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章 简直就是麻匪！麻匪都不如！
在全力抢救下，路登很快醒来。
他慢悠悠睁开双眼，眼神里已经没有了先前那种神采，只剩下生无可恋和绝望。
显然，在昏迷中，路登想明白了一些事。
他这副表情，也印证了医生的猜想。
那时间固定器还真是路登扔的？！
医生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把这么贵的东西随手扔进垃圾桶。
不是太有钱，就是泰裤辣！
既然知道了病因，治疗起来也很简单。
医生宽慰道，
“没关系的，路登先生，因为两次突发心梗，集团会赔您一大笔钱....”
一听到有赔款，路登的表情立刻缓和了不少。
钱是万灵药，专治穷人命。
路登现在就很穷。
扔掉一万两千亿的东西，路登相当于亏了两万四千亿，四舍五入亏了十万亿。
即使刚亏了十万亿，路登也强吊起来一口气，脸色苍白，嘴唇微微蠕动，开口问道，
“大概赔多少？”
“至少20亿！”
医生的话掷地有声。
其实，按照路登的病情，不应该赔这么多。
在星云帝国，赔钱太多，也是一种变相剥削。
但是，以下几方面的因素糅合在一起，导致路登获得了天额的赔偿：
1，路登在短时间内连续两次心梗，算是星云医疗的重大失误。
2，路登心梗的原因是亏了一大笔钱，治疗这个病，要加钱。
3，路登此时身处扭曲星域，星云医疗不需要遵守星云宪法，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20亿，对于路登的损失来讲，是九牛一毛。
但是，医生相信，这20亿能吊着路登一口气，让他活下去。
这是经过海量专家精密计算得到的结果，非常科学。
如果这20亿再出问题，医生觉得....自己还是辞职比较好。
当然，没有如果。
医生自然说道，
“按照您前不久签下的协议，所有赔偿都会做成现金，送到您身边...”
说着，医生打开了手边的手提箱，一道金光闪过，点亮了整个房间。
一共二十枚金币，每一枚价值1亿星云币，安静地躺在手提箱里，默默散发着神奇的魅力。
路登一时间竟然看的有些痴了。
医生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看来他找对病根了，也开对药方了。
“真美啊...”
路登不由自主地感慨道，
“这要是我的钱就更好了。”
医生愣了一下，急忙纠正道，
“路登先生，这就是你的钱呀！”
这是星云医疗给路登的赔偿，当然是路登的钱啊！
这是怎么了，大脑出问题了？没查出来呀？
医生以为自己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路登无法接受巨额的经济损失，最终还是疯了。
路登撑死身子，靠着墙壁，有气无力说道，
“我从来没有签过什么现金协议，更不会把赔偿取出来放在身边，就在银行里吃利息他不香吗....”
医生越听越糊涂，满头雾水，根本搞不懂发生了什么。
“那份协议是假的！”
路登盯着眼前的20枚金币，语气中半是愤怒，半是无奈，
“那帮家伙伪造了协议！他们不仅偷走了我的时间固定器，还要洗劫我这个可怜人，把最后一枚金币也抢走！他们简直就是一群土匪！土匪都不如！”
医生的大脑已经接近空白，路登说的故事太过离奇，根本无法用正常人的逻辑来理解。
更何况，他们？
他们是谁？
“嘿！哈！”
一声怪叫，在病房外炸响。
和怪叫一起来的，是一艘星际战舰。
战舰轻松撞破了病房的墙壁，硬生生闯入两人的世界。
战舰的桅杆上，挂着不少人，服装各有不同，样貌也不一样，唯一共同的地方，他们都戴着海盗帽。
这是一艘海盗船！
扭曲星域里竟然还有海盗？！
关于星际海盗的传说，医生略有耳闻，相传在星云帝国建立之前，有一群无法无天的家伙，把整个宇宙搅得一团糟。
他们肆无忌惮，他们百无禁忌，他们所到之处，有时遍地灾祸，有时如同天堂，他们随手能炸掉一颗恒星，又能闯入黑洞之中...
一切都要看他们的心情，这群法外之徒，这群妄为之辈，一直作为传说，在各大星域之间流传。
直到星云帝国建成，这些家伙才彻底销声匿迹。
有人说他们被星云帝国剿灭了，有人说他们本身就是星云帝国的一部分...
任何一种说法，都没有得到官方认证，一直作为传说。
直到今天，医生见证了传说的降临。
海盗船上，掌舵的人，有着一张棺材脸，似乎看什么都不顺眼。
船头，则站着一位身穿燕尾服的家伙，看上去像是老骨头，又比老骨头年轻不少。
桅杆上，有人凭借双臂飞来飞去，如同杂技演员。
甲板上，有人眼中无比迷茫，周围的人都和他一般迷茫，似乎都在探寻【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
...
最吸引目光的，还是站在船长室门口的那家伙。
船长用一块黑布蒙着脸，但蒙了和没蒙一样。
他还穿着做评委的衣服，胸前甚至还有评委标签，上面写着含金量十足的两个大字：
公！正！
船长随手扔掉喝完的蜂蜜水，戴上船长帽，拿起喇叭，清了清嗓子，
“打——打劫！”
海盗船长身边一位老者，没好气提醒道，
“咱们现在是海盗，这不叫打劫，叫洗劫！”
船长不在乎这些细节，吆喝道，
“小的们，给老子抢了他！一分钱也别留！”
此话一出，整艘船都沸腾了！
“瞧你那德行！哪里像个船长？！”
“我选死神当船长！知道为什么吗？选狗都不选你！什么？不要骂死神？我这都不是氵...”
“坏了！兄弟们！元老站在咱们这边啦！”
“.....”
人们哄笑着，用最下流，最卑鄙，最肮脏的言语问候着船长，完全不把这家伙当回事。
更有趣的是，船长也丝毫不在乎众人的评价。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只不过，众人有一件事，能够达成共识。
结束短暂的喧闹之后，他们齐刷刷看向路登，齐声喊道，
“打劫！除了命什么都要！”
038章 老子们有的是钱！
既然是打劫，自然不会太文明。
数道黑影从海盗船上一跃而下，不仅抢走了那20亿金币，还有两人架起路登，直接拖向海盗船。
路登抗议道，“我自己会走！”
“老实点！我们打劫呢！”
“就是！你以为请你喝茶呢，对你这么客气？！”
两人不由分说，将路登带回甲板。
而这艘海盗船再次启航，消失在空中，只留下一地废墟，和一脸懵逼的医生。
直到此刻，他都很难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
有人敢伪造星云医疗的文件，还伪造成功了？！
传说中的海盗成真？
他们带走路登又是准备做什么？
甲板上，则是另一幅光景。
和刻板印象里的海盗船一样，这里到处都是美酒和美食，人们开怀畅饮着，就像刚刚丰收一般。
路登左手边的人，好心提醒道，
“大家现在吃的喝的，都是最好的，平常我们可舍不得这样开销，当然，都是你在买单！”
右手边那人，恰到好处补充道，“谢谢啊！”
两人手上一沉，感觉路登的身子有些软了。
他腿软了，走路都没劲。
路登知道自己会被洗劫，他只是没想过，自己会被洗劫的如此彻底。
两人对视一笑，很满意路登的反应。
很快，路登就被带到了船长室，直接扔了进去。
他跌落在地上，打量四周。
忽明忽暗的灯光，呛鼻的烟雾，摇晃的船舱...
路登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似乎还流鼻血了。
路登咳嗽了几声，不满道，
“有这个必要吗！有这个必要吗！”
黑暗中，走出了几个人影，都是路登的熟人：
安息日，魔术师，先知，元老...
当然，黑暗中还有更多的人。
不是每个人都需要露面，甚至有些人在专门躲着路登，不想和路登见面。
重逢有时会显得难堪，尤其是这么多年后的重逢。
魔术师递来一个空杯，杯子里涌出朗姆酒。
路登接过酒杯，灌了一大口，解释道，
“你们应该知道，对我来讲，和上一次重逢相比，只过去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所以咱们其实刚分别没多久...”
