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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洞天星月     笑傲诸天:决战武学之巅txt下载     笑傲诸天:决战武学之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2章 有一种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聚(二合一)

    这一剑,需要剑术、内力、眼力全都臻入化境才能达到,而且他还用了个巧,自从莫青青送给他‘岁暮天寒’的宝剑之后,还没用过这把宝剑,这还是第一次用,果然是削铁如泥。

    同时他在剑中又化入了神照功的内劲,两股生气和死气碰撞之下,威力陡增,竟然直接将下半截茶壶碾成了碎末。

    刚才他也是灵机一动,直接模仿了原著中莫大先生的“一剑落九雁”,但莫大先生也只不过是将七个茶壶切下一个口子,而自己却是直接用暗劲直接将下半截酒壶碾成了粉末,这份功夫,却实实在在要更加高上了数筹!

    这一剑令狐冲刚才也是看的明白,他眼中带着惊色,心中自问自己若是要削断七把酒壶,估计还没问题,但用内力将下半截酒壶震成粉末,却实在有些力有不逮。

    他眼中难掩惊色,把头凑过来,低声问道:“七师弟,刚才你这一剑可有什么讲究?我可做不到。”

    顾少游嘿嘿一笑,也低声道:“我这一剑,不过是仗了青青师妹送的宝剑之利罢了,大师兄回头你也试试便知。”

    令狐冲露出一个恍然之色,但又隐隐觉得不妥,哪里会像顾少游说的这般轻描淡写,只是如今也不是细说的时机,只好闭了嘴,不再追问。

    被这一剑震慑之下,旁边一桌上的众人,现在连说话声音都小了几分,倒是斯文了不少。

    王元霸眼光闪烁,他心中也是震惊不已。

    洛阳金刀门的确和华山派在过去多有交情,但这一份交情在数十年前的华山派大变之后,就变的越来越淡,如今更是已经多年没有来往。

    本来他以为华山派会就此沉沦下去,心里不免还有些幸灾乐祸。

    可万万没想到,面前这位公子哥,竟然有如此惊人剑术。

    不是说好的华山派如今是“气宗”掌权吗?!怎么突然这剑法也如此犀利?这还要不要讲点武德了?

    还有,弟子的剑术都已经如今惊人,那华山派掌门‘君子剑’岳先生,这剑法得高到哪里去?

    王元霸如今不仅暗恨自己目光短浅,眼皮子浅薄,本来华山派糟了大难,正应该是自己雪中送炭的好时机,竟然就这么被自己错过了?!

    想到这里,他一张老脸上登时堆满了笑容,笑的是脸上的褶子都清晰可见。

    王元霸端了一杯酒过来,对着顾少游赞道:“当真是英雄出少年,顾贤侄这剑术可是让我这老头子大开眼界,洛阳和华山近的很,烦请和岳先生说上一声,若是什么时候岳先生要来洛阳,一定要来我这里,也好让我尽几分地主之谊。”

    顾少游打了个哈哈,笑道:‘好说,好说。“又一指旁边的令狐冲,道:”这是我大师兄,华山派首席大弟子,令狐冲。他近日便会回华山,王前辈可以和我大师兄好好说说。“

    令狐冲一听这话,脸上登时一苦,他知道这显然是自己这师弟不耐烦交际,又把人推给自己了,但也没法推脱,当下只好打起十二分精神,和王元霸虚与委蛇起来。

    果然,王元霸听到令狐冲是华山派大弟子,眼睛登时一亮,便拉着令狐冲说个不停,那脸上的惺惺作态,实在是有些一言难尽。

    顾少游看的心中冷笑不止,按照原著中的记载,这洛阳王家可都不是什么好货色,只不过是一群势利眼罢了。

    当时,华山派遇了大难,只能一路躲到了洛阳,这金刀门上下也都是不阴不阳,十分不爽利。而落拓倒霉的令狐冲,那是被百般羞辱,哪里还有现在的这些客气奉承。

    更不用说,福建林家的惨案,王元霸更是毫无反应,从来没想过要为自己女儿去报仇了。

    眼前这一幕,和书里的场景堆叠交错起来,当真充满了一股极大的讽刺之感。

    在这之后,再也没人敢出言不逊,更加没人敢来找顾少游和令狐冲两人的麻烦,顾少游这一桌仿佛变成了一个禁区,旁边的、路过的,无一不得小心翼翼,担了几分小心。

    那边,李文秀也渐渐诊疗的差不多了。

    所有被救治过的人,无一不在那边交口称赞。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曾经找过平一指,对平一指是满腹怨气又无处发泄。

    平一指的规矩实在太大,什么“杀一人,救一人”完全就是毫不讲理,那么多年下来,哪里还有什么人可杀的。

    如此一来,交口传赞之下,“小李神医”的名头算是彻底打响了,至少目前看起来,小李神医的医术不比平一指差了多少,而且还能免费给看病!

