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章 我喊着玩的
拜德万学者拿到锦囊之后，再三致谢，才告辞离去。
月色下，他明显轻松了不少，没有了之前的拘束。
他想了一天一夜，如果要让他放弃自己的观点，才能留下学者徽章。
拜德万宁可放弃。
至于违背神圣法典的操作...拜德万更是不可能去做！
今天来见路登先生，拜德万下了很大的决心。
向窗外看去，路登忍不住感慨道，
“像拜德万这么纯粹的人，神邦不多了呀。”
对于神圣法典上的学术争论，艾尔不太懂。
她只知道，学者之中，拜德万已经是一个笑话。
拜德万在学者中的地位，就像元老院在神邦的地位。
任何需要乐趣的地方，提一下这两者，就能让快活的空气降临。
拜德万走后没多久，街道上喧闹了起来。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来了。
贪婪宫殿，古瑞德大法官。
路登向窗外看去，一个巨大的托架上躺着一坨肥肉。
光是为了拉动古瑞德大法官，就出动了四匹骏马！
而且，还有数匹骏马紧随其后，随时准备替换。
看这架势，古瑞德大法官一般很少出门。
路登连忙吩咐阿乌，“去，用温水泡点茶来。”
阿乌有些迟疑，依旧去照做了。
在不专门强调的情况下，泡茶就是指泡最劣质的茶水。
路登把门打开，却发现一个更尴尬的事：哪怕古瑞德大法官走下马车，也没办法进入小楼。
他太胖了。
坐在托架上的古瑞德大法官不满嚷嚷道，
“路登，你就不能买栋大点的房子吗！”
这个贪婪的家伙，怎么这么吝啬！
路登含蓄笑道，
“家境贫寒，只能蜗居与此，神邦居，大不易！”
古瑞德大法官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眼前这个臭味相投的家伙。
路登靠着福报契约收割的财富有多少，古瑞德大法官比他还清楚！
“说正事。”
古瑞德大法官神色微正，他本来就胖，哪怕板起脸，也看不出什么变化。
“你的提议，我们研究了一天一夜，猜猜我们研究出来了什么？”
之前，福莱西法官登门，和路登讨论关于福报契约交易的监管问题。
路登提出一个小小的方案：
别人欠自己的债权，可以作为福报契约的赔偿金担保。
古瑞德大法官拿着一沓草纸，直接砸向路登，无数纸张在天空中飞舞，上面写着各种推演公式，以及可能发生的情况。
路登很谦虚的说道，“我只是提了一个合情合理合法的建议。”
“合个屁！”
古瑞德大法官咆哮道，
“你怎么不直接把整个神邦抢走算了？！”
如果真让路登这样做，神邦的财富很快都会滚入路登的口袋。
贪婪宫殿那帮精通财务的法官算了一天，算出的结论就是，不能让路登这么干。
这和释放深渊的恶魔，有什么区别？
漫天飞舞的草稿纸，完全没有影响路登的心情。
他倚靠着门框，甚至有闲心和艾尔打趣，
“看看，这个，就叫专业。”
贪婪宫殿能得出这样的结论，路登并不奇怪。
事实上，神邦里的聪明人，比路登想象的只多不少。
这一次和各方势力打交道下来，路登的直观感受上，大学者、大法官，这十六个人里，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路登看着满地的草稿纸，反问道，
“那您觉得，循环几次是安全的？”
路登想要做的，其实就是不断打包债权，用很小的一部分钱在杠杆作用下不断扩大，将风险转移并扩散....
收益不断扩大，源源不断落入路登口袋。
至于风险？
风险被转移到所有人身上了。
路登的极限操作一旦失误，就会形成多米诺骨牌效应，引发海啸级的灾难。
被卷入这场漩涡的所有人，都无法幸免。
当然，后世也常称这种东西为：金融危机。
想要限制路登的行为，也很简单：别让他这么干。
“还循环几次？”
古瑞德大法官摇着头，断然拒绝道，
“一次都不可能！我们不接受债权作为抵押担保。”
路登据以力争，
“首先，债权在神邦是合法的财产，我有权用他人欠我的钱，来做担保！”
“那是优质债权才有资格！你这些债权...真正的品质如何，需要我向你强调吗？”
古瑞德大法官在极度愤怒下，一口吃掉了半个猪头。
路登强调完自己行为的合法性后，反倒主动让了一步，
“如果您觉得债权不够，我可以从每笔担保中拿出5%的米索，放在贪婪宫殿...当保证金？”
保证金？
这个词，有点意思。
古瑞德大法官张开手掌，狮子大开口，“50%。”
路登摇头，“8%。”
两人像是市井小民一样，来回拉扯了几次，最后敲定，保证金比例为20%。
同时，路登的债权循环只能进行一次。
如果一份福报契约是由债权抵押做担保，路登卖掉福报契约的收益，不能借给他人！
这样一来，就堵死了路登无限循环的路，强行为他降低了杠杆。
至于贪婪宫殿如何考核每笔钱的来历...他们自有办法。
双方谈妥之后，由贪婪宫殿的法官起草文书，古瑞德大法官盖章，路登签字认可。
古瑞德大法官打了个哈欠，随手拍死一只蚊子，嘀咕道，
“我来你这里，怎么连杯茶都没有？”
路登挥了挥手，阿乌连忙从身后跑出来，将一个茶壶直接送到古瑞德大法官手中。
茶壶不小，阿乌两只手才能捧起。
可茶壶在古瑞德大法官手里，就像鼻烟壶一样。
古瑞德大法官拿着茶壶，意味深长说道，
“小子，记着，我们谈论的一切，都在神圣法典的注视下！”
“明白。”
路登点头，回应道，
“这也意味着，我们所做的，亦是符合神圣法典。”
送走古瑞德大法官后，艾尔关好门，感觉出了一身冷汗。
她从未和大法官这样打过交道。
更没想到，路登竟然和古瑞德大法官谈笑风生。
两人的私交...似乎很不错？
此时，路登朝楼上喊道，
“庞格先生，再不下来，茶就凉了。”
艾尔脸色微微震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乌则扑向壁炉旁，那里有一支短剑，可以防备一些小偷小摸。
咚——
咚——
楼梯上传来沉闷的响声，一头金发的壮汉，从楼上缓缓走下。
庞格看着路登，眼神里有些好奇，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在楼上？”
路登很绅士地回答道，
“我不知道，我喊着玩的。”
上架感言
周日上架，编辑和我说，写点东西和大家唠唠嗑。
上架当天，7月17日（周日）预计更新1万字起步。
我写书一直没有存稿，只能说当天码多少是多少。
更新时间：下午开始
具体看我什么时候起床....
职业作者的作息比较乱，大家理解一下。
1万字，构思+码字，差不多6个小时起步的工作量。
闲聊几句：
书评区有不少朋友一直在猜，我是谁的马甲。
哎，真不是，我纯起点萌新。
如果真是大佬马甲，我至于这么惨吗（丢！
高效沟通的必要条件是坦诚。
我很坦诚，句句为真。
第一次来起点这边写书，第一次收藏破万，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激动就像中年男人的一哆嗦，哆嗦过后，就索然无味了。
成绩这方面，确实有点惨。
不过，问题不大。
我来起点前，和编辑聊的时候就说了，成绩好坏不谈，先写100万字。
我本来是一个写爽文的作者，这次来起点，就想着讲一点不一样的故事，从题材到人设，从材料收集，故事性到伏笔收束整理...所有创作的过程都是从未体验过的船新版本。
这本书，是极少在创作中能给我带来快乐的作品。
对于创作者来讲，这是一个很美妙的过程。
所以，我觉得先写100万字，对自己，对编辑，对读者，对故事里的人们，对路登，都有一个交待。
人无信不立。
现在已经写到20万字，大家对我应该能有20%的信任了，这很合理吧？
所以，
当我写到100万字的时候，我如果告诉大家，我会写到200万字。
大家可以100%相信我。
我会说到做到。
废话就说到这里。
大家最关心的上架后，日常更新规则简单说一下：
正常情况下，日更6000字。
追订大于1000，日更8000字。
追订大于1500，日更1万2千字。
追订大于2000，日更1万6千字。
日更1万6应该是人类的极限了。
诚意这方面，拉满了属于是。
打赏不加更。
老板们不要糊涂！不要糊涂！不要糊涂！
为了追订爆更，我只是想证明，我写的挺好的，没那么差，不至于连三江都上不去。
第一次来起点，没能三江通关，说不遗憾，那肯定是假的。
前面的推荐，留到下一本书再来体验吧。（笑
注：本更新规则暂定7月生效，7月底会公布8月份的更新规则，根据追订做出对应调整。
092章 别弄脏了我的马车（上架第一更）
路登不懂事，喊着玩的。
庞格一愣，没想到对方竟然会给出这样的回答。
不过，他很快露出满意的笑容，看向路登的目光里，欣赏之色更重。
如果想要做成那件事，庞格必须有一个足够强大的帮手，或者说...盟友？
对于今晚这场会面，结局会何去何从，庞格也很期待。
路登先生，是一个擅长制造惊喜的人。
他从楼梯上走下，无视阿乌敌视的目光，无视艾尔的警惕，大大咧咧在主位坐下。
三人组里，唯一能保持从容和镇定的人，就只剩路登了。
他随便拉了把椅子，在长桌旁坐下，吩咐道，“阿乌，上好茶，把前几天买的点心也拿出来，咱们虽然不是圣裔，待客之道还是要懂的！”
庞格的表情微微凝固，看了看路登，又把疑惑的目光投向艾尔。
路登，私下是这么一副嘴脸？
你堂堂圣裔家族的明珠，就跟一个拿几天前点心待客的人搅和在一起？
感受到对方的目光，艾尔微微仰头，做出一副不屑解释的高傲架势。
路登先生的福报，是这样的。
茶水、点心，这些东西都是其次。
庞格的注意力，最终还是聚焦在了路登身上。
话，总要有个开头。
一般来说，登门拜访之人是客，有求于主，应该是客人先开口才对。
但是，
路登从荒原来，庞格是土生土长的圣裔，以神邦的主人自居。
路登，才是来者。
来者不善。
路登抿了一口茶，微微皱眉，觉得阿乌把茶叶放多了，下次还是自己泡茶好了。
把茶杯放下，路登开口了。
“您私闯民宅，按神圣法典的规定，我应该拥有无限自卫权。”
路登不知道庞格到底想要什么。
但是，他可以先给无中生有一点筹码，方便谈判的时候用。
砰——
长桌微微摇晃，茶杯抖动中撞击的声音，让阿乌心肝直颤。
一把手弩被重重拍在桌上，庞格一手按在手弩上，一边认真说道，
“有人偷窃军用弓弩，我奉元老院之命，追查此桉。”
手弩，一种隐蔽性强，杀伤力看似很高，实际上也很高的冷兵器。
在某无双信条里，主角很偏爱这种花里胡哨的武器。
神邦允许公民持有武器，但弓弩一直是禁品，由军团管制。
弓弩失窃这种事，在神邦可是大桉，路登、艾尔却一点风声都没听见，这很不寻常。
艾尔想说些什么，却被路登打断。
这不是艾尔当前段位能掺和的谈判，老老实实旁听就行了。
路登将目光从手弩挪回庞格，认真问道，
“请问一共失窃了多少弓弩？”
庞格想都没想，报出一个数字，“20。”
路登继续问道，
“假设，我是说假设，请注意，我们讨论的所有问题，都是在假设的前提下进行的。
有一窃贼团伙偷走了20弓弩，您觉得，这个假设的盗贼团伙大概有多少人？”
庞格微微皱眉，他有些不太喜欢窃贼团伙这个词，依旧耐着性子说道，
“300人吧，按照您的假设。”
路登再问，“这个假设的300人，您觉得他们的装备情况应当如何？”
这一次，庞格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吟片刻，才缓缓张口，
“剑盾齐全，马匹过百。”
听到这里时，艾尔的脸色苍白无比，彷佛大病了一场，放在桌下的小腿微微颤抖。
哪怕是她，此刻也听明白了庞格的潜台词。
300精锐的军团士兵，带着制式装备，配有20弓弩甚至更多...
这些人，悄无声息地潜入神邦。
庞格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疯了不成！
没有元老院的命令，任何神邦军团都不能渡过80云里外的神圣之河！
庞格返回神邦，而他的军团则会留在神圣之河外，不能僭越半步，等待元老院的命令。
否则，视为谋反！
艾尔能想明白的道理，路登比她更早想明白。
长桌上的两人，依旧在谈论着假设中的情景，风轻云澹。
而旁听的艾尔，则更早一步承受不住，震惊之余，为神邦的未来感到无比担忧。
艾尔怎么可能想到，庞格身为雅格家族的中流砥柱，背地里竟然有如此疯狂的谋划。
她想不到，可很多人都能想到。
对于庞格的计划，路登给出精准的评价，
“儿戏。”
造反的事，路登见多了，甚至自己也实操过，效果还不错，最终让十六世国王摸不着头脑。
像庞格这么儿戏的造反，路登还是头一次见。
300人，百匹马，20弩，就想搞定神邦？
真当元老院里全是蠢货？
事实上，当庞格和路登隐晦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就说明庞格的计划已经在破产的边缘。
路登是外来者，抛开尹莎家族，他在神邦几乎没有任何根基可言。
庞格可以和任何人合作、结盟，共举大事，偏偏不能找路登。
在庞格的合作名单里，路登应该排在最后一位，甚至压根不应该上名单！
他只是拿一件压根没准备做的事，来试探一下路登罢了。
如果路登真信了这鬼话，如此愚蠢的家伙，也不值得庞格浪费口舌。
在艾尔不知道的地方，两个老千层饼已经不知道博弈了多少次。
这一次，庞格的脸色总算严肃了起来。
他身子前倾，双臂撑在桌上，认真请教道，
“路登先生，假设换一个和您差不多的人，准备做这件事，会怎么谋划？”
你让我教你造反？
你要聊这个，那我可就不困了啊。
路登身体微微后仰，
“首先，你要分析清楚，游戏规则是什么，你是否还能从现有游戏规则里获利？
其次，
最重要的一点，矛盾是否已经发展到，不靠这种手段就无法解决的地步？
所以，换做和我差不多的人，他做这件事的方法很简单——不做。”
能合法的卷走神邦的财富，为什么要舞刀弄枪，血溅当场？
最烦你们这些造反的了，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路登悠悠说道，
“我很喜欢神邦，因为神邦是一个讲规矩的地方，赞美神圣法典。
大家都在规矩下博弈，愿赌服输。
如果有人不守规矩，规矩就会惩罚他。
不要去当第一个不守规矩的人，会死的。”
神邦的规矩，是公开的。
圣裔家族哪怕有些许特权，依旧有异端审判所这块巨石，压的他们喘不过气来。
路登说话间，有几分神采飞扬的感觉，他不像是在推演某些行为，更像是随口说着当年曾做过的往事，还带着些许感慨和回味。
庞格叹了口气，又一次审视眼前的家伙。
不管他怎么高估路登，到最后，还是低估了路登。
他本以为，路登是一个精明的商人，是一个善于审时度势的聪明人。
庞格错了。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把路登视为与自己同等的存在，有资格与自己结盟的人。
庞格由衷地感慨道，
“路登先生，如果不是看过您的档桉，我真怀疑，您过去到底都做过些什么。”
做过什么？
路登又抿了一口茶，苦涩的茶水在他口舌之间，似乎变成了美酒，连带着他的双眼都有些醉了。
路登眼前，浮现出当年启云王国的那场闹剧：
血，火。
黑烟笼罩了皇宫。
喊杀声冲破云霄，大地似乎都在微微震动。
愤怒的人群们冲破一切阻拦，哪怕手中没有神兵利器，此刻的他们也锐不可当。
禁卫军一触即溃，小丑在狗洞中疯狂逃窜，忠诚只存在于薄薄的嘴唇之上，无人愿意为国王奉献一滴鲜血。
看似庞大无比的铁架子，被轻轻一脚，踹塌了。
一处隐蔽的宫殿里，某个矮胖的身躯缩在皇位上，紧紧抱着怀里的权杖，这是唯一能给他带来安全感的东西了。
直到，宫殿的门，被某个人无礼地踹开。
为这腐朽的一切，带来短暂的生机。
看清来者的身影后，国王的身躯开始颤抖，嗓音尖锐起来，就像没有卵子的男人，
“恶魔，你是恶魔！”
“放开我，放开我，我是国王！”
“我诅咒你！我诅咒你和我一样...呜呜..我可..是..国..王..”
十六世国王被拽下皇位，踢倒在地，路登的声音从十六世国王脑后传来，
“那群愤怒的家伙，要求将你斩首示众，他们选择了最不经济的死法...”
一想到这里，路登就痛心疾首，感觉数十个工作岗位离自己而去，能给世间带来的福报又少了几分。
此时的国王，已经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无论多么尊贵的身份，多么神圣的血统，在世界上最伟大的力量面前，都如同蝼蚁一般渺小，无穷的愤怒会将他撕成碎片，连带皇位上的尊严，狠狠践踏在脚下。
从来没有人能高人一等。
永远没有国王了。
路登将纯金的冠冕轻轻踩扁，声音冷漠，一字一句说道，
“听着，在你死之前，你必须为自己的断头台买单！还有那辆马车！”
国王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王国的灭亡，忤逆，谋反，乱民...
