

    “谁都别想组织我,就连你也不行,蠢货。”

    那位劫掠者头目咒骂着身旁的同伴,然后取出盔甲里的信物放在了桌子中间……

    “波撒里的人都有种起来啦?”

    另外的头目也开始嘲笑,然后取出徽记。

    卢弗抱着胳膊,看见桌面上那团黑雾左蹿右闪,似乎很少品尝过这种野心的盛宴。

    他静静等待。

    桌面上越来越拥挤,那些骨牌和雕刻物堆积起来,变成北境赌场当中最昂贵的砝码……目前是。

    砰!

    卢弗突然用力拍打桌面。

    哗啦啦~

    劫掠者徽记堆起来的高塔轰然散落,黑雾也逃窜着分布在周围,笼络那些火光,将整个房间变得阴沉可怕。

    所有人都盯着卢弗。

    他们都没弄懂这家伙想要干什么。

    “呵呵。”

    卢弗冷哼着抽笑两声,然后缓缓抬起头来,用舌头舔舐过自己的牙齿,发出畅快的呼声。

    “北境的劫掠者们,丰收的时节啊,史无前例的盛宴,现在我们是旧神见证的盟友了……”

    他勾起笑弧。

    不知道为什么……

    所有人听见“盟友”,在看见卢弗的反应,都忍不住地扬起自己的嘴角。

    因为他们也很清楚。

    劫掠者的盟友凭借的是计谋和实力,谁都明白,谁都不去主动挑破,这种卑鄙的默契就是最好的笑点。

    卢弗望着满屋子的人渣。

    “都富,都狠,都玩得尽兴!”

    他微笑着听见房屋里的首领们昂头欢笑,他把手中象征着联合的酒杯举起,那些笑声似乎又膨胀了一轮。

    卢弗心中感慨万分。

    他知道自己没有那种影响力,只是这个劫掠者的季节,还有安贝拉冰港的契机,造就了这种狂欢的局面。

    卢弗有时候都不清楚……

    这个世界上,只要自己强大到惊艳,就能够开创出属于自己的英雄史诗吗?

    还是说……

    其实世界的进程就像是海浪那样。

    奥苏亚大陆从来就没有过风平浪静的瞬间,而每次历史发展到一定的阶段,那些刚好踩在风口浪尖的尘埃,就会很自然地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卢弗心中暗自苦笑。

    他时常想,自己这种卑劣之徒,竟然也会有如此高光的瞬间……

    卢弗喝着最烈的酒,享受着野心带来的微醺。

    某一时刻。

    他猛地低下头,看见自己站了风口,却不知道这究竟是自己的能力,还是时势创造出来的契机。

0313:船长

    安贝拉冰港的夜晚在沸腾。

    北帆酒吧,吵闹的佣兵举着大号酒杯重重地砸在桌面上,啤酒泼洒四溅,弄脏了商贩雇主们的棉服。

    每张桌子几乎都被类似的团队占据。

    他们是往来北境的商贩,冒险家,或者纯粹的旅行团,每个队伍都配备了足够凶悍的打手。

    但是……

    劫掠者们汇聚成军,早就磨刀霍霍。

    这种规模的包围是没有办法去阻挡的,商贩们只能蜷缩在较为安全的酒吧当中,和同病相怜的队伍一起报团取暖。

    总是有例外的。

    现在港口码头聚集着许多兽帆船。

    他们的船长,码头的黑市,全都成为了救命稻草。

    劫掠者没办法出海,只能包围陆地,这些海面霸主们依旧没有丧失自己的权威,反而是在这种时间,成为了众人追捧的救世主。

    他们能随时带人离开。

    顺带……

    捎走他们的商品、金钱、团队,每个位置都价格高昂,确实是趁火打劫,但总比被劫掠者吃干抹净来得划算。

    “我认识几个船长,他们价格还行。”

    商贩们正在互相交流情报,想办法去尽可能地保住性命和财富。

    几位领队问过价格,全都摇摇头。

    “他们真是敢开口啊,跟劫掠者们又有什么区别,不如我们自己把随队佣兵聚集起来,抢几搜船逃跑!”

    “对啊,船长那边,总比劫掠者人数少吧。”

    ……

    如此愚蠢的提案,竟然还有人附和。

    佣兵们全都冷笑着看着自家的雇主,先不说这种想法非常卑鄙无耻,跟劫掠者的行经没有差别。

    难道兽帆船就能够轻易拿捏了吗?

    “北境港口比南疆要野蛮得多,你以为在这种鬼地方开辟处一个停泊的位置是靠什么?阴谋和算计么,不,是靠硬邦邦的拳头和实力!”

    佣兵们训斥那些贪婪的商贩。

    北境冰港如果这么容易被欺负,劫掠者们早就全都转行变成海盗咯,还在冰天雪地里起早贪黑做什么。

    “船长全都是硬茬,属下从大副到水手,哪个没有点真本事,随便甩几个魔法或者丢几把刀,就能把你弄得全军覆没!”

    佣兵将脚翘在盾牌做成的桌子上。

    他扯着嗓子,故意拉高音量,试图告诉酒馆里的其他人:“那些船长能谈价格的都是给你们面子,人家完全可以骗到船上,半路再宰杀咯,丢出去喂给鱼群……”

    商贩们全都在吞咽口水。

    外面还在吵嚷,似乎是劫掠者们已经组织起队伍,在安贝拉冰港当中肆意巡逻,刀斧队擦肩而出,却没有任何办法。

    港口掌权者的威严正在被随意践踏。

    商贩和佣兵们全都慌了起来,他们真正地意识到,自己失去了最大的底气,城市当中早就没有了保护神。

    每搁一段时间,会有人在门口叫喊。

    “又有劫掠者加入包围圈啦,现在城池外面聚集的军队数量早就破千,我们应该是没救啦!”

    随后船长们的价格似乎又翻倍了。

    商贩们拍着桌子,不断呼唤着侍者点酒,别管未来如何,只要现在还能掏得出钱币,都得抓紧最后的享受机会。

    盛满的啤酒,一盘又一盘。

    侍者和老板安静且快速地做着生意,每张桌子上面都有空杯子等待着回收和清扫。

    今夜只有疯狂。

    酒吧老板知道,劫掠者不会去动经营户。

    因为这些人要比商贩危险,能够定居在安贝拉冰港的,基本没有善茬,稍微露出几个纹身,都是北境最危险的符号。

    “盯着点门,我们随时准备打烊。”

    老板拦住跑腿的侍者,开始嘱咐,他打算请空库存,然后关起门来等待着这件事情过去。

    安贝拉冰港的住民都相信:

    知道掌权者回来,再混乱的局面都能够平息,生活照旧能够继续进行,只要顾好眼前的生意就对咯。

    “你在听我说话吗?”

    酒吧老板拎起侍者的领口,吹着胡须准备好好训斥。

    学徒工慌乱起来,赶紧解释自己的注意力,指着店铺侧面的那排蓝色水晶灯说:“老板,她好像……没换过杯子。”

    “嗯?我瞧瞧。”

    魁梧的壮汉松开他的员工。

    他看向酒吧较为安静的侧面,都是些较为优雅的贵族,这群家伙下意识地跟商贩们分开,随行保镖也都是全副武装。

    虽然同样面临着生存问题,却要显得冷静许多。

    酒吧最中间有条很豪华的回转吧台,往日里,这是最吸引顾客的去处,那些帅男靓女们展示着魅力,吸引着异性坐下来好好攀谈。

    但是在如此惊心动魄的夜晚……

    水晶灯黯淡无光,圆桌里死气沉沉,而在那条昂贵的吧台旁边,仅仅坐着唯一的一个女顾客。

    她撑着胳膊,盯着面前的空杯,没有叫酒,也没有移动。

    老板正在观望,不仅是他,就连贵族圈子当中的好几个阔老爷也都在盯着这位女士。

    半晌过后,终于有人起立。

    那是某个城邦的贵族,精致的马甲和皮靴,背上批了件昂贵的巨袄,拄的拐杖也包了贵金属。

    他走到吧台前,优雅地举起手。

    随行侍者便主动前去支付酒水和小费。

    贵族老爷按住杯底,平稳地将玻璃杯推向女人,带着相当尊重且礼貌的语气问道:“请问,您是位船长吗?”