    到场的武林群豪,吃的吃,喝的喝,看病的看病,叙旧的叙旧,总之这一趟都是不虚此行。

    熙熙攘攘多时,这不欺庄终于渐渐沉寂了下来。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广场之上一片狼藉,大多数人都已告辞离去。

    平一指叉着手,又开始了对李文秀的耳提面命,对刚才李文秀的诊治一一评说了起来,口吐横沫,倒亏得他每一个人的症状、诊治都记得十分清楚。

    两人一问一答,又聊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把今日的案例堪堪说完。

    平一指长舒了口气,看向李文秀的眼神中带了几分复杂和欣喜,今天李文秀虽然是被他架在了火上烤,但这表现却实在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这份欣赏,他虽然没有直接说出口来,但眼神中却是实实在在表现了出来。

    只不过,按之前李文秀和他说的,今天已经是到了两人分别之时了。

    李文秀依依不舍,看着平一指,语带怅惘道:“师父,我先去一趟浙江,再回来好好陪您老人家。”

    平一指双眼一翻,十分不耐道:“我好的很,哪里要你陪。你有自己的事,就去做,不用来管我这老头子,年轻人就自当有自己的天地,陪我这糟老头子做什么。”

    说完,他又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递给了李文秀,郑重道:“我们药王谷传承,本来就在金华,你这番去了,倒是刚好回去看一看,瞧一瞧,那里现在怎么样了。我虽然已经多年没有回去,但想起来,倒还是怪想念的。”

    李文秀赶忙从平一指手中接过地图,她眼眶红红的,连声应好。

    平一指又拉着李文秀,谆谆叮嘱了许多,又递了几个盒子给她,如此又耽误了好一会儿。

    这时平夫人也出来了,她这一天都没有露面,显然并不喜这种场合。

    她摸了摸李文秀的头发,眼中尽是慈爱之色,道:“好孩子,真是好孩子,刚才我都在后面看着呢,我也替你高兴,有空能回来看看我就行。去吧,去吧。”

    李文秀有些哽咽,拼命点头。

    几人拜别了平一指和平夫人,这才告辞而出,只是李文秀还是有些郁郁寡欢。

    令狐冲见了,苦笑一声,对着顾少游拱手道:“七师弟,这边事情已了,我也滞留了不少时日,你们既然就要南下,我再陪着也不太合适。不如我们就此作别吧。”

    顾少游心中本也有些伤感,听到令狐冲这话,不由长叹一声,点了点头道:“也好,那客套话小弟也不再说了,大师兄你一路顺利。”

    令狐冲听了,哈哈一笑,纵身上马,道:“七师弟不必如此,江湖虽大,但你我兄弟二人再见的机会估计也不会太远。”

    顾少游听了这话,不由笑了起来,道:“你说的极是,我估摸着你这次回华山,很快就也要南下了,到时候我们汇合便是。”

    令狐冲听了微微一愣,不过自己这七师弟经常有些惊人之语,他也懒得再问是何意,点了点头,和李文秀又招呼一声,就唿哨一声,纵马远驰而去。

    顾少游看着令狐冲的身影渐渐变为一个小黑点,消失在天际,不仅若有所思,心中那份离别的愁绪倒是淡了不少。

    刚才他说的的确是意有所指,想来等令狐冲回华山,过不了多久,衡山派刘正风金盆洗手的消息就会传过来,到时候华山派全体上下,都会南下前往衡山。

    而且青城派血洗福威镖局的事情,估计也不远了。这几件大事交织之下,自己和令狐冲再见面的时间的确不会太长。

    顾少游心中凛然,知道这一去南方,大事可是不少,自己还是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才是。