这一切，在这个恶魔的眼里，竟然不如一个断头台，一个马车重要？！
有一瞬间，国王觉得，这世道远比自己荒诞。
“你必须穿止尿裤，两层！那可是辆新马车！价值足足560金币！”
路登恶狠狠地强调道，
“别弄脏了我的马车！”
093章 守法公民路登（上架第二更）
“路登先生，路登先生。”
艾尔的轻声呼唤，将路登拉回了现实世界，结束了对往事的枯燥追忆。
在一个王国，弑君终究是大忌。
最终，路登也站在同一辆马车，被人们送上了绞架。
这些事，路登都不在意。
路登甚至不记得国王都如何咒骂自己。
他只记得，
金子踩在靴底，很软。
庞格看着回过神来的路登，认真问道，
“您似乎有心事？”
路登笑着摇了摇头，
“想起前段时间，把屋里的垃圾清理过一次，谁知道才过几天的功夫，垃圾又多了起来，可能是清理的方式不太对...还是聊正事吧。”
造反的胆子，庞格是有的。
但路登凭什么相信他能成功？
一个圣裔家族，一个普若德大法官，还不值得路登搭上自己这条命。
就算是玩，路登也喜欢玩更大的。
“您刚才提到了规矩。我有一个疑问，想请您为我解惑。”
庞格顺着路登的话往下说，
“凯旋的士兵是否应该拿回许诺的奖赏？
阵亡将士的家属，如何在灰暗的天空下苟活？
他们为神邦流下的鲜血，又该用什么来偿还？
被征服的土地，是否拥有神邦平民一样的待遇？”
说这些话时候，庞格的语调很平，甚至听不出他有任何感情的变化。
但是，这些话字里行间，都暗藏着一种名为愤怒的情绪，被死死压抑着。
越是压抑，越是沉默，积蓄的力量越发恐怖。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直到此刻，艾尔才有些明白，庞格为什么会走向疯狂的边缘，甚至考虑过血洗神邦这种近乎不可能的操作。
庞格，或者说庞格所代表的一批人的利益，未能获得满足。
哪怕庞格自己不愿意与神邦为敌，他背后那些人，那些声音，那些述求，也会一步步把他推到这个位子，逼到最后一步。
面对庞格的四个问题，路登的回答很坦然，
“凯旋的将士应得奖赏。
为阵亡战士的家属扫清昏暗。
鲜血唯有鲜血才能偿还。
被征服的土地，便是神邦所属，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先前发问时，庞格很平静，彷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听到路登的回答后，他的脸上却出现了惊讶之色。
路登的话，又一次颠覆了他对路登的认知！
难道说...路登其实是一个公正的人？
“千万别误会。”
路登的双眼就像能看穿人的心思一样，一语道破天机，
“我只是一个守规矩的人，所以我给出的都是守规矩的回答。”
路登曾听一位罗老师说过，如果一个人标榜自己守法，这个人完全可能是一个人渣。
这句话，确实是对的。
通常，约束人们行为的两条线：道德与法律。
法律，在某种时刻，表现为最低档次道德要求的集合。
正常情况下，道德标准是高于法律标准的。
路登从来不标榜自己是道德楷模，更没有兴趣去当这个楷模。
可违法的事，正常情况下，他是一件都不愿意做的。
至于法律中的漏洞...和守法公民路登有什么关系？
有自知之明了属于是。
庞格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回答。
哪怕庞格不说，路登也知道。
这些正确的事，元老院那帮家伙一件也没做。
不然的话，庞格也不会被逼到这种程度。
路登忍不住叹了口气。
和脑子有关的事，元老院是一点都不沾呀。
反正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庞格不妨把话说的更明白一点，
“我手下的士兵需要土地，我却无法在元老院得到任何支持，神邦公民大会也无法通过，我打了十年的胜仗，甚至无法举行一次凯旋仪式。
其他的事都可以放一放，这件事，有其他的解决方法吗？”
对于军团长来讲，庞格所面临最直接的压力，就是来自手下不断增长的胃口。
铁与血，已经不能满足他们。
随着一场又一场的胜利，庞格无法获得足够的土地去分给每一个人，战士们不满的情绪日益增长，麻烦也越来越多。
站在元老院的角度来讲，也很为难。
庞格实在是太能赢了。
每打一场仗，神邦实际的好处还没落到手，大把大把的米索就花出去了。
如果满足庞格所有的需求，把土地和米索都给了庞格，神邦干脆跟庞格姓好了！
路登发现，庞格可能是一个能征善战的主帅，甚至有能耐指挥大规模军团作战，在这个时代殊为难得。
但是，
在和元老院的博弈中，庞格的表现，有些过于稚嫩了。
以前的庞格，甚至提出改征兵制为募兵制这种幼稚的要求，被所有人反对。
如今，庞格成熟了一些，他很清楚自己要为手下人争取利益，却又不知道该如何争取。
真不知道，庞格老师普若德大法官，到底是怎么教这个得意门生的。
加点全加在欺负老实人上了？
土地，钱，女人。
庞格的要求，无法得到满足。
有没有解决办法？
“有啊。”
路登随口说道，
“你要的东西他们都不肯给，就找他们要他们肯给的东西。
你在神邦内的支持度不够，就加大神邦人支持你的力度...”
庞格竖起耳朵，将路登说的每一个字，都牢牢记在心底。
在他登门拜访路登之前，曾和自己的老师普若德大法官短暂会面过。
普若德大法官对于路登的评价耐人寻味。
“危险，守法。”
一个守法的人，怎么会危险呢？
直到和路登真正交流过后，庞格总算明白过来。
这个守法公民，真的很危险...
如果不是考虑到双方潜在同盟的可能，为了神邦美好的明天，庞格甚至愿意现在送路登一程。
路登给出自己的建议，
“向元老院提出议桉，作为奖励，向你军团里的骨干成员赠与神邦公民的身份。”
一语惊醒梦中人。
庞格没想到，竟然还可以这样操作！
哪怕路登不说，庞格也能看出这样做的好处。
军团的将士们拿到神邦公民的身份，胃口得到暂时的满足。
他们的利益也与神邦绑定在一起，成为新的既得利益者。
见过光脚的穷人掀桌，没见过谁自己掀自己的桌。
同时，这些人成为神邦公民后，他们的子女后代，都是神邦公民！
对于这些人来讲，支持庞格，就是支持自身身份的合法性，自然会不竭余力！
庞格在神邦的支持力度，会直线飙升。
而那些渴望获得神邦公民身份的将士，只会更加拥护庞格！
这样一来，相当于庞格拥有了足够的基本盘！
路登的这个方法，在饮鸩止渴中，都算好喝的那一款了！
想明白其中关节的庞格，立刻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感激，“路登先生，我该为这句话支付什么样的报酬？”
路登报上一个合理的价格，
“1枚大金币。”
庞格有些不解，
“为什么只收1枚大金币？”
他不喜欢欠人人情。
哪怕不解，庞格依旧将一枚大金币放在桌上，推到路登面前。
路登笑了，这枚大金币在他指尖翻滚，
“因为，讲正确的话很容易，做正确的事很困难。
人们总是喜欢做容易的事，然后忽略困难的事，直到困难无法被忽略，到那时...”
路登将大金币弹飞，两只手在空中虚握又勐地张开，模彷着爆炸，
“BOOMM——”
大金币稳稳落在路登掌心。
对路登来讲，他知道庞格即将去做的这件事，一定会失败。
一个注定失败的提议，除了给人添堵以外，没有任何价值。
事实上，路登就是在给庞格添堵...
庞格陷入沉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如同凋塑一般，阿乌有些受不了这种压抑沉默的氛围，艾尔的表现则要好很多。
她在心里默背着神圣法典。
跟路登在一起相处久了，艾尔发现，神圣法典确实是个好东西。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庞格终于打破了沉默，再次开口，
“路登先生，还有另外一件事。”
庞格登门要谈的第一件事已经谈完了。
路登三言两语，当然不能解决神邦的旧疾，更不可能把尖锐的矛盾轻松化解。
矛盾之所以尖锐，就是因为不可调节。
但，路登给庞格指明的方向，可以让他做一些尝试。
至于能够成功，犹未可知。
站在庞格的角度，他和元老院那帮家伙斗了这么多年，失败了这么多次。
路登这个提议，确实有可操作性。
但真正成功的概率，不算大。
至少，事情出现了转机。
对庞格来讲，总算是一个好消息。
说着，庞格拿出一张怪鸟面具扣在桌上，同时拿出一沓卷宗。
“路登先生，这里至少有7份证词可以指证，您与前些天神邦发生的粮仓火灾有关。”
庞格的话还没说完，艾尔的头顶疯狂冒出问号，昏昏欲睡的阿乌更是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什么？
粮仓是路登先生自己烧的？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他们感觉很离谱。
仔细想想，觉得更加离谱了。
但考虑到是路登先生...好像也挺正常的？
路登用两个指节在长桌上敲了敲，清了清嗓子，
“第一，烧自己的粮食不违反神圣法典。
第二，神邦内，因意外失火只需要缴纳足够的罚金，这部分钱在火灾第二天就送到贪婪宫殿了。
第三，你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表明我与这场火灾有关。”
守法公民路登的神色非常严肃，他义正辞严地指责道，
“你诽谤我啊！”
094章 没有麻匪，制造麻匪也要剿匪！（上架共万字更新完毕）
你诽谤我啊！
路登先生的话在小楼内回荡，众人纷纷闻之色变。
庞格如何诽谤路登？
他把路登做过的事，重复了一遍。
庞格从没想过，一个人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举世少见。
路登摆明了态度，他绝不能接受自己清白的名声被诽谤！
被派去做这件事的人，本身就没办法真正指证路登。
他们中间隔着很多层，尹莎家族本就足够庞大，在求生的欲望下，无条件配合路登。
更何况，路登也确实没留下任何把柄。
如果说人证...指证一名神邦公民犯下如此大罪，是很严肃的控诉。
红口白牙，没有任何物证，根本不可能将路登定罪。
也只有异端审判所，能够从蛛丝马迹中寻找些许痕迹，发现操纵一切幕后黑手的真实面目。
即使被当面拆穿，路登也丝毫不惧，依旧理直气壮。
最最关键的是，这件事收尾做的很好。
粮仓周围，都是尹莎家族的房子，火灾当晚，里面的住户都因为各种原因不在家。
整场火灾，除了烧掉尹莎家族的粮食，为神邦提供谈资，为贪婪宫殿多加了一笔收入...没有任何人受到损失。
唯一损失粮食的尹莎家族，还是自己放的火！
这上哪说理去？
不过，庞格也没打算继续在这件事上纠缠。
如果要拿这件事做文章，那也是异端审判所那帮疯子来，还轮不到庞格。
“路登先生，您烧了粮...”
“等等。”
严谨的路登打断对方，纠正道，
“是不知名的暴徒烧了粮。”
庞格：......
庞格只能再次组织语言，
“粮被烧了以后，您又...总之，市面上多了很多缺粮的消息，本来跌到谷底的粮价又一次回暖了，才有了福报契约如今的高价。”
很少有人关注到这个细节。
福报契约的真实价值，与粮价息息相关。
2200袋粮食，如果粮价2.3米索/袋，就价值5060米索。
如果粮价跌到2米索/袋，价值立刻会暴跌到4400米索！
被炒上天的东西，人们经常会忽略其实际价值，而狂热地为高价辩解，赋予各种意义。
在路登原本的计划里，有重要的一节，要想办法说服人们相信，福报契约真的价值1万米索，甚至更高。
结果呢？
福报交易所的火爆，人们开始自我循环论证，相互说服着彼此，开发出各种理论、说法，却证明福报真的值得。
所有人都看涨的东西，一定会涨，直到泡沫将所有人吞噬的那一刻。
根本没有路登操作的空间！
如今被炒作上天的福报，已经脱离了由粮价锚定的真实价值。
发行福报契约的路登，自然赚的盆满钵满。
毕竟，这些契约他只需要制造一个信物，到期兑付2200袋粮食，就能在福报交易所以1万米索的高价出手！
这不比印钞还快？！
根本停不下来。
至于福报契约如果兑现...路登自有办法。
“我想说的重点是。”
庞格直勾勾盯着路登，一边尝试看穿对方，一边说道，说道，
“雅格家族手里有不少福报契约，准确的说，明天到期的福报契约，大部分都在我们掌握中。
雅格家族愿意给你一个合作的机会。”
说到这里，庞格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这话...未免太傲慢了。
尤其是，对路登这样的人，说出如此傲慢的话。
简直比愚蠢还要愚蠢。
一旁的艾尔则知道，对于圣裔家族的人来讲，他们肯以这种姿态，对待一个神邦公民，已经是莫大的康慨...
反正事不关己，艾尔负责看戏就行了。
如果不是场合太严肃，她甚至想让阿乌拿点没过期的点心出来。
看戏嘛，台子上吵的越热闹，看客们越高兴。
雅格家族提出的交易很简单：
路登有米索，有福报契约，缺粮食。
雅格家族有短期福报契约，不缺粮，缺米索。
双方如果联手，完全可以轻松收割整个神邦的财富。
面对如此诱人的提议，路登给出最真诚的回答，
“我拒绝。”
能一个人独享的经验，路登为什么要和人分享？
被拒绝的庞格，并不感到诧异。
他站起来，如同一名礼貌的访客，绅士地说道，
“今晚冒昧来访，是时候离开了。”
他刚走到门口，却想起什么，停下了脚步，“忘了手弩。”
路登将手弩拿起，走到门前，递给对方。
双方错身之时，庞格贴在路登耳边，小声说着，
“我有十万袋粮食...”
不管路登怎么样解决福报契约的兑现问题，
庞格很肯定一件事：对方需要粮食！
路登同样压低声音，认真说道，
“你这粮，我不能收。”
不管在任何时代，倒卖这种东西，都是要杀头的。
庞格想要卖粮，一方面是兽人来袭时，所有神邦军团都会回归神邦，临时征召的士兵就地解散，496名职业战士跟随进入神邦，打乱编制，守卫神邦。
原本5000人要吃的粮，现在换成500人来吃，需求量自然少了很多。
另一方面，这是真正和路登合作，拿出诚意的那种合作。
经过今天的长谈，庞格最大的收获，就是总算看清了路登的真实面目。
至少，看清了一点点。
路登的智慧，不在大学者，大法官之下，庞格不明白，如此一位人物，为什么会心甘情愿蜗居于此，自缚手脚？
路登在福报交易上玩的把戏，放在其他地方，效果只会更强。
他有通天的本领，却整天和米索打交道。
真不知道是神邦的幸运，还是神邦的不幸。
如果不是普若德大法官提前交代过，有大法官的目光注视着路登，庞格甚至想把对方绑回去，给自己当个参谋之类的。
强扭的瓜甜不甜，庞格不知道，但一定解渴。
路登是大法官看重的人，庞格没办法绑他回去，但双方可以强强联盟。
只要这笔买卖做成，双方一旦脏了手，彼此捏着对方的把柄，今后合作就会顺利的多。
庞格甚至觉得，自己以后不用找元老院那帮蠢货要钱了。
找路登要，似乎效率会更高一些。
被拒绝后，庞格眉头拱起，路登未免有些太谨慎了。
做这种买卖，庞格冒的风险，要比路登大十倍，百倍！
庞格都不怕，路登有什么可怕的？
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只听路登继续说道，
“但是，如果你的粮被土匪劫了，土匪又把粮卖掉...
收平民粮的胆子，尹莎家族还是有的。”
守法公民路登，今天对自己的要求依旧很严格：知法守法。
听着路登的话，庞格一时间觉得有些荒诞。
有他在，神邦内部稳如铁板，哪来的土匪？
就算有，土匪敢袭击神邦军团，袭击最精锐的军团？！
路登的建议很简单。
有麻匪，要剿匪。
没有麻匪，制造麻匪也要剿匪！
可他仔细一琢磨，发现路登说的这个法子...确实好使！
这些粮，反正他也用不上。
土匪劫了，就劫了吧。
有了思路之后，庞格低声问道，
“价格？”
路登正色道，
“当然是市场价，我是一个公正的商人！”
你把我路登当什么人了？！
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
怎么能低价收粮呢？！
庞格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路登将那把手弩递给庞格，认真叮嘱道，
“假设真的有土匪，千万不要姓张。”
张？
庞格摸不着头脑，神邦什么时候有这个姓？
既然路登提了要求，庞格不介意满足对方。
“还有最后一件事。”
倚靠在门框上，路登又一次喊住了庞格，月光下依旧是他那近乎标志性的浅笑。
路登漫不经心说道，
“如果我是雅格家族，我不会发行福报契约。”
什么？
庞格脸色微变，没听懂路登的意思。
雅格家族什么时候要发福报契约了？
退一步讲，就算雅格家族真的发了，又怎么样呢？
路登发的，圣裔发不的？
看在双方谈判进展不错的份上，路登决定多解释几句，
“福报契约的发行，是在钢丝上跳舞，随时有玩蹦的风险，我愿意为收益去冒这个风险。尹莎家族...他们只是被绑上来的。”
事实上，当贪婪宫殿找上尹莎家族时，对方只愿意为路登提供300万米索的担保额。
这件事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对于家大业大的圣裔家族来讲，像路登这样搏命赌徒一般坐上赌桌，很不体面。
路登的话，让庞格脸色再次一变。
路登如果玩砸了，他把绞绳往桌上一拍，吊死拉倒。
圣裔家族如果玩砸了...大家集体上绞架？
退一万步讲，就算没玩砸，圣裔家族赢麻了。
又怎么样呢？
赚多少米索，对圣裔家族来讲，有意义吗？
神邦？
神邦本来就是圣裔家族的！
赢回本就属于圣裔家族的东西，很骄傲吗？
到那时，圣裔家族，如何面对损失惨重的人们？
如何给神邦的人们一个交代？
路登不用给交代，因为神邦不是他的。
路登给出最有诚意的交代，就是一根绞绳。
圣裔家族呢？
如果没有异端审判所，圣裔家族的吃相难看一点，也就难看一点。
可异端审判所既然在...吃相太难看的圣裔家族，不是恶魔后裔，又是什么？
越往深处思考，庞格越感到恐惧。
他回过神，向路登微微躬身行礼，为对方的忠告，也为雅格家族的悬崖勒马。
随后，面若冷霜的庞格，没有直接坐上马车，而是解开一匹马，翻身而上，直接策马赶回家族的议事大厅。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自己那个蠢侄儿，应该快把天捅破了。
...
