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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贵妃又在拉仇恨啦全文阅读

作者:瑾年三色     反派贵妃又在拉仇恨啦txt下载     反派贵妃又在拉仇恨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36 海棠花开~

    不想!

    姜茶几乎是在心里脱口而出。

    她才多大啊!虽然书中这个年纪当妈的不少,可按照她的思想观念来说她还是个未成年!未成年懂吗?

    三年,又是三年……

    她现在一听到苏肆说“三年”,就会回忆起自己前不久的迷惑发言。

    自己给苏肆立了人设,立得相当好,好到她都觉得能冲一波。

    她不得不承认,这厮把她给的人设演活了,美强惨就不说了,还深情痴迷中带点儿想打断她腿的病娇……

    真就危险而又令人着迷,特么的欲得不行……

    “茶茶,想要么?”

    “不想!”

    虽然明知道苏肆是问她想不想要孩子,可她就是不客气的想歪了。

    她承认是她的问题,可大反派也不能独善其身!

    “为何不要,你不是喜欢么?”

    抬手把玩着少女柔润青丝,少年歪头笑着问道。

    “我不,我还小……”

    姜茶本想说自己“不想要”,可总觉得这话说出来有歧义,所以她选择了拨乱反正的“我还小”。

    “不小了,茶茶想要随时都可以。”

    某人体贴温柔的陈述着,这就一点儿没注意到自己的车有多快。

    不过也不能怪他,因为他的思维与姜茶思维本就存在差异。

    于是乎,姜茶只能强忍着羞涩强调了好几遍她不要。

    要么孩子,她自己都还没把自己玩儿明白,谁要跟他生孩子……

    可忽然她反应过来了,苏肆只问了她想不想要孩子,却没说是他要跟她生孩子,总之她不要想太多不要!

    “茶茶,今儿晚上穿我送你的衣裳好不好?还有首饰、胭脂、还有身边的所有人。”

    杏眼中掠过一丝晦涩,姜茶觉得今日的苏肆比昨天更奇怪了。

    虽说他这些话的本意是要她用他的东西,可她新听着却有种他想侵占自己全部的感觉……

    这种感觉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很新,是她全然没体会过的感觉。

    “好么?”

    “茶茶。”

    “听我的,好么?”

    他用那低醇的嗓音一遍遍说着,贴着姜茶的耳,让她感受到了伊甸园中毒蛇的狡黠。

    可她明知苏肆是狼子野心,却依旧说不出拒绝他的话。

    她想这书中除了女主角这个被设定神化的人,恐怕没人能拒绝吧。

    “好……”

    她答了,大反派也乐了,而东西就像早准备好了般摆到了他们的寝殿里。

    姜茶渐渐开始分清楚了“练习”与“欺负”的界限,而苏肆似乎在刻意抹掉这层界限,想让她更快的反应过来。

    她又被亲了,唇变得殷红水润,若非离夜宴还有几个时辰,她都怕自己晚上出不了门。

    可这并不是结束,今儿个的苏肆就像没事儿般,平时大都只有晚上才见得着的他,今日竟一直待在她的身边。

    替她挑菜,抱她午睡,陪她赏花,看她梳妆打扮,还有,还有穿衣裳……

    她当时想让苏肆转过去的,因为她想到了男女授受不亲。可转念一想,她跟苏肆除了那最后一步还能怎么授受不亲?

    他又不是没“练习”过脱她衣服……

    期间苏肆也出去过几次,不过皆是站在廊下与万顺攀谈,似乎在商量着什么大事。

    她到不介意苏肆背着她,因为她知道大反派有很多很多的秘密,别说她目前只是他的合作伙伴,就是真当了他的妻也不一定能知道吧。

    家国天下,野心家苏某人可不是什么在乎儿女情长的人。

    的确,这样的男人是有些薄情的,可出息啊。

    姜茶觉得这比恋爱脑出息多了。

    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笑着的苏肆其实是不开心的。

    因为他最近总是蹙着眉,似是有什么化不开的愁绪。

    是想起了过往的痛苦?

    还是在为如何夺下大权而烦恼?

    天色渐暗,姜茶眼看着一袭华服的少年走向自己。日暮黄昏之下,光晕笼罩着他修长的身形,宽肩窄腰,长身玉立。

    月白锦衣上绣着一朵朵雪般的海棠花,不似女儿家的大红大紫,它出尘而晦涩,似引而不发的主人,美总藏匿在朴素的月白之下。

    少年身上并无太多的装饰,唯有腰间的海棠花香囊,以及一把坠着海棠玉坠儿的山水折扇。

    正所谓翩翩贵公子,展扇邀佳人。少年笑吟吟的对眼前的少女伸出来手,然后与她十指紧扣。

    他不开心么?

    似乎是开心的。

    因为眼前的人儿从头到脚都是他的,他用一切可以让他有安全感的东西环绕的她,换掉她身边的人,让她穿自己送的衣服,然后反反复复的粘着她,拉着她,似乎想要把所有的时间都缝合在一起,留住眼前这张还会对他微笑的娇颜。

    他是个坏人,他对她做过太多的坏事,算计她,欺负她,甚至差点杀了她……

    他曾觉得他是对的,可她一次次用她那柔嫩的手扇醒了他,用那不怎么有力的肩膀和手腕,为他撑起了那覆压而下的,让他看不见尽头的黑暗。

    他第一次相信了一个人身上真的有光,那种不服输不放弃不屈服的光。

    他也第一次相信了有人会真心实意的对他好,看似“萍水相逢”的每一句问候,每一次关怀,他都牢牢的记在心里。

    他很眷念那种感觉,所以他总换着身份的出现在姜茶面前,并露出自己凄惨而又丑陋的模样。

    他装姜家仆人时,小姐姜茶会送他药膏问他冷暖;他装穷酸乞丐时,乞丐姜茶会分他她仅有的半块儿硬馍馍;他装落难公子时,难民姜茶会给他烤红薯,还会为了把红薯捧到他面前而烫得小手通红……

    一桩桩一件件,每一次都让他心如潮水。

    明明是一团飞灰,却总能恢复心原本的样貌。

    看如果她知道她帮助的人是他呢?

    是他这个丑恶卑劣无耻害了她一路,曾经最喜欢看她绝望痛苦的人呢?

    她还会对自己好么?

    抬眸再次望向身侧那巧笑倩兮的少女,她,还会对我笑么?

    他不知道。

    他的秘密已经暴露呢。

    他的好七哥已找了确凿的证据。

    证明他的狼子野心,证明他的病态,以及内心的扭曲……

    海棠花开,无望之爱。

    茶茶,你懂么?

437 大大烦恼~

    近日的萧烨过得很不得劲儿,无聊,非常无聊,非常非常的无聊。

    自打上了这云山,他就好像宿进了囚笼,不仅要老老实实的蹲着,还得缩进一副女子的美貌躯壳。

    娇姑娘~

    这是他近来听到的做多的一句话。

    多到什么程度呢?大概就是比他重伤逃亡,在烟雨身边装了两三月女子时还要多吧。

    他本是来玩儿的,来看热闹的,来跟姜茶交交心表示他们可以成为朋友的……

    结果呢?

    他成了困兽。

    因为特么的他挑错了身份,是个舞姬不说,还是个身段儿绝妙容姿倾城的舞姬。

    都说这美可以叠加任何的才能,美与地位叠加,那便是翩翩贵公子世家美娇娘。美与才学叠加,那便是风流才子倾世才女。

    可唯独这美与弱结合,那便是一块儿鲜嫩嫩的肥肉,搁谁都想咬上一口。

    这不,他就是找着了这个道儿了。

    “该死,这东陵天子脚下怎个个都是色中饿鬼?让他们来春猎,没让他们来猎艳啊!一天天的,这都来了多少个恩客了?”

    又听到外面有人想赏他,萧烨人都快要气炸了。

    因为这赏可不是赏赐的赏,而是赏玩的赏。

    这些人都听说此番礼部花了大价钱,特地从京城万花楼请了一堆姐儿。这些姐儿身姿玲珑不说,还个个是会来事的主儿。

    其中有位娇姑娘尤其的漂亮~

    漂亮到何种程度呢?

    那形容之人说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那容姿就算比不上贵妃,那也能赛过不少世家小姐民间花魁了。

    此流言一出,事儿就大发了。

    “恩公莫要气坏了身子。这东陵京城的情况您也知道,与西凉稳定有序的政局相比,简直就是一盘乱棋。”

    烟雨一边替萧烨倒茶,一边侧眸打量着自家这飘飘欲仙的恩公。

    “乱棋之下朝臣们个个绞尽脑汁,整天忙的不是站队便是争斗,久而久之,自然便疏忽了对家中子弟的管理。这些逍遥贵公子们心中无功名的喜欢姐儿,有功名却好色的也喜欢姐儿,这其中还免不了有附庸风雅为了合群的。怪只怪咱恩公生得好看,别人见一眼便瞧上了。”

    烟雨这话多少有些打趣的成分,可萧烨知道,人家这是在借着打趣跟他讲实话呢。

    东陵乱局已久,若再不加以整治空生更大的乱局。

    到时候可就不是东陵乱了,是天下跟着东陵乱了。

    南疆北冥尚且不说,单单他了解的西凉便已经有了在东陵安插人手的想法。

    到时候若三家想法一致,东陵指不定会变成三家博弈的战场呢。

    当然,这也是萧烨不想看到的。

    他还得借东陵之力东山再起呢,他可不希望他刚刚找到的靠山就此坍塌啊。

    “乱局风云变幻,破局志在必得,东陵众人再博弈再混再傻,也不会坐等着这江山烂掉。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次春猎他们便要正式交锋了吧?”

    萧烨单手理云鬓,神色笃定自成气魄。

    他近来虽老被困于高阁,但他一点没有闲着。别人在研究他算计他,他自然也会去研究把握眼前的东陵。

    都说良禽择木,他不也怕跟错了主子么?

    “是要交锋没错了。”

    烟雨点了点头,瞧着萧烨的眼睛里自有笑意。

    她到底是敬重这位恩公的,所以她才愿意跟他多说让他多看。

    但她同样也是姜家的人,所以在帮了萧烨之后,心底还是念着主子姜茶的。

    “所以您也该明白您为何出不去的。”

    她说着,萧烨也就这般听着。

    是了,虽说他女装起来真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可他到底是个男的,断不会去勾搭男人,更不会故意去散播自己的名声。

    加之他得同其他姐儿们避嫌,所以对各位同僚们也不太亲近。

    这种情况下别说美名了,他不散出去些心高气傲的恶名就已经不错了。

    所以这事儿传的气蹊跷啊,这分明是有人故意坑他不想让他出去啊!

    谁呢?

    当然是那凌王苏梓凌与成王苏成啊!

    这两个野心家,不是他们还能有谁?

    自个儿忙于公务和御敌走不开,没时间来盯着自己,所以便索性让他门庭若市谁也见不得。

    人都见不得还能出门么?

    若是以娇姑娘的身份出门,那必定被围得水泄不通,离了礼部的照拂,指不定又遇上哪个跟苏信一样的好色之徒……

    万一救他的人来得不及时,那他岂不是不干净了?

    想想他都要打个寒颤……

    当然,他也可以换个身份出去,大不了易容改面又恢复男儿身。

    可坏啊,这事儿坏在礼部将男女乐师舞姬分开管理,日日严格审查没有半点怠慢。

    他能扮成别人,可别人扮不了他啊。

    谁让他这气质得天独厚呢?

    由此他便被苏梓凌二人困死在了这别院了,别说见姜茶的本愿了,他连闲逛都不行。

    “该死,这两人是不是也太着急了点……”

    听着萧烨低声咒骂,烟雨的脸色不冷反笑。

    “也不是急,我想他们更多是想保护恩公您的安全吧。不比我家小姐散漫惯了,喜欢由着你胡来。”

    “啧,我还就喜欢姜茶那洒脱的性子。”

    萧烨也跟着笑了笑。

    “她也就是嫁早了,又嫁错了人。你们老爷和少爷是不是眼睛有问题,怎么挑来挑去竟挑了这么个女婿?”

    他这话说得打趣,可里面却是满满的真心。

    他是真的在为姜茶可惜,可惜对方嫁给了一个傻不拉几的傀儡帝。

    如今无论这傀儡帝碰没碰她,这都会是她一生中的污点吧?

    萧烨这么想着,恍惚间听到烟雨告诉了他一个好消息,说是今日别院里来个新姐儿。

    叫什么璃来着他忘了。

    总之此女美艳绝伦,一下子便将他的风头给盖了。

    如今那些天天来闹的恩客都转移了目标,对他而言简直是天大的好事儿。

    听说那姐儿是某位大人府中的舞姬,被礼部征召来的。

    礼部今夜不止征召了她一个,而是欲风风光光大办一场一般,召来了不少人。

    可这些人里啊,就数那位最妩媚最漂亮~

    “时辰不早了,恩公,我们也该动身了。”

    烟雨起身含笑。

438 大反派他不乐意了~

    云山云笼雾罩,郁郁葱葱,山间多瀑布溪流奇树珍兽,一直以来都是东陵人心目中帝位与皇权的象征。

    因为太祖斩蛇开国传得太神了,史官有意渲染,朝臣极力推崇,就连百姓们也跟着传唱,恨不得将之刻进东陵人的骨血里。

    祥瑞、象征、天下……

    其实聪明人们都很清楚,这不过是皇家先辈为了稳固帝位而推出的说辞。只要愚民们信了,苏家的天下也就名正言顺了,连带着那朝廷众臣也是天命所归受人敬仰。

    果然,封建时代的权术与迷信是分不开的。

    而有了这层迷信在,云山也就有了别样的意义。以至于有些人觉得一切既然可以从这儿开始,那也同样可以在这儿改换。

    云山乃天命所归,所以当新的人在云山上夺得权利,这一切也就能重新开始了。

    今夜,或许将是一切的分水岭呢。

    金车的车帘被人提前掀起,身姿修长的少年率先走下了马车,他伸出手,而后毫不在意周围目光地将少女抱下了马车。

    这一幕被周围许多人瞧着,不过这些人更多的却是在瞧那被抱的少女,而不是那一袭月白风清的少年。

    傀儡帝,姜家女。

    两者相较之下,果真还是姜家女更得瞩目一些。

    此女,不得不防啊。

    “啧啧啧,你们说啊,这贵妃生得这般模样,若非她平日里张牙舞爪横行霸道,恐怕不知有多少人会拜倒在那石榴裙下吧。”

    “所以我等才说那小傀儡艳福不浅啊。若是这姜家女肯帮本公子,那本公子也愿意做她的傀儡啊。”

    “哈哈哈哈哈,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你有人小皇帝生得好么?差远了好吧!皇上若是个女人,那绝对是一顶一的美人儿。就说现在,那不也是个美人儿么?”

    “嘿,是了,我就喜欢小倌,可小倌里有姿色的太少了,一个个娇滴滴的,不行。”

    “你们这些人都聊什么呢!一个个的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

    今日夜宴由礼部统筹,尚食局、光禄寺协理,下面还跟着一堆诸如甜食房、御酒房、教坊司等等部门,就为了把这场夜宴办得风风光光。

    众所周知,如今这礼部乃肃亲王苏信麾下,此番不仅食材备得齐全优质,就连歌舞也是一绝儿。

    以往的宫廷礼乐大都庄重死板,宫廷舞姬们又怕言官弹劾,所以跳起来也是中规中矩无趣得很。

    后因先帝病弱不喜宴会,这教坊司也就越来越废了,到了傀儡帝这一代,那基本是全废了。

    要知道,在那位姜贵妃入宫之前,宫里上到傀儡帝苏肆,下到妃嫔带来的陪嫁丫鬟,那都是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

    皇上都是穷养的,哪儿有钱打理教坊司啊?

    加之朝中权利分散,群雄逐鹿,公开的宴会也越来越少,大部分都是贵人们设家中的私宴。

    私宴也需要舞姬,而且这些舞姬还比在教坊司过得好。久而久之,礼部也就没打算养着这个部门了。

    所以在此次春猎之前,教坊司实际已名存实亡。

    可夜宴当前,这教坊司不能没啊!

    这也就成了礼部筹备春猎时最大的难处之一,因为夜宴歌舞是东陵传统,而肃亲王苏信又对此格外重视要求他们风光大办。

    无奈之下,这礼部官员们只得四处找人。

    时间短任务重,他们是翻遍了一个京城,也没找到几个可以独当一面的舞姬。

    因为这些舞姬要么被世家贵族收入了府中,要么是进了万花楼这样后台极硬,连礼部都不敢冒犯的大青楼。

    怎么办呢?