    他又转头一看,看到李文秀仍旧是脸色郁郁,颇有一些愁云惨淡万里凝的味道,赶忙一拍脑袋,过去好生安慰起来。

    顾少游也没什么好办法,只好尽心哄着,又挑了些后世的故事、笑话,这才让李文秀破涕为笑。

    两人两骑,不紧不慢,边说话,边慢慢走着。

    蹄声清脆的在林间回响,两匹白马悠游自如的往前奔弛,一边轻轻喷鼻,空中的夕阳洒照下来,予人一种缓和温馨的感觉,风吹的并不凛烈,柔柔的带着那等反常的抚媚,看起来,这真是美好的一天。

    “顾大哥,现在想起来我感觉还真是有些后怕,那么多人挤在一起,你不知道当时我真的都有些吓傻了。”

    “哈哈,小李神医,无病不治。今天你可是大大露脸了,这些人回去后,定然会把你的名头大大传播出去的。”

    “什么小李神医,什么无病不治!你这都是些什么混话,我哪里敢称的上是神医二字。”

    顾少游嘿嘿一笑,江湖人士就喜欢夸张,起的绰号那是一个比一个炸裂,什么“镇江南”“平天下”的比比皆是。

    如果不出意料,今日之后‘小李神医’的名头,绝对会快速传开来。只不过他见到阿秀似乎有些恼意,就不再去提。

    “阿秀,刚才走的时候,我看平先生又悄悄给了你几个盒子,那是什么好东西?”

    “啊!顾大哥你不说我可都忘了,我给你瞧瞧,你也拿上一些。”

    说完,李文秀好似十分懊恼,赶忙将刚才平一指给的盒子递了两个过来,又道:“顾大哥,这一个是师父配置的解毒圣药,不敢说无毒不解,但效力绝对在普通解毒药之上,你带上一些在身边,也算有个保障。”

    “还有这个,是师父配的疗伤圣药,效果应当也是极好的,你也带上一些。”

    顾少游见她似乎要把好东西都塞了过来,心中不仅一阵好笑,又有一股感动,连忙摆手道:“我各取上一些便是,阿秀你先留着,等你后面再配出药丸来,我再拿也不迟。”

    李文秀重重的“嗯”了一声,将东西收好,眼中露出一丝憧憬道:“顾大哥,我发觉现在我真的过的好充实,还开心!师父教给的东西就值得我学上一辈子啦!还有神照经,还有清风剑法,还有和……唉,有时候真有些苦恼时间不够了。”

    要不是顾少游耳力惊人,刚才那细若蚊蚋的“还有和你”就差点听不到了。

    他心里不由大为感动,伸出手握住李文秀的手,柔声道:“傻丫头,可别把自己给累到了,娘可是还在等着你……呢。”

    说完,他忍不住先嘿嘿笑了起来,李文秀脸上有些发烧,娇嗔一声。

    两人打打闹闹,之前心中的那一份压抑愁绪,尽皆被抛去了九霄云外。

    回了客栈,两人收拾一番,便不再停留,雇了一艘小船,没有再惊动任何人,准备直接乘船南下。

    这一路上,两人也不赶时间,走走停停,每到一处大城,都要停下游玩一番。

    这一边走,一边游玩,你侬我侬,当真是好不快活。

    ****

    这江南三月的阳春烟景,古往今来,不知曾迷倒了多少骚人墨客、公子王孙?何况是从未到过江南的人,在这“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的醉人季节里,自然是要着迷的了。

    不管是顾少游,还是一直在北地长大的李文秀,到了这江南胜地,当真是有些目不暇接,连连赞叹。

    而李文秀脸上更是每天都洋溢着快乐的笑容,洒下了一片银铃般的笑声。

    顾少游如今也是心怀大畅,不仅是能见到这与北方完全不同的古代美景,而且身边还有阿秀相陪,更不用说阿秀日益高兴的情绪也将他感染。

    这一行,可以说是他自来到这方世界后,最为快活的时光了。

第133章 看似太平盛世,实则暗流涌动(二合一)

    浙江杭州府,居钱塘江南岸,自南宋东渡以来,这里便是人杰地灵,钟灵毓秀之地。商业、人文都极为鼎盛,居民殷实,市肆栉比。

    此时正是初春时节,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顾少游和李文秀两人,停在城外,满声赞叹。