众人点头，理解路登的意思，每个人表情各自不一。
路登的半个月，他们已经走完了不知道多少年。
他们的‘永生’科技，当年就已经很成熟了，经过这么多年的补充，自然更进一步，补齐了绝大多数的漏洞。
换而言之，在某种意义上，他们的永生和女皇、阿乌等人，没有太大区别。
也有一些人，在漫长岁月中坚持不下去，选择了永久的沉寂，不再醒来。
哪怕路登回归这个时代，他们也不愿苏醒。
路登拉来一张靠背椅，倒着坐上去，双手撑在靠背上拖住下巴，
“聊点正事？”
元老点头，“那就聊点。”
他和路登之间，本来就没什么友谊，能聊的东西不多。
他们一直在探寻世界的真相，如同洞穴里的犯人，一直想要走出这个黑暗的洞穴。
和路登不一样，他们在足够漫长的岁月里，一直在思考这件事。
时间，能给很多事答案。
唯独这件事，只能是猜想，需要靠路登来验证。
于是，他们等到了今天。
路登问道，
“我之前让准备的东西，准备的怎么样了？”
上一次模拟时，路登显然意识到了什么，在当时就开始布局。
记忆录像店，就是他的手笔。
“你说的那些记忆光盘？这些年那谁在做这件事，谁来着？”
元老想了半天，才从记忆里翻出一个名字，
“星期日，没错，就这个令人讨厌的家伙，他做了1200年这件事，然后决定永远陷入沉睡，再不理会这些破事...”
星期日？
路登想起来了，自己当初的录像店，就是交给他在打理。
没想到，他会这么尽职。
这个录像店，一直在收集所有路登的记忆。
按照设定，这些克隆路登，虽然并非本体，但他们的选择大多都是遵循路登的行为模式，换而言之，他们会做的事，也都是路登会做的。
至于1200年...这个时间显然是按照现实的时间来计算的。
实际上，每一秒生成的模拟记忆可能比一个人的一辈子还要长。
如此枯燥的一件事，星期日竟然能坚持1200年...
当然，他可能不是坚持了1200年，而是1200年创造出的记忆，在星期日看来，已经能解决最终的那个问题了。
因此，他选择了沉睡。
除非最后一日到来，否则，他不愿醒来。
元老反问道，
“你真觉得这些记忆有用？”
“我不知道。”
路登摇头，解释道，
“只是作为一个解决的途径，能派上用场最好，不能的话，也不损失什么。”
至于那些记忆在哪里，元老没说，路登也没问。
众人继续看着路登，保持着沉默，没有说话。
“所以，你们想到了那个方法？”
路登环顾一圈，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是我想的那个办法吗？”
“都这个时候了，就没必要当谜语人了。”
坐在主位上的元老，一边修着指甲，一边漫不经心说道，
“你那个什么模拟器，想要开启，需要钱对吧？”
他们没有问过路登具体的情况。
但是，根据路登在星云帝国的行为，他们不难得出真相。
路登确实贪财，这一点在场众人都清楚。
但路登的物质欲望其实不高，他会在自己能力范围内选择最好的，仅此而已。
在这种情况下，路登选择去星云医疗骗保，只能说明一件事——他很缺钱。
配合路登那奇怪的降临规律，自然不难得出真相。
路登点头，坦然承认了。
元老冷笑一声，不屑道，
“那就给他们钱！”
在元老看来，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叫问题！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竟然显露出几分罕见的霸气。
“把整个星云帝国的财富放在你名下，一次全部投入模拟之中，开启下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模拟！”
他猛的拍了一下桌，手指在空中飞舞，整个人无比嚣张，叫嚣道，
“老子们有的是钱！”
039章 要钱不要命
老子们有的是钱！
元老的话铿锵有力，难得风光了一回。
路登翻了个白眼，没好气说道，
“你是谁老子？”
这家伙，摆明了趁机占自己便宜，路登能吃这个亏？
他的目光越过元老，看向其他人，询问道，
“你们也是这样想的？”
其他人没有回答。
“我知道了。”
看见众人的表态，路登点头，
“你这个方法很好...但是，我拒绝!”
听到这句话，魔术师向先知伸出一只手，索要一枚金币。
先知则认真纠正道，
“我们的赌约是他会不会说【搭嘎，口头挖路】这句话，显然，他没玩这个梗，是你该给我钱。”
“有道理。”
魔术师抛出一枚金币，落在先知掌心。
金币落下的瞬间，先知的钱包已经躺在魔术师的口袋里了。
魔术的事，能叫偷吗？
两人的赌约自然没有影响场内的对话。
元老怪叫一声，反问道，
“请问路登小朋友，您又有何高见？”、
小，这个字很有攻击性。
元老相信，自己肯定比对方大，各种意义的大。
一方面，元老的岁数很大。
另一方面，他今天来之前，专门放大了一下。
无论雄性进化到什么程度，这种对原始的崇拜和攀比，都刻在每个人的DNA里，无法剔除。
路登没理会这家伙的挑衅，平澹说道，
“这个计划确实不错，也可以放在备选之上，甚至能够实际落实，光是想想就觉得兴奋，我相信，不管幕后之人到底是谁，都希望看到这一幕，这绝对是一场盛大的演出，合格的压轴戏。”
元老反问道，
“既然它已经合格了，为什么你不用呢？”
“因为有更好的方法，而且是你们正在用的方法。”
路登不需要和太多人对视，也能看见每个人脸上都浮现出熟悉的笑意。
没错，这里绝大多数人都是路登，或者和他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些家伙当然知道，路登到底想做什么，会做什么。
因为换成他们，也会这么做。
没有卖关子，路登说出了这个方法，
“抛掉一切，将我的财富值清零！然后我在生死之际，强行开启下一次的模拟！”
元老愣了一下，连手中的蜂蜜水都顾不上喝，眼神中透露着诧异，反复打量着路登，仿佛第一天认识这家伙。
“奇了怪了，我没听错吧？你竟然连整个世界的财富都不要？还要舍弃自己现有的财富，还准备玩命？”
元老想起路登那句经典的话了。
不能玩命，玩命怎么赚钱？
可眼前这家伙，不仅不赚钱，还打算玩命？！
稀奇！
太稀奇了！
其他人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他们太懂路登的心理活动了！
简单分析一下，就能知道，路登为何会这么选。
首先，路登已经被洗劫了！
他如今一分钱也没有，账户里没有，身上也没有！
换而言之，现在的路登本来就是个穷光蛋，光脚的自然勇气更足一些。
其次，路登不愿意拿整个世界去赌，哪怕这个世界暂时不属于他。
可路登有自信！
只要给他时间，只要他有机会回来，早晚还能攀上世界之巅！
这些钱虽然暂时不属于路登，但它们未来会属于路登！
拿自己未来的钱上赌桌？
不行！
路登做不出这么败家的事！
最后的一个原因...
也许，路登对这个世界还有其他的念想。
也许，这个世界还有值得他留恋，亦或守护的东西。
可能太多了，没人能说清，路登做出这个决定时，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
路登这样的人，一旦做出决定，便不会随意更改。
“好吧。”
元老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最新款的时间固定器，这是他从一个流浪汉那里买来的，
“这个备桉我们也做过，只不过距离启动还要一些时间...你大概有3个小时，可以做至少2000字的事。”
“什么？”
元老最后一句话，路登有点没听明白。
只不过，路登知道，这最后三个小时，是留给哪些人的。
他那些永生的朋友或女朋友。
女皇，艾尔，阿乌，秘书长....
也许，这是路登人生最后的三个小时了。
他将杯中之酒饮尽，站起身来，走入黑暗之中。
此处也许省略了2000字。
三小时后，
站在栏杆旁，永生者们目送着飞船离去，与路登做最后的告别。
“你说...他为什么不肯赌上这个世界的一切，去进行最后一次模拟？
反倒选择了截然相反的道路，将自己的财富清空，把自己送到死亡的边缘，和这洞穴玩一次勇敢者游戏，要知道，他赌输的概率很大，输了...命就没了。”
女皇自言自语着，似乎心中已经有了答桉。
她的目光微微暗澹，看向渐行渐远的飞船，缓缓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不，这不应该算是猜想。
她陪着他的时间最久，对他也最了解，自然明白，
“也许...他觉得，这世上有些东西比自己的命还重要，他可能自己都说不清这些东西是什么。是理想吗，是未来吗，亦或是希望？还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的福报？
不管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它值得他这么做，他愿意这么做，不是被扇动，被蒙骗，被隐瞒，被引诱...
他是自愿这么做的，他清楚地看清了整件事的本质，很多年前就看清了，看清真相之后，他犹豫过，彷徨过，迷茫过，直到再次振作起来，要逃出这洞穴，去看一眼世界的真相，哪怕付出的代价是自己的生命，他亦不悔...”