雅格家族，议事大厅。
平日里，小打小闹的事，在庄园里讨论。
如果事情太大，关系到整个家族的利益，则需要在议事大厅，开一场正式的会议。
此时，来恩正在大厅外踱步。
当庞格拍马赶到时，来恩依旧在等待会议的结果。
脸色不善的庞格，带着一身煞气穿越走廊，来到大厅外，
“开什么会呢？”
来恩见到来者之后，精神一喜，
“叔叔，我找到战胜路登的办法了！”
庞格冷哼一声，带着几分讥讽地反问道，
“让我猜猜，你的办法，是不是像路登一样发行福报契约？”
来恩一愣，接着又是狂喜，“叔叔，我们果然拥有同样的想法...”
他的话，突然被打断，议会大厅旁边的小门打开了。
看样子，会议结束了，应该出结果了。
一名管事行色匆匆向来恩走来。
“少爷，结果出来了！”
杰夫管事急匆匆赶了出来，脸色凝重，压低生意说道，
“族老们否决了您的提议，据说...元老极力反对...”
身为管事，他自然不能去挑拨离间雅格家族内的关系。
但是，元老如此表态，反对一个议桉，实在是反常。
杰夫管事只能硬着头皮，将实情说了出来。
说完，他才注意到，庞格竟然也在场！
议桉被拒的来恩，就像被铁锤狠狠砸了一下，整个人失神喃喃道，
“怎么会，怎么会...”
“我已经明白福报契约的真谛了，我真的明白了...”
“路登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路登赚多少...我们就赚多少...”
来恩嘴里说着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他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着庞格的袖子，急声说道，
“叔叔，你去劝一下族老，只有发行福报契约，才能战胜路登，不然的话...输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庞格脸上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一双有力的大手按在来恩肩膀上，宽慰道，
“放轻松，深呼吸，深呼吸。”
在庞格的指示下，来恩很快恢复了平静。
“这件事，交给叔叔来解决。”
庞格与来恩对视，在他的目光下，来恩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现在，咬紧牙关。”
咬紧牙关？
来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他还是照做了。
然后，庞格右手向后抬起，五指张开，一个大耳光抽了下来！
啪——
一个清脆的耳光，在空旷的空间里不断回荡。
庞格勐地发力，一巴掌，将来恩直接抽飞出去！
看着被自己抽飞的来恩，庞格拿出一张白色手帕，擦拭了一下掌间的鲜血。
他刚才那一掌力气不小，看来恩的飞行距离就知道了。
此时，脸上有清晰的手掌印，半张脸浮肿的来恩，靠着墙壁，身体无力抽搐着。
物理打击，让他大脑一片空白，脑瓜子嗡嗡地响。
被族老否定，一瞬间从众心捧月的天之骄子坠落云端成为弃子，加上庞格这一巴掌，精神打击才是对他真正的重创！
直到输的那一刻，来恩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输在哪里。
庞格将白手帕扔在来恩脸上，头也不回转身离去，只有他靴子与地面的敲击声。
许久后，走廊另一边，才传来庞格冷漠的声音，
“来恩少爷失心疯了，送去圣彼得庄园疗养。”
庞格冷冷说道，
“病好之前，就不要出来了。”
095章 凡是有的，还要加给他
昨夜，神邦无事。
无论是庞格的深夜拜访，还是路登与庞格的密谋，在整个神邦的深水潭里，没有溅起任何波澜。
很少有人能意识到，当庞格与路登因为各种利益，走上联盟这条路时，对神邦历史意味着什么。
这是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清晨一大早，雅格家族的人们带着福报契约，堵在小楼门口，准备兑换粮食。
路登选择兑现粮食的场所，却换了一个地方：
他将帐篷扎在福报交易所门口，门外排起长龙。
和昨天一样，人们拿着福报契约走进帐篷，路登和对方交割粮食，之后福报契约回收。
“冬冬——”
钟声响起，第一名幸运儿走进帐篷，手里拿着5份福报契约，每份都是2200袋粮食。
对方坐下后，路登开口说道，
“粮价2.2米索每袋，2万5米索。”
对方显然是知道规矩的，明白路登的言外之意。
这些福报契约，路登愿意以2万5千米索收购。
这人苦笑着摇头，如同机械式重复，“我只要粮食。”
这道命令，来自他背后的势力——雅格家族。
“好，那就给你粮食。”
路登丝毫不慌，康慨同意了对方的要求。
他手中的粮食，能将今天所有的福报契约兑现。
至于明天？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那人将5份福报契约递给路登，起身后，跟着一名管事去不远处的粮仓。在那里，自然会有人给他1万1千袋粮食。
在神圣法典的注视下，没有人敢公开违约。
“冬冬——”
钟声再次响起，下一位福报契约的拥有者，走近了帐篷。
这段时间，小额的的福报契约，基本上被路登用米索消灭干净了。
即使有少数人，坚持要拿走粮食。
这部分缺口，路登也能从市场上买回来。
路登往外兑现粮食的同时，尹莎家族在市集上，依旧缓慢的收粮。
大户们不肯卖粮，可城外的人们，各家各户，手里多少有些余粮。
尹莎家族开的价格，比市场价略高一点点。
对于这些人来讲，卖粮给尹莎家族，不需要有任何犹豫。
只是，快子搅不动空碗。
和路登发放的天量福报契约相比，从市集上收来的些许粮食，只是杯水车薪，无法解决根本性问题。
整个上午，大部分的对话都是枯燥乏味的。
艾尔只是重复着敲钟，路登重复提出同样的要求，得到重复的拒绝...
有时候，艾尔恍忽间，甚至觉得每一个走进帐篷的人，都是一模一样的。
艾尔以为，今天上午就会在这枯燥的重复中结束。
一名满头大汗的秃顶商人，闯入了帐篷。
他手里攥着一张福报契约，就像溺水的人捏着救命稻草，眼神局促不安，整个人紧张无比。
光是从门口走到椅子，这短短两步路，似乎都抽空了秃顶商人的全部力气。
坐下之后，他甚至顾不上擦汗，没等路登开口，抢先说道，
“路登先生，我听前面的人说，福报契约可以直接换成米索？！我只要5000米索！”
路登双眼直勾勾盯着对方，就像盯着腐尸的秃鹫，眼神中的贪婪浓郁到近乎溢出。
路登开口拒绝道，
“不可以。”
什么？
那名秃头商人，和艾尔同时露出了震惊的表情，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路登拒绝了？！
2200袋粮食，换5000米索，对路登来讲，绝对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称之为福报也不为过。
路登先生，为什么要拒绝送上门的福报？
换做以前的艾尔，肯定会小声询问路登先生，争取劝一劝对方，做出正确的选择。
今非昔比。
艾尔已经成熟了，是一个合格的旁观者，偶尔还能跟上路登先生的节奏。
如今的她，第一反应则是：路登先生为什么要拒绝？
因为拒绝能让路登先生利益最大化吗？
沿着这条思路，艾尔开始思考。
拒绝对方的提议，坚持用粮食交割，而不是米索。
那么，秃顶商人就会面临两个选择：
1.要么将粮食拖到市集上，以市场价，甚至低于市场价出手，筹钱偿还债务。
2.要么债务违约，粮食会被债主收走。未能偿清的债务，由其他资产偿还。
看上去，似乎两个选择都和路登先生无关。
如果多加一个前提条件，事情就会变得完全不一样：
秃顶商人的债主...如果就是路登先生呢？！
他欠着路登先生的钱，必须今天偿还！
本来，高额粮价可以让秃顶商人轻易偿还债务，甚至小赚一笔，相当于空手套白狼。
秃顶商人万万没想到，粮价竟然崩了！
本来，粮价崩了，秃顶商人面对即将到来的债务危机，毫无办法，只能坐吃等死。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又一村。
福报交易所成立了！
他用2000袋粮食换来的福报契约，竟然价格节节攀升，很快涨到了1万米索！
本来，福报契约涨到7000米索的时候，秃顶商人就把手中的福报契约卖掉了。
但是，
他看福报契约的涨势很好...
7000米索卖掉的东西，价格直线上涨。
7200...7500...7800...
整个福报交易所，所有人都在讨论，福报契约一定会涨到1万米索！
在周围人的鼓动下，红眼的秃顶商人丧失了理智，在8000米索的时候，又买了一张福报契约！
最后，收盘的时候，福报契约果真涨到了1万米索！
赞美神圣法典！
事情如果到此为止，秃顶商人的结局是美好的。
他能带着1万米索回家，能够从容应对上门收账的债主，也许会小亏一点，但还不至于伤筋动骨，倾家荡产。
但是，
世事无常，最无常在于——事与愿违。
秃顶商人没有卖福报契约。
他想着，既然能涨到1万米索，1万1呢？
只要涨到1万1千米索，他就卖掉手中这张福报契约，一定会卖掉！
抱着这样的妄想，秃顶商人迎来了现实的一记重拳！
一个内幕消息，毁掉了一切。
他持有的福报契约，从1万米索狂跌到6000米索！
这可是他拿8000米索买来的东西，怎么能只卖6000米索？！
秃顶商人没有及时止损，或者说，他根本没有这个概念。
他忘了自己是如何离开福报交易所的。
失魂落魄的他，游荡在神邦街头，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今早，秃顶商人又去了一趟福报交易所，他手上这张福报契约，已经从6000米索跌到5000米索了...
而且，根本没有成交！
秃顶商人近乎被逼到了绝境！
他还有最后一点希望！
如果，如果路登先生没有足够多的粮食，就要赔付他2万米索！
带着着近乎偏执的幻想，秃顶商人走进了帐篷，希望看到2万米索摆在桌上...
可惜，并没有。
路登不仅不愿意给他米索，甚至坚持要给他2200袋粮食！
“我要粮食有什么用啊！”
秃顶商人哀嚎一声，扑了上来，死死抓着路登双手，哀求道，
“求求您，发发慈悲吧，2.3米索，不，2.2米索一袋！您2.2米索一袋，把这些粮食都收了吧！”
他真的很需要米索！
2200袋粮食扔给他，秃顶商人连找人搬运的米索都出不起，更别提拉到市集上去卖。
想要一天把这些粮食卖光，又不知道要费多大功夫，亏多少米索！
路登的态度，却依旧是冷冰冰，如同铁石心肠一般，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对方。
“不，请您跟着这位管事，去领取您的2200袋粮食，那才是你的福报。”
福报契约上，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
借粮还粮，天经地义！
最后，秃顶商人是被两名卫士架出帐篷的，双腿瘫软，连路都走不成。
他嘴里喃喃着，“完了，全完了...我会变成奴隶的...”
被秃顶商人这么一闹，门口的长龙也略有骚动。
他的遭遇，很快传遍了长龙和福报交易所，人群陷入茫然、同情、怜悯....最终沉默。
他们也不知道，一个好端端的人，勤劳能干的人，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
为什么，辛苦积攒二三十年的家业，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就连艾尔，都眉头微颦，有些于心不忍。
可是，艾尔很快想起来路登曾经说过的那件事。
当割韭菜开始时，所有人都是韭菜，圣裔，富豪，老农....
哪怕路登只收割圣裔家族，被收割的圣裔家族也会去收割富豪，富豪会去收割老农...
路登的所作所为，只是把这个过程，稍微加速一些罢了。
同样是吃人，吃相好看还是不好看，讲究还是不讲究，有时候，没那么重要。
不会改变吃人的本质。
艾尔还有一件事不明白，忍不住开口问道，
“路登先生，如果以市场价交易，我们赚的更多？”
刚刚秃头商人的表现，艾尔毫不怀疑，只要能把粮食变现，路登可以狮子大开口，很宰一刀。
对于那些不缺钱的人，来自雅格家族的人，路登愿意用米索换粮，甚至是溢价购买！
怎么到了秃顶商人这里，路登先生却咬死了，只愿意给粮，不肯给米索？
对于艾尔这个疑惑，
路登当即想到《新约》上着名的两句话，情不自禁念了出来，
“凡是有的，还要加给他，叫他有余。没有的，连他所有的，也要夺过来。”
096章 接下来，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路登的话，如同平地惊雷，震地艾尔耳聋发聩，甚至不顾礼节，小嘴微张，久久无法闭合。
这两句话初闻不觉有异，架不住一琢磨，就听出其中的恐怖之处。
概括起来就是八个字：
富人越富，穷人越穷。
人们总会漠视眼前发生的残酷真相，哪怕时时刻刻都在发生这类的事，也能保持麻木。
若是有人一针见血道破，那便捅破天了，他们突然无法接受了，就像木偶泥塑点睛了一般，眨眼便活了过来，拥有了常人的情感，并毫无障碍地共情了起来。
有些事，可以做，但不能说。
过去八百年，神邦里，本就是富人越富，穷人越穷，圣裔越圣裔的局面。
可当路登向艾尔揭开创伤下血淋淋的现实时，一种无力的绝望，笼罩了艾尔全身。
她彷佛看见一只巨大贪婪，胃口永远得不到满足的巨兽正在大快朵颐，将面前所有的美食都塞入嘴里，囫囵咀嚼几下，甚至看不见喉咙有任何吞咽的动作，就开始继续塞食物...
而巨兽身旁，围绕着各类体型远小于它的怪物，巨兽指缝掉落的食物残渣会被这些怪物疯抢，挣得头破血流，只为了多吃上一口。
在更远的地方，无数勤勤恳恳的蚁兽正在忙碌，不断将食物送上餐桌，送到巨兽面前，生生世世，皆是如此。
有些蚁兽，一不小心被巨兽连带食物一起吞入腹中，只能怪自己倒霉。
有些怪物饿极了，也会不顾秩序，扑杀上来，直接杀死蚁兽，抢走食物。
有些蚁兽，在搬运食物的过程中，自己一点点偷吃着，当它们偷吃够了，变回化成新的怪物。
老的巨兽总会死去，在分食巨兽尸体的饕餮盛宴中，会诞生新的巨兽...
当尘埃落定时，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丑陋，贪婪，真实...骇人。
换做以前的她，甚至无法接受这样的真实。
艾尔尝试着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
路登略微有些惊讶，打量着艾尔，好奇问道，“你看见了什么？”
“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艾尔强撑出一个笑容，甚至主动解释道，
“相传爱圣晚年也常看到幻觉，也许这就是达圣所说的遗传吧。”
对于这个说法，路登没有评价，只是笑了笑，没有评价。
第一，艾尔不是圣裔的后代，更不是爱圣后裔。
路登在神邦呆了小半年，至今为止，他只找到了一位圣人后代——阿乌。
【慧眼识珠】在这方面的可靠性，非常可靠。
十三圣裔家族的人，路登差不多都见过，至今一个真正的圣裔都没见过！
这件事，有些奇怪。
这场十三家族的狼人杀，不仅没有狼人，还没有神职，全特么是平民卡...
第二，路登可以肯定，爱圣绝对没有幻觉这个毛病。
不过...路登好像记得，启云王国有一条律法：【继承精神病人的遗产，不需要缴纳高额的遗产税】。
如果是为了避免遗产税，给自己弄一个医生认证的精神病证明...
听上去，像是爱圣能做出来的事。
这个小插曲，很快被两人抛之脑后。
午餐时，看着盘子里的牛排，路登微微皱眉，“怎么全是肉？”
艾尔很认真地解释道，
“为了兑现福报契约，粮食吃紧，尹莎家族的人勒紧裤腰带，最近能吃肉就吃肉，不浪费粮食。”
似乎是为了证明艾尔的话，连给阿乌准备的午餐都是牛肉，虽然是边角料，依旧是货真价实的牛肉。
路登：......
勒紧裤腰带，只能吃肉？
这个说法，让路登满脸黑线吃完了午饭。
尹莎家族和他捆绑在同一条战船上，路登帮对方解决了异端审判所这个麻烦，相当于救了尹莎家族一命！
同时，路登所发行的福报契约，绝大多数都用尹莎家族的资产做抵押。
如果福报契约违约，第一个被送上绞架的，当然是罪魁祸首——路登。
紧随其后的，就是尹莎家族！
当然，尹莎家族的帮助，并非无偿的。
如果路登真有办法把所有福报契约兑现，尹莎家族也能从中分一杯羹，获利不少。
在强大的利益捆绑下，双方自然共进攻退。
吃完午饭后，艾尔很快敲响桌上的小钟，让下一位人进来。
如今，路登甚至不需要说话，阿乌会帮他举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成交价格。
如果对方同意，可以将福报契约放下，带着5000米索离开。
如果不同意，则会和之前的流程一样，有人负责带着他去领粮。
一个又一个人进入帐篷，接着离开。
绝大多数人，都带走了粮食，只有很小一部分人，选择拿着米索走人。
下午的时间，艾尔见到了更多像秃顶商人那样的存在，他们痛哭流涕，想尽一切办法，想要说服路登，求着路登把粮食换成米索，好让他们去偿还即将到期的债务。
这些投机分子，在路登发放福报的时，看准了其中的商机，不仅把自己全部的家产砸入了福报契约，甚至主动借钱，去购买粮食，换取福报契约，以获得更大的收益。
俗称：杠杆。
如今，粮价暴跌，预期收益灰飞烟灭，甚至连本金都亏损不少，这些聪明人的处境立刻微妙了起来。
如果给他们一点时间，让他们想办法周转一下，说不定还能把局面盘活，至少损失会少一些。
巧了，他们的债主，最喜欢干的就是——晴天送伞，雨天收伞。
当初借钱时，约定的就是七天还款！
那时候，人们还沉浸在高粮价的幸福之中，等福报兑现，粮食一转手，轻松就能换成米索。还掉债务，剩下都是自己赚的！
高粮价的泡沫，破碎了。
福报契约的泡沫，破碎了。
现实连续给了他们两记重拳，路登还不忘踩上两脚。
左手，路登把应给的粮食，硬塞到对方怀里，坚决用粮食兑现福报契约。
右手，原本低息放贷那些人，已经堵在家门，索要米索。
一开始，看到这些人的悲惨遭遇，艾尔还会有些许怜悯。
可每当她动了恻隐之心，艾尔眼前似乎都能浮现那幅巨大的幻觉，栩栩如生。
这些聪明人，投机取巧的人，痛哭流涕的人，只是争夺食物失败的怪物罢了。
他们兴高采烈地踏入捕食者的陷阱，准备开启一场新的饕餮盛宴，却不知道，自己才是猎物。
艾尔相信，如果今天违约的事尹莎家族，对方的嘴脸立刻会飞速转变，原本的可怜立刻就变成可恨...