    夕阳西下,整个杭州城似乎都晕染了一层淡淡的黄色,煞是好看。正因为时间逐渐接近黄昏,许多人赶着出城,也有许多人赶着进城,街道上行人车马,也显得特别匆忙。

    城中西湖湖畔的百花洲,烟波岚光,景色宜人,每当春秋佳日,仕女如云,为浙中的名胜之一。

    百花洲西首,是一片葱郁的树林,白色高墙,围着一座大庄院,高大的门楼,气势宏伟。

    如今,这里却是变成了钦差大臣,都察院右副都御使顾元昌的行辕所在。

    岸边几丝垂柳,河面一架小桥。荡漾的碧波中,倒映出巨宅门前那七级石阶和两尊高大的石狮子;黑漆大门,紫铜吞口,以及门檐下“顾府”两个灿烂金字的横匾。

    顾少游看着这气派大宅,不由啧啧称奇,看来自己父亲这一趟下江南,牌面当真是相当的大。

    而且看起来顾元昌已经不太在乎自己过往那“清官”的名声,至少是这表面功夫已经有些懒得去顾及了。顾少游心中不由嘿然一笑。

    当下,熟门熟路的和管家打过招呼,在后者惊喜的叫喊声中,顾少游与李文秀二人,这才施施然走了进去。

    李文秀笑着对顾少游道:“顾大哥,你去忙你的吧,我都好久没见到夫人和小玉儿了,我先去看看她们。”说完,便小跑着向后院跑去。

    顾少游微微一笑,也不阻拦,自己绕过一片假山、池水,来到了顾元昌的书房。

    如今正是大明正德年间。龙椅上的朱厚照玩的不亦乐乎,朝堂中八虎与大臣们斗成一团。国内灾荒连连,无数难民流离失所。

    大明海禁形同虚设,南方沿海官商勾结走私猖獗。大海之上势力纷杂,没有任何秩序可言,海盗与海商一体两面,竞争残酷而激烈。

    倭国正处于最热闹的战国时期,幕府将军及各地大名征战不休,大量倭人破产出海,沦为倭寇骚扰大明沿海。

    更有葡萄牙即将侵占马六甲,又在南方虎视眈眈,一场明、葡之间的大海战,也正是近在眼前……

    如今看似太平盛世,实际上暗流涌动,无数地方都像是漏了水的锅子,需要人不断去修补。

    而顾元昌,也正是这一群“补锅匠”中的一员。

    只不过,顾大人的心思却已然没了十年前的那份纯粹,那份锐利。

    顾少游进了书房,便看到顾元昌正皱着眉头,一面在案上写着东西,一面正在和他的心腹幕僚张远洲说着什么。

    两人见到顾少游进来,齐齐抬头看来,顾元昌上下打量一番,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将手中之笔放下,道:“你这一路耽搁的时间可不少,看你这模样,神气完足,估计这一行游山玩水的有些乐不思蜀了吧。”

    顾少游打了哈哈,在书桌前坐了下来,看到父亲虽然语气轻松,但仍旧眉头紧锁,不由好奇问道:“父亲,不知你这边的事情处理的如何了?”

    顾元昌轻吁了口气,将身子靠在椅背之上,脸上露出疲惫之意,摆了摆手,却不曾开口,反而闭目养起神来。

    一旁坐着的张远洲瞬时会意,对着顾少游苦笑一声道:“这次老大人奉旨巡查浙江和福建两地,遇到的烦心事着实不少。”

    “如今大明各地武备松弛,这浙江和福建沿岸,近年来竟然时有倭乱发生,虽然暂时规模不大,但其背后折射出的困局,却着实让人触目惊心。”

    顾元昌听到这里,也缓缓叹了口气,眼睛微微睁开,道:“前几日,便刚有小股倭寇劫掠过台州府,如今浙江一境,看似光鲜,其实就是个火药桶。以我估计,也就是十年时光,必有更大规模的倭乱再起!到时候,我看朝堂上下的这些官员还笑不笑得出来!”