    酒吧老板提起一撇眉毛。

    他站在门框边,怀疑自己的耳朵,周围好多人都听见这句轻柔的问候,纷纷闭嘴侧过头去。

    现在港口里的船长,就是荒原里的王。

    这群人的兽帆船可以按寸标价,甲板上可以像塞牲口一样上人,直到载重超标,或者说船长赚够了钱币为止。

    女人听见问话,终于是有了点动作。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从长久的发呆中回过神来,换了个姿势并且翘起脚,丝毫没有将旁边的贵族放在眼里。

    那个男人也没有灰心,转而将两袋金币放在桌面上。

    他敞开袋子,里面的珠宝都很昂贵,并且还有很珍贵的魔法材料,足以表现自己的诚意和实力。

    女人微微偏头。

    她没有去看钱袋子,而是用斜着眼睛,盯着阔佬的脸蛋,用很轻又很温柔的声音说了句。

    “滚。”

0314:喝高玲酒的女人

    尴尬有很多种。

    南疆贵族却没有应付这种问题的经验,他用最后的修养去捡起骄傲,顶着胸口里的闷气讪讪地离开了。

    酒馆老板插着胳膊。

    这种糗事大家平日里都喜闻乐见,但是在安贝拉冰港沸腾的夜色里,所有人都在关注吧台当中坐着的那位女人。

    她瞬间成为全场焦点。

    酒馆里过半的讨论声都集中在她身上,所有人都压低音量思考着该如何去打动这位救世主。

    老板看着周围这些急躁的商贩们,很淡定地摇了摇头。

    他叫来旁边跑腿的侍者,用下巴努了努吧台,回忆着刚才空杯子中的浆果,吩咐道:

    “给船长蓄满……就……高玲酒。”

    酒保接到命令,擦干手中的水渍,收拾整齐后回到了吧台背面,在酒架中间找到对应的基酒调配好。

    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糟糕透了。

    他顶住压力,在众多商贩和自家老板的监督下,完成了一次简单的调酒工作,然后恭敬地端给了女人。

    “谢谢。”

    她第二次发出自己的声音。

    酒保双腿颤抖了一下,扶着桌子掩饰住了,他听见这突如其来的感谢,有些惶恐,又有点紧张。

    他点着头躬身致意,随后退回角落里。

    酒保离开视线的交汇点,躲在阴影中偷窥面前的顾客:

    她的头巾打着水手结,包裹着暗金色的头发,皮肤是很健康的麦色,同时也能看出浅浅的疤痕。

    女人翘着腿坐在高脚凳上,眼睛盯着面前的酒水。

    她似乎很疲惫,嘴唇微启,将周围所有的目光都晾在身后,身上的轻甲崭新修身,但不昂贵,里面的内衬洁白如雪,穿在这具久经风浪的躯体上,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叮铃铃~

    酒馆的门被推开。

    冷风灌进来,重新激活了吵闹的人群,那些想要开口抱怨的佣兵们还没发火,就又迅速安静下去。

    酒保的窥探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

    他继续用手中的白布擦拭杯口,然后和酒馆里的其他人一样去瞥刚刚进来的客人。

    南疆人。

    高俊挺拔的雇佣兵。

    对方穿着斗篷,后背凸起,是背着一件重武器。

    肯恩摘掉遮蔽风雪的物件,那个破损的狼头面具被他挂在自己腰胯中间。

    这是他今晚闯入的第六家酒馆。

    他站在门口环顾四周,随后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酒保看着这个陌生的南疆雇佣兵,脚步稳健、目标明确地走到吧台前,木门在他身后重重地关上。

    隔绝风雪,也按掉了房间里所有的讨论声。

    雇佣兵的目标引来惊呼,让几双原本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睛也看了过来,纷纷对他的出现表现出疑惑。

    肯恩拉开女人旁边的高脚凳。

    “喝点什么?”酒保问

    他拼命擦拭面前的桌子,同时反复眨眼,抽动着下巴,示意这个新来的客人重新挑选合适的位置。

    肯恩却直接将战斧卸下来,撂在了吧台中央。

    巨大的重量将酒保劝说的话语全都憋回了肚子里,就连女船长的酒水都被撞出波纹。

    酒保胆战心惊地等待着。

    肯恩却没有去搭讪旁边的女人,他看也没有看墙壁上面的菜单,而是用记忆中的配方,叫出了自己想要的酒水。

    “乌兰,带两片香草,半颗柠檬。”

    肯恩说得非常熟练,就像是在说自己经常喝的酒酿。谷

    酒保点点头。

    他转过身的时候赫然发现,女船长竟然重新坐了起来,似乎是刚刚睡醒,但眼里带着的绝对是恼怒。

    没错。

    酒保能够辨识出这种情绪。

    “稍等,”肯恩此时叫住对方,补充道。“我要用橡木做的啤酒杯来装,不差钱,这样喝着比较痛快。”

    女船长攥紧拳头。

    她缓缓转过身,盯着面前的陌生佣兵,眼眶慢慢变得红润起来,丝毫显示不出柔弱,反而是某种痛苦还有杀意。

    “谁教给你的,他在哪里?”

    女船长说出了第三句话。

    肯恩却很平静,或者说是沉重,他缓缓地深呼吸,说道:“我在脑中模拟过无数次相遇的场景,幻想着你是位什么样的女人,或者说能够……能够没那么大的反应……”

    “回答我!”

    女船长从腿边抽出短匕首。

    肯恩眉头都没有皱,用余光看着刀刃擦过自己的发梢,随后在对方的手指中翻转,最后贴回自己的脖子。

    他觉得有冰凉的东西贴在自己皮肤上。

    紧接着,脸颊传来锐痛,似乎能够想象到那里正在慢慢出现一条红线,并且缓缓流出血来。

    “死了,前天中午。”

    肯恩很平静地说着。

    他心中的沉重根本无法用语言来表达。

    旁边那位女船长也皱起眉头,痛苦地闭上眼睛,随后在眼角滴下两颗晶莹的泪水。

    肯恩转过头去看着对方。

    他脖子上被匕首划出明显的血条,血液正在抚摸刀刃,就像是即将冻死的旅者,还在用身体给野兔取暖。

    肯恩并不会安慰人。

    对方也不需要安慰。

    女船长的脸上虽然痛苦,但是没有流下泪痕,那两颗泪珠似乎就是身体里全部的储存了——这具身体并不习惯哭泣。

    “谁干的?”

    女船长在质问。

    她的声音平静又有力,随手抽回刀,同时从怀中丢出两包简单包装过的魔药。

    “死了。”

    肯恩的回答总是不尽如人意。

    他盯着女船长,试图从对方脸上发现些什么,但放眼望去似乎只有慢慢的遗憾和懊悔。

    “你知道么……”

    她端起酒,喝了半口,又放回桌子上。

    “我昨天刚刚下船,我收到信了,他要做最后一笔生意,而我也最后一次独自跑货,我们在斯佩莱角有座农场,那里面会成为我们安葬的地方。”

    肯恩默默地听着。

    这种最后的遗憾,似乎是命运的安排。

    他也没有办法复活鲁尼。

    他刚才点酒的方式,是凭借自己的记忆去回忆的,备注能够将自己见过的事物原封不动的保存,那些信息,那些人,那些活生生发生过的事情。

    即便死亡,也永远保存在自己脑子里。

    肯恩能够回忆起生活当中的很多细节,这是非常方便的能力,但于此同时,也带来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

    时光没有办法磨平伤痛。

    至少……

    不能磨平他的。

0315:夜行者们

    【人物:怜奈·马尔福】

    【态度:悲伤】

    【身份:兽帆船船长】

    【描述:痴情的女人,见过风浪的冒险家,她是海面上令人敬畏的刀刃,也是孤岛中独自绽放的玫瑰。】

    肯恩和怜奈坐在吧台前。

    他们身后是无数双眼睛,那些雇佣兵、冒险者、旅行阔佬,还有很多商队领袖。

    这些人都很嫉妒肯恩。

    他们知道,能够船长攀谈,就能够多一条出路。

    肯恩却根本没有提到对方的船只或者势力,只是想见到老友那般,很平静地在喝酒,然后转身去询问近况。

    “你在等他?”

    “呵呵,也许吧。”

    怜奈知道了鲁尼的死讯后,喝酒的速度就变得很快,也没有再继续发呆或者僵坐不动。

    “他说,除了死亡,没有东西能阻挡跟我的约会……”

    怜奈用手指慢慢抹掉杯沿的口红。

    “当我等到打烊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结果,这座冰港比我想象当中还要糟糕,吞掉那么多的梦想,还有活人。”

    她昂着头,盯着魔法水晶,慢慢呼出一口气。

    “所以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怜奈转过来,语气干练,又变回那位杀伐果决的船长。

    “鲁尼在替我调查些东西,”肯恩喝掉杯中最后几口辛辣呛鼻的酒酿,“坦白讲,他是因我而死。”

    “注意嘴巴,混球,我现在心情很糟糕。”

    怜奈红着眼睛,已经表现出很强烈的杀意,他的悲伤正在慢慢过度成愤怒。

    或许……

    鲁尼的死亡,抹掉了她最后的温柔。

    她表情冷漠得可怕,言辞也很激烈:“或许你觉得主动往身上揽责任,能够减轻罪孽,或者是博得我的理解,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年轻人。”

    肯恩很坦然地对上她的目光。

    怜奈也看得出来:

    这家伙并非虚伪,而是真诚地在道歉。

    “我现在没法冷静,直说吧……”她把手指插进发梢当中将包巾整个撸下来,“港口最近的形势我听说过,我的兽帆船上面还有空位,你可以拖家带口,但只能在下游离开。”

    她的长发披在身上,仔细清洗过,可惜能够伸手抚摸它的男人已经彻底长眠。

    怜奈瞪着他:

    “我不会把你送到南疆,也别让我再见到你……天亮之前,带着人去码头,我……”

    女船长突然顿住,因为对方似乎在发呆。

    肯恩很平静地将空杯和钱递出去。

    酒保走上来将它装满。

    肯恩点点头,仰起头轻松地干掉。

    他的喉咙里爆发出低吼,根本没有理会船长的建议,也没有将唾手可得的求生机会放在眼里。

    怜奈现在真的很恼火。

    “别得寸进尺,这是份赏赐。”她将匕首扎进桌子。“你以为自己在跟谁说话,鲁尼的死,你根本逃不脱干系!。”

    “我知道。”

    肯恩的回答依旧平静。

    他喝得实在太急,如果换做别人,面对这种配方的酒酿,又连着这样干杯,早就倒在旁边狂吐不止了。

    他缓了口气,继续说:

    “我觉得自己该亲口将消息带给你,你当然可以愤怒,甚至将我视为死敌。”

    肯恩转过来盯着她,眼神如同冰山般沉重。

    “感谢你的好意,现在消息已经带到,我终于可以开始做我想做的事情了。”

    “你是指……?”