    找官员们凑么?

    寻常官员家里都是三五个的,这冒然凑在一起不得跳砸了?

    似慕王那般人物家里倒是一大把,可别说一大把了,人连一个都宝贝很。

    这谁不知道慕王说女子皆钟灵毓秀,是世间最该爱怜者。

    于是最后,这些礼部官员是求爷爷告奶奶的找到了万花楼,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动了万花楼大管事烟雨,这才好不容易从烟雨那儿要来了一批能歌善舞,又能达到教坊司水准的姑娘。

    起初他们还战战兢兢的,怕万花楼背后的姜茶不答应。

    毕竟他们礼部是肃亲王的人。

    好在那段时间贵妃与王爷关系缓和,他们这才顺利要到了人。

    这不,当一众大人公子听说教坊司里来的是万花楼的人,一个个脸都快笑烂了。

    这但凡是在京城逛过花街柳巷的,谁不知道姜家万花楼的名声?

    翠屏金屈曲,醉入花丛宿。

    那满楼红袖一招,坐上还真没几个坐得住的。

    毕竟官场沉浮,色中饿鬼可不在少数。

    “姐,你说贵妃娘娘与肃亲王那般不对付,她为何还要借礼部一众姑娘啊?若是我,肯定也给都不借!”

    席间,白锦溪正一脸高冷的吹着牛逼,跟她那张娇美绿茶的脸庞当真是格格不入。

    “你说为什么?”

    白凤倾手握茶杯,一边瞧着尚食局的人上前菜,一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周围。

    “难道跟那些人说的一样,是为了缓和关系?可这后来不也没缓和么……”

    白锦溪犯着嘀咕,而一旁的长兄白暄则竖起了耳朵。

    如今他虽不那么讨厌他家二妹妹了,可还是对自家爷爷的评价抱有质疑。就这么个丫头片子,能比他好好几倍?

    他不信!

    “缓和关系?娘娘从未打算跟肃亲王缓和关系。她之前都是做样子,为得是暂时稳住对方,好让她腾出手来做其他事。”

    白凤倾的目光向教坊司处偏转,并极其自然的落到了某位“娇姑娘”的身上。

    蹙了蹙眉,她是真不知道这位仁兄究竟有什么癖好。

    怎么?

    待会儿还要给大家跳个舞?

    那边的“娇姑娘”似乎也看见了她,正悄悄对她挤眉弄眼呢。

    对此白凤倾胃里冒酸水儿,赶忙是又喝了一口茶。

    “所以呢二姐姐,娘娘到底为何借人啊?”

    白锦溪对此颇有兴趣,全然没注意到自家二姐姐在犯恶心。

    对此白凤倾顿了好一会儿,这才顺了气道:

    “为了皇上。”

    “为了皇上?”

    白凤倾点点头:“礼部虽在局势上偏向了肃亲王,可他们到底是朝廷的一份子。加之这是皇上第一次参加春猎,若这夜宴连歌舞都没有,他的脸面该往哪儿搁?”

    “脸面?”一旁偷听的白暄忍不住了,“他不是早就没脸面了么?”

    不是,他说错什么了么?怎么两个妹妹都对着他翻白眼儿啊?

    白暄表示很委屈……

    “你我皆不在乎皇上的脸面,满朝文武也一样,他们甚至巴不得皇上当众丢脸。可有一个人不一样,她在乎,这就是她借人的原因。”

    白凤倾这淡淡的一句话,却在白暄心里击打起了千层巨浪。

    她在乎?

    谁?

    贵妃么?那个张牙舞爪的贵妃?

    她真的喜欢皇上?

    不应该啊!

    白暄本是不信的,因为他这个纨绔少爷日常混迹各家私宴,宴上各家子弟也少不了要八卦八卦东陵朝堂。

    自打这位姜贵妃进了京,那热度就没降下去过。

    天天搞事,隔三差五搞人,大家想不讨论她都难。

    这女人够劲儿啊,而且有意思。

    所以大家免不了要猜猜她的心思,寻思她到底是玩儿心重呢?喜好美人呢?还是大智若愚,在借着傻劲儿打压别人,好为姜家铺路呢?

    总之,大家最认可的答案便是姜茶极有野心,是想牢牢得把持着傀儡帝,好让姜家芝麻开花更进一步。

    他白暄听了那么多,自然也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

    白凤倾乃姜茶的闺中密友,这件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不只是白凤倾,连带着他那亲妹妹也总去跟姜茶喝茶。

    所以对方说的话绝非空穴来风。

    可姜茶怎么会喜欢那个傀儡呢?就因为那傀儡长得好看?

    白暄觉得自己胸口发闷,而说出这些话的白凤倾也比他好不了多少。

    作为一个真正的明眼人,白凤倾已经觉察到了姜茶的心。

    这位看似张牙舞爪横行霸道的贵妃娘娘,此番怕是真的栽别人手里了。

    说实话,姜茶越是处处维护着苏肆,白凤倾便越觉得这是苏肆在拉姜茶挡刀,又或者说是在借姜茶的势。

    又抬眸瞧了瞧不远处负责巡防的雾月,白凤倾的眸色又暗了几分。

    雾月身后跟得都是姜茶的人,那姜茶身边呢?

    身为女主角,她总是有一针见血的能力。她觉得姜茶此刻完全就在苏肆的包围下,又或者说是牢笼里。

    这是苏肆亲手为她编的,然后再拉着她的手一点点拉她进去。

    等她乖乖的在里面站好,那个人或许便要关上牢门了。

    又饮了杯茶,白凤倾觉得喉咙有些干涩,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帮助姜茶。

    该说的她已经委婉的跟姜茶说了,可对方的态度让她无所适从。

    她开始踟蹰了。

    身为朋友,她希望姜茶离开这种危险人物,即便不离开也需得多加防备。

    可身为一个局外人,她又不知道她的见解对姜茶是否正确。

    你之良药,我之砒霜,她很混乱,以至于一时间竟都没听到白锦溪的声音。

    “二姐姐,二姐姐?”

    “怎,怎么了?”

    “皇上和贵妃娘娘来了。”

    白锦溪指着远处的金车,那一袭月白锦袍的少年正将少女抱下马车,然后温柔的放在自己跟前。

    若说少年是皎洁神秘的月,那他身旁的少女便是明若流霞的光。月白裙,海棠绣,发间珠翠去尽,独留几朵栩栩如生的雪色玉海棠。

    少女本就肤若清雪,如今再有了衣裙与玉海棠的衬托,当真是粉雕玉琢令人移不开眼。

    也不知她是热的还是害羞,脸颊上竟掀起了一抹薄红,瞧着更是美得不可方物。

    又凶又娇,连如今恨不得掐死她的肃亲王苏信都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若非留下她后患无穷,他还真想……

    然而姜茶为何脸红,或许只有她与身旁的苏肆才知道了。

    那都是被苏肆亲的。

    在场谁能想到,这在众人面前规规矩矩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傀儡皇帝,竟在车上多次不要脸的凑近他们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少女,然后一点点磨掉了她的口脂,就跟不怕中毒一样餍足……

    眼下的口脂是新的,是苏肆在下车前亲手替她抹上的。

    那动作温柔体贴,却也带着点儿只有爱人间才能明白欲。

    因此姜茶脸上火辣辣的,尽管已在车上休息了一会儿,那红也只是薄了,而不是退了。

    “茶茶,你没事吧?”

    看着在大众面前温柔体贴,时刻伪装着天真无辜的苏大反派,姜茶差点儿没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儿。

    我有没有事你不知道吗?

    但大庭广众之下,她还是温柔而又不失礼貌答了句:“没事。”

    可未曾想,那登徒子竟又凑到她耳边,软声问了句:“哦?是真没事还是假没事?”

    姜茶:“……”

    “若是腿软了的话,你阿肆抱你过去。”

    抬眸,姜茶那双杏眼眨巴了几下,里面疑惑有,惊讶有,但更多的却是害怕。

    这种感觉吧,就像是自家养的小狼狗忽然不吃骨头改吃草了一样。

    以前的苏肆要么冷冰冰的,要么笑里藏刀巧舌如簧,要么便是真假难辨时而疏离时而靠近……

    可今日的他太主动了,她这只一向被温水煮着的青蛙慌了神儿。

    众所周知,你把青蛙一下子放开水里它是会跳出来的。

    于是乎,姜茶不自觉的往后缩了缩,而后道:“……不用,我自己能走。”

    “为何不说不能?”

    少年伸手抚开她额前的碎发,语气都染上了一抹少有的失落。

    “你若说不能,我便能名正言顺的多抱你一会儿。”

    “为何抱我?”

    姜茶不解,她又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娇小姐,真的没有那么金贵……

    她的想法很清楚很明白,可再清楚明白的想法,也在望向少年那双深邃氤氲的凤眸时卡了壳儿。

    因为她觉得苏肆没有骗她,也不是觉得她娇贵,他就是真的单纯的想抱她。

    “茶茶,他们看你的目光太扎眼了,我不乐意呢。”

439 身在梦中

    “那便是姜茶么?”

    不远处,一辆朴素至极的马车缓缓停住。车上公子轻挑车帘,一双冷眸不紧不慢的落在了那众星捧月的少女身上。

    没错,就是众星捧月。

    她的出现带走了场上所有的目光,甚至包括那总是安静站在他身边,目光时时刻刻都注视着他的纤纤。

    这是他苏祈第一次看到真真正正的姜茶,不是那个一边插科打诨一边关心他的凌青,而是几次拒绝与他相见,并在众人口中嚣张跋扈的姜茶。

    姜家贵女,当朝贵妃,有东陵第一才女之称,却也有东陵第一妖女之名。

    两者集于一身,褒贬混为一体,即便在清冷至极的苏祈看来,这也是个难以言喻的传奇。

    他曾想象过很多次对方的模样,直到他看清的这一刻。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这些词语或许是美人标配,但却并非姜茶的良词。

    如果非要让苏祈来形容,那或许就是雪玉做的人,灵气铸的骨,那是一种与他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样的风采。

    说不清,道不明。

    “没错,那便是贵妃娘娘。”

    纤纤平静的点了点头,极自然的接着自家主子的话。

    没有妒忌,也没有质疑,心平气和的简直不像她。

    至少在苏祈眼中是如此。

    因为在他们还未抵达云山的前几日里,纤纤对这位贵妃娘娘以及凌青,那是绝无好脸色的。

    “看样子,你们相处的还不错。”

    沉默了半晌,苏祈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而在说话的同时,他也将目光转移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

    东陵皇帝,姜茶的夫君,一个京城众官都可以践踏的存在。

    但不得不说,对方的确生了张好脸,即便换做女子也当是倾国倾城。

    “娘娘为人开朗豁达,的确是世间少有的可人儿,”纤纤沉默了片刻,终是摇了摇头道:“不过我也已经说过了,主子想拉拢她恐不是一件易事。”

    众所周知,在天下纷乱与争斗不休中,有钱的都是大爷。

    比如姜家,比如姜茶……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有钱能使鬼推磨并不是一句假话,因为人要吃饭,饭要花钱。

    如果有钱者只是有钱,那他会成为众矢之的。

    但若有钱者不仅有钱还有保护这些钱的能力的话,那这便是一头沉睡的猛虎,随时可能从睡梦中苏醒,而后虎啸山林。

    姜家就是这种猛虎。

    所以姜茶之所以能在京城横行霸道,并不是因为她有多能耐,当然能耐也是有的,可最重要的还是她有钱。

    苏祈想拉拢他,苏信想拉拢他,皇家与朝堂都想拉拢她。

    而他们也私以为他们自己会是姜茶不错的归宿,至少比那个傀儡小皇帝要好得多。

    他们一方有人一方有钱,合作起来难道不是珠联璧合两全其美么?

    纤纤摇了摇头,并不。

    喜欢一个人是愿意为他放弃利益的。

    就像她愿意放弃药谷掌门之位一直跟着苏祈,做一个每天期待被瞩目的可怜虫一样,不管皇上有多差,在姜茶眼里都是好的。

    不是么?

    所以纤纤正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苏祈该放弃了。

    只是她并不知道苏祈会不会听。

    因为对方只是模棱两可的点了点头,而后淡淡的答了一个“嗯。”

    眼下的纤纤并不知道,苏祈之所以点头不是因为他明白了,而是他觉得姜茶很可能活不到下山了。

    他在考虑他是要以救命之恩来拉拢姜茶呢?还是原计划快速“逃回”京城,就此放弃这枚本就难以拉拢的弃子。

    因为姜茶不好拉拢,可不代表她的父兄不好拉拢。

    他的当务之急应该是掌权,而非顾及钱财之利。

    毕竟银子他不缺,他只是想锦上添花而已。

    命人放下车帘,苏祈沉默的闭上了眼睛。宴会还有一会儿才会开始,他打算先在车上养养神,想想姜茶到底可不可惜这件事情。

    另一边,站在苏肆身边的姜茶愣住了。

    “茶茶,他们看你的目光太扎眼了,我不乐意呢。”

    这句话实在是太直接了,直接到姜茶看身边人的目光都变了。

    他怎么忽然……

    可这次苏肆没有等她回答,而是直接拉着她的手,快步走向了他们应得的位置。

    说来也奇怪,今日的礼部竟对他们格外的照顾。

    不仅准备了与他们身份相符的高座,还殷切的摆上了一桌金银玉制的器具,并一直有人跟在后边儿伺候。

    对于一个傀儡帝而言,这待遇是前所未有的。

    于是很快便有人称赞起了礼部的能力,以及我背后的苏信。

    说宅心仁厚的有,说摒弃前嫌的有,说大家风范的也有。

    当然,还有说沽名钓誉虚伪至极点。

    总之这些官员们不就是一般闲,闲得都要那这些来找乐子了。

    其实这堆天潢贵胄里也是有明眼人的,他们都知道傀儡帝与姜家女恐命不久矣。眼下苏信与礼部待他二人的好,不过是打算在傀儡帝死前让其写下罪己诏与禅位书,好让他苏信回京时能将一切解释得通罢了。

    所以说,这哪儿是佳肴美宴啊,这分明就是断头饭啊。

    可无论那群看客怎么想,苏肆都拉着姜茶的手坐了上去,而后像个没事人般抬手为少女斟茶。

    对此众人心中一阵鄙夷,暗道堂堂皇上竟每日做着面首小倌的勾当。有辱斯文,不知廉耻,简直就是他们东陵的灾难啊。

    “茶好喝么?”

    抬手斜靠案前,苏肆凤眸似潋滟的秋水,看得姜茶浑身发烫……

    此刻她正握住杯子喝茶,只可惜这茶还没眼前这人的话有味道。

    “……好喝。”

    点了点头,姜茶又故作镇定的补了一句:“阿肆觉得呢?”

    “我么?”少年笑了笑,竟忽然凑近她的耳畔道:“不怎么样,应该换一种。”

    “那种?”

    “最好喝的那种。”

    猛地把那杯茶灌下去,姜茶根本不敢再接下一句话了。因为她觉得苏肆在套她,她若顺势问他什么茶最好喝的话,他是不是就要说她了?

    难道他真的……

    猛地摇了摇头,姜茶唯恐自己身在梦中。

    瀚海大陆,东陵国。

    繁华热闹的大街上,百姓呼朋唤友,达官显贵结伴出游。万人空巷之下,是一场牵动京城的倾世繁华。

    皇上娶亲,贵妃出嫁。

    大道上,鎏金大轿八人抬,轿前是礼乐开道,轿边是鲜花漫天,轿后是近百使女,以及一眼望不到头的万贯嫁妆。

    当然,还有轿上那一袭红衣华服,表面端坐,实则郁闷得要死的姜茶。

    她,茶茶,一个因为一本古早大女主穿越文《邪王娇宠:神医王妃狠倾城》而气得脑仁儿疼的学畜。

    一夜挣扎,她写了篇长文怒骂。再睁眼,事情已大发。

    她穿书了。

    原主姜茶,书中真真正正的顶级白富美,首富的女儿,男主的表妹,也是最最最惨烈的炮灰。炮灰的原因,便是即将娶她的那个人——傀儡皇帝,苏肆。

    一个对姜茶而言比男女主还要恐怖十倍,表面人畜无害软弱无能,结局却把这本书杀的只剩书名的狗男人。

    三年前,姜茶穿进书的那一天,也正好是书中重要剧情开始的那一天,原剧情中,姜茶别有用心的把当时流落街头的苏肆捡回去,并对苏肆虚情假意甜言蜜语,自以为控制住了苏肆,苏肆爱她爱的要死要活。

    谁知道苏肆竟是书中最阴险最恐怖最牛逼的超级大反派,他一眼便看清了原主的真面目,却假装不知,反过来利用原主算计男女主,还吞并了姜家所有财产,让原主落了个家破人亡的凄惨下场。

    嗯,捡人即是悲剧,绕开便能永生!