    顾少游听的心中一震,他不得不说顾元昌的判断极为准确。

    从正德朝开始,倭乱就开始时有出现,但毕竟都不是什么大规模的行动,说实话,如今朝堂之上便知道派遣大员出镇浙江来探明情况,已经算是未雨绸缪,反应相当不错了。

    但其实这并没有什么用,到了正德之后的嘉靖朝,倭寇之乱可以说像被热油浇过的火苗一般,骤然大盛。

    整个嘉靖朝,可以说都在被倭乱所困扰,其规模之大,损失之惨,当真是极大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而这一切,在正德年间却只不过是小火苗罢了,根本还没人能意识到这其中的糟糕程度。

    如今顾元昌竟然一口断定,十年之后倭乱就会大起,虽然在时间上还有些偏差,但这份才智认识,简直有些刷新了顾少游的认知。

    张远洲此时也叹了口气,点头道:“其实我刚才和东翁讨论此事时,反倒觉得倭乱并不是如今这海疆之上最大的隐患。”

    顾少游听了一愣,忙问道:“张先生的意思是?”

    张远洲看了眼顾元昌,见他微微颔首,这才道:“如今这海疆之地,除了倭寇之乱,首当其冲的却是葡萄牙之祸。”

    张远洲扬了扬手中的几页纸,道:“这是马六甲国王发过来的求救文书,朝廷也发了一份给老大人,如今葡萄牙人在马六甲之外,虎视眈眈,估计马六甲那边也支撑不了太久。”

    顾少游一惊,心中沉了下去,一时之间竟有种参与了历史进程的特殊滋味。

    这葡萄牙占据马六甲,便发生在正德年间,这件事对改写大明整个海域外事,可以说是影响极为深远。

    也可以看做是西方大航海时代,向东方进发的一个标志性事件。

    至此之后,这海域上的事情,可谓是每况愈下,渐渐沉沦下去。

    他想到这里,脱口道:“父亲大人,这件事可是非同小可,现在朝堂上可有什么对策?”

    顾元昌听了这话,双眼微张,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过也没有在意,只淡淡道:“这等小事,如何能上了朝堂衮衮诸公之眼?如今朝廷上斗来斗去,大家要么朝夕难保,要么就只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又怎么会有人来管这等小事。”

    他在“小事”两个字上重重加了几分声音,语气中带了浓浓的不屑,又有一些倦意。

    顾少游叹了口气,心知自己父亲说的可是半点不错。

    如今离刘瑾倒台还有一两年的时间,这时候正是朝堂上最为混乱的时候,也是刘瑾权势最重的时候。

    也的确没人会为这等“小事”去烦心。

    一时之间,屋内一片静默,大家都各有心事。

    张远洲摇了摇头,苦笑道:“这葡萄牙我看野心不小,而且火器极为犀利。再加上这几年来日本国内极为混乱,导致如今倭寇开始渐渐起势,我跟老大人刚才深聊之下,都担心这两者会有所勾连,到时候定然会酿成大祸。”

    顾少游皱眉道:“张先生你的意思是?”

    张远洲叹道:“希望不是我们杞人忧天。倭国有人,葡萄牙人有火器,若是两者相结合,那这事情可就严重了。”

    顾少游默然无语,他仔细想想,发现张远洲说的还真是极有道理。如今的倭寇,装备都十分低下,全都是冷兵器为主,而到了嘉靖时代,倭寇的装备却陡然上升了一个极大台阶。

    这其中恰恰就是葡萄牙人在后面做了推手,各种先进的火枪、火炮、技术让倭寇的装备得到了大幅提升,这才导致了在一开始,倭寇战力对明军呈现了压倒性的优势。

    所以才会导致倭寇之乱,在嘉靖时期骤然爆发,也让明朝政府有些措手不及。

    也就到了后期,戚继光大量学习了先进的火器技术,加上各方面的合力,这才把这场大乱给平定下去。

    顾元昌也叹了口气道:”葡萄牙人狼子野心,如今广州巡抚也是我旧友,他如今也是忧心忡忡,我看他的判断是极对的,广东是首当其冲,不出数年,大明必定会和葡萄牙有一场大战。“

    顾少游默默点头,正德年间赫赫有名的屯门海战,的确就爆发在广东,再加上嘉靖初年的西草湾之战,被统称为明葡海战。这两场海战,意义深远,虽然打消了葡萄牙的嚣张气焰,但也间接的带出了后面的倭寇之乱。

    这一环扣一环,真犹如是草蛇灰线,伏脉千里。

    就算你知道后面的事情,但又能做些什么?

    顾少游也是自穿越后,首次感到了自己个人在这时代洪流之中的渺小,不由生出了一丝无力感。

    顾少游想了想,这才道:“父亲,如今朝廷之事,我看就在这军户制度的崩坏,若真的有外敌入寇,以现在的情况,估计根本就没有可战之兵吧?”