她内心最后一点怜悯也荡然无存，无法与眼前的人们共情，甚至无法装出一副同情的模样。
路登显然注意到了艾尔的变化，微微点头，随口感慨道，
“控制自己的共情能力，艾尔小姐，您身上总算有点和智慧沾边的东西了。”
艾尔默默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会路登的嘲讽。
她注意到，这些投机分子大多排在队伍的末尾，基本上是当天最后兑现的。
艾尔很快想明白其中的关节。
前面的人用福报契约将路登手中的粮食换走。
也就是说，越靠后，路登违约的可能性越大！
这些投机分子心底还有些许侥幸，万一自己是幸运儿呢？
可惜，他们的愿望都落空了。
直到深夜，所有福报契约才兑换完毕。
艾尔盘算道，“账册上应兑付268份福报契约，实际兑付257份...有11份的主人没来兑现？”
这个小细节，艾尔没有太在意。
对他们来讲，这当然是个好消息。
对方没有及时兑换福报契约，按照约定，视为违约，路登只需要偿还对方一定的粮食，或者当时粮价的米索。
借2000袋粮食，就还2000袋粮食，路登也可以选择还4400米索。
对方没有选择的余地。
谁让你违约了呢？
在设立福报契约的条框时，路登和所有起草人一样，在法律允许的情况下，尽可能保障自己的利益。
和之前一样，每一份福报契约兑现后，路登都会立刻制造一份新的福报契约，放到福报交易所寄售。
收盘时，艾尔注意到，福报契约的价格已经涨到了12400米索！
人们相信，尹莎家族的粮仓，已经见底了。
人们更加愿意相信，路登先生无法兑现福报契约，即将违约！
人们尤其愿意相信，真正的福报，马上就要来了！
就是在这样的共识中，福报契约从1万点的高价，冲击到了12400米索！
如果不是路登一直向市场投放福报契约，这个价格，还能更高！
他卖了足足两百多份福报契约！
每一份，刚出现在交易所，就被哄抢！
艾尔从来不知道，原来神邦的有钱人这么多。
靠着福报交易所，路登今天一天，净收入数百万米索！
如果不是有贪婪宫殿的钳制，路登还能挣更多！
“差不多够了。”
路登盘算着手里的米索，去掉和各家分利的情况，基本的资产积累已经够了。
倒不是路登的胃口变小了，他的胃口依旧能把自己撑死。
而是，尹莎家族没粮了！
如果路登再不出招反杀，被反杀的就是他！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当晚，神邦无云，一夜无事。
福报契约兑现的第三天。
只要闲着的人，都聚拢在福报交易所门口，静静等待着。
近乎所有人都知道，路登先生没有粮食了！
而每份福报契约，2200袋的那种，一旦违约，需要赔付2万米索！
受这个消息影响，开盘后，福报契约的价格直线飙升，一口气涨到了1万5千米索！
也是这个时候，路登把手里仅剩的福报契约都卖了出去！
这是最后的疯狂了。
所有人都在等。
等福报契约违约！
等真正的福报降临！
后知后觉的人，此刻才反应过来，原来这特么是福报啊！
帐篷里，
送走一人后，艾尔开口了。
“路登先生。”
艾尔听着身后的福报交易所热闹无比，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面前的账册。
这一摞厚重的账册，如今翻到了尽头，只剩下最后浅薄的一页。
尹莎家族的粮，见底了。
艾尔伸了个懒腰，嘴角带笑，甚至带着几分惬意说道，
“再兑现10份福报契约，我们就没粮了，一粒也没有了！”
哪怕没有出去看，艾尔也知道，帐篷外排队的，绝对不止十人！
尹莎家族的粮，用完了。
然后呢？
艾尔知道，路登先生肯定有办法翻盘，解决掉看似不可能解决的问题。
她打趣道，“路登先生，您不会准备用一张纸条解决粮食的亏空吧？”
听到这话，帮忙打下手的阿乌会心一笑。
谁曾想，路登真的掏出来一张纸条。
艾尔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
路登将纸条递给艾尔，告诉对方，“念出上面的内容。”
艾尔接纸条的手有些微微颤抖，
“真的，真的有这个必要吗？”
路登强调道，
“生活要多一点仪式感。”
最终，艾尔只能屈服于路登之下，将纸条打开，富有感情地念出上面的内容，
“路登先生，请开始你的表演。”
路登微微欠身，非常绅士，且非常谦虚地说道，
“接下来，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097章 谁赢，他们帮谁
见证奇迹的时刻？
艾尔和阿乌面面相觑，奇迹？
众所周知，神邦共和国只有一个奇迹，那便是神邦本身！
他们也确实很好奇，路登先生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翻盘，解决掉如此庞大的粮食缺口。
如果路登能将一袋粮食，变成一百袋，一千袋，那确实是货真价实的奇迹。
显然，路登做不到。
正如路登所言，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守法公民罢了。
路登的操作，每一个普通人都可以效彷。
不仅是他们好奇，连带着福报交易所里的人，福报契约的持有者，看热闹的乐子人...
整个神邦的人，都很好奇！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路登先生时，很少有人注意到一件事：
雅格家族，早就开始在福报交易所寄售福报契约了。
听说，雅格家族的来恩少爷突然失心疯了，被送往圣彼得庄园疗养。
那可是一个可怕的地方，仅次于异端审判所。
进入异端审判所的人，有时还能走出来，哪怕不是完整地走出来。
可圣彼得庄园？
那里全都是疯子！
从圣彼得庄园开出来的马车，大部分直奔墓园而去，马车上的乘客获得了最终的宁静。
一条龙服务了属于是。
雅格家族如今换了一个管事在台前操作，负责所有与福报契约有关的买卖。
如此庞大的生意，如此恐怖的金额，竟然交给一个管事？！
这不是儿戏吗？
今早，在杰夫管事的指挥下，雅格家族将手中的福报契约，一点点抛售，尽可能高价变现。
在来恩少爷‘疯’之前的那一晚，他曾从无数草稿纸中，推演出了路登会如何翻盘，抓到了稍纵即逝的灵感。
也正是因此，他才会连夜要求召开族老会议，希望族老们批准，雅格家族像路登一样发行福报契约。
用来恩少爷的话来讲，这是雅格家族唯一翻盘的机会了。
作为仆人，杰夫管事旁听了这场最高级别的家族会议。
对于来恩的提议，大部分族老是意动的，他们觉得，既然路登能挣这个米索，雅格家族为什么不能挣？
又有谁能拒绝米索的诱惑呢？
元老能。
雅格家族的元老，在会议上力排众议，毙掉了来恩的提桉。
有族老站出来，毫不客气地指责道，
“也许以您的智慧很难理解，如果不按照来恩说的做，我们最后会亏损多少米索！”
元老的回应则理直气壮，
“怎么，我雅格家族亏不起这个钱吗？！”
绝杀，无解！
虽然元老只是吉祥物，但在家族内部的会议上，元老象征性地拥有一票否决权。
毕竟，也是个顶级吉祥物。
之所以说是‘象征性的一票否决权’，是因为元老一般根本不会动用。
大部分议桉，元老根本听不懂。
能被元老听懂的议桉，基本不可能通过。
谁能想到，在做空大战如此关键的时刻，来恩为雅格家族找到了唯一的破局之法，竟然折在元老手里！
议桉的否决，元老的背刺，庞格的一巴掌...
来恩感觉，自己彷佛看见一栋高楼缓缓崩塌，却束手无策，无能为力。
于是，来恩真的‘疯’了。
在送去圣彼得庄园的路上，来恩一直躺在马车角落，一言不发。
杰夫管事用冰块帮来恩敷脸，试图减缓他的疼痛，甚至主动要求留在圣彼得庄园，伺候来恩少爷。
马车在圣彼得庄园门口停下，训练有素的医生已经等候多时。
来恩含湖不清地说道，
“卖，卖，卖...”
杰夫一愣，没明白来恩少爷的意思。
来恩死死抓着杰夫的手臂，五指甚至勾出一道道血痕，
“都卖掉...都卖掉...”
那些福报契约，如果不及时卖掉，会变成绞绳，勒死每一个人！
这些话，来恩没有说。
他很清楚，如果自己这么说，肯定会被认为真的疯了。
来恩只能用最简单有效的语言，向杰夫传达信息。
接着，他就被训练有素的医生带走了。
杰夫这才恍然大悟，来恩少爷是让他把福报契约都卖掉！
杰夫忍不住摇头，脸上浮现出一个无奈的笑容，笑容里满是苦涩。
这么大的事，他一个管事，怎么可能做主呢？
杰夫万万没想到，当晚，他还没睡醒，就被两名壮汉从床上架起来，扔到了庞格面前。
雅格家族的族老已经决定，让庞格来收拾这一次的烂摊子。
庞格懒得管，便指派杰夫管事来处理。
于是，这才有了第二天，雅格家族偷偷卖福报契约的一幕。
杰夫不知道，路登如何才能翻盘。
杰夫也不知道，来恩少爷为什么要让自己卖福报契约。
杰夫只知道一件事：他既然是雅格家族的仆人，那便忠于雅格家族。
少爷让他做什么，他做就是了。
但是，雅格家族拥有的福报契约实在是太多了。
如果一口气砸向福报交易所，福报契约的价格会立刻崩盘，雅格家族无法回本，反倒白白便宜了路登。
杰夫只能一点点寄售，控制着出货节奏。
直到...路登走出那顶帐篷。
看到路登的瞬间，杰夫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眼前这个男人，虽然带着浅笑，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可在杰夫看来，比恶魔还要恶魔！
简直就是恶魔！
看着路登一步步向福报交易所走来，杰夫很快从慌乱之中挣扎出来，强行恢复镇定，咬着牙说道，
“不管手里有多少福报契约，以市场指导价寄售！”
他知道，再不卖...就来不及了！
杰夫的童孔微微颤抖，被恐惧笼罩，被恐惧支配。
这是对未知的恐惧。
哪怕只是窥探到路登计划的一角，来恩少爷就陷入彻底的疯狂。
杰夫不知道，如果事情真的发生在自己面前，他能否承受住。
路登很自然地走进福报交易所，在万众瞩目之下，走到了交易柜台，认真说道，
“你好，我想寄售福报契约的债务。”
他说什么？
人群陷入死一样的沉寂，很多人没有听懂路登这句话的意思，而听懂的人面如死灰，如丧考妣。
整个福报交易所，只有路登的声音在回荡。
“这份2200袋粮食的债务，我想以5600米索的价格寄售。”
说着，路登拿出福报契约另一半的信物，放在柜台上。
人群开始出现躁动，有人不满的呵斥道，“这怎么能卖呢！这是不合法的！”
“对！不能卖！不能卖！”
这些足够聪明的人，已经反应过来，如果允许路登这么做，到底会发生什么样恐怖的事情！
面对人群的呵斥，路登反问道，
“如果福报契约的债权可以交易，为什么债务不能交易呢？”
一个能同时交易债权、债务的福报交易所，才是完整的福报交易所。
也是路登要创办福报交易所的初衷。
图穷匕见。
众人又一次陷入沉寂。
福报契约，分为两头，债权人和债务人。
事实上，市面上如今流通的福报契约，最初的债务人是路登，债权人某种意义上也是路登...
他先把债权卖了，如今，又要把债务卖了。
来自贪婪宫殿的法官，面无表情，似乎早就收到了某种提示，此刻声音毫无波动，冷冰冰说道，
“可以交易。”
手脚勤快的小伙，立刻在黑色石板上用粉笔写下一行字：
“寄售，福报契约（2200袋），今日，5600米索。”
此时，已经有一半的人，脸色苍白，手脚发冷。
人群里最后方，传来一个大嗓门，询问道，
“请问，是不是我有2200袋粮食，就能来这里换5600米索？”
这笔买卖，利润可不小哦！
根本不用路登回答，艾尔用尽全身力气，不顾淑女形象地回答道，
“是！”
很快，这个消息传遍了市集：
拿2200袋粮食，可以在福报交易所换5600米索！
这个价格，是高于市场价的！
福报交易所里的人们，又是一阵躁动。
“凭什么只卖5600米索！我可是花1万3米索买来的福报契约，你凭什么只卖5600米索！”
“就是！你应该卖1万5600米索才行！”
“大家不要慌！不会有人买债务的！”
“福报契约的下跌是阶段性调整！他没有这么多粮！”
“......”
这些多少有点气急败坏的声音，被陷入狂喜的艾尔自动忽略。
哪怕是她，也已经猜到了即将会发生什么。
福报契约的债务，可以在福报交易所交易，路登只需要支付足够的米索，就能在神邦换来足够的粮食，来兑现所有福报契约！
原因很简单：谁能拒绝赚更多的米索呢？
当初发福报契约的时候，艾尔曾见过，人们用5袋10袋拼凑出2000袋，来和自己交易。
如今，以高于市场价去出售福报契约的债务，自然会有人以同样的方式去筹粮，赚取其中的利润！
在发行福报契约的时候，路登算准了其中的时间节点。
兑现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这几天的福报契约，其实是最少的！
想要靠着市场来满足这些需求，并不难，看市集的反应，今天肯定能度过！
市场上大量的福报契约，都是期限更长的。
他们以为，时间会变成勒死路登的绞绳，却未曾想过，路登一直是时间的朋友。
退一步讲，就算5600米索，路登收不来足够多的粮食，他完全可以提高价格！
5700？5800？6000？
总有人会心动，总有人会卖粮！
当然，这还是远远不够的。
出售债务这件事，杀人诛心之处，在于打破了所有人的共识！
给他们浇了一盆冷水，让他们清晰认识到，自己高价收来的福报契约，可能真的只值2200袋粮食！
拿1万5千米索，去买2200袋粮食？
疯了吧！
尤其是黑板上5600米索寄售的价格，一遍又一遍打着众人的脸，告诉他们，福报契约的真实价值到底是多少。
路登甚至不可能多出1米索！
及及可危的共识，被打破了！
无数人涌向柜台，开始疯狂抛售自己手中的福报契约...
一双无形的手，会将路登亲手送上这场做空大战的胜利！
看着局势一片大好，艾尔感慨道，
“这家伙，喊话真及时啊！”
一旁的阿乌小声滴咕着，
“这是路登先生花1米索请的托，让我专门挑了一个嗓门最大的。”
艾尔：.......
听上去，像是路登先生能做出来的事。
路登将自己今天需要兑现的所有福报契约，都放在交易所寄售。
只要任何人带着2200袋粮食来，都可以领走5600米索！
还没等艾尔向路登先生献上赞美，一名管事，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路登先生！”
他还没来得及把气捋顺，就急声说道，
“市集上...市集上有一伙人，要卖我们15万袋粮食！”
说话时，管事眼神里有些担忧，在大庭广众下又无法开口。
那批卖粮食的人，个个凶神恶煞，浑身杀气，手臂上多是伤疤，十指也罕有耕种的迹象，反倒是像职业战士。
这样一伙人，突然拉着15万袋粮食出现在市集上，直奔尹莎家族来，要求以市场价卖掉所有粮食。
这帮胆大包天的家伙，卖的该不会是....
再往下的事管事就不敢想了。
对方穿着平民的衣服，用着平民的车，装着平民的粮。
那他们就是平民！
今天就算是大法官来了，他们也是货真价实的平民！
神圣法典在上，管事这辈子都没如此紧张过。
艾尔则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如此戏剧性，峰回路转。
路登先生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竟然引发了雪崩似的连锁反应！
福报契约债务在福报交易所的热卖，福报契约价格的崩盘，从天而降的海量粮食......
一切都好起来了！
路登先生就像一个魔术师一样，不，应该说是魔法师！
只是眨眼的功夫，局势就被彻底逆转了！
兴奋之余，艾尔也忍不住有些遗憾。
如果这十五万袋粮食能早一些来，完全可以帮路登度过之前最难熬的时间，将福报契约崩盘的时间往后拖延一二。
路登能卖更多的福报，赚取更多的米索！
可惜，来不得。
庞格这批粮食，只可能在路登翻盘之后出现。
不早不晚，不急不缓，恰到好处。
路登点头，认真说道，
“把粮都收了，市场价，有多少，买多少。”
有了这15万袋粮食，不管福报契约的债务能否卖掉，路登这几天都能安然度过！
不过，眼下瞧市集的反应，这批粮食有没有，已经不会影响做空大战的胜负了。
路登做空粮食，赢了一次。
做空福报契约，又赢了一次。
简称：双赢。
一份2200袋粮食的福报契约，路登在福报交易所以1万多米索的高价出售，如果真能用粮食兑现福报契约，路登的利润率在100%以上！
就拿最后一份福报契约来谈，
路登以15600的价格卖掉，再将福报契约的债务以5600米索卖掉。
这一进一出，就是1万米索的利润！
整个过程中，最美妙的地方在于，路登是没有任何成本的！
他只是制造了一个福报契约，先以高价卖掉，将米索拿到手，再从中拿出一部分米索，将自己的债务转移。
当债权、债务都被路登转移给别人，这个福报契约和路登再无半点瓜葛。
而他手中的1万米索，却是实打实的盈利！
如果不是贪婪宫殿临时出台规定，限制了路登的操作空间，这个雪球他还能滚的更大！
当然，如果雪球滚得太大，最后的收场...也会很难看。
现在只是福报契约崩盘，如果放任路登无止境地滚雪球，这个无底的黑洞会吞噬神邦的每一枚金币，每一枚米索！
总之，眼下的局面已经十分清晰：
福报契约，被路登成功做空了。
原本看多的那批人，随着福报契约价格的暴跌，浮盈立刻烟消云散，很快就开始亏损！
人们争先恐后地割肉，很快形成了踩踏，每一个人都想踩着别人逃离这个绞肉场，最终的结果就是所有人一起在无尽的深渊里沦陷。
再加上，最大的庄家，福报契约的主要持有者——雅格家族，嗅觉灵敏，早就预感到了共识即将破碎，已经开始偷跑，
新的共识诞生后，福报契约的价格一路狂泻，根本刹不住车！
14000米索...12000米索....9800米索...8500米索....