    穿过来的姜茶当即趁剧情开始前溜回了家,与苏肆完美错过。

    那一刻的她微微一笑,这波她稳了吧?

    可鬼知道她刚回到房间,就听闻了哥哥为她捡回一个年轻侍卫的消息。

    同一条街道,同一款装扮,还有同样的化名。

    阿肆。

    那一刻姜茶只觉天旋地转,日月不分。

    哥?

    我的大哥!

    你是嫌我们家活太长了么?

    赶出去!

    赶紧赶出去啊!

    那天的姜茶对苏肆恶语相向,并且将他一脚踹出了家门。

    也是那一日,少年浑身被雨水浸湿,他狼狈不堪,面色惨白。可就是这样的他,却用一双冷若冰窖凉若深渊的眼睛看着她。

    “你会后悔的。”

    “我永不后悔。”

    猛得从思绪中醒来,姜茶满心都是雨水与眼神的凉意。

    三年后的现在,苏肆已如同原剧情一般成了傀儡皇帝,而为了避开剧情外出游历的她,也被苏肆抓了回来,并且如同原剧情一般即将成为贵妃。

    对此,一朝回到解放前的姜茶觉得,苏肆对她的恶意恐怕比原剧情中还要强烈好几十倍。

    毕竟,哪个大反派不是睚眦必报?

    微风吹起金轿珠帘,发出阵阵轻响,不知何时,她的金轿已停在了未央宫前。

    而一只指节明晰,修长白皙的手也如约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这手似玉,美得令她心惊。

    这人似魔,坏得让她泪流。

    那个,你能不能不要过来啊!!!!

    时值黄昏,华灯初上,亭台风雅,殿宇如林,漫天云霞层层叠叠,它们燃烧着,也映照着这座看不见边际的巍峨皇城。

    金碧辉煌,如梦似幻。

    但即便皇城光芒四射,也依旧无法掩盖那轿前少年的灼灼风采。

    红衣胜枫,肤白若雪。

    他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眉眼若漫天星辰,带着一抹充满阳光的笑意。

    而在笑意晕开的刹那,他眼角那颗泪痣也随眼尾微微上挑,漾开一抹不为人知的野气。

    又纯又欲,如是而已。

    此时此刻,少年正亲手撩起白玉珠帘,他含着笑,将手伸到了轿中盖着红盖头的佳人面前。

    他是苏肆,众人眼中人畜无害软弱至极,连皇位都得靠一众兄姐施舍,连娶亲的日子都无法自己决定的东陵小皇帝。

    当然,也是一个贵妃等于他所有爱好的小皇帝。

    一婚纳六,一后五妃分六日入宫,他却唯独亲迎贵妃姜茶一人。

    这一众宫人入宫几十年了,还是头一次见有皇上成亲穿喜服,且还乖巧至极的站在花轿前等妃子的。

    这可不是娶妻,而是纳妾啊。

    “恭请贵妃娘娘下轿~”

    随着司礼太监一声尖嗓,未央宫前的数百宫人齐齐下跪,他们还真想看看这位把小皇帝迷得神魂颠倒,为了娶她又哭又闹的贵妃娘娘,究竟是何等风采呢

    万事俱备,就差姜茶抬手了。

    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可那轿中人儿依旧端坐,没有半点抬手的意思。

    尴尬在无声中蔓延,终于司礼太监忍不住了。

    可他刚要开口,姜茶却抬手了。

    啪!

    只听得一声清响,金轿前的众人傻眼了。

    因为他们等来的并非想象中的牵手,而是贵妃娘娘一巴掌拍开了皇上的手……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苏肆低眸看着自己被拍开的手,沉默的眨了眨眼睛。

    迟疑了一秒,他又一次把手伸了进去。

    啪!

    苏肆:“……”

    都说事不过三,再来一次应该……

    啪!

    苏肆:“???”

    漫天晚霞之下,红衣少年伸手几次挨打几次,力道不重,尴尬却不轻。

    以至于少年脸上阳光灿烂的笑容都渐渐有了裂痕。

    姜茶,你特么故意的吧……

    于是乎,当姜茶再次抬手准备打他的时候,他率先伸手,一把握住了少女纤细白皙的手腕。

    一瞬间,那除了盖头下一角什么都看不到的姜茶失去了重心。

    大红盖头滑落,脚尖触地的她本能的向后仰去,却被苏肆反手一扶,被迫撞进了他的怀里。

    少年身量极高,以至于姜茶全然被他的阴影所笼罩。

    跑是跑不掉了。

    “三年不见,小姐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小心啊。”

    耳边传来少年清朗的笑声,竟说不出的温柔。

    珠钗步摇在青丝间摇曳,姜茶看着这张近在咫尺人畜无害俊美异常的脸,整个人都是拒绝的。

    姜茶:“苏肆,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强扭的瓜不甜?”

    苏肆:“扭都扭了,管它甜不甜。”

    姜茶:“???”

    我特么。

440 媚眼儿不能乱抛!

    姜茶觉得今天的苏肆很危险,前所未有的危险。他身上没有一丝怒气,可每一句话都在攻击。

    每一个字,都让她措手不及。

    而她也直到这一刻才发现,在苏肆这儿无论是温水还是开水,只要他铁了心要拿下你,那你就必将成为一只任他拿捏的绿皮青蛙。

    你会因为他话胡思乱想,会被他攻击的节奏彻底带偏,然后一点点的丢盔弃甲。

    可苏肆很坏,他从来都不会恋战,一语中的瞬间抽身,就像此刻他又丢下了神色复杂的姜茶,转而与人客套寒暄。

    但他说的是什么呢?

    说的都是姜茶喜欢吃的,希望万顺告诉尚食局的官员快些备齐,若是误了时辰他绝不饶人。

    有一个人他记得你的一切喜好,什么忌口,什么不忌口,记得你日常的所有的小习惯,精细到你喜欢往哪边睡,将哪只手枕在下面。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人是不是爱惨了你了?

    若是寻常人,这一点简直就是实锤铁证没得跑了。

    可偏偏眼前这厮过目不忘,那脑子里仿佛有一座巨大的宫殿。这座宫殿里没有华丽的摆设,只有满墙的小格子,每一个格子里都储存着一段记忆,方便他随时调出随时回放的记忆。

    他连东陵的一众地图地形都记得,何况是她的习惯呢。

    这是个变态,不仅是思想,还有能力。

    在他面前,姜茶觉得自己除了能多拉点仇恨强化自身外,真的没有太多的优势。

    别人觉得她有钱啊,觉得她是个大爷啊。

    然而看过原著和评论的她明白,她在苏肆这儿就是一只蝼蚁。

    苏肆是没钱,可他能自己赚,他能用对手的血洗出一箱箱白花花的银子,再用这些银子招募对手原本的人,然后将他们组建成一支支装备精良的军队。

    心机、手腕、记忆、智慧、冷血……

    他简直具备了成为一个枭雄的所有条件。

    跟苏肆斗,除了用天命所归主角光环外,几乎无解。

    这也是这本书最后结局争议极大,以至于许多书粉都倒向了苏大反派的原因。

    因为在一众书粉看来,拥有这样天花板人设的苏肆根本不知道怎么输。

    而且你们两大主角加一个男配三打一真的好么?

    不要脸!

    胜之不武!

    强烈谴责!

    姜茶揉了揉眉心,她直到现在都还记得评论区那一堆堆替苏肆抗议的红字。

    她虽然也为苏肆不平,但她却并没有那么激进。

    在她胡思乱想的空当里,苏成、苏祈、苏慕、苏楚楚都已经入了席,唯有苏梓凌一直逡巡在外,正与自家舅舅和兄弟们站在一起。

    大将军赵洪,其妹名唤赵玥,正是苏梓凌的生母,如今凌王府的太妃。

    因此苏梓凌与将军府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近几年来四国安稳互不相干,因此边境也不需要将军府顾虑。为了自家外甥的大业,这位赵大将军已回京有两年了。

    “曾经的赵老将军礼贤下士用兵如神,乃是中原四大名将之一。奈何虎父犬子,这赵洪是半点儿没遗传到。就着嫡子的身份承袭了爵位,却一直没什么作为。”

    桌案前,少年修长的手指把玩着玉杯,那杯中酒液清澈幽香,与玉杯交相辉映。

    他的凤眸染着淡淡的琥珀色,没看赵洪一眼,给姜茶的解释却还在继续。

    “好在这些年四国太平摩擦极少,不然留着这么个废物大将军,我们东陵可得被戳脊梁骨了。茶茶,你觉得他如何?”

    “啊?”

    姜茶一直在认真的听苏肆解释,未了对方竟会突然发问。干嘛啊?老师上课点名啊?

    抿了抿唇,姜茶这才斟词酌句道:“他一直被凌王指挥着,虎头虎脑的,确实憨厚了些。”

    在她的观察里,那赵洪明显就是小说里的工具人角色。作者给了他个大将军的位置,却加了个平平无奇的人设。

    这摆明了就是个庸才,特地设置来给苏梓凌指挥的庸才。

    又或者说为了突出主角们的厉害,这些带兵的也必须是一堆庸才。要不然他们怎么错漏百出?怎么给主角机会呢?

    所以姜茶的评价已经很委婉了,她总不能直说这是一堆傻子吧?

    “我们茶茶果然聪明,”少年笑了笑,似奖励般的刮了刮姜茶的鼻子,“所以一会儿我们是指望不上他们了。”

    “……嗯。”

    点了点头,姜茶心知苏肆这是在提醒她要保持警惕,切勿被表面的固若金汤给迷惑了。

    对此她也是认同的。

    不过有一点她想不通。

    那就是苏信真的会在今夜下手么?

    这已经是一张明得不能再明的牌,因为你苏信知道夜宴是个好机会,人守备军和苏梓凌就不知道了?

    都知道,所以今夜苏梓凌与守备军并没有闲着,而是一直在严加防范。

    既然如此,她不信苏信一点都看不出来,更不信对方会傻到横冲直撞。

    当然,除非这是作者设定。

    可她记得原著中的苏信很聪明的,他之所以败是败在了两个不确定因素上。

    一个是白凤倾妙手回春,另一个则是苏墨玦从中作梗。

    其实他背后还有一个人,那就是默默在王者局里混分的苏肆。

    没有苏肆参与的夜宴之战,苏信恐怕很难快速了结苏梓凌等人的性命啊。

    但同样的,苏墨玦也不在,白凤倾也少了一大群助力。

    乱了,全乱了……

    姜茶觉得她现在已经完全看不清这本书的走向了。

    “开宴!”

    随着那礼部太监的一声儿尖嗓,这春猎夜宴总算拉开了帷幕。

    开场的群芳之舞大气恢宏,姑娘们身段窈窕眼神清亮,那绛色罗裙翻飞之际,当时便让人眼前一亮。

    谁曾想,这万花楼一舞竟比曾经的教坊司还要出色。

    环肥燕瘦,绝丽动人,当时便把一些大人的魂儿给勾去了。

    苏慕见此当即冷哼一声,一边饮酒一边看着这群人没出息的样子,那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啧,没见过世面。

    也是,在场众人里就数他对秦楼楚馆最有经验。

    不过他瞧着他身旁的大哥正心不在焉的,似乎在看着什么。

    “大哥……”

    他刚想问苏成,那眼神便找着主儿了。

    那是一位正在为一众姑娘伴奏的雪裙女子,端端是出尘绝艳,芳华内敛,美啊,美滴很啊。

    这女子就那么往琴桌前一坐,竟比那一众跳舞的女子还要抢眼几分。

    连他苏慕看了也……

    可惜这货特么的是个男人啊!

    摇了摇头,他苏慕属实没想到萧烨的癖好竟如此严重,穿着女装当堂演奏就算了,居然还一边演奏一边给主位上的姜茶“抛媚眼儿”。

    咳,可能就是使眼色,但在他这种风花雪月的登徒子看来,美人这么使眼色就是抛媚眼儿。

    虽然萧烨是个男的,但他美啊,所以他姑且把对方算成女的吧。

    也不知萧烨若能听到他这心声,会不会因此谢谢他。

    可萧烨谢不谢苏慕不打紧,关键是此刻的姜茶很难受啊。

    因为她也没想到萧烨会来夜宴,来了也就罢了,居然还不停的给她使眼色……

    干嘛啊?

    怕苏信看不见你么?

    要知道,苏信之前就因为他的美色把他抢回去过了,是他们“好不容易”才把他“救”出来的。

    怎么?

    还想去一次?

    眼下苏信果然也注意到了萧烨,那双眼睛简直像即将开火的机关枪,恨不得当场把萧烨给打穿。

    可他不着急,因为他觉得自己今夜办完大事后有得是时间跟这“女人”玩儿。

    “茶茶,好看么?”

    “啊?”

    猛然回过神来,姜茶一双明眸有些尴尬的望着身前的少年,似乎在思考自己该如何装傻。

    “我说,那萧烨好看么?”

    桌案下,少年的手似游鱼般滑落,轻轻松松的捉住了姜茶的小手。而后一点点的攥紧,直到两人再度十指相扣。

    有那么一瞬间姜茶觉得他捏得自己有些疼,可也就只有一瞬间而已。

    “还凑合吧。”

    姜茶尬笑了两声,目光一时间不知该看哪里好。

    其实萧烨是好看的,这扮起女人来竟更加的好看,只是吧……

    她觉得她要说好看的话大反派会不乐意的。

    “还凑合?”少年垂眸咀嚼着这几个字,那纤长若小扇子的睫毛扇了扇,眼底一阵阴雨连绵。“还凑合的你看这么久?”

    姜茶被苏肆这句话给呛到了,她想说她没有,可她又的确看了。

    但,但她不是因为萧烨长得好看才看的,明明是因为萧烨用眼神示意她,她这才多看了几眼的。

    可她不能这么说,因为她已经瞥见某些人的不高兴了……

    的确,萧烨此举很不妥,非常的不妥,他如今虽是个女人扮相,可内里却是个实打实的男人。

    在外人看来这是美人间的惺惺相惜,是万花楼姐儿在给自家主子献殷勤。

    可在知道他是男的人看来,这就是眉来眼去了……

    眼看某个憨憨便要害死自己,姜茶只能光速装死转移目光,并将身子轻轻地靠在苏肆身上,以此来表明自己坚定不移的立场。

    不过她也不知这受不受用。

    好在她歪打正着,那被她靠着的少年瞬间抹去了红雾,一双凤眸正瞧着她,烟雨蒙蒙,秋月照水。

    隐隐间,怎么隐隐间还有些委屈呢?

    不是,明明被凶的是我,我还没委屈呢你委屈什么?

    伸手环住少女纤细的腰肢,苏肆很自然的将她的身子往自己身上带。他已经很熟练了,熟练的能帮姜茶找到她靠着最舒服最自然的角度。

    以至于在旁人看来,这位贵妃娘娘就是吃东西吃累了,想靠着自家面首休息一会儿的。

    而面首也乖巧,说不动便不懂,不仅让自家主子靠,还不忘拿筷子给自家主子喂吃的。

    害,这姜茶是没有手么?

    啧,真是嚣张跋扈不知廉耻!

    哎,妖女的面首果然也不好当啊。

    下面众人心思各异,但却一致是姜茶想要靠着苏肆的。

    嗯,就是她主动贴上去不想起来的!

    可事实是什么?

    是姜茶被苏肆扣住腰后,直接被卸掉了所有反抗的力道。她是很喜欢自己吃东西的,可她挣不开啊……

    “茶茶乖,不要乱动,不然一会儿大家该道我们不和了。”

    某人天真一笑,那语气也甜丝丝的,可偏偏手上力道是一点儿没卸。

    不仅如此,他还回眸瞥了萧烨一眼。

    明明人是笑着的,可那眼神却是冷厉的,料峭的,犹如地狱修罗般的。

    好在这个眼神只有一瞬间。

    可就算只有一瞬,那弹琴的萧烨也差点儿把调子给弹错了。

    到头来,他竟不知那一眼是真实的还是他的错觉。

    因为苏肆就看了他一眼,便很自然的移开了。

    而他也就此断了向姜茶使眼色的动作,陷入了一种似真似假的思索。

    其实他真的不是在给姜茶抛媚眼儿,他只是想让姜茶注意到他,知道他此刻有话想要对她说。

    他在暗示她教坊司有问题。

    又或者说是礼部新招来的那群舞姬有问题。

    为何这么说?