    说完,他又半开玩笑的笑道:“不如父亲寻一统兵大将,再找民团练兵,重新练一只部队,我估计也只有这样这部队才会有战斗力。”

    顾元昌奇道:“你这是怎么想到的,倒是和我有一些不谋而合,只是其中干系甚大,不好推行。而且这将才也难寻,私自练兵也是大忌。如今倭乱虽然已起,但也不过还是疥癞之患,想要放权让人练兵,实在是有些难。”

    顾少游刚才这也是随口而说,也并未想过如今就要成真,当下闻言也只能耸了耸肩。

    政治,政治,无外乎是利益集团的博弈。

    若是没有被触及到切身利益,那么这些政治集团是不会有什么反应的。

    如今大明朝堂之上,也正是如此。

    顾少游暗叹一声,转了个话题,又问道:“父亲大人,那之前你提过的府银失窃一事,现在如何了?”

    顾元昌皱了皱眉,道:“这事是锦衣卫主导来查案,我不过是在一旁旁观,行监察之举罢了,具体他们怎么查,查出些什么,现在也还没有个结果。只是现在不仅是金华府,衢州府也有库银失窃的事情传出,当真是古怪之极。”

    说完,他又指着张远洲笑道:“刚好,明日张先生便也要代替我去一趟,坐镇金华来监察此事,若说道这事的蹊跷,张先生最为明白不过。”

    张远洲闻言轻轻摇了摇折扇,脸上刚才的笑意都收了起来,缓缓道:“这事说起来,当真是古怪之极,让人不可思议。早在前几个月,金华府便传出库银失窃的事情来,当时大张旗鼓的查了半天,也没个结果。”

    “若只有这一个失窃案,那倒也罢了,可万万没想到,这贼人如此大胆!在这之后,金华府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被盗窃一次库银。这官府库房重地,竟然变得是别人的囊中之物一般,朝廷的损失是一方面,这脸面是完全没了!”

    说道这里,他和顾元昌对视一眼,两人都苦笑摇头,又道:“如此一来,这金华府当地的官员,都可以说难辞其咎,如今是抓的抓,审的审,却一直没个结果。我这次去,便是要汇同锦衣卫,一起来督办此事。”

    顾元昌叹了口气,又看了眼顾少游,叮嘱道:“如今是多事之秋,我在杭州一时也脱不开身,便只好拜托张先生先代我一行了。这里面涉及厂卫之事,你可不要轻易插手,否则恐怕没有好处,反惹得一身腥。”

    顾少游听了,心中倒是升起一丝兴趣来,只不过这查案一事,自己也不专业,估计也帮不上什么忙。当下点点头,不再多言。

    当下,三人又聊了好一会儿,顾少游这才起身告辞。

    不料顾元昌将他叫住,又递给了他一个名帖,说道:“这是我钦差行辕的名帖,你这段时间若是要出门办事,带上这个,行事也要方便不少,至少这浙江境内,现在敢无视这个的人还不多。”

    说到后面,他自己倒先大笑了起来。

第134章 飞扬跋扈,那就打到服!(二合一)

    顾少游也不推迟,笑着接了过来。自己这父亲可真是变了不少,若放在以前,这种为自己亲属行方便之事的行为,他可不会去碰。没想到现在居然也开始变通起来了。

    不过这好歹也是自己父亲一片关爱之心,顾少游自然也不会推脱,当下恭敬道了一声谢,这才退了出来。

    到了外面,顾少游默默叹了一口气。

    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是越来越融入其中了,只是个人的力量实在有些渺小,这些朝堂上的事情,还是让这些朝廷大员们去烦恼吧。

    政治,实在是复杂又无趣,勾心斗角,党同伐异……想要做成自己的事,就得学会妥协,甚至可以说妥协之术才是一个合格政治家的表现。

    但是这一切,和武学一途实在是大相径庭!