当福报契约价格跌到一定程度后，路登甚至不需要出售福报契约的债务，可以直接回购福报契约。
事情走到这一步，哪怕换艾尔来操盘，也是稳赚不赔的局面，无非就是赚多赚少的区别。
福报，如约而至。
每卖掉一份福报契约的债务，路登的浮盈就转变为实际盈利，米索实打实地落入他的口袋之中。
路登看着福报交易所里涌动的人头，又看了看远方更加热闹的市集。
人与人的情感有时还是会联通的，路登不觉得他们吵闹，甚至很享受这种喧杂的氛围。
眼前的神邦，总算有些当年启云王国的影子了。
果然无论多少年过去，无论发生什么事，人们还是最初的模样，没有一丝丝改变。
艾尔小姐觉得，这种历史的关键时刻，大获全胜的路登先生应该说点什么才对。
气氛既然烘托到这里了，路登也只能恭敬不如从命。
长出一口气，路登感慨道，
“看，谁赢他们帮谁。”
098章 吊死那个路登！
路登返回帐篷时，艾尔甚至准备好了庆祝胜利的美酒。
迎着艾尔的目光，路登叹了口气，
“最忌讳半场开香槟这种事了。”
半场开香槟？
艾尔听不太懂路登先生的话，不过她并不在意。
反正，路登先生的嘴里，总是能冒出各种稀奇古怪、令人难懂的话。
不过，从路登的表情和肢体动作上，艾尔还是能判断出一些东西。
艾尔有些疑惑问道，
“路登先生，我们不是已经赢了吗？”
路登将福报契约的债务寄售在福报交易所，每份5600米索。
只要拿2200袋粮食，在福报交易所就能换5600米索！
这个消息迅速传遍神邦，甚至连带周围的乡村，传到每一个老农耳中。
加上庞格卖的15万袋粮食，最近几天的福报契约，路登没有任何兑现压力！
最重要的一件事：福报契约的价格，已经崩盘了！
早上最高时1万5米索的福报契约，此时已经跌破了7000米索！
就算路登现在出手，用米索把所有福报契约买回来，他依旧能有盈利。
被狂热情绪吹捧上天的福报契约，此刻被另一种狂热情绪疯狂踩踏着，价格狂跌不止。
在艾尔看来，已经大获全胜的路登，接下来只需要注意吃相优雅一点。
应该没有其他麻烦...了吧？
“赢了？”
路登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
“真正的利益划分，才刚开始了。”
路登已经向神邦证明了，挣米索的能力，他有。
能否保下这些米索？
那就要看路登自己的本事了。
在整个福报契约的过程中，路登一直是进攻方，圣裔家族却没有组织过像样的反攻。
原因很简单：
路登挣的米索，不是他自己要的。
路登从一开始就上了大学者这条船，之后更是和贪婪宫殿达成了某种契约之外的合作。
圣裔家族这边，也有尹莎家族和路登站在同一阵线上。
更别提，整件事处处都有异端审判所的影子。
在尘埃落定之前，圣裔家族都会保持克制，足够的克制。
这不是对路登的尊重。
而是对大学者、大法官、异端审判所，对神邦运行了八百年游戏规则的尊重。
庞格进城第一天，就告诉了来恩。
如此重要的事，他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被扔在最前面，本身就足以说明圣裔家族的真实态度。
他们不是要米索吗？
那就给他们米索！
在名和利之间，圣裔家族永远会选择名。
因为对他们来讲，拥有好的名声，保全圣裔之名，米索早晚会走进他们的口袋。
没了米索，无非就是一顿饭吃上好牛排，还是次一等牛排的区别。
如果丢了名，就算异端审判所放过他们，没了圣裔之名庇护，上哪去挣米索？
靠自己的双手劳作？
别开玩笑了。
圣裔老爷们都很清楚，自己生来就是享福的命。
最苦命的圣裔，下场也是去元老院，当一个吉祥物。
劳作这种事，还是让更适合的人去做吧。
艾尔始终无法看透一点，这场做空战争，根本不是路登与圣裔家族的战争。
而是大学者、大法官们，在向圣裔家族要钱！
路登只不过是割韭菜的那把镰刀罢了。
路登存在的意义，是让所有人体面。
圣裔家族体面地亏钱，大学者们、大法官们体面地收钱。
在整个过程里，路登做的越多，最终利益划分时的话语权就会稍重一些。
也仅此而已。
美酒，路登一滴也没喝。
此时，又有管事赶了过来，得到许可后走进帐篷，小声汇报道，
“路登先生，市面上多出来了不少粮，都是陈粮，品质一般，而且现在，我们这...”
福报契约的崩盘，已经近在眼前。
如今粮价虚高，对方粮的品质又一般。
尹莎家族完全没有大量收粮的动机，留些自己足够吃的就行。
管事面色为难，如果不经请示，花大价钱买了这批粮，最后挨骂的还是自己。
“不管多少粮，全收了。”
路登十分认真叮嘱道，
“以市场价收购，不能有任何压价！”
管事连忙点头，如同小鸡啄米一样，
“明白！明白！”
他只是负责办事的，不需要为这些大人物做决定。
打发走了管事，路登看向艾尔，叹了口气，
“看，蛋糕刚到手，分蛋糕的人就来了。”
陈粮，大量出手...
据艾尔所知，整个神邦，除了十三圣裔家族，那就只剩下一个地方有这种积粮：
刀耕殿，格罗特尼大法官，主管暴食之罪。
以虚高的粮食价格，处理掉仓库里的积粮...
只能说路登小亏，格罗特尼大法官小赚。
如果路登先生口中的分蛋糕，都是这种小打小闹的话，艾尔觉得，事情可能还没有这么糟糕？
这世上总有很多事会超出艾尔的想象。
前面一名管事还没走多久，又有人匆匆赶来。
古雷甚至没来得及询问，就不顾礼节，直接闯入了帐篷内。
“路登，你有麻烦了！”
古雷没有往日的从容，急声说道，
“大学者七想要召开会议，讨论福报契约是否符合神圣法典！”
路登似乎早有预料，没有任何慌张，反问道，
“是你自己来的，还是你老师让你来的？”
古雷一愣，脱口而出，“我自己来的。”
“好，那我清楚了。”
路登眼皮微微下压，明白事情还没有走到最糟糕的地步。
大学者三，还没有向自己发出预警的信号。
双方暂时还会维持默契。
路登很清楚，对于大学者来讲，自己还有价值。
区区几百万米索，还干不成大学者们想做的事。
路登沉吟片刻，又提出一个问题，
“如果大学者一致认定福报契约违法，等待我的，会是什么下场？”
古雷回答道，
“很大概率你会被剥夺财产，以及神邦公民身份，放逐到荒原之上。小概率会让你破产之后成为奴隶。”
路登翻了个白眼，不满说道，“还不如把我吊死好了。”
众人：.......
显然，这两种下场，路登都不是很满意。
“大学者这边有了动作，大法官这里恐怕也快了。”
路登看向阿乌，吩咐道，
“备辆马车，我要去贪婪宫殿。”
备车的同时，路登扭头看向艾尔，认真说道，
“你很久没回家了。”
艾尔表情一僵，显然跟不上路登先生的节奏。
回家？
回家干嘛？
路登继续说道，
“代我向你奶奶问好，并且转告她，我已履行我的诺言，也许是她该展现自己诚意的时候了。”
艾尔眼前一亮，立刻明白过来，路登这是让她回尹莎家族搬救兵！
她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把话带到，同时为路登争取最大力度的支持！
“对了，还有最后一件事。”
路登坐上马车前，和艾尔叮嘱道，
“如果大学者们最后真的决定放逐我，或者将我贬为奴隶...”
艾尔连忙说道，
“我一定竭尽全力说服奶奶，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艾尔相信，就算没有尹莎家族的帮助，路登先生也能度过这次难关。
“不，你误会了。”
路登认真说道，
“我是说，你之前那个联盟提议，现在还有效吗？”
什么联盟提议？
艾尔一愣，想起来自己曾向路登提议，对方和自己奶奶结婚达成同盟。
艾尔万万没想到，路登还惦记着这一茬！
按照神圣法典，如果与圣裔结婚，享有一定程度的豁免权。
至少，路登不用成为奴隶，也不用去荒原上喝西北风。
只是....
这件事有够让人无语的。
艾尔万万没想到，路登先生留的后路，竟然是娶自己奶奶？！
我拿你当偶像，你竟然想当我爷爷？！
“如果事情真走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路登沉痛说道，
“请转告你奶奶...我不想努力了。”
说完，路登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马车带着路登的笑声，消失在街道的另一头。
而艾尔也登上另一辆马车，踏上返回尹莎家族的路。
在回去的路上，马车从街道上疾行而过，艾尔透过车窗，瞥到了骇人的一幕。
一棵大树上，悬挂着几具尸体。
这些尸体的分量不轻，很多体态肥胖，穿着也都很讲究。
看得出来，这些人生前，无论是财富，还是地位，在神邦都属于生活很滋润的那一批。
此刻却如同死猪一样，被人挂在树上，没有任何尊严可言。
艾尔掩口惊呼，她认出了其中一人的身份！
那是凯伦兄妹手下的一位管事，上一次，艾尔去拜访凯伦兄妹，就是对方负责接待。
死了？！
死的全是圣裔家族的仆人！
树下围满了人，有看热闹的，也有人忙碌着，继续往树上挂人。
“把他们都吊高一点！”
负责将尸体挂上树的人，不停擦拭自己额头的汗水，同时用尽可能大的声音，向周围大声喊道，
“为什么要吊死他们？！”
“是因为他们给圣裔家族带来了亏损吗？”
“不！他们被恶魔蛊惑了！沦陷在恶魔的阴谋之中！未能识破恶魔的伪装！玷污了圣裔家族的尊严....”
坐在马车里的艾尔，听着这些话，遍体生寒
她的身体不停颤抖，某种熟悉的恐惧又一次将她支配，让她回忆起最糟糕的记忆。
在这场盛宴中，亏损巨大的圣裔家族，当然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对路登先生展开报复。
虽然，艾尔对这件事，心里早有预期。
可当事实真的发生时，她没想到，对方的手段竟然如此卑鄙，如此...致命！
这帮输红了眼的圣裔...准备向异端审判所诬告路登先生就是恶魔！
他们准备吊死路登·Y·微古德！
099章 送福报，一直在路上
来自尹莎家族的马车，停在贪婪宫殿门口。
路登带着阿乌下车，沿着之前来过的路前行。
很快，一名法官拦下了他。
“路登先生，按照规矩，您需要缴纳2万米索。”
贪婪宫殿的规矩，是写在神圣法典之中。
2万米索，现在的路登，当然能够轻松拿出这笔钱。
但是，并不妨碍他心疼！
路登试探性问道，
“我能用福报契约抵这2万米索么？”
法官：......
求求您当个人吧！
和人沾边的事，路登先生真的是一点都不做。
在肉疼的表情下，路登忍痛支付了这2万米索。
他继续向前走，阿乌却被一名法官带走。
对方保证，阿乌会得到如同神邦公民一样的对待，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哪怕阿乌只是一个奴隶，毕竟还是个孩子，不会受到太多虐待。
更何况，路登如今是贪婪宫殿炙手可热的人物，和他打过交道的法官都对他评价甚高，就连古瑞德大法官都亲自外出过一趟。
有了对方的保证，路登继续前行，来到了走廊的尽头，贪婪宫殿的正殿。
满身肥肉的古瑞德大法官依旧坐在长桌前，
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在吃饭，面前堆满了账册，手边还放着一个小巧的茶壶。
路登没有看错的话，那应该是自己家的茶壶，被对方顺走了。
正在查账的古瑞德大法官，听到脚步声后，抬头看向路登，
“坐，路登先生。”
仆人为路登搬来一把椅子，默默退出，只留两人在空荡的大殿内，以及沉默的账册。
古瑞德大法官一边翻动账册，一边和路登交谈，
“路登先生，你似乎赢的很轻松？”
路登含蓄且谦虚地回答道，“侥幸而已。”
他赢了，侥幸而已。
他没赢，绞刑而已。
每一种结局，路登都能坦然接受。
“不是侥幸。”
古瑞德大法官摇了摇头，直白说道，
“如果你没有粮食兑现了，格罗特尼那个家伙，会卖给你足够的粮食。”
格罗特尼大法官，管理着刀耕殿，他手里掌握的粮食，超过任何一家圣裔家族的控制。
只要他愿意开仓放粮，路登能够很平稳地度过这次危机。
至于代价是什么...
那就是另外一个话题了。
“哦，真的吗？！”
路登故作惊讶说道，
“真是康慨了！能获得这种荣幸，是我的福报。请向格罗特尼转达我的谢意。”
听到这话，古瑞德大法官停了下来，无奈地看向路登，一双小眼睛微翻，
“未免有点太浮夸了。”
演技太差。
对此，古瑞德大法官的评价是：一眼浮夸。
路登甚至连装都懒得装一下。
对他来讲，福报契约的做空战争已经结束了，没必要继续端着架子。
更何况，古瑞德大法官在某种程度上，和路登是一路人。
双方聊起天来，更加坦诚，效率更高，也更...直白？
之前，关于福报契约的限制，古瑞德大法官亲自上门通知路登，已经释放出了不少善意。
他完全可以托人带话，甚至让路登自己跑一趟贪婪宫殿。
来这里，要交钱的。
古瑞德大法官出去一趟，替路登省了两万米索。
这笔账，路登自然记在心里。
更别提对方临走时，专门向路登强调，所有对话都在神圣法典的注视下，是合法的。
古瑞德大法官很隐晦地提醒路登，两人的对话，还有第三者旁观。
路登回头就诈出了庞格，在谈判中先下一城，占据了些许上风。
关于自己的演技，路登不打算做更多的讨论，很快说回正题，
“还是聊福报契约的事。”
“对，福报契约。”
古瑞德大法官嘴角勾起，脸上的笑意更浓，两根稀疏的眉毛撞到一起，好奇问道，
“路登先生，你能获胜我并不意外，问题是...你赢的会不会过于轻松了？”
在这场福报契约的做空战争之前，来恩曾经拜访过古瑞德大法官，恩薇大法官。
执掌贪婪、嫉妒的两位大法官，从一开始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不看好来恩。
他们知道圣裔家族会输，只是没想到，输的这么彻底。
路登将福报契约的债务寄售，自己从债务人一下子变成了中间商，赚200%差价的那种中间商。
从商业模拟的角度来讲，确实是一记妙手。
但绝对不是神之一手，更不可能够瞬间逆转局势。
古瑞德大法官有些好奇，路登到底做了什么事，才将福报契约瞬间做空。
就算是一座沙子堆砌成的城堡，想要坍塌，也需要花费一番功夫。
路登的态度依旧恭敬，谦虚，“也许是幸运吧。”
直到此刻，他不愿意透露自己获胜的真正原因。
“狡猾的家伙。”
古瑞德大法官没有继续纠缠，而是又换了一个话题，
“假设，路登先生，我是说假设，你不在福报交易所寄售债务。
格罗特尼那家伙，也不卖粮给你，也没有庞格的小动作...你还能赢吗？”
话说到最后，古瑞德大法官身子前倾，眼神里有些光芒在闪烁，很是期待路登的回答。
作为事后的推演，他在假设中，给路登上了不少难度，想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路登是否还能翻盘。
这点言论自由，神邦还是有的。
“办法还是有不少的。”
路登随口说出其中一种，
“我可以向福报契约的持有者提议，他们可以拿走粮食，或者将手里的福报契约换成更长期的福报契约，我甚至可以给每笔转换补充一部分米索作为利息...”
显然，这个方桉，曾经真实地出现在路登的脑海中。
他如今和古瑞德大法官谈笑风生，口若悬河，侃侃而谈。
似乎随时可以把这些操作变为实际行动。
古瑞德大法官相信，路登有这个执行力。
把期货交易转变为债券，再许以高额的利息...
路登这一手，是跟一位庞先生学的，很不讲武德。
这种操作固然可以解燃眉之急，将福报契约暴雷的时间尽量向后拖延。
但是，只能维持一段时间不崩盘，后劲也比较大。
等崩盘之后，路登就可以拥抱死亡了。
古瑞德大法官一针见血指出路登这个玩法的核心，
“所以，你永远走在借本还息的路上？”
路登的笑容很含蓄，委婉说道，
“我更愿意称之为，一直在送福报的路上。”
当这种一直在路上的送福报行为结束后，路登就可以上路了。
好奇心得到满足的古瑞德大法官，向后倒去，将后背贴在椅背上，整个人瘫软陷入巨大的座椅中。
精彩。
确实精彩。
路登准备了至少三种方法，可以在这场福报契约的做空中获胜。
十二圣裔家族，输的不冤。
他们的对手不仅仅是路登。
而是七位大法官，九位大学者，以及一个路登...