    怜奈开始感到好奇。

    她原本以为这个佣兵也是来请求收留的,但是现在,对方表现出来的平静和决然,似乎预示着某些大事要发生。

    佣兵没有回答。

    女船长继续问道:“你叫什么?”

    “肯恩……马哈鲁,我是个佣兵。”

    他留下最后的小费,然后背起那柄沉重的战斧,讨好防风挡雨的斗篷,转身离开了【北帆酒吧】。

    怜奈有些失神。

    酒馆塞了毡毛的门扉打开又关闭。

    她依旧不敢相信,对方竟然就这样离开了?

    他真的只是来通知鲁尼的死讯,为此跑遍港口的酒吧,最后却放弃接受船长的恩赐。

    留在安贝拉冰港就是等着被劫掠者包围。

    这个佣兵想干什么?

    ……

    “瘸子,愣神可是会挨打的,你想死么!”

    脾气暴躁的顾客开始催促。

    伊凡将手中的啤酒放在桌面上,然后跛着脚,慢慢走向酒吧的仓库,撩开帘子钱,最后回望了一眼吧台上的女人。

    他把托盘交给旁边的伙计。

    膀大腰圆的老板走过来就要揪人衣领,却只抓到一件肮脏油腻的抹布,而那个临时工正平静地望着大门。

    “我同意你做杂活,也能随时让你出去喝冷风!”

    酒吧老板开口威胁伊凡。

    他相信,酒馆提供的保护足够诱人,外面这种局势,谁都不愿意扑在劫掠者的刀口上。

    伊凡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甚至没有结算工钱。

    他认得出刚才进来的佣兵领袖是谁,曾经,这个男人也是用另外的身份拜访杜瓦部落。

    “肯恩·布维尔。”

    伊凡喃喃自语,推开木门,循着佣兵的足迹离开了。

    ……

    肯恩将【晨昏】从背后取出来,将它牢牢握在手中,尾戟贴到肘部,感受着皮革随力量微微嵌入指缝的摩擦力。

    狂乱的北风和嘈杂的街巷。

    随处可问的吼叫声,还有局部爆发的冲突。

    肯恩很清楚是谁在点燃冰港。

    劫掠者。

    他根本没有把满街巡逻的劫掠者放在眼里,虽然对方打着的名号就是为了抓捕自己这个杀人犯。

    但事实上……全是借口。

    这座城门洞开的港口外面,走出那些临时驻扎的营地,便是密密麻麻的劫掠者。

    呜咽的海风,带着刺骨的寒冷。

    肯恩展开灰色视界,穿行于街巷的死角,那些被红色标记的轮廓越来越多,也就表示着——劫掠者对这座城市的入侵越来越深。

    他独自来到港口,顺着漫长的海岸线慢慢摸索。

    商贩和雇佣兵们还在讨价还价,船长最终启程的时间基本都定在明天日出的时候。

    位置有限。

    那些人聚集在一起,对着空气破口大骂,咬着牙叫出自己心中的理想价格。

    肯恩从热闹的码头穿过。

    他想要寻找的目标不在闹市区,而是私人租赁的船,早就已经载满即将运往南疆诸国的货物。

0316:送死的人

    这座码头坐落于【安贝拉冰港的边角】,属于某个恶贯满盈的中间商,在收取高昂的租赁费后,将这片区域借用给了那位头戴高帽的通缉犯。

    萨雷克。

    肯恩赶到的时候。

    对方正在督促雇来的工人搬运物品,也就是那架标志性的真皮马车,而旁边挥舞鞭子的家伙,全都是南疆悍匪。

    【地点:偷渡码头】

    【态度:敌对】

    【部队数量:18】

    兽帆船安安静静地泊在码头旁边,里面全都是打捞上来的金银珠宝和昂贵的古董。

    肯恩抚摸着战斧,皮革带来的触感带着温热。

    虽然对方人多势众,但这里驻扎的队伍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对手,他们不是捺萨和苏塔,更不是港口著名的悍匪,只是随着萨雷克犯罪的杂工。

    肯恩悄无声息地走上去。

    握着战刀的士兵猛然回头,看见了在黑暗中迫近的他,于是便高声质问道:“你是谁!”

    士兵想都没想,猛地挥舞武器。

    砰!

    肯恩踹飞了前面那人,随后举起武器,将另外那位的脑袋给卸了下来。

    “有入侵者!”

    码头守备们疯狂地叫起来,歇斯底里,随后有各种看守者闻风而至,名叫萨雷克的通缉犯则趁机躲进了船舱当中。

    【对方正在逃窜。】

    肯恩面前的码头空空荡荡。

    他不用想也知道,那些货物全都搬运得差不多了,现在这个家伙想要直接扬帆起航,回到南疆诸国的犯罪之家。

    “你知道这片地方是谁的地盘吗?”

    高傲的链条手挡住去路。

    他周围的人全都拔出佩刀,清一色的南疆装备,虽然看起来陈旧老破,但是质量都很高,也能从摆的架势体现持有者的能耐不容小觑。

    肯恩却没有逗留的意思。

    他像是狂风一样杀上去,没有丝毫解释,更不愿意去耽搁时间。

    链条手刚要继续逼问。

    眼角却注意到闪过的寒芒,那柄战斧竟然被直接扔出来,无数血水瞬间泼洒在地砖上。

    看守者们一顿乱砍,懒得再废口舌。

    一时间,周围全都是魔法和武器的光斑,突然,无数冰锥从地面升起,那些躲闪不及,或者反应不够的家伙瞬间被扎了个对穿。

    殷红和霜白在交织。

    寒气开始弥漫,碰到了水面,然后更多的白烟升腾起来,将周围这片残酷的战场给彻底笼罩。

    肯恩就在其中穿行。

    金属互相擦碰的火光能够点燃夜色,就连看守者的惨叫都从四面八方响起来。

    他似乎跟雾气融合在一起,丝毫不受阻碍。

    灰色视界带来的便捷是这群锻炼不足的喽啰根本就弥补不了的差距,只能像是稻草桩子一样任人宰割,有些甚至到死都不清楚致命伤在哪里。

    肯恩不要命地使用魔法。

    而敌人的弓弩和闪掠的秘术全都擦身而过,混乱之中,好不容易才突出重围……

    兽帆船前面已经站了一排人。

    他们全副武装地盯着自己,眼神冰冷且危险,这几位是萨雷克的亲信,也是通缉犯敢于在北境叫板的理由。

    【敌对:落日保镖】

    【数量:4】

    【等级:B】

    其中最瘦弱的那位双手猛地拍掌,狂暴的劲风瞬间将雾气吹散,随后场地当中歪七倒八的喽啰们也都艰难地爬起来。

    他们咋咋呼呼地组成包围圈,将肯恩堵在中央。

    “你究竟是谁,我就在想,如果是要趁火打劫的商贩和佣兵,为什么就只有你自己?”

    脸上带疤的保镖质问道。

    他手里拎着两柄漆黑的杖刀,身旁的同伴都在酝酿着可怕的魔法,稳稳地瞄准眼前的佣兵。

    “呼~”

    肯恩喘出一口气。

    他使用魔法过于频繁,霜语者带来疲惫感正在侵蚀注意力,但是现在根本不能倒下,自己必须要跨过这道坎。

    保镖最后一次质问。

    他说:“我确定自己没有见过你,也没看见任何徽记,你究竟来这片码头做什么,又为什么要袭击我们的商船?”

    肯恩用握紧战斧的动作来表示态度。

    他说:“就当我是来送死的吧。”

    ……

    伊凡惊恐地瞪着一双眼睛,瘸着腿被带往劫掠者首领们的住处。

    罗渡歌剧院的大门敞开着。

    它奢华的外表就这样暴露在众人面前,满溢的野心正在缓缓流淌,融入安贝拉冰港漆黑的夜幕里。

    走廊会穿过好几个隐蔽的大厅。

    伊凡从没想象过,这里面的空间竟然如此宽敞,每个客人都能够找到自己最舒服的去处。

    据说这是掌权者专门为权贵设计的。

    脸上带着坏笑的揭露者者按住伊凡的肩膀,端详自己刚刚逮到的嫌疑犯,他们在巡逻的时候遇到的最形迹可疑的人。

    “你最好交代清楚,首领们会很感兴趣的。”

    劫掠者走进其中一个议会厅,里面飘出来激烈的争执声和浓重的酒味,似乎还有浸透了木板的烟草味。

    伊凡站在原地瑟瑟发抖。

    他内心其实还算镇定,这段时间的锻炼以后,他对劫掠者的痛恨早就盖过了畏惧。

    捺萨已经死在了暗杀码头。

    伊凡在来的路上,听见押送自己的喽啰说,名叫苏塔的首领也死在了返回冰髓古城的道路上。

    他没有想象中开心,甚至感到莫名的荒唐。

    劫掠者很快就返回,并且拉开沉重的大门,让士兵们将伊凡给带了进去。

    他呆呆地站在角落里。

    面前是张长桌,似乎被魔法浸透,而上面还有宣誓过的痕迹,甚至那些首领们的徽记都还散落在各处,

    伊凡抬起脑袋,目光被尽头坐着的一个人脸完全吸引了。

    他是个南疆面孔的中年人,内衬是瞩目的黑色,耳朵上面还有金色的饰品。

    “卢弗……”

    伊凡艰难地摇着头,音调里全都是恐惧。

    “首领,我们抓到个鬼鬼祟祟的家伙。”

    巡逻的队长如是说道。

    卢弗没有理会,也没有挪开视线,他从慵懒的靠姿恢复成双肘支撑的模样,然后盯着眼前的伊凡。

    他说:“宰了吧,这个人没用。”