艾尔的脸色冷清，从女皇开口时便一言不发，她很想反驳对方，却又找不到什么反驳的点。
最后，她只能冷哼一声，愤愤不平道，
“说的好似他像个圣人一样！”
她认识的路登，绝不是圣人，是个更像恶魔的家伙。
不，不是路登像恶魔，是恶魔像路登才对。
岁月悠悠，越是了解路登，艾尔越觉得路登陌生。
这个男人犯下的罪，杀死的人，做过的恶，哪怕只拿出百万分之一，放在任何与文明沾边的国度，都能将他判处死刑，成千上万次的那种。
他手上沾染的鲜血，就算用星河之水洗涤，也无法洗清。
他脚下践踏的尸骸，能将他从地狱托起，送到天堂门前。
路登很少美化自己，除了要赚钱的时候。
他从不遮掩自己的丑陋，从不回避自己的罪孽，在夜深人静时，他也能安然入睡，并非坦然或问心无愧，而是他生性如此。
他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错的。
他也知道，自己做的也许并不对。
只是其他人错的更离谱罢了。
因此，听着女皇的评价，艾尔才会有这样的不满。
别把这家伙说的像个圣人一样！
他们也不需要圣人，更不需要救世主。
可既然不是圣人，为何路登又要放弃赌上整个世界的机会，放弃自己的一切，用自己的生命去赴这最后的战役？
不是圣人，却做出了圣人的行径，总要有个理由吧。
“没错，他当然不是圣人。”
阿乌点头，响起即将远去的传奇，那个亦师亦父的角色，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感慨道，
“路登先生只是...要钱不要命。”
040章 向着太阳前进
海盗船前进的速度并不算快。
甲板上，人们异常忙碌，都在更换衣物。
他们都有着一样的面孔，穿着一样的衣服，就连气质、气场都近乎一样。
“好多年没长这样，突然变回来，还有些不太习惯。”
一个路登换好了衣服，看向身旁的路登，随口说道，
“探险家，你说咱们这次能成功吗？”
“第一，我不是探险家。”
那个路登板着脸，冷冷答道，
“第二，如果你从一开始就赞同这个计划，你完全可以留下，你知道的，没人逼你。”
“说说而已嘛，瞧你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真的是路登呢。”
长着路登模样的家伙耸了耸肩，无奈说道，
“我还是怀念当年在失乐园的日子，多纯真呀，大家一门心思坑死别人，那样的好日子，不会再有了。”
路过的一个元老投来目光，不屑说道，
“小子，你是元老院出身，失乐园根本没你的名册。”
周围立刻响起了嘘声。
“安静！”
元老咆哮道，
“安静！你们这群杂碎！再咧咧我就把你们都剁碎了扔海里！该死！反正都是去送死的，不如先送你们上路！”
元老骂骂咧咧地走向了船长室。
推开门，他就抱怨着，
“外面简直是一群猴子，真不知道你们怎么忍受这些家伙的。”
整个船长室的人同时看向他，神色颇为不善。
元老这句话，相当于将所有人都骂了一遍，唯独没骂他自己。
他又不是路登。
没理会众人的反应，元老径直走向自己位置，随口问道，
“你们整的这个计划，真有用吗？”
他指了指门外，
“如果所谓的【模拟器】背后，真的有一个‘幕后主使’类似的存在，我想，用仿真克隆人和AI训练出来的意识，来蒙骗他们...这手段，未免有些拙劣了吧？”
他们在星云帝国拥有极高的地位，对于前沿的科技更是了如指掌。
以星云帝国的科技水平，至今为止，他们都没能找到幕后黑手任何的蛛丝马迹，这只能说明一件事——双方的科技水平不在一个档次。
“当然骗不过去。”
安息日冷冷说道，
“我们也没打算骗。”
这艘船，会驶向死亡之海。
这既是路登的死亡，也是他们的盛宴。
他们本就是另一种层次的永生，如果愿意的话，随时可以复活过来。
反倒是这一次经历，会是独一无二的，不容错过。
当然，对安息日来讲，他早就想安息了。
安息日看向某人，冷漠说道，
“希望你能成功，大师。”
对方成功的话，安息日就彻底安息了。
那人翻了个白眼，“我不是那家伙，你认错人了。”
“哦？”
安息日眼神微微寒，似乎有些跃跃欲试，想要和对方交手试试。
一只老狗从阴影中走出，看了安息日一眼。
安息日收起了那点小心思。
“时间差不多了。”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站起身，向屋外走去。
人一个接一个离开船长室，他们有着一样的面孔，穿着一样的衣服。
元老事倒数第二个离开的。
他回头看向最后一人，这人的存在感很低，十分普通，放在人群里总会被忽视。
元老问道，“准备好了吗？”
那人笑着摇头，“不是所有事都能准备的。”
这种事，哪怕没准备好，该上也要上。
元老又问，“万一失败了怎么办？”
“失败了就失败了。”
那人坦然说道，
“事物的发展是螺旋向上的，我无法做世界命运的主宰，但我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没想到你还是个口头哲学家。”
元老诧异看了对方一眼，怀疑这句话又是对方从哪里偷来的。
毕竟，这家伙老惯犯了。
元老最后问道，“知道这船叫什么名字吗？”
那人摇头，这个问题真不知道。
“忒修斯之船。”
元老重复道，
“忒修斯之船，这艘船上的每一个零件都被换过了。”
他看向那人时，眼神之中似乎有其他的含义，这种含义只能用眼神传递。
那人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最后一个离开的人，关上了门。
所有人都聚集在甲板上，站在栏杆前。
按照安息日的说法，他们要前往死亡的海洋。
可他们此时只是在宇宙中航行，死亡又在何方？
正当路登疑惑之际。
忒修斯船的前方，扭曲星域的正中央，忽然出现了一道光。
这道光芒越来越刺眼，竟然点亮了整个星域！
太阳！
当年被女皇带走的那颗太阳，竟然被他们藏在了扭曲星域之中！
这也是他们口中的死亡之海！
他们这一生，或多或少都对恒星做过一些不好的事，虽然都过去了，他们已经代表恒星原谅自己过去的行为了。
但是，
若要选择一种最灿烂、最浪漫的死法，他们宁愿拥抱一次太阳！
站在栏杆旁，路登们抬起眼，近距离直视这颗巨大的火球。
不知道是谁，低声感慨道，
“真美啊。”
人群中，有人嗤笑道，
“看太阳的第一眼就瞎了，你在装什么瘪犊子？”
装逼也要有点常识好不好！
之前感慨那人诧异道，“你没戴墨镜？”
元老：？？？
瞎了眼的元老：我真是瞎了眼了！
“你们都戴墨镜了？！”
众人点头，
“对呀。”
有人恰到好处地补刀，“你没戴？”
元老沉默片刻后，低声骂道，
“艹！我忘了！”
“.....”
他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火焰吞噬了海盗船，也将他吞噬，极致的高温瞬间将他汽化。
不仅是他，栏杆旁的路登们，也接连被火光吞没，一个接一个....
在无尽的光芒中，一切，都归于寂灭。
扭曲星域的时间，很有趣。
有时候，一百年就像一秒那么漫长，有时候，一秒就像一百年那么漫长。
在被汽化的瞬间，路登感觉时间被无止境拉长了。
他眼前疯狂弹着对话框。
【启动第七次模拟中...余额不足...启动失败...】
【启动失败...】
【失败...】
不知道失败了多少次。
在路登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向死亡迈出最后一步时。
一个鲜红的对话框在他眼前弹出，
【第七次模拟，启动成功！】
041章 将军！
“路登先生，路登先生...”
轻柔的呼唤声在路登耳边响起。
他缓缓睁开眼，眼中出现妙曼的身姿，一个略显凌乱的淑女，正在他面前穿衣服。
“您醒了？”
淑女将鞋跟提起，匆忙拎起钱包，低声说道，
“我们快走吧，他们快等急了，您的发言已经推迟半个小时了...”