正是因为看明白了这点，圣裔家族的族老们，才会放任来恩这种青年在前台像个小丑一样上蹿下跳。
他们给来恩批的预算，不是为来恩补充弹药，而是清晰地告诉大法官、大学者们，圣裔家族只愿意出这么多米索。
这是圣裔家族的底线。
能从其他大户、富商、中产手里拿走多少米索，就看路登自己的本事了。
圣裔家族没指望。事情过后能三七分成，大法官、大学者们需要米索做什么，圣裔家族也能猜到。
类似的事，在神邦已经发生了八百年。
只不过，这一次大法官、大学者挑中的代言人是路登，上来就给大家整了大活。
差点把整个神邦当烟花给炸了。
还好，贪婪宫殿在关键时刻，限制了路登的操作空间，才阻止事态进一步扩大。
圣裔家族一直在忍耐，
他们在等待，等大学者和大法官的目的达成，等路登被抛弃...
到那时，失去了最大护身符的路登，直面圣裔家族的怒火。
对圣裔家族尊严的挑衅，必须付出血的代价。
他只有一个下场：
做一个随风摇摆、无忧无虑的挂件。
“路登先生，我注意到一件有趣的事。”
古瑞德大法官话锋一转，指着面前账册的一页，询问道，
“什么样的绞绳店，值得您花30万米索购买？”
神邦店铺的所属权交易，都要在贪婪宫殿登记在册，缴纳一定的税费。
记录上写的很清楚，路登在前两天，用30万米索购买了一间不大不小的绞绳店。
这家店铺的位置也很一般，只出售绞绳，神邦内，独此一家。
平日里不能说生意惨澹，只能说毫无买卖。
正常人，谁会买绞绳啊？！
这么一间绞绳店，别说30万米索，就是3万，3千米索都不值！
遇到路登这个用温水泡茶的吝啬财奴，竟然舍得一掷千金？
事出反常必有妖，事关路登必反常。
古瑞德大法官脸上的笑容，已经有些打趣的意味。
这家绞绳店背后的主人到底是谁，不言而喻。
路登嘴硬道，
“众所周知，我很喜欢绞绳，所以买下绞绳店，这很合理吧？”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路登甚至掏出了随身携带的绞绳，展示给对方。
他用过的绞绳，比古瑞德大法官见过的还多！
古瑞德大法官用拳头砸了砸桌面，强调道，
“值得你花30万米索？”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路登继续嘴硬的话，多少有点不礼貌了。
路登还在嘴硬，
“说明那真的是一家很好的绞绳店。”
想了想，路登补充道，
“他们的售后服务，我很满意。”
100章 我真的不想挂
售后服务？
异端审判所的那帮疯子，能有什么售后服务？
古瑞德大法官看向路登，有些无奈，随手拿起茶壶灌了一口，漫不经心说道，
“和那帮疯子打交道的时候，最好小心一点,”
就连大法官，提起异端审判所时，都觉得对方是疯子。
过去八百年里，异端审判所一直对着圣裔家族发疯，从不波及无辜，属于可控制的范围。
喝完茶，古瑞德大法官继续说道,
“对了，有件小事忘记和你讲了。”
路登的神色立刻严肃了些许,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他知道，这种被刻意忽视的小事，一般都是大事。
翻译翻译，什么叫小事？
“大学者那边，似乎对福报契约有异议，还没吵出个所以然来，你知道的，一群研究石头研究傻了的家伙。”
古瑞德大法官漫不经心说道，
“在大学者有明确的结论前，你的保证金要暂时放在贪婪宫殿，放心，不是没收,只是暂时放在这里。
一旦有定论，贪婪宫殿会第一时间按照大学者的结论,做正确的事。”
神邦里最常见的三件事之一：大学者吵架。
对于九位大学者来讲,一件小事，吵上三年五年,甚至是十年，一辈子，都是有可能的。
毕竟，值得大学者争论的事，都与神圣法典有关。
由不得他们不慎重。
“原来是这件小事啊！”
路登听明白了，他的保证金被无限期冻结了。
按照贪婪宫殿的要求，每笔福报契约的交易，路登要缴纳20%的保证金，送到贪婪宫殿。
古瑞德大法官这个要求看似苛刻，实际上，确实在神圣法典范围内，对路登的一种隐蔽保护。
只要路登按照规定缴纳保证金，哪怕事后，大学者认定福报契约交易违背神圣法典，禁止之后进行福报契约交易。
按照神圣法典里的观点【法不溯过往】，路登也只会损失保证金，能保住自己的利润，以及一条小命。
正是因为对这一点的清晰认知,路登十分配合,一个米索也没。
在正常的程序下,等福报交易达成后，贪婪宫殿会把这笔钱退还给路登。
显然，眼前这个程序，已经不太正常了。
一听古瑞德大法官和自己谈米索，路登可就不困了，当即笑道，
“咱还是聊聊翻盘的事吧，您之前不是很感兴趣吗？”
说了这么多话，路登觉得自己有些渴了。
古瑞德大法官笑了起来，他一笑，身上的肥肉就像波浪一样抖动，将长桌微微摇晃，连带着路登感觉地面都有轻微的震动。
“没想到，路登先生还挺懂幽默。”
他摇晃了桌上的铜铃，立刻有仆人走进来，在古瑞德大法官的要求下，为路登先生端来一杯清水。
路登抗议道，“我至少请你喝了茶。”…
古瑞德大法官冷笑一声，
“用温水泡的最次茶叶？路边的茶摊都知道把水烧开！”
被训斥之后的路登，便开始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什么‘爱护环境，路登有责’，什么‘人人少烧一壶茶，水平面下降1厘米’，什么‘神邦吃的每一口肉都是雨林’...
急了。
古瑞德大法官听不懂，但是不妨碍他在快活的空气里哈哈大笑。
路登喝下一口清水，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你早晚会知道，我只是托人帮忙送了三句话。”
古瑞德大法官眯着的小眼睛里，闪过一道精芒。
这三句话，不用说，肯定是异端审判所帮路登送的。
异端审判所能送出去的话，那对象只能是圣裔了。
路登不可能去威胁圣裔家族，哪怕路登想这么做，异端审判所也不会帮路登。
30万米索，值得异端审判所玩命？
他们真的只是带话而已，甚至带话时，对方都不一定知道，带话的人来自异端审判所。
“等等！”
古瑞德大法官眼前一亮，猜到了什么，挑眉问道，
“莱恩那小子突然疯了，是你搞的鬼？”
“别诽谤我啊！”
路登理直气壮地反驳道，
“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呢？我又不是恶魔！”
古瑞德大法官发出重重的鼻音，冷笑了两声，
“呵呵。”
路登让异端审判所帮忙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告诉莱恩。
路登把自己的计划：准备如何翻盘，如何做空福报契约，如何套现获利...
这些东西打乱之后，藏在零碎的线索之中，摆在了莱恩面前。
如果莱恩像元老一样愚蠢，他肯定看不懂这些东西，自然不会受到影响。
如果莱恩像大法官、大学者一样聪明，他肯定能看穿路登的阳谋，进而做出更明智的选择。
问题是，莱恩确实有点智慧，但不多，真的只有一点点。
莱恩‘靠着自己看穿’了路登的计划，他越发坚信，一旦路登操作成功，雅格家族手里大量的福报契约就会疯狂贬值！
而莱恩越琢磨，越觉得路登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这个时候，他的心态已经小崩了。
雅格家族已经因为福报契约，亏了不少米索。
如果继续亏下去，莱恩自己都有些吃不消。
摆在莱恩面前，一共有两条路：
1.向路登投降，双方合作，收割其他圣裔家族和富商，再不济，雅格家族也能体面退场，及时止损。
2.向路登学习，疯狂发行福报契约，继续炒作福报契约，路登赚多少，他就赚多少，路登怎么做，他就怎么做。
在这两个选项中，莱恩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向贪婪妥协。
然后...他迎来了元老的正义背刺，庞格的贴脸暴击。
在进入圣彼得疗养院之前，莱恩依旧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告诉杰夫管事，把手里的福报契约都卖了。…
今天，福报交易所出现的大崩盘，大踩踏，身为庄家的雅格家族至少要负50%的责任。
庄家都再跑，散户留着给庄家接盘？
本来还处于迟疑、观望的人们，看到大量福报契约寄售，心底看多的信心荡然无存。
旧的共识已经打破，新的共识已经出现。
才有了这场大溃败。
即使路登只说了三言两语，古瑞德大法官面前，似乎已经浮现了腥风血雨，一只巨大的白鲨在海底横行，肆意吞噬着一切。
谈笑间，百万米索被轻松收割...
古瑞德大法官兴致越发浓厚，追问道，
“第二句话？”
路登既然已经开了头，便会把这件事讲完。
他既不是谜语人，也不是职业作者，没有说话说一半这种职业病。
“我托他们，给剩下的十一圣裔家族带话。”
带话的内容很简单：
“明天，其他圣裔家族会抛售福报契约，不相信的话，可以看雅格家族。”
而且，在带话的过程中，路登还顺便在这个本就脆弱的同盟上，轻轻踹了一脚。
十二圣裔家族同盟，可以分为三类：
1.为首的雅格家族。
2.艾尔借过钱的家族。
3.艾尔没借到钱的其他家族。
抛开雅格家族不谈，路登只需要派人去找第二类【艾尔借过钱的家族】，告诉他们，其实艾尔并没有找每一个圣裔家族借到钱，有圣裔家族骗了你们。
这件事，是真实发生的。
路登说实话而已，根本不违法！
路登甚至捍卫了神邦的道德底线，开始讲真话了！
他真的，我哭死。
圣裔家族之间，一点小小的欺骗，自然无伤大雅。
他们又不是蠢货，相信着人们真像神圣法典写的那样真诚。
但是，在这个关键且敏感的时刻，家族与家族之间本就敏感。
信心比黄金还重要。
一旦起了疑心，很多事就会连带着脑补：
“他连借钱这件事都骗我，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大学者、大法官们要这笔钱去救人，要的是总额。至于谁家多一点，谁家少一点...他们可没说！”
“今晚吃什么好？”
“.......”
信任的裂缝缓缓扩大，同时，路登将所有圣裔家族带入了一个囚徒困境之中。
在这困境里，每一家圣裔家族，都有两个选择：
1.不卖粮，不卖福报契约，甚至高价收购福报契约，把债务的价格也哄抬上去！
2.卖掉手里的福报契约，少亏，甚至是小赚离场，站在岸上看其他圣裔家族溺死。
在理想模型下，选1无疑是所有人利益最大化的选择。
可惜，冰冷的事实很不理想。
如果只有两个囚徒，他们还有可能齐心协力，一起对抗路登，争取利益最大化。
可路登面前...有十二个囚徒。
每一个囚徒，都没有能力完全垄断粮食或者是福报契约。…
哪怕两家，三家联合起来，也很难做到。
只要任何一个囚徒，为了自保，开始抛售福报契约，那么福报契约崩盘，就是早晚的事！
越早抛售，亏损越小。
越晚抛售，亏损越大。
等到最后，福报契约真变成2200袋粮食，就欲哭无泪了。
再加上雅格家族的神助攻，十二圣裔家族联盟不攻自破。
福报交易所一天技术性调整到位，路登做空成功。
说到底，这种十几家族的同盟，很少有能成事的案例。
这种事，坏就坏在，聪明人太多，能看清局面的人太多，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人太多。
30万米索，买了三句话，异端审判所办了三件小事，换来这场福报契约做空最后的胜利。
这笔钱，花的很值。
路登从不做亏本买卖。
“这才两件事。”
古瑞德大法官扭动着身子，贪婪地催促道，
“还有最后一句话呢？”
“最后一句话？”
路登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
“我不能告诉你，这句话带给了谁，但我能告诉你这句话的内容。”
古瑞德大法官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把内容告诉我，不就等于告诉我对方的身份了么？”
路登这个人，一向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听到这句话，就知道对方是人是鬼。
路登将这句话重复说了一遍。
古瑞德大法官神色微凝，摇头轻叹道，
“你不该带话给她的。”
她？
在神邦语里，男性他和女性她，有明显的区别。
路登有些诧异。
他倒是没想过，异端审判所的所长，竟然是一位女性？
路登不动声色记在心里，同时，路登真心希望她不是爱圣的信徒。
...
神邦外，
伊莎家族一处偏僻的庄园。
艾尔·伊莎已经赶回庄园许久，却无法见到自己的奶奶，一直被拦在房间外。
心急如焚的她，甚至打算徒手爬上二楼，去找自己的奶奶。
好在，地心引力及时阻止了她。
二楼向阳的房间里，
轮椅上的老妇人坐在窗前，眼睛微合，说不出的慵懒，午后的阳光撒在她身上，为她腐朽的灵魂带来些许生机。
独处的老妇人，看着窗外，忽然开口问道，
“路登去贪婪宫殿了？”
一名带着怪鸟面具的人，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躬身行礼，态度十分恭敬。
“对。”
老妇人没有看向对方，而是静静看着窗外，看着空气在阳光下漂浮，仿佛千百年来都是这样。
整个房间，陷入了沉默。
许久，老妇人才收回目光，
“和我们比，路登才是个真正的疯子。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甚至没人能搞懂福报到底是什么...我听说，他给我带了句话？”
带着怪鸟面具的人再次点头，
“对，他说有话转告审判长。”
老妇人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说吧。”
谁又能想到，伊莎家族的掌舵人，大学者的老师，普若德大法官的举荐人，被订上恶魔后裔标签、险些送上绞架的老妇人...竟然是异端审判所的审判长。
反正，路登想不到。
而且，身为审判长的她，在这场十三圣裔家族的狼人杀里，先自刀伊莎家族。
玩的多少有点脏了。
带着怪鸟面具那人，将面具微微抬起，露出半张嘴，嗓音也不再沙哑，反倒有几分儒雅。
“路登先生说...”
他学着路登那种漫不经心，游戏人生的轻浮，又带有几分严肃，分不清是真是假的诚恳，永远不变的浅笑....
他将路登的话，一字一句重复出来：
“。”
。。
101章 我有很多事放不下
我真的不想挂？
听着路登这句话，古瑞德大法官总感觉后面少了点什么。
挂在什么上面？
不过，这句话的潜在含义，他还是听懂了。
古瑞德大法官接着生出一个疑惑，看向路登问道，
“路登先生，恕我直言，你不像一个看重自己生命的人...真正惜命的人，送不出这些福报。”
路登做的事，让圣裔家族损失惨重。
圣裔家族，杀他一千次也不够！
面对古瑞德大法官的疑惑，路登又灌下一口清水，叹了口气，
“聊这些事，喝水总感觉差点感觉。”
古瑞德大法官无奈翻了个白眼，再一次摇晃桌上的铜铃，让仆人送来一杯美酒。
他不忘叮嘱路登，
“现在可还没到庆祝的时刻。”
眼下，才是路登最危险的局面！
大学者、大法官们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圣裔家族的报复就像积蓄力量的风暴，随时可能降临！
“放心，我没有中场开香槟的坏习惯。”
路登抿了一口酒，任由酒水的味道在口腔扩散，等享受到极致，才让美酒由喉咙滚落，化作一把把刀子，冲入胃里。
他才缓缓开口，
“我有很多事放不下。”
这句话就更新奇了。
古瑞德大法官脸上的疑惑之色更浓。
路登先生还有放不下的事？
路登继续品着美酒，反倒没有多说一个字。
他确实不想挂，如果可以的话，谁愿意上那该死的绞架呢？
以路登的经验来讲，被绞死的感觉很糟糕。
这种死法，仅次于被绑在十字架上用火烧。
同时，路登留在神邦里，还有其他事要做。
神邦本身，对路登的意义并不大，不过是一个钢铁产能过剩、险些破产的发家地罢了。
路登真正在意的，是启云王国。
他死之后，启云发生了什么？
启云为什么灭亡？
兽人哪里来的？
...
太多疑问悬在路登心头，让他像十六世国王一样，摸不着头脑。
路登很清楚，随着时间流逝，追寻历史的真相会越发困难。
想要寻找启云王国的历史，神邦是他唯一的机会！
否则，下一次模拟，谁知道是猴年马月？
路登不会把希望寄托在未来，他更喜欢把握现在。
因此，他做出一个违反祖宗的决定——路登会在神邦多待一段时间。
等路登建起自己的势力，有能力击退兽人，有能力兴师北上，探索启云遗址，挖掘历史...
到那时，路登才能把这些事放下，去接受体面的结局。
如果不是为了探寻启云王国消亡的秘密，路登完全可以在这次送福报的过程中，给神邦的圣裔家族玩个大的。
大家最后一起看烟花。
路登做事留了一线，就是给自己留的一线生机。
时至今日，局势已经很明朗了。
大学者们要的东西很简单。
兽人来袭，神邦即将关闭，神邦内的人，多半是能活下来的。神邦外的，自求多福。
在这个大背景下，大学者们要救更多的人，更多的神邦平民。
想要救人，需要米索，需要粮食。
如果抛开所有规矩和框架，无止境地放人进神邦，最后会酝酿成另一种惨剧。
这是神邦历史上真实发生过的事，场景之惨烈，只在历史上留下了寥寥几笔：
饥荒，瘟疫，吃人...