    伊凡的呼吸一下子就抽紧了。

    桌子周围的领袖也是无所谓的样子,他们面前摆着各种装满了食物残渣的空盘,而且还有金银,以及其他说不出来的魔法材料。

    巡逻的劫掠者有点不甘心。

    他拎着伊凡的衣服,跟卢弗汇报:“老大,他似乎知道我们要找的人在哪儿……”

0317:野心家

    卢弗躺回舒服的皮椅当中。

    他双脚翘在桌面上,靠背很长,整张凳子向后微微倾斜,达成了微妙的平衡。

    卢弗索然无味地盯着面前的俘虏。

    伊凡对他的畏惧丝毫不亚于捺萨和苏塔,至少那两个劫掠者会想让自己活着以供取乐。

    而要是没有在卢弗面前体现出生存价值,死亡便是唯一的结局。

    伊凡吞吞吐吐地说:

    “捺……捺萨,死了……你们在找,暗……暗杀码头的凶手……”

    他拼命忍耐胸腔的起伏。

    卢弗没有仔细去听伊凡说的话,而是开始享用他的恐惧,尤其是听到伊凡说出前任领袖名字的时候更是觉得有趣。

    他笑了几声,抬抬下巴。

    “继续。”

    旁边的劫掠者首领也都在笑着听。

    伊凡突然意识到:

    这群人根本就不在意是谁杀死了捺萨。

    他站在昏暗的议事厅角落,张开嘴慢慢讲述自己的见闻。

    “安贝拉……冰港,有个男人,他在这儿……”

    伊凡脑子里浮现出肯恩的模样,内心竟慢慢地冷静下来。

    “捺萨杀掉了他的人,我亲眼所见,这个男人很在意这种事情,你们明白吗?所以绝对是他干的!”

    伊凡的声音不再发抖,边回忆边说出推断。

    “我明白!”

    长桌旁边的一位劫掠者首领站起来,讲话的时候还在挥舞刀叉,右手缺失了一根手指。

    他说:“谁要是杀我小弟,那我也绝对要找回场子。”

    “确实如此,”对面也附和起来,跟旁边人互相攀谈。“我还以为会涉及到阴谋和钱财,你懂的,这哥俩攒了不少钱,没想到最后竟然是因为仇杀……”

    “真是没劲啊,哈哈哈哈。”

    酒瓶子互相碰撞,嘹亮的笑声回荡在议事厅中央。

    伊凡站在原地低下头,酒水溅落在脚边,他知道这群人根本就没有明白肯恩杀人的理由。

    他现在也失去了讲述的欲望。

    砰!

    卢弗的椅子腿重重地落在地面上。

    他抓起外套站直,撑着长桌,整张脸没有轻浮的笑容,只有深谋远虑的平静。

    灯光描绘出阴影,闪耀着毒辣和果决。

    伊凡,还有其他劫掠者,都不由自主地保持安静。

    “你说的人,究竟在什么地方?”

    卢弗边说边开始扣紧皮甲,缓缓将臂铠和手套拉直,大家都意识到这位领导者准备亲自出马。

    伊凡瑟缩着脖子,弱弱地说:“私人停泊区,偷渡码头旁边的静水港。”

    卢弗点点头,开始召集最能打的队伍。

    “至于么?”

    坐在角落的劫掠者领袖发出不屑的笑声。

    卢弗的目光像是钢刀那样甩过去,他意识到,这群臭虫的眼界竟然如此的狭隘,稍微抢走点东西,就膨胀到忘记了轻重。

    长桌上的笑容开始收敛。

    大家都盯着卢弗,似乎在看戏,这件事情的处理方式和结果,会影响到这个临时指挥官的权威。

    卢弗穿戴整齐,仪态端庄,走到那位说话者跟前。

    “你……”谷

    对方刚要起身回怼。

    卢弗便伸手钳住了他的嘴巴,然后将桌沿的徽记摘掉,塞进对方支支吾吾的嗓子眼里。

    “记住,可以提问,不许质疑,两者之间的区别就是尊重。”

    卢弗卸掉劫掠者首领的下巴。

    对方想要反抗。

    他直接牢牢按住那颗移动的喉结,像是雪崩的瀑布那样盖上去,用阴影完全笼罩这张脸。

    “呜…呜呜……”

    “我愿意带你,是赏赐,别不识抬举,要打个赌吗,你如果死在这间屋子里,外面游荡的劫掠者会听话很多。”

    卢弗饱饮了对方眼中的畏惧。

    他将人丢在桌子上,嫌弃地甩了甩手,然后转声面对其余的劫掠者领袖,想要看看谁要继续挑衅权威。

    伊凡站在门边的角落里。

    他瞥见那个被卸掉下巴的劫掠者正在狼狈地接骨头,徽记沾满了唾液和几丝鲜血,像野狗一样跪在卢弗脚边。

    这就是权威和力量。

    伊凡转过来盯着那个俯瞰议会长桌的人,心底暗自感慨——这个赏金犯也彻底蜕变了。

    卢弗环顾众人,拥挤的议会厅静静悄悄。

    “我以为你们能懂,所以省得解释,看来是我想多了……”

    他瞪着旁边正在呕吐的劫掠者首领,对方灰溜溜地跑开了,似乎不敢在旁边贴得太近。

    卢弗继续说:

    “我们现在要去抓杀害捺萨和苏塔首领的凶手,替港口掌权者重新树立权威,将这个罪徒当众处刑!我们知道掌权者们暂时离开了安贝拉冰港,那这里就需要新的秩序暂为管理……”

    他抬起胳膊,灯光只能照亮半边脸。

    “所以诸位请收好可怜的野心,拓宽格局,准备好接管这片繁荣的贸易之城,明白了吗?”

    劫掠者们全都被压制得不敢吭声。

    卢弗的潜台词其实已经很明显。

    他要为劫掠者的行径寻找一个荒唐的借口,这样才能防止那些鼠目寸光的同伙毁掉计划。

    他要抓住行凶者,用对方的死亡来作为信号。

    劫掠和清洗的信号,大家共同发财,一起坠入疯狂的信号。

    卢弗披好翻毛巨氅,漆黑的盔甲上映射着金灿灿的戒指,迈着果决地步伐走向厅门。

    他经过伊凡的停住了脚步。

    “赏给你,呵呵,运气真不错。”

    卢弗将手中把玩的金币弹到伊凡乱蓬蓬的头顶,随后带着嘲弄和感慨的笑声潇洒离去。

    浩浩荡荡的卫队紧随其后。

    伊凡很安静地站着,内心毫无波动,他弯腰去捡起金币的那个瞬间才猛然反应过来……

    卢弗说的赏赐并非金币,而是伊凡的性命。

    罗渡歌剧院活了过来,每个角落里都传来乱糟糟的声音,那些最强大的副手们全都躲藏在这里,接着各种名义,提前埋伏好了。

    卢弗的野心很大。

    劫掠者首领们看着周围鱼贯而出的队伍暗自心惊。

    他们的人手还埋伏在城池外面。

    卢弗的刀子原来一直架在他们的脖子上,愚蠢的劫掠者首领还以为这里的能够安心谈判的场所呢。

    “真够恐怖的。”

    “他竟然能招揽这么多人!”

    首领们在暗自感叹。

    卢弗从最开始,想要的就不是某个商队的货物,而是整个安贝拉冰港满满当当的财富。

0318:故事

    伊凡留在门厅当中。

    没有离开。

    再说,他又能去哪儿呢?

    卢弗率领的劫掠者想要占领城池,商贩们想要逃跑,雇佣兵自身难保,兽帆船的船长是夹在中间的势力……

    谁都有想做的事情。

    伊凡感觉莫名的疲惫,可能是刚才的恐惧,透支了身体最后的力量和意志。

    他索性靠着墙壁慢慢滑落,最后坐在干净的地毯上。

    洛克萨妮仿佛人间蒸发,最近这段时间,港口的每个区域都被伊凡逛了个遍,却根本没有丝毫线索。

    头开始痛了。

    伊凡皱着眉头努力抗拒。

    他在见过洛克萨妮之后,就再也没有听见过脑海中的声音,但是随着时间推移,脑子里的阵痛就会出现,并且在不断加剧。

    它想要再次跟自己沟通。

    伊凡痛苦呻吟的样子吸引了饭桌上的劫掠者首领们。

    卢弗带走亲卫队,而首领们绝大部分的手下都在城池外,现在港口里巡逻的士兵只是很少的一部分。

    刀斧队余威尚存。

    他们开始在城池附近聚集,装作负隅顽抗的样子。

    劫掠者们却很清楚。

    只要事态变得无可挽回,这群家伙会最早投降,甚至加入到劫掠者的队伍中反过来成为冲在最前面的罪犯。

    日出就是节点。

    天平正在缓缓向着劫掠者倾斜。

    卢弗明早会处决掉犯罪者,再宣布新的规矩,彼时,外围驻扎的所有部队都要发起总攻,用最快的时间洗劫财富。

    “他们被包围了,不妨提前庆祝。”

    劫掠者首领小声地说着。

    他起开新的酒,自己倒进杯中,对着侍者端来的肉菜大快朵颐。

    “你说得对,外面根本就没有事情给我们操心,或许把脏活累活给卢弗那小子干也不赖,我们好好放松,最后还是有钱拿。”

    “哈哈哈。”