    因为他在那名领头的名叫琉璃的舞姬身上,闻到了一种说不出的异香。他虽还未恢复原来的实力,可他的感知却比常人敏锐得多。

    所以他在闻后立刻便有了头晕眼花,瞧着对方眼神迷离的症状。

    那异香有毒。

    这几乎是他下意识的反应。

    紧接着他便想找烟雨说叨,希望能自由活动的烟雨立刻派人通知姜茶。

    然而眼下的烟雨太忙了,为了帮自家小主人弄好这场夜宴,她是半点儿不敢懈怠。

    不管别家舞姬跳得如何,她们万花楼的绝不能拉胯。

    所以她四下穿梭,几乎每次都与萧烨完美错过。

    而礼部那些官员与差役看得紧,几乎不准舞姬们与旁人接触。

    这也就罢了,他甚至觉得其中有那么两三个人是专门盯着他的。

    无奈之下他只能硬顶掉本该上来演奏的一位姐姐,靠着自己把这曲子演绎出来。

    他就希望姜茶能注意到他的反常,能在他下去后将他招到身边去。

    然而他又哪里知道,在场有一人是知道他的想法的。

    可惜啊,对方不仅不想帮他,还很想把他的眼珠子挖了。

441 要起风了~

    很遗憾,萧烨的努力并未换来姜茶的瞩目,因为姜茶在被苏肆扣住之后别说看他了,连瞟都不敢瞟……

    她真不是怂,而是她似乎好像也许可能明白了苏肆的意思。

    他不喜欢。

    不喜欢萧烨跟她使眼色,更不喜欢她因为萧烨使眼色而看向对方。

    有的事就像春日里的坚冰,很顽固,总是不肯乖乖的融化。可一旦冰被太阳久照,那水滴便会一点一点的滑落下来。

    而这融化一旦开始,便很难再逆转。

    姜茶是小心的。

    从她穿书到现在,她每一刻都在告诫自己。

    告诫自己自己是个书外人,告诫自己自己没有女主角那样的本事,告诫自己自己想要活着就必须不断的学习不断的进步,不仅要学会利用资源,还得学会四处周旋。

    三年间,她咬紧牙关走过了寒霜、饥荒、尖刀、暗害……

    她变得越来越成熟,成熟到连白凤倾都无法分辨她可能是“现代人”的身份。

    但这些是她的优势,也是她的劣势。

    因为她似乎是一个别人无法理解的人,至少书中这些人很难理解,甚至可能会绝非她是个疯子。

    如果她是书里人,恐怕她也会觉得吧。

    所以她在小心翼翼的同时也心存戒备,而这种戒备正随着她的成熟而增长。

    她审时度势,时刻都在评价自己,什么自己可以拿,什么自己不可以拿?什么事自己能办到?什么人自己能接触……

    凡事先问问自己配不配?问问自己为什么?问问自己做了会不会后悔……

    久而久之,她便为自己筑起了一座看似透明易碎,实则全是钢化玻璃的壁垒。

    她每日都在苏肆身边,与对方朝夕相处共枕而眠,说她一点感觉都没有,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苏肆对她不一样。

    她早就感受到了。

    可她怕,她总是分不清苏肆装与不装的界限,不知道苏肆对自己究竟是原著中的口蜜腹剑,还是她所看到了用情至深。

    她不是不想去相信,是她的壁垒告诉她她不配。

    她凭什么啊?

    凭她笨?凭她喜欢拉仇恨?还是凭她腰缠万贯日进斗金啊?

    或者长得好看?

    她自认她是长得不错,可这张脸原著中的苏肆不也天天看?腰缠万贯日进斗金不也是一样一样儿滴?

    至于笨和拉仇恨……

    虽然苏肆是个心理变态疯批美人,可那口味应该不会这么重吧?

    于是乎,在不知道多少重否定之后,姜茶总是牢牢地拿捏着界限,时刻提醒自己不能越雷池半步。

    越过去了,被骗了,你就一无所有了。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有天这冰竟自己开始融化了。

    他开始表现出他的在意,他的不开心,甚至是某一瞬间那一闪而逝的恼怒。

    他的反常点燃了姜茶的心中的推论。

    她开始回想起那日的寝宫对质,回想起那满室的红云以及少年颤抖的身体。

    还有他记得的一桩桩一件件,甚至是她出宫替惠妃送手帕时,对方眼里的反常。

    这个有问题……

    有大问题!

    原著里的他的确对“姜茶”百般讨好万般温柔,可那是虚与委蛇口蜜腹剑啊!他给“姜茶”的每一个建议几乎都是刀子,是拖垮“姜茶”与姜家的一座座大山。

    可他没有这么对“她”……

    她早就想过这不对,如今一对比也确实不对,可她却又怎么也想不明白造成这个“不对”的原因。

    是她变有用了?

    还是苏肆真的在这半年的朝夕相处里,对她有想法了?

    是她出息了?

    还是苏肆脑子出问题了?

    此时此刻,姜茶的眼神忽明忽暗,心情忽喜忽忧,连带着那脸色也青一阵儿白一阵儿的,就好似生病了一般。

    果不其然,苏肆的手很快便覆在了她的额间,少年垂眸望着她,那双凤眸又黑又亮,语气却说不出的温柔。

    “不舒服么?”

    “……没有。”

    摇了摇头,姜茶连回答都因此顿了一下。

    她没有不舒服,她只是想得太多脑子有点儿不够用而已。

    对此苏肆也没有多问,只是立刻替她倒了杯热茶,而后目光恳切的望着她喝下去。

    那目光有些灼人,尤其当她因为喝茶喝得太快而有几滴从唇边滑落,一直落向雪白娇嫩的颈脖时。

    华灯如昼,光晕怡人。

    少年似乎一直在追着那水珠看,而后极短暂的红了眼。

    我痛恨自己,但我却更想得到你。

    退场谢幕,身处礼部圈禁中的萧烨忍不住翻了好几个大大的白眼儿。

    因为他这么努力的警示,特么的连脸都不要了的警示,这群人居然全都视而不见?

    还有那主位上的姜茶,姜大贵妃,您是看不见我么?

    明明看见了啊!

    怎么就被身边那个小狐狸精勾得团团转,眼神就跟长人家身上似的呢?

    您不是喜欢别人么?那个什么侍卫?叫什么他记不清了……

    总之他现在觉得姜茶宛如一个薄情郎负心汉,端端是有了新欢忘了旧爱!这,这跟那些被美色迷惑的昏君有什么区别?

    而且那个该死的狐狸精居然还瞪他,看看看!又瞪他了吧!

    他明明不怕,可在对上对方的眼睛时还是会不自觉的冷。

    可他冷不冷是一回事,那批舞姬马上就要上去了又是另一回事。

    怎么办?

    他要这么拦?

    以他对四国朝堂的了解,对东陵乱局的猜测,他绝不信这批人上去只是为了助兴,又或者说撒点儿诡异香粉子增加气氛。

    因为没必要。

    因为会杀头。

    除非她们本就是死士,上去只是为了完成自己的任务。

    什么任务?

    内乱?毒杀?还是刺杀某一个人?

    萧烨觉得这事儿不能赌,所以他当时便动了张口叫声“有刺客”的心。

    他不怕,因为他知道姜茶等人会保他,可他却没料到他才刚刚张开嘴巴,便有一只手从背后伸出来捂住了他。

    “唔!”

    瞪大眼睛,此刻的萧烨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的感知没有错,他的身边真的有人在监视着。

    而此刻,那个弄晕他的人正在向高位旁的万顺点头。

    计划成了。

    要起风了。

442 花中魁首

    春末初夏的晚上依旧有些凉,云山常年云雾缭绕山下不见山头。但今夜不知怎么得,月色竟出奇的好。

    一阵夜风吹开落叶,沙沙,道道黑影已自林间悄然掠出。

    “夜宴已开,尔等即刻随我上山。”

    为首的黑衣壮汉高举大刀,眼中寒光沥沥,有贪婪,也有狼一般的凶狠。

    月光流淌在那把大刀上,折射出寒丝丝的光。

    此光一出,后方死士尽数抬头。

    杀!

    夜宴之上人声鼎沸,官员们觥筹交错清谈不止,一张张或中年或老年的脸庞上,写的竟都是少年不识愁滋味。

    可他们真的不愁么?

    愁。

    但再愁也要装出不愁啊。

    要知道,东陵乱局已有三年之久,前两年朝中纷争不断,言官们天天吵架,武将们歪心甚多。

    京中有凌王、成王、玉王,京外还有三大同姓亲王。这也就罢了,乱局中还有一堆想要顺势而上的世家。

    怎么办?

    打呗!

    于是两年间,京城光是势力冲突和家族冲突就不知道爆发了多少次。别说政局了,整个朝廷都快荒废了。

    若非东陵的确需要一位重开朝堂的新帝,那废物又草包的傀儡帝也不至于被推出来挡刀。

    这也就是一年前九皇子苏肆被找回,并被光速扶上帝位的开端。

    有了这个面子工程之后,朝大家是可以正常的上了,办事也似乎不用看皇上的脸上了。

    可这有什么用呢?

    他们紧接着便被逼站在了挑人的岔路口。

    玉王是个闲主,又或者说是一位枭主。

    因为他惊才绝艳有钱有势,除了脾气差不讨喜外,似乎是最优秀的一位主子。

    文能不带脏字的骂哭言官,武能打得一众武官爬不起来。

    这也就罢了,他还玉树临风相貌堂堂……

    这难道不是一位天生的君主么?

    是啊!

    他们这些朝臣都觉得是啊。

    可偏偏有人不这么觉得,其中最棘手的就是这玉王殿下自己。

    他自己不上,你还能捆着他上不成?

    由此大家只能另觅高林。

    于是乎,部分官员追随赵家投靠了凌王,部分则被成王拿捏不得不听话,还有部分以王家为首裹挟了肃亲王,独立一些清高自持或是家大业大的还在中间观望。

    朝堂早已四分五裂名存实亡,不出一年,这样朝廷便会迎来末日。

    这连烟雨一个花楼老鸨都能明白的事儿,这群官员会不明白?

    他们心里门儿清。

    他们甚至很早就察觉到云山上会出事,而且会出大事。

    再加上大家各有各的主子,多多少少都从自己主子那儿听到了风声。

    所以摊开了说,他们其实是不想来蹚这一趟浑水的。

    如果可以,他们特么的连京城都不想出,毕竟谁想来山上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啊?

    皇室派系的官员且不说,就连肃亲王手下的官员们也一样的不想来。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们也怕双方打起来被误伤,或者直接被人拿了祭刀呗。

    可身在局中不得不动,他们这些人里要是有人胆敢不来,别说别家主子了,就是自家主子都饶不了他们。

    因为那是不忠啊。

    所以为着不辜负自家主子的信任,他们不仅自己得傻呵呵的跟着来,还得把该带的老小都带来。

    乖乖的坐好,认真的演戏,只要自己这边赢了他们也就赢了。

    可万一输了呢?

    夜风拂面,眼下那些官员表面笑嘻嘻,实际上背后一个比一个湿。

    汗淋淋的,汗全是冷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那一众被萧烨盯上的舞姬终于抬步上场。

    那为首的舞姬腰纤腿长肤如凝脂,一袭红裙好似天边的血月。她面覆轻纱手抱琵琶,一双眼睛顾盼间媚态天成。

    这种美显然对男人有着天然的吸引力,以至于她从上场开始便牢牢的抓住了众人的眼球。

    “是她,就是她,琉璃啊!她以前乃是江南一带有名的花魁娘子,还是江南选出来的花榜状元呢!”

    江南繁华,秀外慧中。

    这样的地方最是养人。

    自然也养美人。

    美人多了,便有人开始想方设法的糟践了。于是江南秦楼林丽楚馆无数,一众花魁娘子争奇斗艳难免要分个胜负。

    这便是江南花榜的由来。

    “所以这花榜上也有状元、榜眼、探花什么的?”

    姜茶一边听苏肆给自己解释,一边在心里止不住的叹息。

    这但凡能进花榜的姑娘,应该都是博学多才容貌极佳的。她们流落风尘已经很不容易了,怎么还得拉出来分个高下呢?

    为了给自己抬价?

    姜茶不知这些女子心中所想,只是单纯觉得可惜罢了。

    她们若是生在个正常家庭,应该也会有美满幸福的一生吧。

    想到这里,她也愈发意识到了白凤倾所言的重要性。

    这女子学堂必需得开,而且还得做大做强。

    “想当年她在江南红极一时,轻弹一曲值千金。我与承之去过好几次,连她的面儿都没见到呢!”

    下方的官员还在议论,尤其个别几个爱玩儿的,此刻连心中的忧虑都暂且放下了。

    因为忧也没用!

    很快姜茶便听到了他们关于此女后来之事的解释,有人说她被贵公子给赎了,有人说她是自己赎了自己,还有人说她是跟人偷跑私奔了。

    总之这位花魁娘子已消失了十多年,是不少官员们眼中的往事了。

    可十几年的时光过去,岁月仿佛并没在对方身上留下多少痕迹。

    至少他们看不太出来。

    美,真美,是一种让人想开怀畅饮的愉悦之美。

    很快琉璃便拨动了手中的琴弦,琵琶嘈嘈切切,时而若珠落玉盘,时而似水光迸溅,时而又婉转迷人……

    是的,一众处在最前方的大臣眯了眯眼,眼中是迷离的光。

    此刻他们的鼻尖正萦绕着某种异香,在琉璃带人翩翩起舞的同时被一点点吸入肺部。

    这些异香还在弥漫,就像是刻意倾洒外溢的一般越变越浓。

    可那琵琶声太动听了,血色罗裙与酒污同飞,舞姿好似梁上燕,月华流转唯照她。

    一舞还未落罢,桌前已有好几人仰头倒下。

    “怎么回事?”

    “刺客——!”

    “快抓住刺客!”

    ------题外话------

    最近天气反复无常,仙女们记得多穿点衣服,我都感冒了好几天了……

443 螳螂捕蝉

    夜宴之上,局势瞬间颠倒。

    前一秒还在轻歌曼舞的舞姬们,几乎是瞬间变了脸色。一把把匕首从云袖间滑落,小巧精致,寒光泠泠。

    “刺客——”

    一众大人惊声尖叫,随行家奴立刻抽刀上前,与那些刺客舞姬打成一片。

    然而异香不绝,但凡被舞姬们靠近的家奴,几乎都在瞬间陨了性命。那些匕首太快了,也太专业了。

    至少在姜茶看来,她们少说也是职业选手了。

    可是吧,这明明都是刺杀,怎么别家家奴都在喊“保护大人”、“保护夫人”、“保护公子”,他们周围却冷冷清清的呢?

    就没人给点面子喊个“护驾”么?苏肆再怎么说也是个皇帝啊……

    低眸瞧瞧那群跑来跑去,脸都快要吓青了的尚食局宫人,姜茶终是幽幽的叹了口气。

    罢了,大反派是确确实实不受待见啊。

    “娘娘,我们要跑么?”

    见此乱局,一旁的莫清荷忍不住低声问了句。

    虽然他们好像真没什么人在意,可万一呢对吧?

    “不急,皇上都没跑,我们跑什么?”

    姜茶摇了摇头,那嗓音淡定的不行。

    对面就这点儿人,别说伤到她们的,怕是连苏梓凌那关都过不了吧?

    这不,她都没见苏肆开口,那边苏梓凌便已经指挥着巡逻队上了。

    瞧瞧那首当其冲的蓝衣佳人,可不就是她们家雾月么?

    姜茶端着茶盏,悠哉悠哉的瞧着热闹。

    可很快,她便不把这当热闹看了。

    因为她发现这群舞姬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尤其是那方才还手握琵琶,如今已换做双刀的花魁琉璃。

    同样是使刀,雾月快准狠,犹如那过江的蛟龙,每一击都在瞄准对手的要害。

    雾月擅长快攻,所以招式总似疾风骤雨。

    然而,她却偏偏遇到了如同绕指柔般的琉璃。

    如果说雾月的是硬刀,那么琉璃的便是软刀。刀身纤薄柔韧,既能抗住雾月压下来的力,又能借着巧劲儿数次反弹。

    在加上时不时丢出的危险香粉,姜茶竟觉得对方隐隐压制住了雾月。

    研究过?