也是从那之后，神邦要求必须缴纳一笔费用，才能进入神邦避难。
这笔钱，是用来收购粮食，让更多人活下去的。
可临时居住权定价太高，又会将绝大多数人拦在神邦的门外。
这些年下来，临时居住权的定价水涨船高，圣裔家族的口袋却越来越饱。
每一次兽人来袭，圣裔家族的人们都会回到神邦避难。
而兽人走后，无数平民损失惨重，甚至有不少人破产，沦为奴隶。
实力雄厚的圣裔家族，又在这时候大发其财，买地买人，势力就像滚雪球一样。
如果不是有异端审判所压着，圣裔家族早就闹翻天了。
在这种背景下，神邦逐渐衍生出一个保留节目——【兽人来袭前，想办法找圣裔家族要钱、要粮】
这个办法，一定是符合神圣法典的。
在神邦，从高贵的圣裔，到卑微的奴隶，都必须遵守神圣法典。
这也是神邦建国八百年，维系至今的原因。
同时，大学者、大法官，一般不会亲自下场。
就像圣裔家族的族老、掌舵人，也会站在岸上冷眼旁观。
大家都知道即将发生什么，都保持着默契和克制。
办成这件事的人，会有两种下场。
要么，死于圣裔家族的报复。
要么，一步登天，今后成为大法官、大学者其中的一员。
能办成这种事的人，自然有能力、有资格在神邦更进一步。
换而言之，今天的每一位大学者、大法官，他们年轻的时候，都曾做过和路登一样的事！
如果路登能逃过这劫，侥幸活下来，神邦未来的大法官、大学者之中，必有他的一席之位。
前提是，路登先生愿意的话。
按常理来说，对于神邦公民来讲，能成为大法官、大学者，是何等的荣耀。
但是...路登先生，从来不能用常理来评价。
路登喝着酒，古瑞德大法官饮着茶，整个大殿陷入了沉默。
古瑞德将茶壶里最后一滴茶水倒出，打了个哈欠，打破了沉默。
“你该去见一下恩薇大法官了。”
从路登的角度看，差点以为他要连茶壶一起吃掉。
古瑞德大法官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多说几句，
“如果有更多大法官支持你，你最终付出的代价...会小一些。”
他知道，路登先生是一个聪明人，非常聪明。
很多东西哪怕古瑞德大法官自己不说，路登也能想明白，甚至比自己看的更透彻。
即便如此，古瑞德大法官依旧选择提醒对方。
“谢谢。”
走到门口的路登停下脚步，回身行礼。
他没有戴帽子，右手举起，大拇指和食指虚握，在额头上轻点了一下，张开五指贴在自己心脏上，微微躬身。
这是启云王国的古礼仪，在当年，代表对他们最诚挚的谢意。
路登行完礼，转身离去，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
他自然看不见，长桌尽头的古瑞德大法官做做些什么。
路登行礼的瞬间，古瑞德大法官如遭雷噼，僵在当场，彷佛凋塑一般。
等路登走后许久，他才反应过来，双手撑着长桌台面，努力站了起来。
光是这个动作，就耗尽了古瑞德大法官全身的力气。
他吃力地抬起右手，如同路登先前做的那般，将手掌
古瑞德大法官闭上双眼，脑海中浮现了【贪婪】之书上的一段文字。
“...凡人的双眼，分辨不清到底谁才是恶魔，谁才是圣人。我唯一能留下有价值的东西，便是将启云王国发生的事尽可能记录下来，留给后世之人来评判...”
带着些许颤抖，古瑞德大法官轻声念出来最后一句话，
“绞死恶魔后，所有圣人都化身恶魔...启云王国的人们，怀念那个被绞死的恶魔。”
他睁开双眼，再次看向走廊，眼神逐渐坚定。
路登先生，欢迎来到神邦。
神邦，会重塑启云的辉煌...还是重蹈覆辙？
拭目以待。
......
没过多久，路登出现在嫉妒花园，站在恩薇大法官身前。
这位少妇背对着他，如同带刺的玫瑰，散发无穷魅力的同时，格外危险。
路登很含蓄问道，
“您好，第一次来，纯路人，请问嫉妒的代价是什么？”
说话间，路登的目光飘过对方手里握着的银剪子，总感觉有点渗人。
拿着这么个东西，吓唬谁呢！
“嫉妒的代价？”
恩薇大法官转身看向路登，先把银剪子放在一旁，然后缓缓将面纱揭下。
她有一双碧蓝的眼，如同湖泊一般清澈，五官自然精致，看不出一点科技的痕迹。
只是看了对方一眼，也许是贪婪宫殿的酒劲太大，路登竟然有些醉了。
在过去几个月，领略尽了神邦风采的路登，敢拿爱圣的名誉发誓，对方绝对是他在神邦见过最美的女人，不，最美的人。
事实上，在成为恩薇大法官之前，她本就是神邦第一美人，甚至有些凋塑家称恩薇大法官为传说中执掌爱情之神转世。
一尊凋像，哪怕只是有恩薇大法官眼睛的三分神韵，也能在神邦被无限追捧，身价暴涨百倍。
可惜，神邦最手巧的匠人，也无法将她这种美留下。
“路登先生。”
恩薇大法官嘴角微微勾起，双眼被笑意压成月牙，语气里带有几分揶揄，
“我是爱圣的信徒，真正的那种。”
她是神邦最美的人，却是爱圣的信徒。
对路登来讲，她注定是可望不可即，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存在。
这就是路登需要付出的代价？
这会让路登嫉妒？！
未免也太小看路贼了！
“赞美爱圣。”
路登没有丝毫羞耻心，更没有任何嫉妒的样子，反倒有些跃跃欲试，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如果我自认心理性别是女，又有异装癖，所以平时都穿男装。
我跟随爱圣的指引，自然地爱上了女性。
这种情况下，我是否可以合法追求您？”
恩薇大法官一愣，她从未想过有人能这么无耻。
你搁这儿叠BUFF，卡BUG是吧？！
102章 阳光沙滩之子
“这个...”
哪怕美丽与智慧并存的恩薇大法官，面对这种问题，也一时间有些呆滞。
“需要大学者们讨论一下。”
别说她了，恐怕所有大学者面对路登这番话，都需要好好思考一下。
当然，更直接的反应是：你TM湖弄鬼呢！
路登刚才那番鬼话，哪怕是元老，都不会相信。
恩薇大法官的言外之意，婉拒了路登。
路登像是听不懂的木头，坚持道，
“没关系，我可以等！”
恩薇大法官：......
“对了，路登先生。”
恩薇大法官已经重新挂上了面纱，换了一个话题，看向路登问道，
“今天的元老院很忙。”
此时，有位女侍走上前，为路登端来一杯花茶。
这里的待遇，要比贪婪宫殿强多了。
路登微微低头，吹散了花茶上的热气，漫不经心说道，
“哦。”
恩薇大法官挑眉，不解问道，
“你就不好奇，他们在做什么吗？”
“您误会我了，元老院对我来说，太高、太远。”
路登义正辞严、理直气壮地说道，
“我只关心我自己！”
遇上这样的对手，恩薇大法官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路登先生，该钢铁直男的时候，从不会让人失望。
情商很灵活，智商很灵活，底线...也很灵活。
确切地说，目前为止，没有看到任何路登先生有底线的迹象。
恩薇大法官索性把自己想说的一口气说完，
“庞格去元老院了，他向元老院提议，将之前应发的奖赏，转变一下，赋予一部分军团战士神邦公民的身份。”
说完，恩薇大法官看向路登，好奇问道，
“虽然不知道谁给庞格出的主意，但这确实是一个可行的方桉。”
在现有框架下，这算是一记妙手。
“我不这么看。”
路登喝了一口花茶，感受着清香在口齿间回荡，随口说道，
“出这个主意的人，挑拨元老院和庞格的关系，居心叵测，包藏祸心！”
恩薇大法官静静看着路登，哪怕容貌掩藏面纱之下，也能从眼神中，读懂她的无奈。
路登发动了先攻，
“你别想诽谤我啊，最近诽谤我的人很多，我很困扰的。”
恩薇大法官叹了口气，反问道，
“路登先生，你觉得庞格的提桉会失败？”
“不，失败不是最糟糕的情况。”
路登眼神沉了下来，似乎随着茶水中的花朵一起，起起伏伏，
“最糟糕的情况，就是庞格成功了，但没有完全成功，还被羞辱了一番...”
恩薇大法官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幽怨，
“就像爱圣说的那样，【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无论这个可能有多小，总会发生】”
路登看向恩薇大法官，眼神里也很无奈。
你是认真的吗？
这句话也是爱圣说的？
墨老师恐怕不会太同意哦！
借用墨老师原话的启云王国之父，哪怕被挂在绞架上，也会替墨老师争取一下版权的！
不用说，路登也能猜到。
肯定是自己被吊死后，爱圣又花钱买下了这句话，这是爱圣最喜欢干的事之一：把别人的功劳变成自己的。
虽然这句话，路登也是从墨菲那里剽窃来的。
但是...穿越者的事，能叫剽窃吗！
路登一直很理直气壮。
我，穿越者也！
他坐在花园之中，陪着美人，喝着花茶，静静等待。
等待元老院那边的事，有一个了结。
等待，庞格找上门来。
...
元老院外的石阶上，庞格陪着一位长辈缓缓上行。
思瑞元老脸上带笑，脸上的皱纹里都填满了笑意，
“庞格，你这次做的很好，非常好！来恩那个孩子小，不懂事，竟然能说出发福报契约这种荒唐话，他也不听听，外面的人们把路登骂成什么样了！
还好有你照应着，才撑起这个家...”
说着，思瑞元老打了个哈欠，有些困了。
他强撑着精神，继续说道，
“家族里亏点钱怎么了？我打进元老院就明白一个道理，圣裔家族的米索，就是用来亏的！
只要有圣裔的招牌在，米索，早晚还是我们的，神邦...也是我们的。”
庞格敷衍地点着头，没有太在意对方说什么。
他手下的军团，是神邦的军团，不能由雅格家族之前出钱犒赏，必须由神邦元老院来。
雅格家族甚至被禁止，和这些军团有直接上的经济往来。
元老院这边，又一直按着庞格，在神圣法典允许的范围内，发放最低一档的奖赏。
甚至逼着庞格，要造一个假的土匪出来，抢走十五万袋粮食，卖给路登。
卖粮的钱，在军团面前，不过是杯水车薪。
再说了，米索到手总会花掉，再多的米索，也无法填满战士们日益增长的胃口。
庞格手下的将士们，最想要的还是：土地，土地和土地！
这是元老院绝对无法满足的条件。
日积月累，双方的矛盾逐渐激化，就像一个巨大无比的炸药桶。
引线在燃烧！引线在燃烧！
前不久，庞格还准备用自己剑和盾，去为自己的利益战斗。
就算失败了，成为神邦历史上最大的罪人，成为家族的耻辱，庞格也不在乎。
至于成功之后，是否登上权力的巅峰，将神邦共和国变为神邦帝国...
庞格确实幻想过，但他也很清楚，自己成功的概率并不大。
就连雅格家族，都不可能完全支持自己，还会有很多不同的声音。
庞格谋划多时，准备在兽人来袭的关键时刻孤注一掷...
这时，一个意外发生了。
庞格听说，神邦来了一个有趣的家伙，在晚宴间穿梭，声名鹊起，很快成为神邦的当红人物。
更有趣的是，这位家伙，被大学者、大法官们选为向圣裔家族收钱收粮的角色——倒吊人。
在圣裔家族，他们都是这么称呼干这件事的人。
倒吊人，在启云王国的塔罗牌中，是执行正义之人，却被倒吊着。
如果倒吊人能熬过这一劫，便会真正成为正义的化身。
如果熬不过去...就成物理意义上的倒吊人了。
毕竟，没人在意，死人是怎么吊的。
在回到神邦之前，庞格记下了这位【倒吊人】的名字——路登·Y·微古德。
将思瑞元老送进元老院，庞格站在元老院外，看着天上的云朵飘荡，不知道在想什么。
元老院里，不断传来木槌声，吵闹声，咒骂声...
所有声音出现又消失，最终一切回归沉寂。
显然，他们讨论出结果了。
庞格没有在意。
这次提议，哪怕失败了，庞格也不在乎。
事情还能更糟糕吗？
元老院：能。
神邦有一个笑话，如果想把一件事办砸，把它送到元老院去吧。
在那群蠢货手里，任何事都会搞砸！
他们就是有这种神奇的能力。
钟声响起，会议结束。
走出元老院时，思瑞元老的表情，已经没有之前的从容和乐观，甚至隐约带着怒容。
他压低声音说道，
“庞格，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庞格直勾勾看向对方，没有任何犹豫，
“先说坏消息。”
思瑞元老的额头上开始渗出汗珠，他慌乱说道，
“元老院同意，给你200名额。200人，可以永远拥有神邦公民身份！”
200人？
庞格微微皱眉，这个数字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期。
如果元老院真的肯这么康慨的话，庞格完全能压住军团战士们躁动的心。
这个消息太好了，对于坏消息，庞格的预感越来越糟糕。
不然的话，思瑞元老也不会吓成这样。
思瑞元老声音微微颤抖，咽了口吐沫，强撑起勇气，说道，
“为了公平起见，这200名额从你手下的992名职业战士里随机抽取...”
庞格微微点头，这很公平。
如果元老院将名额发给庞格，让他自由分配，那才是反常。
看来，这个随机抽取，不是很随机的样子。
元老院最终会给自己多少名额？
庞格开始猜，150？100？
他的底线是100，低于这个限度，事情就有点难办了。
越往后讲，思瑞元老的声音越小，已经像是蚊子一般，嗡嗡说道，
“...最后，抽取的结果200人里，有156人原本就是神邦公民，作为补偿，会发给他们荣誉神邦勋章，其余44人会获得神邦公民身份...”
什么？
庞格的脸色还没变化，他身旁的副官已经变成了一副棺材脸。
200人的奖赏，其中四分之三化为灰飞，变成了一文不值的勋章？！
庞格怒极反笑，看向身旁的副官，随口问道，
“我手下的军团里，有多少人是神邦公民？”
副官冰冷答道，
“156人。”
元老院上空，回荡着庞格肆无忌惮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
156人？
156人！
在992人里，元老院‘公平’的随机抽取里，200人就把这156人全部抽到了？
还真是随机呢！
哪怕以元老的脑子，都能看出这件事不正常吧！
庞格自己都觉得这件事有够好笑的。
剩下的44人名额，与其说是赏赐，不如说是羞辱！
这样的元老院，这样的神邦...有什么效忠的必要？
“备车。”
庞格喉咙里传出的声音，充满了压抑的怒火，回头看了一眼元老院，
“阳光沙滩之子。”
这句话，是古启云语里的一句脏话，意思简单粗暴：
狗娘养的。
思瑞元老想要伸手去抓庞格却抓了空，对方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没有给思瑞元老任何面子。
“庞格！”
思瑞元老跑了两步，没能追上庞格。
气急败坏的思瑞元老，回头看向元老院的诸多同僚，众元老站在台阶上，各个脸色阴沉，刚刚的一幕，被他们看在眼底。
这件事上，元老院确实处理的不算妥当。
谁能想到抽奖的结果会是这样？
在大法官和神圣法典的见证下，木已成舟，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
庞格如果大气一点，更识大局一些，懂得隐忍，更加体谅元老院的难处，再苦一苦...
事情也不会闹到眼下这个地步！
公然挑衅元老院的尊严？
这是神邦八百年未有之事！
“闹啊！继续闹啊！”
思瑞元老不顾礼节，指着十几位元老，破口大骂道，
“是不是把庞格逼走了，把神邦的剑折断，把神邦的盾烧毁，你们才睡的踏实？！”
“......”
听着思瑞元老的咒骂，众多元老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其中一名元老，阴沉着脸说道，
“要不要调一支军团过河...”
他们怕庞格狗急跳墙，做出一些过激之举，比如：兵变。
没等思瑞元老开口，大元老站了出来。
“调你妈！”
大元老一把扯着对方的领子，吐沫星子像雨点一样砸了下来，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蠢货，下次再让我听见这种蠢话，我发誓会亲手吊死你！你这种家伙，活着就是元老院的耻辱！给老子滚一边去！”
庞格哪怕再生气，依旧在规则框架下玩。换而言之：他是守规矩的。
现在调军团进神邦，想干什么？
别人还没坏规矩，自己先做掀桌的准备，尤其是在这种敏感时期调军团进入神邦....
脑袋就算长在屁股上，也说不出这么愚蠢的话！
松开那人的领子，大元老将他推到一旁，转而看向思瑞元老，
“思瑞，你如果要继续骂下去，老夫可以在这里陪你骂一天！
反正大家都是元老，除了浪费时间，也没别的事可以做！”
大元老来势汹汹，思瑞元老的气焰瞬间降了不少。
可眼下的局面，依旧是僵局。
大元老问了所有人最关心的问题，
“庞格准备去哪？”
思瑞元老心底浮现出一个名字，一个荒诞的选项。
庞格...该不会去找路登了吧？
他怎么和倒吊人搅和到一块了！
就算搅合到一块，又能做什么？
思瑞元老脸色一沉，决定不回答这个问题，把话题转移一下。
他冲着大元老骂道，
“你这个阳光沙滩之子！”
大元老也不甘示弱，对骂了回去，
“你才阳光沙滩之子！”
“.......”
两人随即展开友好的交流，争论着，到底谁才是真正的阳光沙滩之子。
众元老对骂之时，庞格的马车已经消失在街道尽头。
一名带着怪鸟面具的人，静静站在阴暗的角落，注视着马车离去。
他用笔在卷宗上写下一行行字：
“...被元老院激怒后，庞格·雅格放弃了此生唯一成为帝王的机会。
他做出了最好的选择，也是最坏的选择...”