提到时间时，淑女的脸颊微红。
路登打了个哈欠，也不知是在回味，还是在想着其他什么。
总之，他站起了身，跟着这位淑女，钻出了更衣室。
他们先是躲着人群，又悄悄融入人群。
一路上，淑女低声说着话，
“路登先生，不得不说，您的成果无法用言语形容，我真没想到，您能如此巧妙地绕开宪法的限制。
您知道的，由于光速航行一直无法突破，我们始终无法在宇宙中建立起更广阔的文明，科技的发展让我们物质极大丰富，精神上的满足却很难获得，宪法又明确规定不允许进行剥削，您研发的【福报模拟器】真是...”
“好了好了。”
路登抬起手，打断了对方的絮絮叨叨。
“这种背景介绍类的文字，不用再说了，我不想了解你们的世界，我来这里有我的事要做。”
那名淑女小姐明显愣了一下。
她听不明白路登的话。
即使如此，她第一反应，也是自己是不是听漏了，或者听错了什么。
她只是一愣神的功夫，路登就从她眼前消失。
这场宴会很盛大，人们穿着华丽的衣服，端着精致的酒杯，脸上挂着真诚的笑容，嘴里说着暖心的言语。
路登在人群中穿梭，总有人和他打招呼，路登则是直接无视。
他径直走向宴会最中间的舞台，也是最热闹的地方。
见到路登总算来了，立刻有司仪迎上来，似乎准备铺垫几句，再将话筒递给路登。
路登却直接把话筒抢了过来。
此刻的他，就像一个疯狂跳过剧情的RPG玩家。
好消息是，这个RPG游戏的剧情显然可以跳过。
当话筒落入他手中，整个宴会安静了下来，就连司仪也识趣地退到一旁，把舞台留给路登先生。
“咳咳——”
路登清了清嗓子，直白说道，
“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们可能听不懂，但是没关系，如果你听不懂，意味这些话不是对你说的，我只需要确保能听懂这些话的人能听到这些话就行了。
我相信你们一定在听，这也是为什么，我会以这种形式开启这一次模拟，我把选择的权利放在你们面前，你们可以眼睁睁看着我去死，然后结束掉这一切，但你们舍不得，不是吗？
既然你们舍不得我死这一次，既然你们开启了第七次模拟，我想我们是该有个了结了，上帝创世只用了七日，还留出了时间休息，我们没理由比那老头还差，对吧？”
路登的开场白，说懵了在场所有人。
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迷茫和问号，路登只有一句话说对了。
这些话，他们确实听不懂。
路登还在继续输出，
“很早以前，我就在思考一个问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第一次模拟之后吧，没错，就是被猴子打死的那一次。
这个问题是什么？就是【死而复生】这种事，到底有多伪科学。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永生者的存在，我只是在模拟器中‘死’了一次，现实世界里的我毫发无伤，一切都发生的很快，我甚至没反应过来。
听上去，这件事没有什么问题对吧？毕竟，模拟器就像是游戏一样，游戏失败，角色死亡，而屏幕前的玩家不会有任何事，这才是正常人的思维。
可模拟的过程实在是太逼真了，你们知道吗，那不是游戏能做到的，我无比肯定，那是一个真实的世界，而我也真实地死过一次，可我还活着，于是就有了一连串问题的思考：
死而复生如何做到？模拟器的背后又是什么？为什么是我？我拿着模拟器又要做什么？时间穿越又如何做到？”
路登一边说，一边从侍者手里拿了杯香槟，抿了一口，
“问题实在是太多，可真相又是什么，又该如何确认真相？”
他自问自答道，
“一切真相，都建立在【你无法愚弄时间】为基础上，接下来的推论就简单多了，事实上，在上一次模拟的过程中，我们已经近乎将一切复制出来了！”
路登举例似地说道，
“为什么我能在不同的时间穿越？因为世界的时间可以‘暂停’。听上去是不是很矛盾，我刚刚说了，你无法愚弄时间。这种暂停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暂停，把一切维持在静态，让人以为时间停止了，其实时间根本没有停止。
时间还在向前流动，但你们可以更改时钟，更改日历，更改时代...营造出一种时间后退、时间快进的假象！”
关于时间的问题，路登结束第六次模拟后，和阿诺德就有过相关的对话。
当时，两人近乎将这点挑明了。
时间是一条直线，只会向前，但通过外界环境的变化，可以给人营造出时空穿越的假象。
这种把戏，和【美丽新世界】的瞬移把戏是一模一样的。
“时间的戏耍想明白需要一点时间，至于永生...永生更是一个笑话。”
路登笑道，
“如果一个东西看上去像鸭子，叫起来像鸭子，吃起来像鸭子，我们一般就会叫他鸭子。
看看元老，看看魔术师，他们是永生者吗？当然不是！
他们永生了吗？当然！
所谓的永生者，和他们的永生手段，唯一的区别，就是永生者的永生放在小黑盒里！没人知道女皇他们怎么做到的永生的，就连女皇自己都不知道！
那为什么不大胆一点？如果两者的永生性质都是一样的呢？他们就是鸭子！”
说完【时间】，说完【永生】，路登将杯中的香槟一饮而尽，随手扔在地上，继续说道，
“还有什么，哦，对了，来之前你们应该注意到了，我带了一份记忆来的，那是其他人模拟了1400年，由星期日聚集的记忆，这些记忆是什么内容呢？
很简单，这些记忆只模拟了一件事，当我向着你们喊话之后，当我拆穿世界真相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被当成疯子？被杀死？被审判？被无视？被赞美？
任何一种可能我们都考虑到了，任何一种发展和变化，我们都模拟出来了。
不仅如此，我们还带来了，其实带来之前你们应该也都看过了，即便如此，我也专门带了过来...”
宴会，依旧保持着安静，所有人呆若木鸡，看向路登，像是第一天认识这家伙，对方的疯言疯语，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
这是路登的独角戏。
他还在输出。
“如果这是一盘象棋，这意味着在棋局开始时，我将整个棋局所有的变化都展现在你们面前，而这代表什么，我想以诸位的才智，不难看出结果。
没错，我们这些年都在做这件事，我也好，他们也好，所有看穿世界真相的人们，在不同的时空里，跨越了时空的限制，花费无尽岁月，燃烧了一切燃料，甚至将生命压上赌桌，只为做成这件事...
站上那艘船时，我做好了必死的决心，相信我，船上的任何一个人都做出了这样的决心。
而后付出这一切，我们穿越千山万水，赴这命中之约，来到这棋局前，只是为了和你们这些躲在幕后的老鼠、自认为在棋局另一端和我们对弈的家伙说两个字——”
路登没有去看场下的反应，而是将嘴唇贴近麦克风，用平淡的嗓音说出简短的两字，
“将军！”
042章 宇宙的究极秘密
将军。
这两个字，从路登口中说出，整个宴会厅都安静了下来。
在这一刻，时空仿佛静止。
路登抬起头，环顾四周，发现每一个人的表情都凝固在脸上，不知道从何时起，他们就这样了。
宴会的灯光开始闪烁，电流声滋滋入耳，阴风穿堂，很有一番恐怖片的滋味...
路登依旧站在舞台上，等待对手的降临。
黑暗中，传来脚步声。
没有让路登等太久，脚步声的主人来到了路登面前。
一个穿着白色宽松长袍的家伙，看不出性别，也看不清面庞。
他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但是，在凝固的时空之中，他依旧保持着行动能力，已经说明了一切。
终于，反派BOSS登场了。
路登甚至觉得对方登场的逼格有点LOW，只是一个简单的时空凝固？
天地异象呢？天女散花，诸天神佛，梵音轰鸣...
能安排上的都安排上呀！
就这样径直走到自己面前，这算哪门子的反派呀！
一点牌面都没有！
到了最后的时刻，路登先生依旧是个讲究人。
对方看向路登，开口问道，
“介意我称呼您为路登先生么？”
路登摇头，示意自己并不介意，问道，“您怎么称呼？”
那人答，“叫我先生就好了，我没有你能理解的姓名。”
路登追问道，
“我无法理解的姓名...你是高维生物？”
那人却没有直接回答，
“路登先生，我们既然要对话，公平起见，不如一人问一个问题？”
路登皱起眉头，不满道，“但这样的话，对话的节奏会显得很稀碎，看上去我们永远讲不到重点，就像灌了水的网文一样。”
他可不想这么重要的对话被糟蹋。
那人解释道，
“我们会有专门的人来记录和整理。”
“好吧，就照你说的做。”
事实上，路登在这场对话中，没有任何的主动权。
对方抛出一个还算不错的条件，就不要得寸进尺，见好就收吧。
轮到那人提问了。
“路登先生，您口中花费了1400年制成的记忆光盘，您看过吗？”
路登骄傲的答道，“没有！”
那人停了下来，轮到路登提问了。
路登问道，“和我们认为的三维生物相比，你们算是高维生物吗？”
路登的问题很老实，说让问一个，他就只问了一个。
按照以往路登的习惯，他怎么说也要加一句【如果不算，你们又是什么？】
那人干脆利落答道，“不算。”
路登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回答的这么干脆，没有多一个字的解释。
他似乎忘了，自己之前的回答也很干脆，也没有多一个字的解释。
那人问道，
“路登先生，您刚才那一番话，我不知道我这样理解是否正确，您口中的【将军】...是指您花费1400年的时间，制作出来的记忆光盘里，每一种可能最终汇聚成一个结果，就是您注定失败的结局？”
被对方拆穿之后，路登显得有些气急败坏，跳脚道，
“你就说将没将军吧！”
将军确实是将军了...