    这个人绝对研究雾月!

    不止是雾月,还有巡逻队里的其他人。苏梓凌的人也好,苏成的人也好,当然,也包括她原本带在身边的姜家人。

    这支队伍不临时组建的么?

    怎么会被人摸得这么清楚?

    “救人,快,快救人啊!”

    “大人,你醒醒啊大人!”

    “谁能解毒?”

    “谁!”

    ……

    在巡逻队被压制的同时,那守在圈外的守备军终于在苏梓凌的带领下冲了上来。

    他们从四面包抄,似乎是打算将那堆美女刺客全部围在中央。

    近千人的队伍合围,这三四十个舞姬又能往哪儿跑呢?

    只要能抓住她们,他苏梓凌自然有办法让她们开口!

    “巡逻队将人牵制住,守备军上去抓人!”

    “是!”

    包围圈越缩越小,一众或晕厥或受惊的贵人们也开始迅速后退。

    如今敌少军多,他们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去。

    然而就在大家觉得他们马上便能抓住刺客的时候,那些女刺客竟同时将手伸入衣袖,并从衣袖中摸出了一个个精致的玉瓶。

    手起,瓶落,一阵墨绿色的烟雾随之弥漫。

    雾有异香,闻之炫目。

    ------题外话------

    我这两天咳得不行,还好是支气管炎犯了,要不然我都要去核酸了。仙女们一定主要保暖啊!!!!

    对了!新年快乐哦!

444 请君入瓮

    雾月:“浓雾有毒,不要上来!”

    女刺客们的攻击突如其来,即便雾月立刻开口预警,那一拥而上的守备军也来不及反应。

    绿雾弥漫,在顷刻间便药倒了守备军几十人。

    “浓雾有毒!”

    “快退!”

    守备军中的军官立刻做出了反应,可是众人的动作与浓雾比起来,终究是太慢了。

    慢得前方的守备军倒了一茬又一茬,后方的人依旧没有让出可以撤退的道路。

    可以说,对方一开始就摸清楚了守备军的情况,甚至预料到了守备军的战术。

    所谓守备军,大概就是一堆窝在京城从未外放的军队,比起边关守军来,他们的作战经验简直少得可怜。

    加之赵家将领名存实亡,苏梓凌对眼前的状况也预料不及。

    兵是他们的兵,可谁知道这一来就啃到了硬骨头,直接把牙都给硌掉了……

    打架最重要的就是士气,而眼下的守备军已经失了先机。

    “卑鄙!”

    人群中,雾月一边掩面后退,一边在琉璃白皙的胳膊上留下了一条血淋淋的伤口。

    然而面对鲜血淋漓的自己,琉璃的反应竟微乎其微。

    她在笑,那张妩媚的面容上尽是癫狂,让雾月都后背都止不住发凉。

    “我卑鄙?我的女儿都被你们杀了,我杀你们又有什么错呢?”

    衣袖一挥,又是一只只玉瓶在空气炸裂,而雾月也终于反应过来,原来这位琉璃便是那白菁菁的母亲……

    也就是那位以毒闻名于世的白骨夫人。

    “传言这白骨夫人本是一名绝色舞姬,即便其卖艺不卖身,花名亦响彻了整合花界。都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她千挑万选的如意郎君,却是个十足的负心汉。于是她疯魔至此,杀人无数,也不知是业障还是报应……”

    看着下方的一阵混乱,那站在姜茶与苏肆身边的万顺不禁有些感慨。

    谁一开始就是一堆白骨呢?

    还不是生活所迫。

    可谁说生活逼迫了你,你的反抗就一定有用呢?

    世事难料,人生无常。

    就好似此刻的雾月正一便抵挡着攻击,一边告诉对面的琉璃真相一样。

    “白菁菁不是我家主子杀的,是……”

    “是那个狗王爷,对么?”

    琉璃冷笑,手中匕首却没有丝毫的退让。

    “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我不会放过那个奸人,但也同样不会放过你们。”

    她是个疯子啊。

    早就疯了。

    雾月的心里咯噔一下。

    就像此刻的姜茶一样,她仿佛明白了什么,可以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侧眸看向身旁的苏肆,姜茶看着他细细地把玩着手中的折扇。他十指修长明晰,动作不紧不慢,就连眼底的笑都好似艺术品一般精致。

    从未慌乱,甚至从未在乎眼前正在发生什么。

    这意味着怎么?

    意味着他什么都知道。

    可是他却什么都没有说。

    “阿肆……”

    红唇微张,姜茶想问他,可她的话语却被新的厮杀声吞没了。

    有一半守备军叛变了……

    还有一众身手矫健的杀手正在苏信的冷笑中蜂蛹而来。

    今日的云山已成牢笼。

    一切只为请君入瓮。

    ------题外话------

    我这两天一集中思想就想咳,咳得没脾气想不出来,等我明天再挨两针卷土重来

    o(╥﹏╥)o

445 最后一次机会

    “该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刀光剑影之中,苏梓凌目光阴沉的望向了自家没用的舅舅。然而面对属下的叛变,这个呆子竟跟他是一个表情。

    怎么回事?

    他也想问问来着。

    啐了一口唾沫,苏梓凌当时便抽剑与苏成、苏慕汇合,而后带着一众近卫与仅剩的守备军拦在了叛军面前。

    事已至此,他们唯有背水一战。

    “苏梓凌,投降吧,今日这山巅之上都是本王的人。只要你们乖乖受降,本王自会留你们一条生路。”

    火光之中,一身华服的苏信缓缓走出。他犹如夜空中的耀阳,早已是一副东陵君主的模样。

    他的人难得靠谱一次,所以他得到了白骨夫人,得到了一半守备军,还顺利的埋伏了一群令行禁止的死士。

    如今他为瓮,苏梓凌等人已是他刀下的鳖,他想杀就杀想剐就剐。

    生杀予夺,一念之间。

    这种大权在握的感觉实在太让人着迷了。

    “投降?我们若是投降,你当真会放我们一条生路?”

    苏梓凌冷笑,不用苏信回答,一旁的苏成已经给出了答案。

    “生路?他不剐了我们就不错了!巧言令色,呸!”

    在他们的估计中苏信本不该在宴会上动手,可如今看来要么是苏信的计划提前了,要么是他们的阻击计划泄露了。

    无论是哪一种,他们都已经处于绝对的被动之中了。

    苏信是豺狼,豺狼绝不可能给对手留下反扑的机会。

    只可惜这只狼还是不够成熟,因为此刻已经有人走在下山的路上了。

    比如苏祈。

    在苏梓凌的印象中,这位兄弟今日就没有下过马车。

    而当他再度回神寻找一众皇家成员时,所有人里也唯独少了苏祈。

    他倒是跑得快。

    苏梓凌自嘲一笑。

    在嘲讽苏祈胆小惜命的同时,他也很庆幸今日有人逃了出去。

    火种由在,如若他们今夜全部遇害,对方至少还能证明苏信的皇位来得不明不白。

    “诶,你们都是本王的侄儿侄女,本王怎舍得活剐呢?”苏信提着刀,有些为难的摇了摇头。“只要你们求本王,跟本王当初求你们父皇一样,那本王便给你们一个痛快的。如何?”

    苏梓凌等人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得提起了手中的武器。

    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有什么好争论的呢?

    如若今夜是他们站在苏信的位置,他们也同样不会给苏信留活路的。

    “要战便战,磨磨唧唧的算什么男人!”

    一片哭喊求饶声中,尚有血性的近卫与守备军都跟着苏梓凌发出了怒吼。

    然而苏信仅仅讥笑了一声,便在一众属下铿锵的拔刀声中侧眸望向了主坐。

    更准确的说,是望向了那早已面色苍白神情复杂的姜茶。

    此刻少女那绝色中透着点凄美的表情,似乎就是他今夜胜利的证明。

    于是他舔了舔嘴唇,而后用嘲讽中透着点得意的语气问道:

    “姜茶,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只要你亲手杀了你身边那个废物,本王便会再给你一次机会。”

    来吧,来本王的身边。

    带着姜家与财富一起。

446 大反派他崩坏了!

    云山山腰处,一辆马车正于一众近卫的掩护下疾驰。纤纤手握马缰,一双美眸在夜风中回转,数次望向山顶的火光。

    那火烧得不旺,可于她而言却是一种难言的煎熬。

    “你在担心姜茶?”

    马车内,一道清冷而熟悉的男声缓缓传来。他总是冷漠,无论面对什么。

    “王爷,姜茶您可以不管,但白凤倾呢?没了她您的病……”

    纤纤自然不会轻易承认什么,相反,她还圆润的反问了过去。

    以前的她别说顶撞苏祈了,即便是一些不同的意见也很少说。

    可今日她明显变了,至少在苏祈看来。

    “白凤倾并非庸人,别人逃不掉本王信,可她逃不掉……”

    马车内的苏祈没有继续说下去,此刻的他正靠在车窗前,举眸望着空濛的山涧。

    他并不想参加东陵的争斗,至少在上面那批人决出胜负之前。

    至于姜茶与白凤倾,他早在下令下山的时候便权衡过了。

    先不说她们愿不愿意跟他走,就单说带走姜茶的代价,便不是他们这点人能付得起的。

    除非暴露自己。

    但显然,他与姜茶的关系还没铁到那个地步。

    而苏信也不可能傻到放虎归山。

    今夜他要么会彻底控制住姜茶,要么便会让姜茶成为这座雾山之上的泥土,永远与此处的草木作伴。

    姜家很麻烦,但没有姜家全力护着的姜茶并不麻烦。

    至于白凤倾,那个女人让他都感到了一丝危险。

    别说逃命,对方今夜就是闹出什么乱子来他也不觉得奇怪。

    山顶鱼龙混杂,可不是他这个大病未愈之人待得的。

    苏祈垂眸,心中棋盘在这一刻缓缓拨动。

    他在思索接下来路。

    然而,他的思索注定无法持续太久,因为潜行在前方的斥候们很快便回来了。

    他们带回了一则消息,一则山腰处的密林中全是死人,而且死得密密麻麻早已尸僵的消息。

    尸体数以千计,尸僵与尸斑说明他们已死了一日有余……

    黑衣死士?

    谁的死士?

    蓦然望向那火光潋滟的山巅,苏祈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似乎瞬间回忆起了什么。

    他们下山下的是不是有些太顺利了?

    是他们选择的路线真的妙到毫巅,还是别人压根儿就没打算管他们?

    “纤纤,调转马头,我们回去!”

    苏祈几乎在瞬间做出了决定。

    云山之上,火光之中,苏信在笑,笑姜茶面若白纸,笑这个总是跟自己作对女人终于食到了苦果,站在了不得不选择的路口。

    选吧。

    要么生,要么死,要么生不如死?

    一阵阵笑声在姜茶耳侧飘荡,伴随着那些人昔日的不甘与此刻的幸灾乐祸。

    苏梓凌、苏成、苏慕被包围,苏楚楚与江家岌岌可危,一半大臣与守备军倒地抽搐,还有一半人则战战兢兢的看着火光。

    当然,也有少数目光平静神情从容的人,比如一直紧紧地抓着自家妹妹的手,时不时还会用眼神安抚对方的白凤倾。

    这山上不是没有能人,只不过这些能人眼下也只能自保而已。

    如此一对比,苏信俨然布下了一个完美的局。

    池鱼笼鸟?

    她该这么形容他们大家么?

    然而他们是谁的鱼又是谁的鸟呢?

    苏信似乎直到现在还没有搞明白。

    幽幽得叹了一口气,姜茶最终在这漫山诡异中笑出了声。

    没错,就是笑出了声。

    “不杀。”

    “什么?”

    姜茶笑着说了两个字“不杀”,然而苏信显然没想到她会直接给出这么个答案,所以他还自负的觉得自己是不是没听清。

    又或者说是姜茶被吓傻了没说清。

    “我说我不杀,要杀你来杀。来,刀给你,你来杀。”

    抬手从莫清荷手里夺下一把匕首,姜茶想也没想便丢给了苏信。

    作为在场最了解某人的人,现在的什么情况她不清楚么?

    她清楚得很!

    崩了。

    剧情彻彻底底的崩了。

    别问,问就是大反派他崩坏了。

    眼见姜茶直接弃刀,言语冷漠,苏信一直压着得恨意蹭的就上来了。

    “好啊,想不到贵妃娘娘跟皇上还真是情比金坚啊?怎么,都死到临头了还不愿意对他下手?”

    苏信似乎理解错了什么,但他说的姜茶不会对苏肆下手又一点没错。

    所以姜茶无所谓的点了点头,权当他说得对吧。

    而她这一点头,直接让在场不少人又相信了爱情。

    也让苏信的冷笑更甚,更加坚定了要宰了这对狗男女的心。

    于是他玩味似的偏了头,这次他不问姜茶了,他打算问问那个姜茶拼死都要护住的废物男人。

    众所周知,男人嘛,欢好时是一个样儿,大祸临头时又是另一个样儿。

    一个早就习惯了委曲求全的傀儡,他就不信这厮也……

    “别看朕,朕与贵妃情比金坚,非狗贼之言所能动摇。”

    狗贼?

    这个废物居然敢骂他狗贼?

    苏信要炸了。

    而让他更炸的是,那少年皇帝竟连瞧都没瞧他一眼。

    月色下,长身玉立的少年早已合了扇子。只见他如玉的手指握着扇柄,扇头抵在精致的下颌处,正无端的做着思量状。

    那双凤眸是含着笑的,波光粼粼,潋滟晴方,绚烂的仿佛有桃花盛放。然而美丽妖冶的背后,却总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

    以至于苏信虽下令上前拿人,他面前的两名亲卫却一直未动。

    明明他们人多势众,而对面的姜茶与苏肆加上伺候的万顺与莫清荷,以及零零散散的几名宫娥太监,一共才不过十个人。

    抓他们易如反掌,可为何他们却在无形中输了气势?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本王上去!”

    一脚踹在身旁亲卫的屁股上,苏信是真的看不下去了。

    怎么?你不去好要老子自己去?

    于是亲卫们立刻提剑,一边喊着王爷恕罪,一边冷笑着向姜茶二人靠近。

    一步,两步,三步……

    此刻无聊的姜茶正数着他们的步数,寻思着对方还有几步才能踏上黄泉路。

    咕咚。

    说三步就三步,居然一个数都没让她多数。

    脑袋掉了。

    那走在最前面的两名近卫连剑都还未抬起来,便被已经被一道冷光削掉了脑袋。

    鲜血喷涌,那两颗脑袋还在地上翻滚了一下,不知是出手者的故意还是死者的不甘,有一颗竟好巧不巧的滚到了苏信的脚边。

    空气在此刻寂静,众人的目光几次在万顺与莫清荷身上来回,他们真希望方才是这两人动的手……

    因为他们有点接受不了。

    接受不了两颗脑袋的落地居然是苏肆随手一扇的结果。

    可他们分明看到了电光火石之间少年抬手开扇寒芒骤现,然后……

    苏信惊了,苏梓凌惊了,在场所有人都惊了,即便早有猜测的白凤倾与苏慕,此刻的面色也是一顶一的复杂。

    “你说你想抓谁?”

    上前一步,少年一边把玩着折扇,一边在无形中将姜茶护在了身后。

    月白风清,姜茶望着少年修长的背影心头一暖,可很快又沉了下去。

    崩了啊,剧情崩了,大反派也崩了,连她自己都快崩了。

    眼下她已经完全不知道剧情会怎么走了,而且这也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苏信毕竟是个过来人,突遭变故的他虽愕然,却丝毫没有显露出慌乱。

    “呵呵,想不到咱们皇上还是个硬茬儿啊?可你一个人再硬,有本王身后的守备军与两千死士硬么?来人!”