    ……

    伊凡偏过头,冷笑着盯着这群人。

    首领们的说辞不过是自我欺瞒的鬼话,他们自知在眼界和行动力方面跟卢弗没法比,索性就放弃争夺,静观事态发展。

    议会厅里混乱得像是酒肆。

    珍贵的精致的餐点被当做猪食一样往嘴巴里塞。

    劫掠者首领们狼吞虎咽,全然没有注意到角落中静静旁观的伊凡,这些卑劣的灵魂肆无忌惮的样子,简直比话剧中最荒诞的剧情还要真实和精彩。

    伊凡渐渐恢复坐姿,开始观察和思考。

    曾几何时……

    这位领主的子嗣也曾在晚宴中流连忘返,现在更换过身份以后,从另外的视角竟然能够看得如此清洗。

    伊凡想通了很多事情。

    他曾受人敬仰,也曾坠入腌臜,但只有在这个安静的角落当中,才真正感觉到自己的眼界在增长。

    劫掠者们还在买醉。

    伊凡盯着的家伙喝翻了凳子,精致昂贵的南疆货就这被他踩在脚下成为垫脚工具。

    罗渡歌剧院的酒肆被搬空。

    伊凡数了一遍周围的瓶子,幸好最珍贵的库存还没被找到,据说那把仓库的钥匙在某个狠角色手中,此时已经遁得没影。

    卢弗知道。

    伊凡也知道。

    安贝拉冰港很多厉害的家伙还在藏匿。

    他们选择对这场浩劫袖手旁观,或许是得到了掌权者的授意,想要在最关键或者最岌岌可危的时候一起出手。

    所以卢弗并不急躁。

    他的野心是蓬勃的,但是计划是稳健的,每一次试探和包围都有理有据。

    伊凡还在思考,就被粗犷的吼声给叫回现实。

    劫掠者们开始吹嘘自己的所见所闻,曾经哪个部落的传奇,或者某个城邦的英雄,最终败在自己手中……

    谁拉起队伍。

    谁抢劫帝国。

    付出无数代价,历经千辛万苦的战役,从这些人的嘴巴里说出来是那么轻描淡写。

    天呐,话题开始偏向异性。

    劫掠者最好这口,各种奇奇怪怪的癖好、与众不同的审美都开始脱口而出,甚至愈演愈烈,酒精在蛊惑着人的神经。

    他们全都开始装疯卖傻……

    让自己在这个关键的夜晚里,显得不是那么可有可无。

    伊凡似乎想通了,然后抱着胳膊靠墙发呆。

    劫掠者首领的恶俗笑话还在继续,周围看守的士兵们也感染,纷纷加入到陪笑的队伍中,不多时,整个大厅便被卑劣的吹嘘所淹没。

    伊凡静静地旁观,视线中没有焦点。

    “我当时说,那个母山怪最后……”

    正在说话的劫掠者晃眼瞥到了角落里的他,随后又继续讲起自己的经历,周围人都在附和哄笑,或者传来惊叹的呼声。

    伊凡却静静地看着。

    这双眼睛真讨厌,似乎能看到内心,弄得人浑身发毛。

    劫掠者首领吐出一口唾沫,然后醉醺醺地走过去。

    伊凡觉得眼前漆黑,还没看清楚他的动作就仰面躺在了大厅长桌上,水晶吊顶和斜切方窗透出的光线弄得视线模糊。

    咚,咚!

    随着两声响。

    伊凡的脑袋两边被匕首包围。

    劫掠者领袖叼着烟卷,手上缺掉了一根指节,笑着说:“小崽子,我特别喜欢在喝酒的时候分享故事……”

    他冲着伊凡的脸吐出烟雾,继续威胁。

    “但是你似乎不喜欢我的故事,既然如此,我决定让你讲一个足够精彩的,要简短,而且能够逗笑我们。”

    “哈哈哈哈!”

    周围的劫掠者们都肆无忌惮地笑起来。

    伊凡躺在桌子上,表情中其实没有多少畏惧,不知道为什么,卢弗离开这个议会厅后,那种压迫感就消失了。

    他看着摇晃的水晶灯,沉默许久。

    劫掠者们刚开始感觉到无聊的时候,突然听见他开了口。

    伊凡说:“我讲个亲眼所见的故事,关于某个男人,你们可以猜猜看我是不是在开玩笑。”

    “有意思,我喜欢赌博。”

    劫掠者晃了晃手中的刀,似乎在说——用伊凡的命做赌注。

    伊凡视若无睹,然后静静地开始讲述。

    “你们相信吗?有个人,去到一个陌生的部落,然后从地牢里面买走几个最难转手的俘虏。”

    “很常见啊,怎么了……”

    劫掠者出口打岔。

    伊凡没有理会,等到对方安静,才继续讲:“然后他用这几个人囚犯作为随从,护送着上百人的流民队伍踏上了远征……”

0319:难分真假

    罗渡歌剧院。

    月色从斜切的方窗倾泻而下。

    议会厅传来清晰的讲述声,嗓音平缓温和,透着思考和怀疑。

    空旷的房间内回荡着某个男人的故事。

    伊凡盘腿坐在长桌上。

    他随手拨弄着面前的两把匕首,偶尔停顿,隔了很久再继续讲述,把北境荒凉寒冷的古道描绘得如此逼真……

    “我无数次回想起,他握着战斧的样子。”

    伊凡的眉头轻蹙,但神情中没有埋怨或者憎恨,漫长的沉默里……透着感慨和惊叹。

    “嗯,然后呢?”

    劫掠者首领终于忍不住询问。

    他周围所有的人都停止了饮酒,也没有继续去聊那些没营养的话题,有趣的故事显然更加吸引人,更何况,伊凡讲述起来绘声绘色,就跟他亲眼所言的一样。

    伊凡觉得那种荒唐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他看着周围被自己的故事所吸引的劫掠者首领们,尽力把持住想笑的冲动。

    “你想知道什么?”

    伊凡问道,语气慵懒,情绪平稳。

    劫掠者把长桌拍得砰砰作响,似乎在警告和催促:“别墨迹,就是你刚才讲的男人,得到武器之后,带着队伍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

    伊凡很干脆地摇头,在周围的壮汉暴起之前,抬手下压示意。

    “哈哈哈,你们肯定在想,他会不会拉起队伍,跟你们一样成为劫掠者对吧。”

    伊凡轻轻推倒面前的匕首。

    “很遗憾,没人清楚,南部暴起了漆冰使徒的狂潮,关于勇者的传说被各种惨绝人寰的传闻覆盖,不过……”

    伊凡又拉长尾音。

    劫掠者首领点点头,期盼他继续说下去。

    “他建立自己的部落,然后开始扎根发展,成为南疆面孔的部落战旌,巩固属于自己的势力。”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寂静。

    随后便是成片的嘘声,喝倒彩的声浪伴随着喝酒的咕咚声。

    伊凡撑着胳膊,面带微笑,如同街头巷尾杂耍的小孩,把玩着桌子前方插进木屑里的匕首。

    伊凡正在学习如何冷静的思考和控制情绪。

    他发现,只要内心保持安静,就能够很轻易地捕捉到别人的真实想。

    比如这群狂笑的劫掠者。

    当伊凡说出故事的结局时,他们看似放声大笑,其实心底都松了口气,觉得这种荒唐的剧情肯定是杜撰的。

    “哈哈哈,小崽子,你讲故事确实有一手。”

    断指首领眯着眼睛对他指指点点,自以为看穿了心思,故作深沉地点评道。“但这结局得改改,实在太扯淡,要是在外面吹牛的话很容易就会被揭穿的。”

    伊凡笑着点点头,不置可否。

    坐在他对面的壮汉将没动过的饭菜推过去。

    他点头致谢,动作很有分寸,不显得过分谄媚,然后端起来很享受地吃着美味。

    伊凡从离开埃尔伟开始,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较为高档的食材了。

    他的唇舌仿佛见到了阔别已久的老友,咀嚼得非常缓慢温柔,似乎舍不得吞进肚子里。

    劫掠者们哄笑着聊了一会儿。

    有几个人的注意力又放在伊凡身上,觉得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倒是有点意思,很像高档场所里专门伺候贵族老爷的小厮。

    “来!”谷

    断指领袖似乎不甘心。

    他非要证明这个故事是杜撰的,然后抓住伊凡,狞笑着质问道:“我来问,你说,这个故事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就是那个穷追不舍的贵族,最后去哪儿了?”

    伊凡吞咽食物。

    他没有开口,而是盯着桌子中间,一截沾了酒水的雪茄。

    “得寸进尺,”劫掠者领袖笑起来。“哈哈,滑头鬼!”

    伊凡如愿以偿地将东西叼在嘴里。

    他很早就沾染了这种不良嗜好,而且那会享用的都是高档货,南疆海岸线的直销品。

    烟雾顺着他的嘴唇开始弥散。

    这时候他才透过飘荡的白霭望着面前的看客,平静地说:“后来南疆贵族被踢出城邦,流落到荒原里苟且偷生,最后啊,还被劫掠者抓过来讲故事。”

    “噗嗤,哈哈哈!”

    断指首领彻底被逗笑了。

    他捂着肚子弯下腰,巴掌将桌沿拍得嗡嗡作响。

    这个看起来蓬头垢面的瘸子,竟然说自己曾经是个贵族公子,这戏剧效果确实是不错。

    “呼,哈哈,当我……我没说,你这个结局真是点睛之笔!”