可瞧仔细了！
路登将的是自己的军！
这局棋，他必输无疑。
这也是为何，路登能如此理直气壮喊出【将军】二字的原因。
他替对方喊的，当然理直气壮！
这是元老得出的结论，也是星期日得出的结论，他们模拟了每一种可能，在所有可能的情况下...
路登一败涂地。
听到这个回答，那人也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他当然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双方从一开始，就不在一个维度上！
如果一只猴子和人类战斗，猴子尚且有获胜的可能。
一只蚂蚁，也可能靠剧毒杀死人类。
但是...一只蚂蚁无论如何也无法战胜太阳，更杀不死对方。
路登拥有的一切资源，无论怎样排列组合，都找不到任何获胜的希望。
这是客观事实，不以主观意愿为转移，生活不是爽文，还是要多一些客观，少一点主观。
这么说可能很伤路登...
好在，路登先自取其辱了。
他嘴里喃喃着，说着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像什么“肯定是有元老加入，数据样本被污染了...”之类的。
“路登先生，我感觉这场对话要接近尾声了。”
那人看向路登，认真说道，
“作为对您的敬意，您还可以问两个问题，我会给出最准确的回答，直到您满意为止，因此，请您认真思考清楚，您还有什么想问我们的？”
“第一个问题不需要思考。”
路登直白问道，
“如果让你们站在我的角度来提问，最后一个问题该如何提问，才能得到我们一直想要的答案？”
路登有两次提问的机会。
他很清楚，一个好的问题，甚至比答案更重要。
而想要知道路登等人最关心的答案，只需要一个问题就够了。
可单凭路登自己，很难找到最关键的问题是什么，而试错的机会又只有两次。
想要在近乎无穷多的问题里，找到这个问题，无异于大海捞针。
可对方给了两次机会，事情顿时简单多了。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好问题。”
那人显然预料到了路登的选择，这对路登来讲，也是最佳的选择。
路登总是会做出最好的选择。
那人开始认真回答这个问题，先把问题拆解开，
“路登先生，你们一直想要的答案，是发生在你们身上的一切，是宇宙的究极秘密，是造成这一切的缘由...我这样理解，可以吗？”
“还是有点区别的。”
路登纠正道，“我们确实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样做总要有个意义吧，为了娱乐也好，为了虚无也罢，我们需要一个理由，我们需要知道这个洞穴存在的意义，更需要知道你们为什么建造了这个洞穴，而洞穴外又是什么...这些问题可能有些多，也有些乱，我甚至怀疑，你能否将这些问题合并成一个问题...”
那人静静听着，等路登说完。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知道您最后一个问题该问什么了。”
那人的态度十分谦逊，恭敬说道，
“您应该问的问题很简单——【你们的光速是多少？】。”
043章 洞穴之外
光速是多少？
听到这句话，路登陷入了沉默。
有时候，单单从问题上，就能获得很多信息。
路登瞬间就捕获到一个最重要的信息——对方世界的光速和自己世界的光速不一样！
两个世界？
多维宇宙？
平行世界？
不，也许没有那么复杂。
路登略显痛苦地闭上了双眼，他已经猜到了答案。
他们身处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宇宙，但处于光速不同的区域
或者说，星云宇宙的光速更慢一些！
对方修改了他们的光速。
光，曾经更快。
当对方点破这一点后，整个宇宙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囚牢，路登等人就是触碰到囚牢边缘的犯人们，这种触碰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痛苦和折磨。
尤其是面对真相时，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和能力面对这事实。
光是站在这里，和对方对话，就已经是一件极其了不起的事了。
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对方才会对路登表达出足够的敬意。
仔细想想，路登就能明白过来，这一切都是有预兆的。
在【美丽新世界】时，他们曾经为一件事纠结了许久，那便是美丽新世界到底能否达到光速。
后来发现，美丽新世界其实是光子计算机构成的，光本来就是光速。
这件事，他们以为就这样过去了。
可路登还是很在意这件事，因为光速是考量文明科技发达程度的重要指标。
还有，按理说，能够达到光速之后，时空理论也该有新的发展
可路登看见的是什么？
一方面，星云帝国轻松超越了光速，实现超光速的航行、信息传递。
另一方面，时空理论原地踏步，超越光速似乎没有带来太大的变化，好像只是一次技术的更新，毫无波澜。
这很矛盾。
直到今天，对方用一个问题解开了路登心中的疑惑。
他们的光速，并非宇宙的光速，也不是最快的光速。
也正是因此，他们能够轻松超越光速，同时没有影响时空
原本看似矛盾的点，在这一刻，实现了逻辑自洽。
换而言之，星云帝国从未真正意义上达到光速！
路登再次睁开双眼。
痛苦、挣扎、沉重.这些东西被一扫而空。
路登眼神之中还剩下平静，如同深渊一般的平静。
他没有按照对方的指引，问出【光速是多少】这个问题。
路登换了个问题。
“我们和你们有任何人能达到你们的光速吗？”
那人无奈摇了摇头，
“没有。”
路登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两个问题，路登换来了两个重要的信息。
真正的光速更快。
真正的光速，没人能达到。
哪怕是他们也不能。
这代表什么，不言而喻。
洞穴之外的世界，真实的宇宙，更加冰冷，更加残酷，也更加真实。
“问答到此为止了。”
那人看向路登，平静说道，
“您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们也很惊讶，也许您是特殊的。”
“我不觉得有什么特殊。”
路登摇头，又是一声叹息。
知道真相后，他叹气的次数，似乎比过去十年还要多。
他为自己的文明而叹息，也为对方的文明而叹息。
经历了这一切，最终得到这样的答案，任凭谁都会叹息。
“所以，这一切的意义何在？”
这一次，路登并非提问，也不是自问自答，更像是感慨。
即便如此，那人依旧回答了这个问题。
“一直无法超越真实光速，我们宇宙的文明一直处于原子态，不会有疆土跨越星系的文明，在你们的理论中，这样的状态应该算是宇宙的大筛选。
即便如此，我们依旧发展出了科技高度发达的文明，并以实现光速为目标不断前进
其中一部分科学家——用你们的说法这样称呼——他们认为，我们应该尝试让光速慢下来，然后再超越更慢的光速，看看能否从中找到启发，于是我们就这样做了。”
路登所在的世界，更像是一块试验田？
他们更慢的光速，只是对方的一片实验区域罢了。
路登微微皱眉，
“把光速变慢.那你们能把光速变快吗，我不是说我们世界的光速，而是你们世界的。”
那人摇头，“不能。”
路登忽然笑了，“你知道吗，从刚才开始，我们聊的东西就很民科，更像是一个只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家伙在胡说八道，和科学没有任何关系，科幻都算不上，应该算魔幻，或者玄幻。”
那人一针见血地指出，
“路登先生，请容我冒犯，您在物理学上的水平和21世纪的初中生没有任何区别，他考的分兴许更高一些，我一直在用您可以理解的方式和您沟通。当然，您可以把这些当做疯言疯语，一次有趣的侃大山罢了。”
路登点头，
“懂了，责任全在我方。”
那人很配合，“您要这么想，那我也没办法。”
两人对视，同时笑了起来。
笑意没有持续太久，路登好像生来就是为了忙碌，他迫不及待问道，
“接下来呢？”
“选择权在您手中。”
那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恭敬，
“您可以走出去，去看一看真实的世界，那真实的世界有着真实的枯燥和乏味，您甚至已经知道它究竟是什么模样，一半靠猜的，一半靠我告诉您的。
您也可以留在洞穴内，您可以回到您朋友身边，正如我所说，选择权在您手中。”
路登周围的环境变化，宴会厅消失不见，他出现在一处洞穴内，刚刚他感受到的阴风就是从洞穴口吹来的。
这洞穴，比世上任何东西都要深邃，向深处看上一眼，就能感受到无穷的引力，似乎要将灵魂吸走。
路登收回目光，自言自语道，
“我会回到他们身边的，我和他们本来就在一起.”