    彻底冷下脸色,苏信知道他不能再拖了,他就是拖也得把苏肆二人拖死在这里。

    姜茶不能活,因为姜家麻烦。苏肆也不能活,因为对方似乎自己就是个麻烦。

    眼看着一众守备军奉命围堵姜茶二人,另一边的苏梓凌也反应了过来。

    他们不是没有翻盘的机会,眼下苏信的士气已经受到了打击,正是他们绝地反击的时候。

    可苏梓凌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的反击还没开始便已经结束了。

    因为当一半守备军向姜茶二人集结时,那一直围着外圈的死士们竟异军突起,一个个闪身犹如铜墙铁壁般挡在了守备军的面前。

    手中尖刀一个起落,那来势汹汹的守备军连作用都还没来得及发挥,便被削没了一个先锋队。

    这些死士不是他的人?

    这一刻苏信的冷汗终于下来了。

    他望着那被黑衣死士们众星拱月的苏肆,只见少年手中折扇轻摇,一双凤眼不喜不怒,得意没有,舒爽没有,甚至连胜利之后的傲气都没有。

    太平静了。

    越是平静越是笃定,他这么笃定,说明他早已掌控了全局。

    “……是你。”

    “是我。”

    苏肆知道苏信在说什么,苏信在说是自己故意放给他的消息,故意诱使他做了一个困死他自己的局。

    所以苏肆点了点头,十分大方且认真的承认了。

    只不过在承认的同时,苏肆已偏头看向了另一个人。

    那个正与雾月焦灼着,似乎对此刻局面有些懊恼的琉璃。

    都说只有疯子最了解疯子,就像苏肆也足够了解琉璃一样。

    “朕给你个机会,杀了他再死,你可愿意?”

    他是谁?

    自然是苏信。

    月色朦胧,佳人莞尔,不知是琉璃还是白骨的女人点了点头,乐了。

    “好啊。”

    这声“好啊”,让苏信寒毛直竖。

447 变天了~

    “你们想干什么?苏肆,你敢!本王还有两位兄弟,他们手中尚有十万大军!”

    “你们不可以动本王!不可以!只要你给本王一条生路,本王即刻带人离开京城再也不归!”

    “苏肆!”

    “你这个疯子,你不要过来!”

    ……

    众目睽睽之下,一身华服的苏信第一次失了态。看着那一步步走向他,手中匕首寒光粼粼的琉璃,他怕了,是真的怕了。

    因为他很清楚这是一个怎样的疯子。

    他试图说服周围的守备军去抵挡,可这些人趋利而来无利则退,眼下别说帮他了,竟已隐隐有了倒戈的势头。

    于是他转而望向了琉璃,欲用姜茶害死其女的言语说服对方。

    不止是他,还有那跟随在他身边的一众幕僚,以及苏昊等人。

    谁也没想到局势会瞬间颠倒,且颠倒到让人无法接受的程度。

    然而琉璃就是个疯子,她根本不在乎苏信说什么,更不在乎周围之人如何看。

    她就如一头出笼的猛虎,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向了人群中的苏信。

    苏信欲提剑防御,岂料琉璃竟一口咬住了他的手臂,并硬生生从上面撕下了一块血淋淋的肉来。

    惨叫响彻山巅,所有人都瞳孔紧缩的望着这一幕。

    他们看着琉璃用匕首挑断了苏信的手筋脚筋,而后一口一口一刀一刀的撕裂着这个前一秒还高高在上,似乎手握着在场所有人生死的人。

    这一幕太骇人了,以至于苏昊与一众幕僚直接跌坐在地,那些请来的高手则迅速后退有了趁乱逃离的征兆。

    在鲜血喷涌间,苏信于弥留之中看向了不远处的少年帝皇。

    他好后悔。

    后悔没在几年前的雪夜中割断对方的喉咙。

    他好痛。

    好痛。

    苏信不动了,鲜血自琉璃的唇齿间滑落,最终化为一抹腥甜的笑,让她有了跃向下一个人的冲动。

    然而恶犬之所以是犬,就是因为它脖子上始终挂着个项圈,项圈上有链子,那是主人牢牢牵制它的工具。

    失控的恶犬是不需要留下的,万顺比任何人都懂主子的心。

    于是在苏信死去的下一秒,那目露凶光的琉璃也被斩了腰。

    同时一阵阵惨叫自人群后方传来,那是那些跟随苏昊投靠苏信,如今却想逃走的江湖高手。

    火光与血光在夜色中交织,在这不长不短的时间里,身为主导者的苏肆再未下过一道命令。

    他只是在琉璃动手前回了身,将身后的少女轻轻地揉进了怀里。用手捂住姜茶的耳朵,他希望她不要看,也不要听。

    血是脏的,污秽的,他一个人沾就好了。

    然而姜茶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么?

    她知道。

    但她还是选择了闭上眼睛。

    如他所愿。

    随他所想。

    月色下,林中死士迅速涌出,杀戮并未因苏信的死而停止,反而愈演愈烈。

    亲信、幕僚、家眷、叛徒……

    鲜血哗啦啦的流,整个山巅好似下起了一场腥甜的暴雨。

    黑衣死士封锁了所有可以离开的路,逼迫着在场所有人将这场好戏看完。

    苏梓凌身后的人群中有人倒头就吐,脸色惨白如纸,亦有人因为受不了刺激而哭泣甚至是晕厥。

    可是没有人理会他们,就像他们从不会理会一个傀儡的哭喊与抗拒一样。

    曾几何时傀儡任由他们摆布,没有喜,更不允许有怒。

    而现在他们才是傀儡,是被苏肆一手掌控的傀儡。

    “苏肆他……”

    苏成咬牙,他想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苏梓凌摇头打断了。

    从他们踏上云山的那一刻开始,他们跟苏肆的地位便颠倒了。

    又或者说更早……

    天真烂漫得过且过?睚眦必报嗜杀成性?究竟哪一个才是对方的真面目呢?

    大概是后者吧。

    他们现在能做的事只有一个,那就是等。

    夜渐深,阴冷的山风吹拂着满山血色,翩然落入苏祈的眸。

    重回山巅,他看到的一切深深震撼了他,撼得他心中棋子尽落。

    他一直都将苏墨玦当成他的对手,当成他拿下东陵最大的阻碍。

    然而他的棋局乱了,被眼前这横空出世的苏肆给打乱了。

    猛地咳嗽了好几声,他有点接受不了,可他必须接受。

    就像面色惨白的白锦溪几次攥紧白凤倾,希望眼前的一切不是真的一样。

    她觉得曾经在她眼中可爱单纯,为了贵妃咬牙也要买铺子的少年皇帝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冰冷狰狞睚眦必报的恶魔。

    危险、可怖、令人窒息……

    “二姐姐,皇上他……”

    她想从自家二姐姐那儿寻求一丝安慰,就算安慰她一句她是在做梦也好啊。

    可她看到的没有暖色,只有白凤倾比她更加阴沉铁青的脸色。

    何止是危险,白凤倾觉得撕下面具的苏肆简直是极度危险。

    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杀手,她白凤倾刀尖上舔血血海中来去,她自认是个冷血无情杀人如麻的人……

    然而她却在苏肆身上察觉到了尸山血海的怨气,以及嗜杀成性的疯狂。

    这根本就是个疯子,比起方才的琉璃有过之而无不及。

    白凤倾头疼了,比起昨日提醒姜茶的时候更加头疼了。

    因为她发现苏肆一旦控制不住自己,危险的可不止姜茶一个,而是他们所有人。

    好在他们似乎还有时间。

    杀戮一直持续到后半夜,姜茶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回去的,反正她是被蒙着眼睛带上马车的。

    期间她不是没想过劝苏肆停下,因为她虽看不见,但零零散散的声响还是能告诉她很多信息。

    可她放弃了,因为她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臣服于苏肆,她可怜那些性命,却也明白放虎归山的道理。

    反正苏肆已经答应过她不会杀她在意的那些人了。

    行宫的大门缓缓关闭,她终于再次见到了光明。

    “苏昊你打算如何?其父安亲王与叔叔恭亲王手下可还有十万兵马。”

    转身望向身后的少年,姜茶是有心想提醒对方。

    就在刚刚她趁乱仔细的梳理了一遍剧情,就如今的局势来看,她眼前的苏大反派已经成功顶掉了男女主的主线,成为了覆灭苏信的胜利者。

    那么紧接着的整顿朝局与抵御内乱,是不是也会顺理成章的扣到对方头上?

    想想原剧情中的两王联军十日后便会兵临城下……

    与那十万叛军相比,京城的两万守备军简直是土鸡瓦狗,更不要说今日还在山上折损不少连两万都凑不齐了……

    而原剧情中白凤倾与苏墨玦是怎么赢的呢?

    当然是靠在云山上浴血奋战收拢人心,而后趁着苏梓凌等人集体扑街代管国事,一手操控了那场战争啊。

    阵前斩首,改革军队,再身先士卒外带主角光环,硬是二万人以多胜少干翻了人十万人。

    其中苏祈与苏肆似乎也出了点力。

    可问题是他们具体是怎么打的,她看的评论里也没写啊……

    因为其他看书的姐妹们根本不关心这个,爽过了也就去看男女主大婚跳崖,咒骂苏肆与苏祈狼狈为奸去了。

    如今男主人没了,女主日常摸鱼,男二不爱女主不会帮着出力,就大反派和她这个恶毒女配顶着?

    姜茶觉得这剧情多少有点难了吧……

    “你说苏仁和苏礼么?”

    抬手为少女倒上一杯香茶,苏肆漫不经心的提了两个名字。

    他们不是别人,正是苏信的两位好兄弟。

    见苏肆反应过来,姜茶很想跟他提他们只有十日的时间,后招一定要尽快安排。

    可苏肆的下一句话却让她目瞪口呆。

    “茶茶放心,我在决定诛杀乱党苏信的时候便已经算上了他们。算算时日,他们的脑袋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脑袋已经在路上了?

    这句话以光速在姜茶脑子里飘荡,久久无法消散。

    她似乎觉得自己听错了,所以正眨巴着大眼睛渴望苏肆再说一遍。

    对于她的要求苏大反派自然不会拒绝,不仅如此,大反派还十分贴心的跟她讲述了自己的心路历程。

    “斩草除根以绝后患,我既已决定拔草,又怎么可能再给他们留根呢?茶茶,我的人很早前便已经渗透进两大王府了。”

    据苏肆说,他不仅斩了那两位王爷的首,还在离开京城那日留下了一批暗部,这些人也将在今夜行动起来。

    凡是三大王府的余孽,今夜都会在京城内消失。

    至于那十万大军,早在一个月前便已被他的人悄悄潜入,并迅速掌控了兵符。

    那些兵虽比守备军有经验,但到底没上过真正的战场,只需将他们的将领敲打斩杀,其他人自然便怂了。

    因为他苏肆又不是外敌,他有一个收复兵权的完美名义。

    他是皇帝,是东陵正式登基且在位了一年的皇帝。

    效忠于他非但没有背叛之名,反而还有从龙之功。

    如此威逼利诱之下,那十万大军早已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叛军之名易得,从龙之功难却,他们都是聪明人,自然会做聪明的选择。”

    行宫大殿明光熠熠,少年单手托腮笑意纯良。他将自己的身子压得很低,一时间竟有种仰望姜茶的感觉。

    衣不沾血,兵不血刃,他似乎什么都没有做,但姜茶知道他什么都做了。

    所谓的敲打与斩杀里,肯定伴随着他不愿意讲的血腥与阴暗,还有他的算计、狠心、疯狂。

    这些是他眼中的污秽,他只愿意自己沾染的污秽。

    他想让姜茶开开心心的活着,不染尘埃,不沾风雪,无忧无虑,就像他那夜在姜府见到的那般单纯的对他笑。

    那就够了。

    他已经不敢再奢望更多了。

    “茶茶,时候不早了,你累么?”

    姜茶还想问些什么,可她还未开口,苏肆便已经招来莫清荷示意她该收拾睡觉了。

    点了点头,姜茶懂事的转了身。

    等她从浴池出来的时候雾月已经回来了。

    雾月换了新的衣裙,连带着身上的血腥味也被一并抹去了。作为一个专业的杀手,这对雾月而言是再正常不过的。

    有了她,姜茶也得以了解行宫外的一切。

    苏信的人都被清理掉了,连带着尸首一起埋入深坑不见天日。

    那些追随苏信的官员个个呜咽着求饶,说着自己眼瞎心盲不该如此……

    “他们皆道自己是良家出生,可自古改朝换代哪儿有不见血不丢命的?若人人都能随意结党,这天下岂不乱了套了?”

    雾月一边为自家娘娘梳发,一边自顾自的说着。

    “皇上留下他们的家眷已是宽厚,若是换了别人活该斩草除根的。”

    “你说皇上没有杀他们的家眷?”

    姜茶一愣,手中握着的首饰盒都松了松。

    “是啊,皆判了发配烟障地充军,并未屠戮。对了,连王氏也仅灭了两个男人,其余女眷除了王夫人外皆没为官妓……”

    雾月慢慢的说着,姜茶心中的震撼也慢慢的堆积着。

    因为在她的想象中,苏肆应该把这些人都杀掉的。

    睚眦必报、斩草除根、嗜杀成性、一个莫得感情的杀人夺权机器……

    这才是苏肆的设定,也是大反派的根本属性。

    可他今夜居然只杀了他该杀的人,明明自己也没有阻止他,更没有试图去继续改变眼前的剧情。

    因为什么都崩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补了……

    “六姐他们呢?凌王成王他们?”

    揉了揉眉心,姜茶决定了解更多。

    “他们都好好的回去了,还是皇上亲自安排人送回去的。不止是他们,还有留下的一众大人和家眷……”

    在雾月的说法中,苏肆甚至提前安排了医家待命,以最快的速度为那些中毒的大臣和守备军解毒。

    如今不仅大臣们在敲打与施恩后对苏肆感恩戴德,就连苏梓凌等人也没再说什么。他们甚至在走时向苏肆行了一礼,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归顺?

    亦或者是臣服?

    至少他们知道在这云山之上他们已经没有反抗的机会了。

    但他们肯定不好受吧。

    以前是傀儡与主人,如今却忽然变成了君与臣。这样的落差常人无法接受,但他们却不好说。

    毕竟他们该明白,苏肆没杀了他们已经是念及血脉亲情了。

    一夜之间,这内乱已久的东陵终究是变了天。

448 依旧很害怕呢~

    夜半时分,行宫清池波光粼粼。灯火下,红白锦鲤于池水中翻腾,正争抢着那一粒粒落入池中的鱼食。

    池是囚笼,食是诱饵,而那投食之人则是决定生杀予夺鱼生鱼死的天神。

    “主子,恭亲王与安亲王皆已伏法,苏信在京城内的残余势力也被悉数剿灭。按照您的嘱咐,内阁此刻正在连夜拟定新的官员任职名单。我看新首辅的意思,想必明日便能递到您的手上。”

    池边,洗尽血污的万顺躬身垂首,嘴角噙着一抹淡笑。

    而这淡笑的背后,是隐隐的激动与疯狂。

    两年了,自打跟随主子回京他一直在努力的压抑自己。

    忍。

    怒要忍,笑要忍,即便被骂被辱被打也必须陪笑献媚,装作胆小懦弱无知无觉。

    可他们是恶鬼啊。

    杀啊!

    他无数次想把那些高高在上的“贵人”们千刀万剐,让他们明白什么是世间险恶,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直到他们踏上了这云山之巅。

    从今日起,他们再也不用看那些“贵人”们脸色,听他们口中所谓的礼义廉耻仁义道德了。

    抬眸,万顺用虔诚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苏肆,注视着他们的新皇。

    他看着对方将手中鱼饵悉数丢入池中,而后一点一点擦拭着自己白皙修长的十指。月光皎洁中,少年白得像玉一样,甚至比玉还要苍白一分。

    在万顺的记忆中,自家主子的容貌一直是胜过大多数女人的。

    很美,美得凄厉,甚至是危险。

    “很好。”苏肆点了点头,竟似闲聊般问道:“万顺,你觉得今日之后那些人会服朕么?”

    “主子,您今夜救了他们的命,他们感激您还来不及呢。再说了,您本就是他们亲手推举的皇帝,是东陵的血脉正统,是……”

    “血脉正统?什么是正统?”