    劫掠者们笑起来。

    伊凡也抽着雪茄,肆无忌惮地扒拉食物。

    他再也没有风度和优雅可言,边吃边笑,疯狂地往嘴巴里灌进昂贵的酒水,甚至打滚撒泼,哗众取宠……

    现在谁都不相信故事是真的了。

    ……

    魁梧的【落日保镖】抽搐了一下,手中武器滑落在地。

    肯恩又将晨昏向着他的胸腔砸进一寸,直到对方的血条彻底变成灰色,而且尸体缓缓躺倒为止。

    他疲惫地抵在对方身旁,拔出武器,把血液甩干。

    佣兵轻甲此时已经千疮百孔,甚至还有被烧到融化的部分在向着内部蜷曲,鲜血混合着汗液滴落下来,把内衬牢牢地贴在身上。

    冰块正在崩解。

    肯恩站起来,环顾四周,全是敌人的尸体。

    他刚才杀掉的保镖,是南疆萨雷克最后的依杖,现在所有的障碍都已经清楚,而闹出来的动静应该足够大了。

    天气清冷,带着很浓的水汽。

    肯恩转过头到有些许残留的喽啰,刚才他和落日保镖战斗,现在只有自己站在原地。

    他赢了。

    喽啰们的斗志荡然无存。

    萨雷克出现在船头,瞪着眼睛,肆意诅咒肯恩,用包了贵金属的锡杖狠狠杵地,不断咆哮道:“这艘船是我的,你想要钱,可我绝不会轻易让你得……”

    肯恩晃悠着站起来,喘匀呼吸,盯着对方的眼睛。

    萨雷克的胸腔在疯狂起伏。

    他直到现在都不清楚这家伙是谁,又为什么来袭击自己的船。

    “你…愚蠢!”

    萨雷克真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抓起准备好的魔法道具,举在手中就要对着码头按下去,但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周围已经空空荡荡。

    肯恩突然出现在背后。

    轰隆隆!

    战斧将兽帆船的顶盖整个掀开,船舱甲板的角落破出一个供人窥探的大洞。

0320:孤单一人

    兽帆船里的财富暴露在空气中。

    肯恩用战斧的握柄勒住奸商的脖子,当卫队全军覆没以后,这个赏金犯头目如同待宰羔羊。

    “我在等待魔力恢复,你在等待什么?”

    “饶……饶命。”

    他们身后传来建筑物轰然倒塌的声音。

    肯恩现在的魔力上限和力量掌控都非比寻常,已经能够驾驭【技能:影隙】的毁灭斩击,而不是跟之前一样乱砍。

    他拿走魔法道具,然后按住萨雷克静静等待。

    奸商跪地求饶,觉得刃口冷得要冻住自己的血管,甚至不敢大口呼吸,说话声也夹杂了怯懦:

    “这……这艘船是你的了,放我走吧,我能帮你。”

    “闭嘴吧。”

    肯恩疲惫地说着。

    萨雷克试图继续进行交涉,远处已经传来动静,大批的人马正在朝着偷渡码头赶。

    “你究竟在想什么?快跑啊!动静闹得这么大,肯定会有各种人闻讯而来,城里什么局势啊,你不明白么!”

    萨雷克欲哭无泪。

    他现在心疼自己的财富,也后悔用金币跟捺萨做了交换。

    肯恩皱了皱眉,耸了耸肩,将刀刃压得更加紧,直到周围再也没有传来其它声音位置。

    最开始出现在码头的是刀斧队。

    理应如此。

    毕竟从名义上来说,这些武装暴徒才是港口的秩序官,掌权者留下来的规则需要有人去监督才行。

    随后是商队,哦,准确来说是雇佣兵。

    他们正在到处为自家的雇主谋求出路,也在职业操守和求生希望之间徘徊,远处的海面也变得密密麻麻。

    最早的兽帆船开始准备出港。

    随风而动的船只,在昏暗的夜幕里移动,密密麻麻,黑色的船身靠过来,若隐若现的,占据了水面上最佳的观赏位置。

    萨雷克心如死灰地待在原地。

    兽帆船堵死了水路,而码头上也聚满围观的人群,自己彻底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失去了最后的求生机会。

    肯恩则继续等待着。

    他平静地端着战斧,看包围圈慢慢变得紧实,仿佛港口所有的人都在往这个位置赶。

    当中还有很多熟悉的面孔。

    终于,客人来了,劫掠者队伍挥舞着战刀,在围观者中破出一条供人行走的道路,随后向两侧驱逐。

    他们嚣张地冲过来,就连刀斧队也没办法阻挡。

    偷渡码头上面全都是尸体,血液也冰渣遍地都是,魔法的余波还没完全散去,所以此时站过来觉得无从下脚。

    围观者虽然在不断增加,可是大家都很自觉地呆在外围。

    啪嗒!

    卢弗的靴子踩碎冰碴。

    他在亲卫队的保护之下最先进入到广场当中。

    肯恩皱了皱眉,然后缓缓笑出声,为这该死的缘分感到无语,命运果然最喜欢安排熟人相见。

    【系列任务:鱼死网破(一)】

    【进度:失败】

    【描述:劫掠者已经将你团团包围,你失去了最后的逃跑机会,束手就擒是你最好的选择。】

    卢弗穿着黑色的外套,盔甲锃亮,看起来极具威严。

    他隔着尸横遍野的偷渡码头,看到兽帆船的船舷上站着位熟悉的面孔,这张脸曾经无数次出现在梦中。谷

    他在声息密林里做生意的时候,被肯恩阻挠过。

    当时卢弗是南疆贵族雇佣的押运官,负责把一批北境的儿童给带出永冻高墙,没曾想,还没离开杜瓦部落的范围,就被肯恩和他的追随者们逮个正着。

    这都是小事情。

    卢弗是唯一的幸存者。

    但他并非全身而退,声息密林当中的【灵】,在他身上施加了某种难以祛除的诅咒,无时无刻不在撕咬着皮肤,让人近乎崩溃。

    直到捺萨和苏塔用药剂将其治好。

    “呼~我开始信仰旧神了。”

    卢弗向前迈步,而护卫队的走狗们也都包围上去。

    他慢慢走近,把曾经的仇人看得越来越清楚,这再也不是半夜疼醒时出现的幻觉,而是活生生的人。

    “瞧瞧,如此巧合,竟然真的是你!”

    卢弗站在兽帆船正前方。

    肯恩对着他和他的走狗们露出一丝笑容,然后望着黑压压的偷渡码头,感受着黎明前最清冽的海风。

    他的手臂向外猛地拉开。

    萨雷克的鲜血喷涌而出,溅落在港口冰冷的海水中,更多的撒在青灰色的地砖上。

    围观者传来倒吸声。

    所有人都盯着那具坠入水中的尸体,然后回过来将目光汇聚在正中央的男人身上。

    “嘿,肯恩!”

    卢弗狞笑着,高声呼唤。

    肯恩这时才跟他好好对视,说道:“你是从哪儿得到了我的名字,赏金犯,哦不,你现在混得可真不赖啊,似乎成为了这群劫掠者的头目……”

    卢弗没有急着说话,而是偏偏头,随即就有士兵上去制服对方。

    肯恩突然举起战斧,就在大家以为他要垂死挣扎的时候,那柄强大无比的武器,居然径直砍向了地面!

    他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只是为了破坏兽帆船的甲板。

    轰隆隆~

    那些木屑横飞。

    肯恩打断了最关键的支撑梁,整个船头在刚才的战斗还有后续的两次关键劈砍中轰然坍塌。

    里面明晃晃的财富彻底暴露。

    “天呐,这些是……”

    围观者们露出震惊的表情,里面的珠宝和古董数不胜数,而且还有各种珍贵的材料、魔法道具、顶级的装备武器。

    卢弗瞬间感觉到了紧张。

    围观者们发出嘹亮的口哨声,更别说劫掠者们了,这群豺狼纷纷吞咽口水,好像随时主内扑上去就抢!

    本性难移。

    卢弗似乎意识到些什么,他立刻拔出佩刀,指着肯恩说道:

    “抓住杀死捺萨首领的凶手,我们封锁偷渡码头,这里所有的事情都是劫掠者联盟的内部事宜,谁敢插手,就是这家伙的帮凶!”

    周围人发出愤恨的吼叫。

    劫掠者队伍也鼓起肌肉,随着领袖一起拔出武器。

    他们的盔甲带着尖刺,满脸刀疤横肉,似乎只要多看两眼,就是要跟自己争抢宝藏一样。

    佣兵们咬着牙,保护自己的雇主向后退几步。

    肯恩望着黑压压的士兵,松开了自己的武器,他没有抵抗,也实在是因为没有抵抗的力气。

    劫掠者们很轻易地为他戴上铁索。

    偷渡码头中央的空地,正在准备着一场最瞩目的处刑。

0321:日出

    港口上聚集的看客越来越多。

    卢弗看见偷渡码头的房顶上全都是吊儿郎当的冒险者,乌泱泱的人群正在考验劫掠者的控场能力。

    如果这群家伙暴动起来的话,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抵挡。

    他喘口气,压力极大。

    劫掠者们还在肆意驱赶人群,这群蠢货听命行事,却根本没有意识到佣兵团结起来会是怎养的局面。

    “你看起来很慌?”

    肯恩被吊在码头用来处理海兽的挂钩上,脚底下铺满了柴火,似乎是要被活活烧死的样子。

    卢弗转过身盯着他,目光如刀,恨不得现在就活剥。

    他说:“油嘴滑舌并不能帮你摆脱困境,你看见周围这群人了吗?全都是目睹你上路的……”

    “还会有更多的人赶过来。”

    肯恩略微抬起头,眯着眼睛,扫视着黑压压的人群,港口当中四成以上的队伍堵在街巷上。

    卢弗指着他质问道:“你就连死,都想着出风头是吗?”

    “呵呵,果然在害怕。”

    肯恩笑起来,丝毫没有死到临头的觉悟。

    卢弗很清楚这是激将法,但他本来就觉得这样的报仇实在太过于平淡无味,索性就接上了话茬。

    “嘴硬是么,那你说,我在害怕什么?”