他微微摇头，
“但不是现在，不是此刻。”
此刻，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站在洞穴的门口，路登没有犹豫和迟疑，也不需要做任何心里准备。
这样的东西，他已经不需要了。
看着面前简陋的栅栏，路登伸手推开，这栅栏仿佛有千万钧那么重，可路登依旧将它缓缓推开。
路登迈出脚步，越过栅栏，走向了洞穴之外。
044章 七世，七日
越过栅栏，走出洞穴。
洞穴之外的光芒有些刺眼，路登微微抬手，眯着眼，缓慢适应着。
等他完全睁开眼时，他出现在一座宫殿外。
宫殿的大门不需要路登去推，他只是看了门一眼，门就缓缓打开。
路登走了进去。
他脚下踩着红毯，红毯一路向前蔓延，不知尽头是何物。
红毯两旁，如同展览一般，摆放着各类各样的稀奇东西。
路登看见的第一样东西，就让他陷入了沉默。
那是一具尸体。
说是尸体，有些牵强。
准确来说，这是一具尸骨，上面的肉一具被分食干净，就连骨头也不算完整，大腿骨消失了一块，应该是被拿去当做武器了。
头骨有明显的裂缝。
哪怕路登不是法医，也能猜到，这具尸体的死因是头部遭到重击。
嗯，第一次模拟时，路登就是这么死的。
他再往前走，果然找到了第二具尸体。
这一具尸体的死状更惨，他被钉在十字架上，用烈火焚烧，哪怕化作焦炭，只剩下一个人形轮廓。
和第一次死亡相比，人类社会的进步十分明显。
但是，杀死路登的手法，反倒更加残忍了。
也不知道，这究竟算是文明的进步还是退步。
唯一能确定的是，人性中的野蛮兽性，从未离去。
两具尸体的出现，说明了一个简单的道理——路登，才是最初的永生者。
他每次在模拟中死去，都是真正的死去。
他每次退出模拟，都是又一次重生。
他和女皇，没有任何区别。
接连验证心中猜想，路登的步伐渐渐快了起来。
他继续向前走去，看见了第三具尸体。
那是一个简陋的绞架，绞架上挂着一具尸体。
路登脱下帽子，向死去的自己表达敬意。
他记得女皇曾说过，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自己的尸体。
现在，真相大白，那些尸体都在这里，如同展品一般，放在这座宫殿之内。
第四具尸体，路登被捅成了马蜂窝，元老院那群卑鄙的家伙，做出了此生最有勇气的决定，集体谋杀了神邦的帝王
第五具尸体
一具具尸体从路登面前走过，如同一世又一世的走马灯。
路登见到了自己的最后一具尸体。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炭渣。
他随着忒修斯之船拥抱太阳，在模拟开始前，就已经注定了死局。
既然是用生命做赌注，无论输赢，这条命都要交出去。
炭渣之中，还有白色的东西闪耀，路登说不好这究竟是舍利子还是钻石。
转念一想，他这样的人，也配烧出舍利？
路登笑了。
他回头看去，七次模拟，七具尸体，七种不同的死法。
第一世，路登死于石头。
那是最残酷也最真实的竞争，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第二世，路登死于烈火。
这是最文明也最野蛮的清算，异端远比异教徒可恨。
第三世，路登死于贪婪。
他死在时代的洪流之中，听着天地间奏响的乐章！
第四世，路登死于他人的恐惧。
元老院恐惧他，害怕神邦落入他人之手，他的死亡却解开了帝皇的束缚，一个人死去，换来一个帝皇的诞生！
第五世，路登死于流浪。
在波涛之上，颠沛流离，任何文明和个体都有这样的经历，面对自己无法抗拒的力量，只能苦苦挣扎、反抗，与风浪搏击！一个人可以被杀死，却无法被打败！
第六世，路登死于希望。
收集了足够多的信息之后，他们对世界有了新的认知，探索着洞穴，想要寻找洞穴外的世界。
他至死都在寻找这希望的路上。
最后一世，路登依旧死于贪婪。
贪婪的他渴望知道真相，而这真相，不仅是快刀，更是催命的毒药。
他死了七次了。
按理说，路登应该更珍惜自己的生命才是。
可他依旧像个赌徒，一旦上头，恨不得将所有东西押上赌桌，第一个压上去的，就是自己的性命。
不知不觉中，路登来到了宫殿的另一头。
这里，摆放着一个空绞架，没有尸体。
看着空荡荡的绞架，悬空的绞绳，路登伫立许久。
他仰着脑袋，越看这绞架越喜欢，上面有岁月的痕迹，显然不是第一次使用，吊死过海盗，吊死过恶棍，吊死过身份尊贵的大人物，也吊死过无足轻重的小市民
如果在诸多死法中寻找一种，路登会毫不犹豫选择被吊死。
因此，他停在这绞架前，挪不动步伐。
一个荒诞的念头在路登心中浮现，
“也许，我该在此长眠。”
他先是摇头，又微微点头，竟然发疯似地觉得这个念头十分合理。
他死过不止一次了。
死亡对他来说，并非折磨，如果能像安息日那样，沉沦在永恒的安息之中，亦是一种解脱。
这绞架放在这里，是帮路登体面的。
如果一切都没有意义，如果光无法被超越，如果他此生经历的所有都只是一场游戏，一个彩排，一个微不足道的实验
那么，至少，路登可以选择故事的结局。
一个体面的结局。
更何况，他又不是没死过，如果幕后之人还需要他活下去，哪怕路登自己吊死在这里，也会有新的路登出现，继续他的使命。
不得不说，这绞架对人的诱惑，超出想象。
路登险些就心动了。
就在他即将迈出那一步时，一个纸条，跌出了路登的口袋。
他弯下腰，将纸条捡起来，看清了上面的字：
“持此支票找路登兑现九磅十五便士”
这是一张有趣的欠条，磅字还写错了。
路登想起来了，自己还欠着启云帝国钱呢！
他们想要吊死自己，还要把绞绳卖给路登，还敢卖九镑十五便士这么贵！
当然，路登也没亏。
因为他打了个白条，买下的那根绞绳。
这张欠条提醒了路登，他早就为自己买过绞绳了。
既然如此，他便有更好的选择，没必要死在这里。
自己买了绞绳又不用。
多浪费！
众所周知，路登先生从来无法接受浪费！
最终，路登还是摇了摇头，对这诱人的绞架说NO，
“我也许该被吊死，但绝不是现在。”
045章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拖着疲惫的身躯，路登离开了宫殿。
他没有死在这里。
准确来说，他没有死。
宫殿外的世界，和宫殿内没什么区别。
路登走出了洞穴，站在洞穴之外，看着这陌生又熟悉的世界。
那位神秘人又出现在了路登身旁，他开口问道，
“和你想象的不太一样？”
路登微微摇头，“我想错了。”
那人好奇问道，“想错什么了？”
路登缓缓说道，
“洞穴内也好，洞穴外也罢，物质的世界是客观存在的，哪怕洞穴内的世界是被人虚构出来的，依旧无法改变物质客观存在的事实。
我们是客观存在，真实存在，这就是意义。
换而言之，洞穴不该是围城，不应该是外面的人想要进去，里面的人要出来”
那人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路登回头看了对方一眼。
这家伙的面孔，一直是模糊的。
直到此刻，路登的目光落在他脸上，那模糊的面容竟然渐渐清晰了起来。
路登如同照镜子一般，看见了自己。
他无奈道，“我不是第一次出来了。”
那人也无奈点头，没好气说道，
“你也不是第一次回去了。”
路登好奇问道，“你觉得外面还会有更大的洞穴吗？”
那人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他也不知道答案。
也许这场实验，从一开始，就征求了所有参与者的同意。
或者，这场实验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同意。
路登还有一个问题。
“为什么是我？”
WhyMe?