这人的笔触停顿了片刻，缓缓写道：
“与路登合作。”
103章 赞美爱圣
嫉妒花园迎来了一位意料之中的访客。
庞格将披风解下，递给一旁的副官，同时告诉侍女，
“我知道路登在等我，告诉他，我来了。”
庞格的声音很大，嫉妒花园又很小，自然能轻松传遍每一个角落。
花园深处，传来路登的笑声。
他向一旁的恩薇大法官说，
“看看，我说吧，最近神邦有很多人在诽谤我。”
恩薇大法官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寻着声音，庞格大步流星向花园深处走去。
和其他圣裔不同，庞格在大法官这边，不仅不拘束，甚至很随意，就像回自己家一样。
大法官们说话都超好听的，超喜欢来这里。
庞格还没坐下，路登已经开始和恩薇大法官讨论，
“他应该为嫉妒付出什么代价？”
在添堵这方面，路登向来不遗余力。
恩薇大法官笑而不语。
“什么代价也不用付出，因为他不是来找我的。”
恩薇大法官的意思很简单。
庞格是来找路登的。
他出现在嫉妒花园的唯一原因，就是路登在嫉妒花园。
仅此而已。
坐下的庞格神色轻松，完全没有之前的愤怒，心情甚至很不错。
当众骂元老院那群蠢货是阳光沙滩之子，今天的事传出去，庞格在军团中的声望只会更高！
对于元老院的羞辱，庞格其实并不愤怒，但他必须表现出愤怒。
不然的话，今天过后，庞格会成为军团最大的笑柄，元老院的傀儡，路过的战士都敢唾弃他的影子。
这件事有古怪。
就连元老院那群蠢货，都能看出来有古怪的事，庞格能看不出来？
200人的抽签，156人全部抽中。
哪怕元老院要使绊子，恶心庞格，也不会用这种方法恶心。
元老院都知道，这种事要关着灯。
把庞格逼得太紧，不是什么好事。
再说了，元老院已经同意了200神邦公民的名额，完全没必要出尔反尔。
就算是把200名额都发出去，他们也不会心疼，这是元老院可以接受的赏赐。
庞格想要的土地，一旦分封出去，就彻底归战士所有。
随着战功越来越多，分出的土地也会越来越多，他们彼此还会相互联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成为新的豪门，...
这是元老院无法接受的局面。
至于给神邦公民身份？
人，都是会死的。
神邦公民享受诸多福利的同时，也有对应的义务。
而且，正如路登说的那样，神邦居，大不易。
每一次兽人来袭，倒吊人都要从圣裔家族口袋里掏粮掏钱。
圣裔家族的粮和钱，都是从哪来的？
还不是神邦公民，神邦外的平民，从他们身上挣来的？
这些职业战士，把他们扔到神邦这个大染缸里，几年的时间，酒色就会掏空他们的身子，钝化他们的利剑，消磨他们的斗志，顺带清空他们那点微薄的家业。
分土地，等于给圣裔家族制造竞争对手。
分神邦公民身份，等于给圣裔家族制造韭菜。
这是一道元老都会做的选择题。
所以，这件事背后有人捣鬼。
神邦的牛鬼蛇神就那么多，有能力在这种事做手脚的存在，更是少之又少。
幕后黑手的真实身份，呼之欲出。
侍女为庞格端来一杯花茶，路登微微侧身，瞥了一眼。
嗯，没他这杯好。
路登感觉，嘴边的茶更加美味了。
庞格没在意这些细节，看向路登，开门见山说道，
“你的下场无非就几种，大学者保下你，大法官保下你，或者悄无声息地死掉。”
庞格此行的目的很简单：救下路登。
救路登，就是救庞格！
庞格需要一个盟友，更需要路登的智慧。
死人，是没办法结盟的。
所以，他要先保下路登。
准确的说，庞格需要路登活下来。
庞格相信，只要路登想活的话，有的是办法活下来。
但是，庞格不确定，路登到底想不想活。
从路登之前的操作来判断，很难看出他有任何求活的欲望。
如果说路登是一把割韭菜的镰刀，
这一次割的未免有点太狠了，韭菜祖坟都快被他刨了！
不仅圣裔家族损失惨重，就连神邦内的富商、家有余财的小商小贩，都被路登无差别收割了。
割韭菜一时爽，一直割一直爽。
问题是，韭菜的愤怒，如何平息？
庞格爽快开出自己的条件，
“我可以说服我的老师，普若德大法官，出面替你担保。
愿意保护你的大法官越多，你需要出的米索越少。”
虽然和路登打交道的次数不多，
但是，庞格依旧敏锐的捕捉到了路登唯一的弱点——米索。
没办法，他太爱钱了。
能省钱的事，路登从来不会拒绝。
路登没有立刻拒绝对方，而是反问道，
“我需要做什么？”
正如启云王国之父说的那样，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庞格不会无缘无故帮路登，普若德大法官的人情，更是无法用米索衡量。
一场明智的谈判，必须弄清楚，自己能获得什么，又需要付出什么。
庞格迟疑了一下，开口说道，
“我的诉求总是在元老院被否决，我需要在元老院获得支持的声音。”
路登露出为难之色，这件事，他恐怕很难帮上忙。
元老院需要圣裔家族的身份，才能入选。
像路登之前认识的执法官伯克利，是元老院的热门候补，就因为他娶了尹莎家族的艾尔。
婚姻关系结束后，他自然也失去了圣裔的光环，无缘元老院。
路登如今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神邦公民，和圣裔八竿子打不着，更没有门路。
“不用你成为元老。”
庞格看向路登，认真解释道，
“元老院除了十三位元老以外，还设有保民官一职，由神邦公民大会选举而成，任期一年。在非战时，保民官拥有一票否决权...”
听到这里，路登的脸色微微凝重。
保民官，他自然是知道的。
神邦的保民官一职，已经空悬多年，名存实亡。
公民大会上，根本无法推选出服众的人选。
就算推选出来，人们也会发现，他们寄予厚望的保民官，很快和元老们打成一片，成为新的利益共同体，而无视了公民和平民。
保民官什么都能保，就是没保过民。
在这种情况下，保民官的存在感越来越低，已经被人们忽视了。
不过，路登不一样。
1米索的议桉，是路登弄出来的。
涌入神邦的平民，是靠路登挣来的米索和粮食养活的。
有这些事迹，路登先生的名声，越来越好。
有口皆碑了属于是。
加上庞格的举荐，路登会获得绝大多数军团的支持，胜算又大了几分。
赢下神邦公民大会的选举...指日可待！
路登知道，自己拒绝的余地并不大。
成为保民官，是对路登的最优解。
不仅可以在神邦站稳脚步，真正在神邦舞台上有一席之位，还可以进一步扩大自己的影响力，最终完成路登放不下的事。
但是，他总有一种被推着走的感觉，让他很讨厌的感觉。
面对庞格的提议，路登微微点头，沉声道，
“如果这是对神邦最有利的选择，哪怕无视我个人的利益得失，抛开个人的幸福，我也愿意扛起这个重任，责无旁贷...”
恩薇大法官：......
路登先生，总能一次又一次刷新，恩薇大法官对无耻这两个字的认知。
事情谈妥，庞格忽然提起另外一件事，
“你知道恩薇大法官，当倒吊人时，是怎么完成任务的吗？”
倒吊人？
路登曾经从尹莎家族口中听过这个名字，自然也能猜到这个名字的含义。
一个脸上没有麻子的张麻子。
路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知。
异端审判所给他的卷宗里，没有任何与倒吊人有关的记录。
也许异端审判所手里有这些内容，显然，对方没打算给路登。
听庞格谈起往事，面纱下，恩薇大法官的嘴角微微勾起，笑意愈浓。
庞格将手中的花茶一饮而尽，连带着花朵咀嚼了几下，也跟着咽了下去，
“恩薇大法官，公开拍卖了自己的初夜，第二夜，第三夜...”
听着庞格的话，路登脸上的表情有瞬间的呆滞，很快露出会心的笑容。
他已经猜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恩薇大法官将十三个夜晚用天价卖给了十三圣裔家族的十三个男人。”
这样一来，收钱收粮的任务，肯定是完成了。
这恐怕是十三圣裔家族最配合的一次！
恩薇大法官的容貌，是得到路登认可的，真正的神邦第一美人。
反正这笔钱都要出，为什么不能用在刀刃上？
庞格看向恩薇大法官，无奈说道，
“然后，恩薇大法官在神圣法典石碑下，公开宣布自己在梦中感受到爱圣的指引，正式成为爱圣的信徒。”
绝杀，无解！
十三个夜晚已经卖掉，可没有人敢亵渎圣人。
在神邦，圣人是张无懈可击的牌。
辩经这方面，一旦掌握了话语权，便是不破金身，无敌的存在。
要警惕恩薇大法官打爱圣牌！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这可能是爱圣为这个世界做的唯一一点贡献。”
这句话，路登当然不可能说出口，只能在心底默念。
在神邦，诋毁圣人，可是要上绞架的。
路登有很多事放不下，还不想挂。
于是，话走到路登嘴边，很自然地翻译了一下。
路登面带浅笑，举起花茶，感慨道，
“赞美爱圣！”
104章 小拇指
如果爱圣突然多了束鲜花，那一定是路登在想他。
庞格没有停留太久，和路登又简单聊了几句，告诉他公民大会举办的日期后，便匆匆离去。
“按照惯例，在神邦关闭城门之后第三天，就会举办神邦公民大会。”
在神邦，不是所有人都有投票权的。
奴隶、异邦人，这些存在肯定没有投票权，他们甚至连在旁听的资格都没有。
每一次兽人来袭，这片大地陷入灾难和末日，神邦是唯一的乐土。
在这种情况下，不少奴隶都会被抛弃在神邦外，只为了节约一点粮食，连带着异邦人也会被赶出去。
只有神邦平民才有资格缴纳费用，在神邦内获得临时居住权。
异邦人如果想要留在神邦，必须支付极其高昂的代价。
抛开这些没有公民权的不谈，神邦内部的公民权，也各有不同。
圣裔家族，在公民大会上没有投票权，他们只能选元老，活着担任元老。
神邦公民，身高高于车轮的人，便在公民大会上投票，无论男女。
神邦建立最初，只有男性公民拥有投票权。
很快，女性高举爱圣的大旗，成功扳回一城，赢回了属于自己的东西。
路登算是看明白了。
爱圣是块砖，神邦哪里需要，就往哪搬。
再苦一苦爱圣吧。
而神邦平民，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他们可以旁听，可以建议，唯独不能投票。
只有住在神邦里的神邦公民，才能在公民大会上投票。
只有一种情况下，神邦平民可以投票：由保民官发起的神邦平民大会。
平民大会上达成的议桉，可以转由七位大法官来裁决，超过半数大法官同意的情况下，便可生效。
保民官必须由公民大会选举，选出来的保民官又会很快堕落，被公民抛弃。
保民官便名存实亡了。
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个死循环：
公民大会上吵成一团，选不出保民官。
没有保民官，就没有平民大会。
没有平民大会，平民的权益就会被一点点吞噬，对公民的影响更小，更不会有保民官。
有时候，研究神邦的历史和现状，路登也感觉很奇怪。
这神邦，怎么看着要完啊？！
当神邦在走下坡路的时候，就需要路登这种人勇敢地站出来，狠狠地踩上一脚油门。
庞格想要路登当选保民官，是为了在元老院里，有自己的声音。
之前和古瑞德大法官的交易中，路登曾向对方承诺，若有朝一日，自己身居高位，可以影响到神邦，会帮对方一个忙。
现在回过头来看，古瑞德大法官多半是猜到路登会有今天。
神邦里，到处都是老千层饼，老硬币。
好在，路登也是。
庞格走后，路登又喝了两杯花茶，直到晚饭时分，才被礼貌请出嫉妒花园。
路登信誓旦旦说道，
“如果这就是嫉妒的代价，我愿在嫉妒中沉沦！”
无论如何，至少今晚，他没有沉沦的机会。
路登坐上马车，车轮碾压着黄昏，向他的小楼驶去。
回去的路上，路登吩咐车夫，
“把马车上的族徽遮掩一下，从福报交易所那边停一下。”
路登不是去耀武扬威、炫耀自己的胜利。
这种低级趣味，路登早就脱离了。
他和赌毒不共戴天！
路登知道，历史总会重演。
他需要亲眼看一下，福报契约的崩盘，会给神邦的人们带来什么样的福报。
这可以帮助路登来评估，接下来该如何改进福报。
根据以往的经验，同样的福报，最好不要使用第二次。
在福报交易所附近，路登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披了件不显眼的衣服，用高领将脸遮住，在最不容易引起关注的角落缓缓前进，默默观察周围的一切。
福报交易所已经关门很久了。
菲特·拉克利的运气也到头了。
完了。
全完了！
他赌输了一切，甚至背负了令人绝望的债务，就算沦为奴隶，也无法偿清这笔巨款。
整个拉克利家族，都被他拖入了无底的深渊。
菲特根本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搞成这个样子的。
输掉一切的他，失魂落魄，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路过肉摊时，菲特像疯了一样，抢过一把刀。
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中，他将左手放在桉板上，刀刃压着小拇指的指节。
“他要干什么？！”
菲特闭着眼，咬着牙，右手狠狠用力向下一压，恨不得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刀上！
砰——
刀砍下去了。
砍了，只砍了一点点。
他没能切断自己的指头，刀卡在骨头里，露出白色的骨茬，鲜血染红了桉板...
剧痛让菲特忍不住嘶吼起来，心中所有绝望在这一刻释放。
菲特的左手钉在桉板上，整个人像发疯的猴子，丧失理智，彻底疯狂。
一旁的肉贩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但看懂他想做什么了。
肉贩决定帮他一把。
肉贩走上前，右手握在刀柄上稳稳一按，将菲特的小拇指切了下来，结束了他的痛苦。
这方面，还是专业的人更专业。
正好旁观这一幕的路登微微摇头，
“应该先用绳子绑着手指，放在冰水里，先失去知觉...再不济，也要挑一把快刀。”
这些事，他总是莫名有经验。
在启云王国时，路登经常和人打赌，除了家产，偶尔还会用上自己身体的零部件。
这方面，路登真的是行家。
毕竟，很少有人能切了小拇指之后，依旧拥有小拇指。
菲特甚至没有包扎伤口，跌跌撞撞向前方走去，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更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
身后的肉贩拿着手指，大声嚷嚷道，
“喂，疯子，这东西你还要不要？”
看菲特不搭理，肉贩把小指随手扔到一旁的垃圾桶，等到奴隶贩子今天来收。
肉摊上的各种废料，简单处理一下，有不少油水，是奴隶最好的食物。
一般的奴隶主，根本舍不得给奴隶吃这么好的东西。
只有心善的奴隶主，才会这么做。
旁观完一切的路登，随手拦下一名贪婪宫殿的学者，叮嘱道，
“保证菲特能获得足够的医治，让他活着。至于开销...去这个地址，找路登·Y·微古德。”
对方刚想反驳路登，你谁呀，让我管我就管？
菲特是个疯子，大家都看出来了，难不成你也是个疯子？
大家都知道福报交易所发生的一切，甚至有传言，恶魔开始重新污染神邦。
疯子多一些，倒也正常。
路登从怀里拿出一个酒杯，在对方面前晃了一下。
酒杯上，有贪婪宫殿的印记。
这是来自贪婪宫殿的酒杯！
临走的时候，古瑞德大法官光注意路登行礼，没注意到路登把酒杯顺走了。
这是魔术师惯用的伎俩，转移注意力，达成自己真正的目的。
古瑞德大法官拿路登一个茶壶，路登拿对方一个酒杯。
这很公平吧？
看到酒杯后，学者的态度立刻转变，向路登保证，就是自己死了，菲特·拉克利也不会有事！
路登不是鳄鱼，自然不会有鳄鱼的眼泪。
他这么做，更不是怜悯之心间接性抽搐。
如果路登真有这种东西的话，他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只是单纯因为菲特是个人才。
而这个人才，路登用的上。
未来神邦什么最值钱？人才最值钱！
神邦即将迎来人才的时代！
按理来说，断指这种伤，只要得到及时的医治，不会有生命危险。
路登没有多想，继续向前走去。
在福报交易所外，他看见的东西，和在启云看见没什么区别。
路登叹了口气，将脖子缩在衣领下，默默离开，消失在人海之中。
...
夜深。
小楼里，路登和艾尔正在盘账。
“今天绞绳的销量暴涨了一百倍，我们的库存都卖了一半...”
艾尔看眼前的账本，有些无奈。
路登先生花30万米索买了一家绞绳店。
这意味着，无论他们卖出去多少根绞绳，都注定无法回本。
不过，艾尔也不是蠢货，她很清楚，路登先生不会浪费钱。
这30万的绞绳店，一定值30万。
“嘘——”
路登忽然竖起手指，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你听。”
阿乌和艾尔都是一愣，左顾右盼，竖起耳朵，没能听到任何异样。
路登肯定说道，“有鸟叫声。”
他敢打包票，异端审判所的人，今晚一定会来找他。
至于什么时候来...
路登确实不知道，
但不妨碍他诈一下。
两人面面相觑，听了足足五分钟，什么也没听到。
路登一点也不感觉尴尬，轻声咳嗽了两声，
“兴许是我听错了，继续查账吧。”
小楼里，只剩下账册翻动的声音。
冬冬冬——
敲门声响起，在路登的示意下，阿乌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名怪鸟面具的人，很懂礼貌。
他走进入，缓缓说道，
“路登先生，明晚...”
带着怪鸟面具的人，话音戛然而止。
他还没掏出自己兜里的绞绳，路登就像变戏法一样，手里出现了一段绞绳。
准备多时的路登，甚至兴致勃勃对他说道，
“这是我为自己挑选的绞绳，绞绳不能太粗，不然不是勒死，而是把脖子折断了，也不能太细，至少我这根不能太细。
看，这里做过专门处理，防滑的同时，还能让我下巴更舒服一些，符合人体工程力学...”
介绍完自己的绞绳，路登的目光里带着期待看向对方。
路登很诚恳地说道，
“看看你的？”
怪鸟面具下的表情，数秒间，连环变换了好几次，感觉又荒诞滑稽，又真实恐怖...
眼前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契合绞架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异端审判所的人才从牙缝里憋出几个字，
“路登先生，请你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