    起身,苏肆那双凤眸微挑,眼底晕开一抹氤氲的笑。

    “朕从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正统,更不在乎自己姓不姓苏。是人都有欲念,而朕的欲念便是将想要之物想要之人牢牢攥在手中。权之一字在手,方有随心所欲之能。朕所愿,仅此而已。”

    万顺瞳孔微缩,几乎是瞬间跪在了地上。

    主子在敲打他。

    他们在一夜之间斩杀乱党,逼得朝中大臣纷纷臣服。所以在以他万顺为首的暗卫们看来,他们赢了,他们熬出头了,他们的主子也将是真正的九五之尊东陵之主了。

    所以他们飘了,他们觉得主子应该也很开心吧。

    但事实并非如此。

    因为此刻的万顺竟从自家主子身上寻不到一丝一毫的喜色。

    这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信吧……

    然而这就是他眼前的事实。

    回眸看向池中抢食的游鱼,苏肆的笑中也多了几分自嘲,甚至是讽刺。

    曾几何时,他带着对东陵对父皇对朝臣对所有人的怨恨离开京城,他满心阴暗,睚眦必报,誓要站在东陵之巅杀掉所有轻他害他贱他之人。

    他对皇位是有过期许的,甚至是近乎疯狂的执念。

    他以为他想当皇帝,想报仇,想杀人,想站在众生之巅。

    直到他遇到了一个叫姜茶的疯子。

    他被带偏了。

    他恨啊,恨不得掐死她,将她化为蝼蚁无情的碾碎,然后挫骨扬灰。

    可人都是趋光的,他也一样。

    所以他失败了。

    他开始明白他想要的不是皇位,而是掌控人生、保护自己,不再于黑暗中哭喊嘶吼无助的自由。

    生杀予夺,随心所欲,是不是登上皇位站在巅峰便好了?

    如果是以前,他没得选,他只能认。

    因为他很笨,他只知道这一条路。

    可现在呢?

    他明白他即便当了真正的皇帝,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能让无数仇人尽数跪于脚下……

    他依旧会怕。

    跟当初寻找食物被鞭打时一样,跟出逃被追捕时一般,跟无数次重伤濒死时绝望中又祈求着生机似得,希望那个人永远都不要知道真相。

    我曾欲尽我所有向神明祈愿,祈愿给我一抹朝阳,照亮我的世界。

    光来了,可我却快抓不住了。

    可我能怎么办呢?

    我怕啊。

    我好冷。

    真的好冷。

    我抓不住也是要抓呢。

    不择手段、不顾一切……

    苏肆勾唇一笑。

    所以他提前了自己所有的计划,以最快的速度掌控了东陵,掌控了京城,甚至掌控了他的茶茶和茶茶身边的一切。

    他要捂住她的眼睛,堵住她的耳朵,封闭她所有的消息……

    当然,他也不会给苏墨玦那个鸟人半点靠近她的机会。

    “传令下去,今年春猎提前结束,明日一早所有人启程回京。”斜靠在石桌之上,苏肆再次向池中丢了一把鱼食。

    他可是好不容易才促使苏信迅速造反,然后以正当理由将其剿灭的。

    好不容易夺来的时间,岂能白白浪费?

    “另外,立刻安排人手盯紧京城各个城门、街口、甚至是地下水道,朕要知道苏墨玦何时回来。如今没了反贼苏信,朕有的是时间跟他玩儿。”

    “是!”

    万顺深吸了一口气,几乎是瞬间端正了自己的态度。

    在主子的终身大事面前,他说什么也不能马虎!

    今日他已经跟兄弟们达成了共识,坚决捍卫自家主子与娘娘的感情,万不能给玉王那个小人兴风作浪为祸人间的机会!

    别说他万顺了,就是他手下的兄弟们都看得出来自家主子这是真动心了。

    他们这些恶鬼找到个良人不容易,何况是鬼中之王般的主子呢?

    娘娘多好啊。

    说什么也不能被鸟人给搅合了!

    于是万顺一拍脑袋,立刻狗头军师的道:

    “主子,那两个人怎么用?是活着吊城门口呢?还是直接砍了挂头?”

    他说的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两日被手下人抓住的追风和逐影。

    “他们何时能入京?”

    闻言的苏肆一挑眉,他倒是差点把这两个人质给忘了。

    “最晚后日。”

    “后日?”

    看着自家主子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万顺觉得他恐怕得再催一催了。

    害,这年头砍头都得加急了啊。

    月色朦胧,一支黑衣小队正于山间小道上穿梭。

    叮叮当当,队伍中央的铁车与铁链相互碰撞,在这寂静无人的山林中泛着凛凛冷光。

    这一幕显得格外诡异,连山林中的飞鸟也纷纷远离。

    “逐影啊,你说我们这是到哪儿了?”

    车内,伤势已愈的追风正靠在车壁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一旁的逐影聊天儿。

    他觉得这脖子凉丝丝的,就跟谁在念叨他似的。

    “不清楚。”

    逐影在黑暗中摇了摇头。

    这已经不知是追风第几次问他这个问题了,都说了不知道了……

    可逐影也不嫌追风烦,而追风更是完全不觉得自己有问题。

    没办法啊,这破铁车里连盏灯都没有,别说看画本子了,他连逐影的脸都看不清楚。

    太特么无聊了。

    他觉得要不是小皇帝在故意恶心他们,就是这群看管他们的人不懂事。

    这软骨散都喂了好几瓶了,这么多人守着他们还能跑了不成?

    车可以不下,但灯好歹给一盏啊。

    “这路线明显是提前挑过的,周围没有人声不说,连农忙的声音都听不见……”

    逐影叹了口气。

    铁车无法看到外面的情况,所以他们只能靠听和偶尔下车方便来获取信息。然而对方早就把他俩调查清楚了,如今的一举一动明显都是在防备他们。

    就比如这穿山越岭不见人烟的道路,他们几乎很难遇到能传递消息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他逐影擅长传递消息,追风巧言令色惯会哄人,他们也没有用武之地。

    对方是在磨他们的心性,让他们除了吃和睡什么都做不了。

    是,他们还能聊天,可他们两个大男人还能聊家长里短不成?

    王府和主子的事儿是不能聊了,画本子的东西逐影又不愿意听……

    不行了,追风觉得自己要疯了……

    说实在的,此刻的他真有些后悔了,他觉得他那日就不该莽撞的。

    早知道进来了这么难出去,当初说什么都得再挣扎一下。

    然而逐影的想法则跟追风完全不同。

    他觉得他们这次是遇到硬茬儿了,又或者说他们主子这是遇到对手了。

    小皇帝藏得太深了。

    深得让他都有种背脊发凉的感觉。

    然而逐影并不知道,此刻背脊发凉的不止有他,还有那刚刚在房间内醒转的萧烨。

    看着床前面露担忧,正跟他讲述着今夜危局的烟雨,萧烨只觉得一股冷意从脚下冲上了头顶。

    苏信败了,傀儡帝赢了,而他在一切开始前便晕倒在了草地上,若非烟雨及时发现带人将他抬走,他可能就被卷进厮杀里了。

    而就烟雨所说,周围人都说他是自己晕倒的,连她托莫清荷请来的太医都说他是因为身子虚又吹了冷风这才出了岔子。

    可萧烨很清楚,他根本就是被人捂住嘴从背后敲晕的。

    而且他也是习武之人,就算武艺未能痊愈身子尚有差池,那也绝对不是烟雨她们能比的。

    别人都没晕,就他晕了?

    不可能的。

    这根本就是有人在故意害他……

    不对……

    是警告他。

449 大反派他睡不着~

    躺在榻上,萧烨几乎是轻而易举的悟出了一切。

    今日夜宴上他想方设法的引起姜茶的注意,就是为了给姜茶通风报信,告诉她苏信在舞姬中安插了人手。

    这本是一件好事,可如今看来却侧面破坏了别人的计划。

    苏肆,这个连他都未曾注意的边缘人物,竟才是这东陵最大的变数。

    所以苏肆早就知道苏信的计划,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对方甚至为了以防万一派人看住了他这个变数。

    一切都在对方的棋盘里,而他们都是棋子。

    按理说苏肆只需要派人打晕他,计划是可以继续的,只要把他交给烟雨就可以了。

    但苏肆没有……

    他被丢在了原地。

    明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苏肆依旧让人将他丢在了原地。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苏肆在告诉他他能不能活着得看命。

    好在他足够幸运,又或者说是在烟雨心中足够重要,所以他成功的躲过了这一劫,没有成为这场政变的牺牲品。

    但他也必须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他在苏肆眼里的价值,跟在苏梓凌与苏成眼里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

    苏梓凌与苏成在努力的结交他,希望从他这儿得到好处,在以后能与西凉合作得到西凉的支持。

    可苏肆不在乎。

    不听话就是死。

    这是御医前来医治之后,苏肆通过对方告诉他的道理。

    苏肆说他是自己身娇体弱晕倒的,那他就得是。

    而他所知道的这一切最好乖乖的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要告知。

    “恩公,您还好吧?”

    端着刚刚煎好的汤药,烟雨有些忧心的瞧着萧烨。因为对方醒来后面色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难看了。

    怎么回事?

    难道是自己这儿的饭食不好,反而将恩公的身子养垮了?

    “没事,我没事。”

    摇了摇头,萧烨笑道:“最近身子又差了,你替我给白小姐捎个信,让她有空来瞧瞧我吧。”

    烟雨点了点头,她本想喂萧烨喝药,却被对方拒绝了。

    眼瞧着烟雨离开房间,萧烨直接将那碗汤药倒进了盆栽里。

    他可不敢喝这来路不明的东西,万一苏肆那小子又起了什么坏心呢?

    可问题来了,他到底哪儿惹到这颗煞星了?

    逼得对方连与西凉交好的利益都不要,非得使坏弄死他才好?

    嫉妒他长得好看?

    萧烨撇了撇嘴,特么的像个女人有什么好嫉妒的……

    心里咯噔一下,萧烨忽然懂了。

    要说他跟苏肆的交集,那不就只有姜茶么?

    在他跟姜茶使眼色后坑他,看他没死又派太医来警告他,这明显是要他别跟姜茶乱说,免得姜茶……

    得!

    他萧烨悟到了。

    不要靠近姜茶。

    接下来他要想在东陵京城好好活着,就得把这六个字记清楚。

    “都说这养虎为患,姜茶,你恐怕还不知道你养了个什么玩意儿吧……”

    以前苏肆是姜茶的宠物。

    可如今宠物翻了身,主人该怎么办呢?

    做折断双翼的金丝雀?

    还是做未来一众金丝雀中的第一只?

    又或者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再次倒在床上,萧烨忽然有点同情姜茶。

    怎么办呢?

    要帮忙吗?

    次日清晨,寂静了一夜的云山再度热闹起来。天还没亮,一众大臣便顶着黑眼圈起了床,家奴们早就打包好了行李,连一众家眷也于别院大堂正襟危坐。

    他们在等行宫的消息,一旦皇上传令离山他们便会立刻上车跟上大队伍。

    不敢怠慢,再困也不敢睡,再怨也不敢说……

    因为如今的云山上多了一个天坑,坑里堆着昨晚忤逆叛乱被皇上诛杀的死人。

    数以千计,血流成河,偏偏这些人都还没有掩埋,他们坐在别院里都还能嗅到那浓浓的血腥味。

    这是警告啊。

    半个时辰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他们终于在一个半时辰之后等来了离山的消息。

    春猎队伍再度启程,与来时的浩浩荡荡不同,此刻的队伍不仅缩短了一半儿,还显得死气沉沉。

    皇家车队一马当先,依旧是原本招摇骚包的华丽马车,却再也没有了滑稽与俗气。

    那是权利啊。

    靠着车厢,苏梓凌与苏成此刻正想着同样的问题,那就是他们的废物九弟到底是何时崛起的?

    不清楚。

    对方是如何取得这场政变的胜利的?

    也不清楚。

    对方接下来想做什么?

    好吧,曾经觉得自己聪明绝顶简直不知道怎么输的他们,如今竟宛如两个大傻子……

    相比之下整日混吃等死的苏慕则喜笑颜开,在昨晚短暂的害怕之后,立刻陷入了站对队的狂喜之中。

    苏慕站对了队,苏楚楚站对了队,就连江家也……

    反而是他们这些争权夺利在朝中盘根错节的人,如今真不知该如何面对苏肆。

    自古无情帝王家,苏肆会不会把他们当苏信处理掉也未可知。

    还有那明明跑了又回来的苏祈,自从离京就了无音讯的苏墨玦。

    乱了。

    苏梓凌与苏成觉得什么都乱了。

    可他们又哪里知道,要不是一切都乱了,他们这群人早就没了……

    山风渐平,骄阳斜照,午后的云山散了雾,路上花团锦簇。

    姜茶用手挡了挡眼帘,在马车轱辘的轻响中悠悠醒转。紧了紧身上的锦被,没来得及睁眼她只觉脸上一阵痒痒,似乎是有人在用手轻轻地摩挲她的脸颊。

    抬手将那手推开,姜茶还有些懵,张口便想说“别弄”。

    可“别”字还未吐出,她便瞧见了一双殷红的眼,那上挑的眼尾开着桃花,泪痣一点勾魂夺魄。

    那眼中似有雾气,氤氲着她看不懂失落与一抹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疲惫。

    他就这么蹲在软榻旁,用这样的眼神安静的看着她。

    不知为何,姜茶心里忽然有些酸,以至于那推开苏肆的手反而握住了对方的手腕……

    “眼睛怎么这么红啊?你不舒服么?”

    猛地从软榻上坐起来,姜茶想也没想便伸手抚向了苏肆的额头,然而她的手还没触及到地方就被苏肆给抓住了。

    他依旧目不转睛的瞧着她,那双殷红的凤眸眨了眨,睫毛修长,面若白玉,绯色的唇缓缓落下,最终在她的手上落下一吻。

    蹙了蹙眉头,姜茶不知道这家伙这是怎么了,只知道他肯定是哪儿没对。

    “还是叫太医……”

    “我没事。”

    轻轻地摩挲着姜茶光洁如玉的小手,苏肆一边说着自己没事,一边将姜茶的五指牢牢扣住。

    但同样是轻描淡写的“我没事”,姜茶却明显从里面听出了一丝疲惫的沙哑。

    “有病就得看病,别死撑着。你眼睛都红成兔子了还没事……”

    她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而后不放心的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苏肆的头。

    嗯……

    一只手好像感觉不出来他有没有事诶。

    于是她想把自己的另一只手抽出来,可苏肆那厮也不知道发什么疯,居然死扣住她的手指不肯放……

    姜茶很费解。

    “那个,你放手。”

    “……”

    “我摸完还你?”

    “……好。”

    苏肆放手了,但姜茶却被他们以上的对话给秀到了。

    因为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特么是她的手啊……

    她想摸摸自己头还得请示?摸完还得还他?

    算了,不跟他一般见识。

    仔细感受了一下彼此的温度,姜茶很自然的松了一口气。没烧,似乎也不像感染了风寒的样子,应该没事吧?

    想到这里她又觉得自己秀逗了,这可是百毒不侵的大反派,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得这些小病呢?

    那他怎么回事?

    姜茶正想着,手又被苏肆扣了去。

    她也没管,只是半晌后才不确定的道:

    “你不会一晚上没睡吧?”

    少年沉默着没有搭话,而他这个反应无疑印证了姜茶的猜测。

    于是上一秒还很好说话的姜茶瞬间暗了脸色,她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久久没有开口。

    马车内的空气忽然安静,觉察到姜茶想把手收回去的苏肆终于开了口。

    “我睡不着。”

    他这话说的干涩,却也诚恳,因为这本就不是假话。

    昨晚他在院子里坐了一夜,把能提前处理的事儿都处理好了,到最后只能看着池塘发呆,看着那些鲤鱼因为贪食被撑得无法动弹。

    他试过闭上眼睛的。

    只是一闭上就会看见儿时的无助与前路的渺茫,看见过去三年里那个丑恶扭曲的自己,以及姜茶痛苦委屈的抽泣。

    他觉得自己一闭上眼睛就会失去一切,姜茶会知道所有的真相,会毫不犹豫的消失在他的面前。

    只有睁着眼睛守着她,像现在这样把她攥紧,她才是真真实实的存在的。

    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把眼前的人握紧了一分,然后转移话题般的吩咐着车外的雾月送早膳来。

    他很怕姜茶问他为何睡不着,因为他答不上来。

    又或者说是不能答。

    若是以前他大可以谎言搪塞,因为他本就是个卑鄙小人,最擅长欺骗别人。

    可他不想骗姜茶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车外的雾月很快便送来了早膳,然后识相的退了出去。

    因为他们还在半路上,所以今日的早膳十分简单。

    灌汤包、花卷儿、桂花糕,还有熬好的小米粥以及几碟儿简单的配菜。

    这些都是苏肆命人提前做好的,由于保温得当,它们眼下都还冒着腾腾的热气儿,就跟刚出锅的一样。

    今儿个他们走得早,所以苏肆并没有叫醒姜茶,而是直接把她打包抱上了车。

    由于姜茶对他足够的熟悉,所以只是懒洋洋的看了他一眼便顺从了。她本想着他们怕得回到京城才有热饭,想不到苏肆连这都备好了。

    跟苏肆相处久了,姜茶发现大反派还真是个细心周到的人。

    不仅大事上记性好,小事上也事无巨细,照顾起人来简直比妈还周到。

    眼看着苏肆将桂花糕递到自己嘴边,姜茶叹息了。

    就是有两点不行,一是城府太深捉摸不透,二是他好像根本不把他自己当个人……

    抬手夺下苏肆手里的桂花糕,姜茶最近的胆子是愈发的大了。

    这不,她直接把桂花糕塞进了苏肆的嘴里,而后看着少年叼着雪白的桂花糕,一脸茫然的注视着自己。

    他不仅没怒,反而好像在用眼神问她“你不喜欢桂花糕么”?