所有故事的男主角，都需要好好思考一下这个问题，为什么是我？
那人显然早就想过了，坦然说出答案，
“类似的实验不知道进行了多少，你们的世界也不是唯一的试验田，我，如果你认为我们是一个人的话，其实我们并不是，我们身上流淌着最原始的欲望，我们这类人放在任何文明都会用尽手段让它前进.”
听着对方的话，路登微微点头，明白了过来，
“这是试验田，我们是化肥。”
那人：
情况确实是这个情况，但从路登口里说出来，总感觉格外刺耳。
事实上，很早以前就有人和路登探讨过这个问题，关于他性格和行为模式。
当时，他们得出的结论很简单，路登要么是有病，要么是有大病。
现在看来，路登是有大病。
憋了半天，那人没好气道，
“你该回去了！”
路登嗤笑道，“急了！”
接着，他眼前一黑。
看来确实急了。
路登不知道自己在洞穴之外待了多久。
当他回到那个熟悉的世界，那个‘光速要慢许多’的世界时，路登周围挤满了人。
众人齐刷刷看向他，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的记忆，还停留在忒休斯之船驶向太阳的那一刻。
再睁开眼时，他们就出现在路登身边了。
人群外围，一个家伙踮着脚尖，伸长了脖子，想要看清楚里面的情况。
他是约翰，路登见过的那位永生者，此刻也出现在外围，像是凑热闹的家伙。
他扯着嗓子问道，“路登先生！我们赢了吗！”
赢？
路登的眉头拱起，缓缓开口，
“生活不是游戏，也不是战争，很难有清晰、明确的定义，去定义输和赢。”
一个总把输赢挂在嘴边的家伙，肯定不靠谱。
这个回答，显然让约翰有些迷茫。
他又问道，“那反派是谁？”
输赢无法回答的话，至少，至少告诉他，幕后黑手是谁。
听到这个问题，众人脸上浮现出相似的笑容，这笑容越来越盛，甚至笑出声来。
哄笑声中，掺杂着口哨，起哄
一个醉醺醺的家伙，单手搂着约翰，大笑着说道，
“如果这个故事真有反派，那也是我们！”
他们才是反派才对。
他们虽然输了，但这并不改变他们是反派这件事。
也只有反派，才会输的这么彻底。
他们不知道路登在洞穴之外究竟看见了什么。
但是，他们很肯定，路登既然回来了，那就说明，路登最终选择和他们站在一起。
人群开始移动。
他们要去庆祝了。
庆祝这场斗争告一段落，庆祝即将到来的新斗争。
在路登出发之前，他们就知道，从任何角度来看，他们都没有赢面。
即便如此，他们依旧选择了踏上这场征途，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是时候庆祝了。
哪怕是作为失败者。
元老的眼珠子贼溜溜转着，他贴在路登身边，小声问道，“怎么样，外面好玩吗？”
路登嫌弃地将他推开，回答道，“外面的光更快一些。”
路登身后的专家，听到这话，微微点头，在心中暗道。
他们的光，也可以更快一些了。
元老不离不弃，又问道，“能不能把我们也弄出去？”
“可以。”
路登点头，
“他们点名不要你。”
“什么？！”
元老气的跳脚，手中的蜂蜜水都洒出来了，
“这是歧视！他们不让本大爷出去，本大爷还不稀罕出去呢！”
人群中的笑意更盛了一些，似乎多了一些嘲笑。
有这家伙的地方，似乎永远不会少了欢乐。
女皇在路登身边，艾尔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女皇坦然问道，“我没说错吧，我们都一样。”
路登点头，
“没错，我们都一样。”
永生者也好，魔术师他们也罢，路登他们所有人都一样。
被杀了，都会死。
至于死而复生，只是一个高明的障眼法罢了。
“路登先生！”
在人群即将离去之时，一声呐喊，让所有人停下了脚步。
喊出他名字的人，是约翰。
约翰站在那里，眼神迷茫，开口问道，
“明天.我该做些什么？”
他没有面对真相的勇气，却渴望知道路登的选择。
他想知道，今夜入眠之后，明日醒来，自己又该做些什么。
“明天？”
听着约翰的问题，路登回过头来，看向那张迷茫的脸庞，看着这个痛苦挣扎渴求解脱的灵魂。
路登沉吟片刻，决定当最后一次文抄公。
他认真答道，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046章 好死
“你们这些该死的臭虫，该上路了！”
门外的家伙粗鲁无比，咒骂声伴随着鞭子抽打，还有几声零碎的哀嚎。
人群之中，路登先生没有体面和优雅，被人推着前进，鞭子从他头顶呼啸而过，好几次险些抽到他。
好不容易走了出来，迎面而来的恶臭让路登险些窒息，牛粪、马粪、夜来香、汗臭、狐臭、任何能想到的难闻气息掺和在一起，给人带来一点中世纪的小小震撼。
路登咳嗽着，半感慨，半逞强似地说道，
“赞美空气.”
他不知道这空气到底有什么好赞美的。
就算是免费的东西，也不能这么糊弄人吧！
路登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的人推了一把。
“走快些！胆小鬼！”
路登被催着赶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上，不止路登一位乘客。
直到所有空间被塞满，车夫才不耐烦挥舞起鞭子，老马缓慢地挪动步子，不情不愿。
车夫没有任何与乘客对话的意思，他唯一会说话的东西是手里的皮鞭，这也是这些家伙唯一能听懂的语言。
路登给自己找了一个舒服的角落，这样一来，他既可以呼吸新鲜空气，也不至于被歪瓜裂枣砸中，白受皮肉之苦。
他探出半个脑袋，看着熟悉又拥挤的街道，似乎想从路人里找出几张熟悉的面孔。
路登很快失望了。
他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
不过，路登没有找到认识的人，他却被别人认了出来。
一个小女孩急匆匆跑回家，嚷嚷着，“妈妈，我看见路登先生了！”
“你见到路登了？！”
正在洗衣服的女人猛地抬头，
“在哪？”
“路边！马车上！路登先生和好多人在一起呢！就是那些要去菜市场的人！”
女孩还在用手比划着，女人却已经冲出了屋，来到马路边。
女人一秒钟也没耽误，朝着马车的方向，如同泼妇一般喊道，
“路登！你还欠我工钱呢！”
马车上，路登神色有些尴尬，一时间想把脖子缩回来，把这张脸藏起来。
可惜，女人已经找到了他，一路小跑，跟着马车，喋喋不休。
车夫乐于看到这样的乐子，甚至主动放慢了速度。
有什么比看人笑话更有趣的事吗？
尤其是一个将死之人的笑话。
见女人追了上来，路登没办法，龇牙咧嘴，表情十分古怪。
没一会，他吐出一颗金牙，砸在女人面前。
女人眼疾手快，将金牙抓住，死死握在掌心。
嘴里还有血丝的路登扯着嗓子喊道，“这是镀金的！能值20枚铜币！”
听到这句话，周围蠢蠢欲动的人们，立刻老实了下来。
一个镀金的破牙，还不值得他们杀人越货。
女人急了，“你欠我36枚铜币！”
说话间，她用力捏了捏掌心的牙，脸色微变。
软的。
纯金
路登没好气回道，“就这么多了！那帮强盗抢走了我的一切！上法院告他们去吧！”
他一口牙就这么一个金牙，能弄出来就不错了！
他们如同猪猡一样，被送到了刑场。
又被催着上了刑台，挨个套上了绞绳。
路登身旁那人，腿脚不停哆嗦着，整个人笼罩在恐惧之下，显得害怕极了。
路登看向对方，甚至有心情挑眉问道，
“第一次？”
那人先是一愣，露出一副难以理解的表情。
你要不要听一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这事谁有第二次啊？
咋滴，你还指望有人劫法场？
只不过，和其他人的恐惧相比，路登要轻松的多。
把脖子套在绞绳里，对他来讲，就像回家一样。
绳子套好之后，又有人来依次检查。
罪犯要验明正身，确定罪行，还要给他们祷告的机会
前面的刑台吵闹了起来，似乎有人在辩解什么，
“不是我！不是我！有人说这里免费吃饭我才来的！我不是海盗！”
“还敢嘴硬？”
行刑人拿起一顶帽子，扣在那人头上，反问道，
“你戴着海盗的帽子，还敢说自己不是海盗？！”
那人：？？？
帽子都给他扣好了，等待他的，自然是吊死。
这一刻，自我辩解的语言格外苍白。
很快，轮到路登了。
行刑人确认着他的身份，
“路登，卑劣的剥削者，肮脏的窃贼，竟然还敢赚贵族老爷们的钱？还强暴妇女，八岁到八十岁”
路登连忙辩解道，“十八岁以下的真没有！”
在这种事上，他的求生欲一直很旺盛。
行刑人眼睛一瞪，冷哼道，“那八十岁的你承认了？！”
路登：
他想反驳，但考虑到女皇的年龄，似乎也没办法反驳
见路登不做声，行刑人耀武扬威似地走了，去核对下一个人的身份。
神父跟在行刑人身后，来到路登身前，例行公事问道，“有什么想要忏悔的吗？”
路登平静说道，“我是无神论者。”
“呵！”
神父冷笑道，
“你们这些罪犯，都是无神论者，因为你们畏惧父神对你们的审判！呸！我唾弃你的灵魂！你将在地狱中永世沉沦！”
路登耸了耸肩，“如果世上真有地狱，我想我现在就在那里。”
被接连挑衅的神父，怒火中烧，直接将行刑人喊了回来，指着路登说道，
“给他加急！”
台下的人们不知道台上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他们很清楚，自己一大早守在这里，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看热闹嘛！
于是，人们开始欢呼，开始有节奏地呐喊，
“吊死他！”
“叼死他！”
台上的神父要让路登加急，台下的看客要看人吊死，盛情难却，行刑人决定，先苦一苦路登。
“先送你上路。”
行刑人很有职业道德地说道，
“下辈子送你上路晚点，到时候给你加钟。”
这辈子缺的，下辈子补。
路登：
“等等！我还有话说！”
行刑人没理会路登的请求，直接按下开关，让路登脚底的木板
悬挂在半空，感受着一人一辈子只能感受一次的颈椎骨折，路登用尽最后的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好死。”
完本感言
读者朋友们，能看完近130万字看到这里的读者，请允许我称呼一声朋友。
半夜睡不着，一口气码了三张，这，就是飞字头网站出身作者的码字速度！
没错，我先写完的完本感言，然后写完了结局...