    “害怕权利和贪婪。”肯恩说,“有时候,即便你再怎么精心谋划,也会忘记自己有几斤几两。所以,当压力变大的时候,你就会感到紧张和不安……”

    卢弗脸上已经没有了一点笑容。

    他挥挥手。

    劫掠者囚犯们拖动着滑轮,直到肯恩双脚踩在柴火中央,能够被卢弗掐住脖子。

    卢弗说:“你以为自己在跟谁说话?我是劫掠者的王,即将在这座城池掀起血浪的传奇!你明白吗?”

    肯恩高傲地昂着脖子,眯起眼睛,盯着对方的瞳孔反问道:

    “那你以为,自己在跟谁说话!”

    “你想死……”

    卢弗尝试着掐断他的喉咙,但最后还是缓缓松开,在他手臂垂落下来的瞬间,面前的俘虏又笑出声来。

    肯恩说:“瞧,你舍不得杀我,因为观众还不够。”

    卢弗咧着嘴角,牙齿咯咯作响,强忍着心中的杀意。“我必须得承认的是,你确实很聪明,肯恩先生,我追着你的名字查了很久,就等着一个报仇的机会。”

    他转过身,让肯恩也能看见广场上的人群。

    卢弗说:“瞧瞧,至少你的死亡还算有意义,你的惨叫声就是信号,劫掠者军队将正式发起攻击,直到城门破开,大家仓皇逃窜!”

    肯恩皱了皱眉。

    卢弗心满意足地准备好自己的演讲。

    他舍不得让肯恩死得太痛快,简易的复仇,配不上自己的野心。

    肯恩在后面补充道:“你还挺有仪式感。”

    卢弗没有再回应他的话,示意劫掠者将钩锁升高,然后继续看着码头上逐渐堆积的人群。

    他觉得劫掠者已经很难维持秩序。

    副官走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谷

    “我们已经抽调了支援,观众太多,要是有乱子,凭借这点人手根本压制不住的。”

    “码头附近的劫掠者都调过来啊。”卢弗训斥道。

    “老大……”副官咬着牙,“实际上,我们在城里面的队伍全都在这儿啦,城门卡得严,现在又是半封闭状态,我们能调动的数量就这么多,各位领袖的队伍全都在外面包围着呢。”

    卢弗听到这句话,先是愣住,然后才慢慢冷静下来。

    他被权利的欲望弄得有点膨胀,仔细看去,才明白……不是自己人太少,而是聚集在此的观众实在太多。

    肯恩被吊得高高的。

    日出时分的海平面开始镀金。

    他最近的围观者离自己只有一箭不到的距离,就连喝酒时没有擦干净的果酱印都能看得见。

    卢弗满意地看着天边升起的金色。

    他说:“都给我听好,这个蠢货,就是之前夜里偷袭了捺萨领袖的罪犯,视规则如同儿戏的存在……”

    “哈——”

    肯恩打了个哈欠。

    他用充满暗示性的笑容盯着卢弗,惹得围观者们也都窃笑起来,谁都知道卢弗是在放屁,世界上没有任何褒义词,能够用在一个劫掠者首领身上。

    行刑者们举着火把,还有两位术士。

    他们会升起狂风,再调动元素亲和,让火焰瞬间变得蓬勃,让被处刑的人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被烧成焦炭。

    “我个是个不讲道理的人,所以我愿意给你阐述遗言的机会。”

    行刑官们听到这话,纷纷向后退出去,就像是一群饥肠辘辘的猎犬被主人给扯回了牵绳。

    “哈哈哈,相信我,你会后悔的。”

    肯恩被吊在高空,视线比卢弗要好得多。

    他对观众当中的一个壮汉点点头,那是在桑顿卡亚就认识的佣兵,他埋着脑袋给旁边的同伴去了消息,没多久,乌泱泱的观众席四周,就都站好了自己的人。

    冒险家,商贩,雇佣兵。

    奎玛为首的心腹们都收到信号,在人群当中散播骚动,随时准备要配合战旌的行动。

    “整个港口都在目睹你的死刑,是时候了,说点什么吧!”

    卢弗大声地命令道,而劫掠者们全都亮出武器,等候着狂欢的嚎叫声在耳边响起。

    肯恩瞥了一眼卢弗。

    他似乎很自信,趾高气昂,随时准备接手城池。

    肯恩抬起头,每个人都神情复杂,“我知道,你们其实并不是来看我死去的,毕竟这很无聊,港口每天都在死人,这有什么新鲜的呢,对吧?”

    很多低头沉思的家伙回应了他的目光。

    肯恩清清嗓子,视线看得更远,并且提高了自己的音量:“首先我得感谢你们……”

    围观者中有人摇摇头。

    奎玛听见身旁的佣兵抿起嘴巴说:“这家伙估计是吓疯了吧,竟然还感谢我们,谢什么?谢我们来给他送行么。”

    肯恩双手被吊在生锈的铁钩上。

    他完全昂起头,音调激昂慷慨,根本就没有死囚的颓丧。

    他放声喊道:

    “你们来到码头,其实是想看看有没有其他出路!所以我感谢你们,毕竟只有绝大多数人想活,这座城池才不会坐以待毙!”

0322:遗言

    “宰了他!”

    卢弗感觉到不对劲。

    他用手指着劫掠者,示意对方将火把给扔进去。

    “嘿,你让他把话说完,不是你说要给人家遗言的吗?”

    码头前面的佣兵大吼着,洪亮的声音盖过了晨间的寒风。

    周围好多壮汉都盯着行刑的劫掠者,他们魁梧的身材连盔甲都无法完全掩盖,裸露的肌肉上面遍布刀疤、刺青。

    “难道这点小事都要出尔反尔?”

    “刚才还扯什么秩序,规则,全都是狗屁,谁还不清楚!”

    ……

    佣兵们挺着胸膛。

    卢弗的副官朝着他使了个颜色,只要首领给个暗示,就会有人扑过去割开对方的喉咙。

    卢弗皱了皱眉,状似无意的摇了摇头。

    他知道这种时候千万不能再激化矛盾,劫掠者军队在外面,自己只是想要借势,并不是急着去送死。

    卢弗要撑到城门被弄开为止。

    那个时候,劫掠者们会有着天大的数量和武力优势,而佣兵和冒险家们全都是一盘散沙。

    现在不行……

    卢弗周围没有军队,而雇佣兵们随时能够抱团。

    他开始后悔在港口上召集如此多的观众了。

    卢弗咬着牙齿,示意行刑官和魔法师们退开,把阐述遗言的时间交给吊在空中的俘虏,他祈祷着这家伙别再说出什么扇动的话。

    肯恩却刚好背道而驰。

    【系列任务:生死存亡(二)】

    【进度:10min】

    【观众情绪:8%】

    【描述:大半个安贝拉冰港的人,都在关注着偷渡码头上发生的一切,现在是你影响力的巅峰,机会稍纵即逝,请好好把握。】

    肯恩很清楚。

    那些雇佣兵和冒险家,才是抵抗劫掠者入侵的力量,这庞大的人群只是缺少发起人和像样的领袖,最重要的就是……

    没有东西能够将这盘散沙汇聚成拳头。

    肯恩大致将他们分成两种人,首先,他要冲着那些举足不定,迫切寻找着求生机会的人说:

    “你们的命运就在这里!想想看,劫掠者已经濒临城下了,如果你们还是婆婆妈妈、犹豫不决的话,最后都只能死路一条!”

    观众中传来窃窃私语,更多人迫近向前。

    他们用眼神和行为暗示来威胁行刑官,不许随便拨弄手里的火把。

    【观众情绪:16%】

    备注将广场当中的情绪变化汇聚成了数据。

    肯恩继续发言,语气激烈,像是出征前的王国英雄,在做着最后的阐述,又像是黄昏中的战场,有浴血的骑士举起了手中的钢剑。

    肯恩继续说道:

    “我们绝对不能坐以待毙,我们得反抗,得用武器来为自己谋求出路,如果饥肠辘辘的野狗群从荒原走过,你们还能指望自己留下骨头或者残渣吗!”

    观众们感觉到了危机。

    卢弗用皮鞭指挥劫掠者们维持纪律,但是防线在退缩,很奇怪的是,观众们也往后退——这群人意识到,面前这些家伙是死敌,是悬在自己头顶的利剑。

    肯恩声音响彻四周。

    “现在是最好的机会!我们大家都聚集在这里,每个人都有共同的烦恼,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互相算计,各自为战呢?”

    围观者面面相觑。

    商贩领队们更是皱起了眉头。

    他们在跟船长讨价还价,跟竞争对手打探消息,互相提防,既害怕对方抛下自己离开,又把收到的讯息藏得死死的。

    “是啊,何必呢?”

    “如果天塌了,谁都跑不了。”

    ……

    窃窃私语声慢慢放大,更多人开始交谈。

    【观众情绪:24%】

    肯恩看见大家开始统一战线,心中仿佛抓到了胜利的曙光,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有火把被抛到了空中。

    卢弗自己动手,想要结束这荒唐的闹剧。

    嗖!

    一支箭。

    它在半空中射掉了火把。

    卢弗正要说话,另外的箭就擦过了他的喉咙,如果不是他战斗经验丰富的话,恐怕就命丧黄泉了。

    奎玛站在黑暗中收回了手。

    他拎着斗篷闪到人群当中,有几个看守的劫掠者追了过去。

    “嗯?你想干嘛!”