    被这样一双殷红可怜又温柔的凤眸望着,姜茶是彻底的没了脾气。

    她有点绝望,却又有点心动。

    于是只能不咸不淡的道:“多吃点,吃了好好睡一觉吧。”

    似乎是觉得自己这么说太突兀了,她又轻咳着补充道:

    “政务是处理不完的,你明明那么聪明,怎么会不明白要好好照顾自己的道理。若是你的身子垮了,这万里江山求来又有何用?”

    苏肆一怔,那双眼睛依旧凝视着姜茶,隐隐间竟还有了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水汽。

    他没有接话,只是低头咬了几口手里的桂花糕。

    他对吃的东西并没有什么概念,以前也不觉得桂花糕甜。

    可茶茶递给他的桂花糕很甜,就算是毒药也很甜。

    “再喝点粥吧,光吃桂花糕会噎着的。昨晚肯定忙吧?眼睛都熬红了呢。没事,等回去用我爹送来的人参好好补补……”

    姜茶一边给苏肆递小米粥,一边叼着花卷儿自顾自的说着。

    云山的危局过去了,那十万叛军也不会再来了,苏梓凌等人安然无恙,苏肆则成了真正的东陵皇帝……

    那他和苏祈还会联手坑害苏墨玦与白凤倾?

    她觉得大概不会了吧……

    因为她都快找不到苏肆跟两位主角的交集,以及她接下来要走的路了。

    “对了……”

    就在姜茶愣神的片刻,放下粥碗的苏肆忽然将一本簿子递到了她的手里。

    姜茶翻开簿子一看,这不就是宫中一众妃嫔的名单么?

    上到皇后下到才人,苏肆这是要……

    “这是我之前答应你的事,如今东陵局势已定,这后宫也是时候遣散了。”

    苏肆的话并没有什么感情色彩。

    遣散后宫。

    这是他们合作时的约定。

    如今苏肆大权在握,他也无需再被朝中官员束缚。

    是时候了。

    她呢?

    她是不是也可以回家了?

450 回家~

    微风吹起窗帘,一缕暖阳顺势自窗边斜落,不偏不倚的映在了姜茶的脸上。

    可以回家了。

    这是她嫁给苏肆以来做梦都在想的大好事儿,是她努力了这么久,卑微了这么久,韬光养晦呕心沥血殚精竭虑换来的大好前程。

    众所周知,出嫁本非她所愿,剧情更非她所想,在她看来嫁给苏肆简直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没有之一。

    大反派嘛,睚眦必报、内心扭曲、表里不一、嗜杀成性、莫得感情,但凡看过原著的人都知道苏肆不是个良人,而是个疯子……

    作为读者时,她能为事业型疯批美人摇旗呐喊加油助威,为大反派苏肆注定赢不了主角的设定大呼过分,并洋洋洒洒的写下一篇超长评论为之打抱不平。

    可作为书中的一个人物,一个被苏肆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脑残反派,她怂了,跑了,然后失败了。

    于是她被迫加入了剧情与苏肆做朋友做同盟做夫妻,然后努力的取得苏肆的信任与认可,渴望在周旋中给自己赢得一线生机。

    事实证明她成功了。

    她成功的融入了反派阵营并且功勋卓著,嗯,姑且算是功勋卓著吧……

    至少在现在的她看来,苏肆对她已经非常友好,友好到会自觉遵守他们的盟约了。

    遣散后宫还众女以自由,这是姜茶对王芷等人的馈赠,也是她自己的私心,是她战队苏肆的终极目标。

    离开苏肆,离开京城,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或开店经商,或归隐山林,又或者带着雾月她们走遍四国游历山水……

    姜茶对自己的未来有过很多的想象,自由、洒脱、清贫、富贵……

    可以说,这是她最初进宫时的快乐源泉,在她不开心的时候,被苏肆吓到的时候,不得不委婉求全的时候,她都会变着法儿的想。

    过得越惨,她想的越美。

    是慰藉,也是期许。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未来的想象越来越少了。

    未来的青山绿水恣意逍遥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捉摸不透的雾,雾里都是眼前这个可怜可爱又可怕可恶的人……

    姜茶凝望着眼前的苏肆,久久没有开口说话,明明脸上阳光正好,她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暖意。

    明明可以回家了,心却惆怅了,迟疑了。

    隐隐间,甚至还有一丝阵痛在低吟。

    她知道这是为什么。

    因为爱。

    她从来不骗自己,她喜欢苏肆,喜欢苏肆长得好看,喜欢苏肆对她无微不至,喜欢苏肆偶尔流露出的可怜可爱,喜欢跟他相处的这一段胆战心惊却又相互依靠的日子……

    怎么办?

    有点不想走呢。

    姜茶在心中苦笑,手里的花卷儿都不香了呢。

    可她到底是清醒的,她知道她没有捆仙绳,也捆不住某个张牙舞爪的大反派。她在他身上看不到他们的未来,至少看不到她能掌控的未来。

    三年风雨,她早就学会了审时度势利弊权衡,更学会了慎重与自省。

    她不配。

    她管不住。

    她除了自己和姜家什么都没有。

    如果要一厢情愿的跟着莫得感情的苏肆,她就必须接受对方可能会不管她,不在意她,甚至坑害她的现实。

    她未来可能没有快乐,她会伤、会痛、会死……

    所以,回家吧姜茶,京城不属于你,苏肆也不属于你,回去也好,也好。

    抬手挡去脸上的阳光,姜茶终是笑着睁开了眼。她很快在心中完成了自我救赎,并没事人般的拿起了第二块花卷儿。

    咸咸的,是她喜欢的味道。

    她也不主动搭话,只是轻轻地对苏肆点了点头表示她知道了。

    空气再度陷入安静,以往都是她先受不了,可今日这种焦虑似乎转移了。

    “你不用担心她们的归处,我晚些便会下旨阐明一切,让她们顺利回到家族。至于那些父兄被斩家族不在的人,我也会派礼部官员合理安顿……”

    坐在姜茶身边,向来安静的苏肆少见的激进。

    看着他那双红彤彤的眼睛,姜茶一时间真不知该赞赏他办事妥帖呢?还是怪他急功近利无情无义了。

    你就这么着急让我们走么?

    这句话姜茶想问,却没好意思问出口。

    毕竟她很清楚苏肆是个什么人,到死都没宠妃没孩子,手下连个闲人都不养,何况是一堆吃闲饭的女人。

    早点走就能早点省出一部分开支,减少一堆不必要的麻烦,似乎也可以为苏肆后面逐鹿四国做准备。

    好事。

    从苏肆的角度看绝对是好事。

    “挺好的。”

    点了点头,姜茶不咸不淡的认可道:

    “那你准备何时放大家出宫?”

    苏肆:“今晚。”

    姜茶:“……”

    看着斩钉截铁的苏大反派,姜茶差点儿没被嘴里的花卷儿给噎到。

    今晚?

    开什么玩笑!

    我那么多财产那么多宝贝不收拾的么?

    “要不你再宽限一日?”

    姜茶试探性的问道。

    “次日一早。”

    苏肆稍稍让了一步,并觉得这个时间已经很充裕了,但姜茶却觉得再怎么也得给一天时间吧?

    大家出宫除了要清点东西以外,家里也得做好准备不是?

    尤其她这种路途遥远家产众多的,说赶就赶是不是太卸磨杀驴了点?

    “要不后日一早吧?”

    姜茶欲再谈,苏肆却直接摇头否决了。

    明日晚间押解追风二人的队伍便会归京,整个皇宫也会开始戒严,他绝不可能将那些嫔妃留到后日。

    苏墨玦此人异常狡猾,人多眼杂之下就是他也难以分辨。

    所以宫里那群人必须在明日一早遣散,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姜茶哪儿知道苏肆的心思,见苏肆并不打算改变主意,她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她只是觉得心里苦涩涩的,大概是因为她喜欢的人莫得感情,一点儿都不关注她的心情吧。

    其实那群后妃对皇宫没有半点感情,只要苏肆允许她们出宫,她们肯定跑得比兔子还快。

    加之这群人清贫至极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别说今夜了,就是只给她们一个时辰,她们也没什么问题。

    也就她对此还有一丝留恋,寻思着能不能再住两天。

    害,苏肆真他娘的小气……

    明早就明早吧。

    吃完早膳,姜茶将所有愁绪都扫进了心底,开始认真的督促苏肆睡觉。

    虽然他们很快就不是皇帝跟贵妃的关系了,但好歹也是朋友吧,朋友总不能看着自己朋友活活累死吧?

    于是姜茶主动起身坐到了一边,然后将苏肆摁在了软榻上。

    然而无论她明示还是暗示,这厮就那么静静地盯着她,没有半点要闭眼睛的意思。

    明明眼睛红得都快起雾了,眉宇间的疲惫更是盖都盖不住,姜茶甚至觉得他闭眼便会睡过去。

    都这样了还说没事,未免有些牵强了吧。

    “阿肆,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终于,沉默了许久的姜茶一语中的。

    闻言的苏肆一怔,那好看的眉头蹙了蹙,竟显得更疲惫了。

    不过他明显不想谈那件事,只是伸手握住了姜茶放在软榻边上的小手。

    姜茶是美的,容貌绝色,玉手莹白,那微微偏头的疑惑脸更是显得十分可爱。有点迷茫,又有点忧心,好像还有点无措。

    总之苏肆觉得姜茶的表情很复杂,以前他能轻松的读懂,可现在却怎么也看不透。

    因为畏惧所以迟疑,因为迟疑所以不断的自我怀疑……

    他睡不着,可他知道他必须得把眼睛闭上,因为他太反常了,再不装一装的话,姜茶肯定会问的。

    他总不能跟她说他怕她在路上跑了吧。

    终于,他如姜茶所愿的闭上了眼睛,感受着手上渐渐消失的力道,姜茶也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放松下来的姜茶再也挂不住那张自如的假面了。

    她看着那只被苏肆拉着手,心底的酸涩在一点一点的放大。

    恍惚间,眼中竟有水雾凝结。

    该死,是风吹的吧……

    抬手随意的扇了扇,姜茶看着车顶安静的待了一会儿,这才出声唤雾月进来。

    “皇上欲于明早遣散后宫,这是宫中所有嫔妃的花名册,你按上面写的门第家族仔细瞧瞧,晚些以本宫的名义多送些礼物给无依无靠之人。对了,若她们愿意跟随本宫离去,本宫也愿意接纳。”

    苏肆对宫中众女无情,所以安排上也更多是走流程。

    似皇后、惠妃这般尚有家人的还好说,有苏肆一句话,回去再怎么也是锦衣玉食的伺候。

    可这些后妃里还有一半儿是叛臣之女啊。

    如今那些罪人都埋在了云山天坑里,就算苏肆将这些女子放了,并嘱咐礼部照顾,谁又会真的一直照顾呢?

    多多少少都是有罪之人,谁也不想挨着啊。

    但姜茶知道她们是无辜的,眼下生活也的确没有着落。

    是,她一直在教这些后妃生活,也在带着她们强身健体攒银子。可问题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苏肆这厮胜的太快了。

    她都始料未及。

    何况那些苦命人呢?

    所以她还得想法子安顿她们,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嘛。

    可雾月听了她的话却面露疑色,顿了好半晌才道:

    “娘娘这是想老爷和公子了,所以打算借机回临江探亲么?”

    “什么探亲?本宫也要回家啊。”

    姜茶被雾月问笑了。

    雾月则被自家娘娘说懵了。

    这皇上要遣散后宫的事儿,她和清荷一早就听万顺说了,可万顺没说这遣散里还包括她们娘娘啊……

    雾月总觉得哪儿没对,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而姜茶则浑不在意的说着:

    “我们来京城这么久了,一直没来得及好好逛逛。这样,今晚一回去你和清荷就带人打包行李收拾细软,再派人吩咐丹沂打扫宫外的庄子。本宫寻思我们再在京城小住十日,将京城周围的名山古迹游遍再走……”

    姜茶越说越开心似的,竟小声跟雾月数起了她知道的京城去处,不止是京城,还有沿途的一座座城池,一道道她想过却没吃过的美食。

    她知道自己好像有点话多,可她就是想找人说说话,不能跟苏肆说,她总可以跟别人说不是。

    可说着说着,那眼睛却又不争气的红了。

    看着这一幕,饶是雾月这块木头都好像懂了什么。她有心想安慰自家娘两句,问问娘娘为何要走?又或者是娘娘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可她笨嘴拙舌支支吾吾了好半晌,硬是只憋出了一句“娘娘,皇上他醒了”来。

    脑子里嗡的一声响,姜茶下意识的想看向车顶,而雾月则得了一句冷冷的“出去”。

    眼见某月溜之大吉,姜茶也萌生了落荒而逃的想法,想要趁着苏肆刚醒不注意窜出去透透气。

    别的先不管,眼里的雾是必须得压下去的!

    可她终究低估了苏肆,高估了自己。

    她才刚有起身的迹象,那原本松懈的钳制便瞬间收紧,将她的手整个覆盖、包裹,严丝合缝的贴合。

    跑?

    除非把手扯断再跑……

    “……你醒了啊。”

    自知无路可退,姜茶也没打算把手抽回来。她只是保持着方才面向雾月的样子,并不打算回头看苏肆。

    因为看了他的话,自己会更委屈的吧。

    后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努力忍泪的姜茶只觉背后一热,下一秒,她整个人便被罩进了温暖的锦被里。

    那被子充斥着海棠的清香,是苏肆最近总喜欢挂在身上的味道。

    淡淡的,很好闻。

    跟那个抱着她的人一样,很好闻。

    苏肆跟被子一起裹在了她的身上,被子裹着他们俩,而他则用手裹着她。

    她能感受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温度,甚至是那温热的呼吸。

    “茶茶。”

    “……嗯。”

    “你要去哪儿?”

    姜茶一怔,有些干涩道:“回家。”

    “回家”两个字方才出口,她周围的空间却陡然一暗。

    这一刻,她眼中的世界都红了。电闪雷鸣,红云翻滚,一瞬间竟给了她一种末日降临的错觉。

    负面情绪……

    滔天的负面情绪……

    看着自己手上瞬间黑下去三四次的白莲花,姜茶真的被吓到了。

    “茶茶,连你也要丢下我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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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7625/ 第一时间欣赏反派贵妃又在拉仇恨啦最新章节! 作者:瑾年三色所写的《反派贵妃又在拉仇恨啦》为转载作品,反派贵妃又在拉仇恨啦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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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贵妃又在拉仇恨啦介绍:
一不小心穿成穿越文里的恶毒女配?白莲中的战斗机,绿茶里的第一名?从头到尾被利用,死了都得被刨坟?
姜茶摇摇头,罢了,钢,就硬钢!
那年春暖花开,贵妃周围大佬云集群星璀璨。
武林盟主林雾月:我曾侍娘娘左右,得秘籍传承居盟主之位。
邪教女尊莫清荷:我曾遇娘娘遛弯,获武学天赋被教众尊崇。
第一女商秦丹沂:我曾随娘娘游历,听致富大法成绝世富婆。
对此,书中第一大反派,能把全书杀得只剩书名的少年皇帝一脸淡漠:都醒醒,这是朕的媳妇儿。
……
话说东陵帝国有一绝世妖妃,刁蛮任性,天天气人~
她叫姜茶,她就喜欢拉仇恨!反派贵妃又在拉仇恨啦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反派贵妃又在拉仇恨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反派贵妃又在拉仇恨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