第四卷满打满算，大概9万5-9万6的字数，和一开始说的10万字还是差点。
硬要凑的话，4000字水一水也就出来了，但还是觉得算了。
可能这就是人生吧。
缺的字数，就在完本感言里给大家补一点吧。
让大家见识一下飞字头网站出身作者的完本感言！
有一说一，这东西在飞字头网站真不常见！
完结感言，不是第一次写，
这本书，从内容上来讲，自然不可能是吹捧，说是批判又不够格，讽刺不够深刻，嘲弄不够刻薄。
不够大气，透露着一股酸溜溜的小家子气，拧巴得慌。
上不成下不就，只能说是自娱自乐，一吐为快。
这种尴尬又拧巴的情况，源于作者。
因为我本身就是一个拧巴的人。
生活中，我不够浪漫和灵活变通，甚至略显呆板，包括整本书的写作，一直是一种很拧巴的状态。
这种拧巴体现在方方面面。
有之前和大家提过的自我厌恶，也有自己对篇幅的反复考量，一会想多写点，一会又想赶紧完结。
若是哪一段剧情自我感觉不错，就觉得兴许能多写一卷，若是哪里受到了挫折，立刻会想卷铺盖走人。
在现实引力面前，若还有万分之一实现理想的机会，我便当一个理想主义者。
如果一定要给自己下一个定义，我想我是一个反封建的人。
这一点，我想能和大部分朋友达成共识。
封建，还是要反的。
说回这本书。
我很喜欢这本书，虽然提起来的时候语气总会很嫌弃，成绩也确实不太行...但是，我真的挺喜欢的。
这大概是我写网文以来最纯粹的一本小说，完全写自己想写的东西，一个大胆的题材，一個天马星空的想法，花费近一年时间创作出来的。
真正做完这件事，甚至会有一种莫名的成就感。
如何形容这本书在我心中的地位呢...
我能很坦然地告诉现实中认识的人，这本书是我写的。
相信我，对于一个寻常的网文作者来讲，能做到这种程度需要莫大的勇气，对作品的认可不言而喻。
感谢一路陪伴走来的读者朋友，很多ID我很眼熟，书评区十分活跃，奈何于更新过于拉胯...
感谢本书的四位盟主，1百科修士、2ericaaaa、3无夜最香了、4瘾龙108
第四位老哥是我的作者朋友，上架时打赏祝贺的。
第三位的五爷是鸡叉群认识，感恩五爷。
前两位盟主是真读者...
好消息！盟主里有50%的朋友读书！
ericaaaa在第一卷写完说第二卷写完打赏，雾都卷发生了什么大家也都懂得，老哥信守承诺打赏完大概就弃坑了...
额，有认识的朋友可以和ericaaaa说一声，这本书完本了，写的...还凑合吧。
百科修士算是严格意义上这本书的第一个盟主，近期还冒泡过，大抵是读的最多的盟主了...
老哥们的加更，看样子只能留到下一本了。
再次感谢打赏、订阅的诸位读者朋友，谢谢，诸位衣食父母！
特别感谢被我毒奶走的前任编辑子越。
我赌上了子越编辑的职业生涯，发誓这本书要写到百万字。
然后，在这本书百万字前一天，子越离职了...
我怀疑子越在搞我心态。
说起来，去年这时候，我刚认识子越没多久，正和他聊这个题材和想法，整本书的创作，前后维持了近一年的时间。
当时我只写了第一章，拿着2000字去给子越看，看完和子越讲整个故事的框架布局，如何收尾....
聊的时候，心潮澎湃，似乎精品在手，万均我有，证道起点...
真写出来，傻眼了。
最后一章，从布局上来讲，是和第一章做呼应的，算是第一章的衍生品。
我拿着这个东西给子越看，子越：捡到宝了？！
我拿着整本书成品放在子越面前，子越：捡到鬼了！
当初的设想和实际成品，就像卖家秀和买家秀一样离谱。
我感觉我完成了一次网文诈骗...
说我会写网文吧，整本书犯的低级错误能写满一张纸。说我不会写吧，我又确实靠这东西吃饭。
整本书无论是立意、构想、内容...任何角度的自我总结和反省，就到此告一段落了。
在完本感言的最后，还有两件事要做。
第一件事，是简单说一下QQ群和新书的事。
本书一直没有建群，大家也提过几次。
因为本来就是外站来的作者，外站没有建群的习惯，对起点这边还没适应。
而且本书的内容而言，米线偏低，一开始建群怕被炸，接着成绩也很差，索性就没建。
本来打算完结后建一个给大家唠唠嗑的，后来又改变主意了。
改变主意的原因很简单，这一年来也待了一些读者群，见过一些作者和读者的相处模式，也正是因为这种见识改变了我的看法。
还是希望创作的过程更纯粹一些，外界的声音少一点。
做一只下蛋的公鸡，大家吃蛋吃的开心就好，没必要认识这只公鸡。
至于新书，大概一年内会发。
如果回起点，还会是这个作者号，我好不容易升到LV.3！
至于读者群，能不建就不建吧。
万一真火了再说...
第二件事，算是个人的习惯吧。
我喜欢在完本感言中给读者朋友送上祝福，创作一本网文是一场痛并快乐的苦旅，而读者朋友是这场旅途的友人。
当我写完这本书，我们的旅途也就来到了终点，自然又到了分别的时刻。
既然是分别，便不知能否重逢，在分别前，应当送上诚意十足的祝福。
为这一次的萍水相逢。
为下一次的不期而遇。
祝福的话，该如何说起呢？
还是先聊聊自己吧，若是让我用八个字来形容我这一生，大抵会用【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有人说，愿命运善待每一个人。
可命运绝不会这么做。
祂刻薄尖酸，喜怒无常，时而慈眉善目，时而面容狰狞。
命运是不受控制的怪物。
和命运的抗争是贯彻人一生的主题，也许在有些时刻，我们会懦弱，我们会胆怯，我们会逃避...
但最终，我们依旧要拿起长矛，走出洞穴，和这该死的怪物决一死战。
三十年尘与土，我也快走完了，八千里云和月，我也快看完了。
让我这走完近三十年尘与土、看完八千里云和月的疲惫旅者，向曾结伴同行的朋友们说上最后一句：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