    强壮的佣兵们拦住了追击者。

    他们挺起胸膛,抱着胳膊,几个商队的护卫全都组成人墙,双方之间的矛盾在此时加剧,终于开始划分阵营。

    卢弗知道事态已经失控了。

    他边推进行刑,边暗示副官们准备撤退。

    【技能:火龙卷】

    咆哮的狂风带着激昂的热浪从下方袭来。

    肯恩攥紧拳头,枷锁瞬间就冻成冰块,随着清脆是破裂声,整个变成了碎片。

    【技能:影隙】

    他传送到战斧所在的位置。

    “啊啊,你怎么在这……”

    “快阻止他。”

    ……

    肯恩踹飞两个看守,从摆放战利品的展架当中找到自己的武器,随后高高举起,让所有人都能看见。

    轰隆隆!

    偷渡码头的地面开始泛起波浪。

    朗兹从人群当中跳出来,他的双手举着一把更加恐怖的巨斧,然后朝着卢弗所在的位置重重地劈下去。

    很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周围所有的人都没有听见想要的轰鸣。

    卢弗最先反应过来,他带着几个副官,转身跳进了冰冷的水中,而他刚才站立的位置瞬间变成了泥沼,甚至还在咕咚冒泡。

    肯恩脚底的那些柴火。

    还有遍地的尸体,所有的残骸、废墟,全都像是菜梗一样在土地当中沸腾翻滚,上下波动,别说站着一个人,恐怕就连一块碎片,也会被吞进去咀嚼起来。

    等到混乱结束的时候,劫掠者们依旧人仰马翻。

    肯恩将体内刚刚恢复的魔法驱到极限,随后张开双臂,把整个偷渡码头给冻成了冰块。

    他站在霜白的地面上,转身对着围观者们继续说道:

    “我很清楚,你们当中还有一部分的人想要旁观,因为这件事情跟自己没有关系,如果没有足够的利益的话,这群人根本就不会加入到行动当中来,我理解,毕竟是商人,需要追逐利益对吧。”

    肯恩指着身后满当当的财富。

    他说:“我用这笔钱,买你们所有人的忠诚,跟着我,去把外面那群劫掠者给抢了。”

0323:赌

    卢弗在水里感觉到凉意,周围陆续有人落水。

    他和副手们重新爬回偷渡码头的岸上,周围只有一队数量不多的劫掠者还带着武器抵抗。

    处境不太妙啊。

    但卢弗遭遇过更加恶劣的情况,所以他现在还不觉得太过担心。

    他拔出皮鞭,给周围人听见那炸耳的脆响,同时将仅剩的劫掠者队伍全都召集到身边,形成防御的圆弧。

    如临大敌的样子。

    “别慌,刚才袭击的人都是托。”

    卢弗稳住军心,望着周围面露愤恨的商队,将皮鞭换到左手,然后抽出腰间的朵里弗佩剑。

    寒光乍现,气焰嚣张。

    “你们给我考虑清楚,现在还算是私事,他杀了捺萨首领,所以我们包围港口揪出真凶。我是劫掠者军团的首领,如果我死在这儿,想想外面那些军队,会怎么处理你们的尸体!”

    卢弗气势雄浑,对着海浪般的围观者毫无惧色。

    “你还真有种,”肯恩拎着战斧和他对峙。“难道说,如果你不死,外面的军队就不会轻举妄动了吗?”

    卢弗环顾四周,对着寂静的人群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

    他说:“肯恩先生,你该不会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了吧?”

    “当然没有!”

    肯恩握着晨昏,目光如炬,冰渣在融化,随着零零散散的脚步,发出了轻微的破裂声。

    朗兹大踏步地走出来,铁靴带血,踩得地砖直求饶。

    周围的观众纷纷退让开,刚才见识过了他肩膀那柄巨斧的威力,所以大家都心有余悸地盯着他,随时准备逃跑,甚至在朗兹周围出现了一圈真空区域。

    “哼哼,爷还没打够!”

    他鼻息喷涌,潮热的气浪吹散了霜雾。

    巨裔比肯恩还要高出些许,虽然这家伙长得旷野恐怖,却依旧恭敬地站在肯恩身后,像是被无形的栅栏所阻隔,随时能够破笼而出。

    “啊!”

    围观者中传来惨叫声。

    那是个劫掠者的残党,歪歪扭扭地走了几步,然后躺倒在地,手中藏着的弩箭和秘药洒落在周围。

    他身后插着一支穿胸而过的箭镞。

    奎玛拎着兜帽,回应了周围好几个佣兵队长的视线,围观者中能够看清局势的强者不少,大家都只是暂时按兵不动罢了。

    【观众情绪:61%】

    肯恩觉得自己做得足够多了,但围观者的情绪还是增长缓慢。

    佣兵和冒险家不是流浪者,他们并非无家可归,也还没到必须反抗的地步,更没办法轻易地相信一个陌生人。

    这群人更加强大。

    所以也更难拉拢。

    奎玛套好土灰色的斗篷,拉高围脖,消失在港口密密麻麻的人群当中,经过游走和摸索,又抹掉了几个劫掠者的脖子。

    商队领袖们开始骚动起来。

    佣兵队长走出来好几个,全都跟在肯恩身后。

    “肯恩先生,我们在桑顿卡亚时期,就想要跟您并肩作战了,这次可千万不能够拒绝了哦。”

    为首的壮汉跃跃欲试。

    “是啊,我们听说图斩瓦都死了,真是又惊讶又遗憾!”

    他们围在一起窃窃私语,远处的观众都听不清说的话,却能够从他们的举止中看到兴奋和尊敬。

    卢弗身后的劫掠者有好几个都是著名的盗匪。

    他站出来,人墙随着移动,确实很有压迫感,数量甚至超过了始终旁观的刀斧队。

    “一群喽啰?”

    卢弗对着肯恩说:“放弃或者逃跑吧,他们不会帮你的,我们在人数上超过你多少倍,肯定没法打的。”

    商队领袖们确实都没有下命令。

    朗兹环顾四周,觉得心底闷得慌。

    刚才明明都展示出了如此强大的实力,可那些厉害的佣兵和冒险家还是选择袖手旁观,全都按兵不动地干看着。

    卢弗得以洋洋,抬起下巴冲着朗兹说。

    “喂,那边的巨裔,你手里的武器我可见过很多次,虽然厉害,但对体质和魔力也有着一定的要求。”

    他勾起笑容,横起战刀。

    “你现在是不是双手发麻,浑身疲软啊,别硬撑啦,我比你要了解这把巨斧,所以还是把它交给我吧,或者说,我们等会从你的尸体上带走它!”

    “那你就来啊!”

    朗兹咆哮着,战意盎然。

    但其实卢弗说得没错,他确实视线略微模糊,甚至有点握不住武器的感觉,之所以没有带头冲锋,也有趁机休息的意味。

    “你说得对!”

    肯恩拦住巨裔,吼了回去。“卢弗,你带的这点人,确实不太够啊,要不要顺着河道游出城,再多叫点人过来帮忙啊!”

    他甩动晨昏,朝着劫掠者的脑袋发起了进攻。

    “你找死啊!”

    卢弗不甘示弱,也率领身后乌泱泱的队伍冲了过去。

    他招募来的悍匪直接举起盾牌,凭借着强壮的身体,还有附魔的防御护具把肯恩的战斧给弹了回去。

    肯恩伸手召回,舞动着钢铁的旋风。

    他带领朗兹和佣兵们冲进漆黑的军阵,在人墙和箭镞中间砍出血色的涟漪,如同被浪潮冲没的礁石。

    肯恩一次次被劫掠者掩盖,又一次次撕开包围。

    他很清楚,围观者们想看见什么。

    佣兵和冒险家们不会平白无故地将生命交付给自己,所以他们要等、要看,想知道肯恩的实力和指挥水平。

    这场对决是极其不公平的,不论是数量上,还是部队质量上。

    肯恩却没有放弃的余地。

    【观众情绪:86%】

    他必须要赌,赌自己在被全歼之前,能够唤醒观众们的斗志,是否能够成为一个反抗的火种,把城池里面的力量集中起来。

    “你以为自己是谁,英雄、旧神吗?”

    卢弗咬着牙,双手握持着战刀,跟面前的南疆佣兵打得血肉横飞,心底里面压抑许久的怒火,终于有了能够宣泄的机会。

    肯恩也没有含糊。

    他现在早就今非昔比,但是碍于包围圈实在太多,枯竭的魔力又没有恢复到位,所以招架起来略显狼狈罢了。

    “你看,就算现在,你还是想要保护属下,你就是太贪心!”

    卢弗是悍匪,是久经沙场的赏金犯。

    他一边指挥队伍给肯恩施加压力,一边挥刀在他身上留下伤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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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7514/ 第一时间欣赏奥苏亚的战旌最新章节! 作者:檀木有纹所写的《奥苏亚的战旌》为转载作品,奥苏亚的战旌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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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苏亚的战旌介绍:
我在北境荒原苏醒,这里是剑与魔法的奥苏亚大陆。
我以村庄为起点,幻想着自己能安于世外,但历史和命运总推着我前行。
【任务】【武器】【人物】
这些备注到底源自哪里?
薄雾中庞大的竖瞳,城池间马蹄沾血。
血脉和种族繁杂,心思各异的祷声得不到旧神回应。
谁隐去历史,谁崇拜死亡?
谁奋起反抗,谁安于命运!
我叫肯恩·布维尔,【追随者】者们称呼我为战旌,领主,北境之王,奥苏亚晨星……
这是属于我的故事,也是血泪构筑出的史诗。
书友群:643132414奥苏亚的战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奥苏亚的战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奥苏亚的战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