    习武之人,最需要的就是一颗精进勇猛之心,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在武学一途上,若是没有无上的信心,那么就不可能攀上武学的巅峰。

    今天和自己父亲的这一番谈话,却是让顾少游更坚定了自己选择的道路。

    并不在于正确与否,而是坚定自己的选择,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有限,只有选择好目标,然后一直坚定不移的走下去,这才是挑战自我的最好选择。

    看看天色已然不早,顾少游索性也不再折腾,转身回屋歇息去了。

    接下来,顾少游又和李文秀在府中歇息了两天,便准备启程前往金华府。

    倒不是顾少游不愿意在家里多待几日,只是顾夫人如今看向他的眼神,还有说出的话,实在让他有些心惊胆战。

    顾少游骑在马背之上,微微转头看了眼李文秀,又想起了刚刚顾夫人拉住他的手,谆谆教导:“游儿,你和阿秀的婚事,可不要再拖了,最好这次你们去见完长辈,就给定下来!”

    “你大哥现在已经在京城成家立业,我自然是满意的。只是你和少权,两个人都莫名其妙去学了武,这婚事都被耽搁下来了。”

    “我看你和阿秀情投意合,阿秀这姑娘我也十分喜欢,倒不如就抓紧着时间,把这婚事给定了下来!”

    顾少游想到这里,就不仅有些头大,看来这父母对子女婚事的关注,古往今来,全都是一模一样。

    “顾大哥,你在想什么?”李文秀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顾少游抬头一看,见到李文秀一脸好奇的看过来,心里不仅一窘,刚才估计魂游天外,脸色有些古怪,被她一眼看了出来。

    当下干笑一声道:“也没什么,只是想到等几日便要见到阿秀家长辈,心中不免有些忐忑罢了。”

    李文秀“啊”了声,显然没想到顾少游会说出这等话来,被顾少游灼灼的目光盯着,心中更羞,急忙偏过头去,不敢再看。

    只是她耳垂处一点红晕慢慢升起,逐渐蔓延开来,渐渐的耳朵、脸颊都变红了一片。

    见她这样,顾少游也不敢再逗弄,心里只在思索,是不是要提亲?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流程?阿秀的姨母是怎么样的人?不会对自己不满意吧?

    饶是如今可谓心志如铁,面皮无双的顾少侠,竟然也被弄的心里七上八下的。

    这“情”字一途,果然是害人不浅。

    从杭州到金华,路途并不算远,李文秀过了一阵,又恢复了过来,贪看周围的江南美景,和顾少游有说有笑,时间过的是极快。

    就这样,短短的路程,倒是让两人足足走了两天还有余。

    ******

    金华,因其“地处金星与婺女两星争华之处”得名金华,古称婺州。

    如今的金华府,领金华、兰溪、东阳、义乌、永康、武义、浦江、汤溪8县,故有“八婺”之称。

    正所谓:“水通南国三千里,气压江城十四州。”这金华府的景色,既有江南水乡的秀丽可人,又有险峻山脉的气势磅礴,更有金华北山,道家夙有“三十六洞天金华洞元之天”之称。实在是一个值得细细探寻的名胜之地!

    只不过虽然这里的景色十分秀美,但是自从两人踏入金华府开始,李文秀就开始有些局促不安,而这一份不安甚至也影响到了顾少游。

    两人心思各异,但都一样带了一分忐忑。

    金华夏家,乃是本地豪族,夏家当今的族长夏泽天,更是身居当今金华府的总捕头一职。

    顾少游和李文秀两人只随便找人一问,很快便找到了夏府所在。

    可是,当顾少游勒住马匹,停在夏府门外之时。他抬眼望去,心中不由咯噔一声,他和李文秀对视一眼,刚才心底的那一分忐忑,竟一时都变成了凝重!

    只见夏府外的街道上,冷冷清清,几无行人。

    而夏府门口,正有两个手按绣春刀,身着飞鱼服的大汉在不停走动,眼神锐利四下扫望。

    这竟然是两个锦衣卫守在门口!

    顾少游眉头微皱,锦衣卫上门,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他向李文秀投去一个安慰的眼神,下了马,走上前去。

    门口那两名锦衣卫见到顾少游走过来,瞬间警惕起来,喝道:“来者何人,锦衣卫在此办案,闲杂人等退散。”

    顾少游脸上挤出一丝笑意,拱手道:“敢问两位,这家人是犯了什么事?”

    右侧高个锦衣卫上前一步,手按绣春刀,脸上带着寒意,看了看顾少游,又看了眼他身后的李文秀,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贪色,冷声道:“这里的人犯了事,你既然来此,必定就是同党,刚好,把你抓起来带回去让我们百户大人好好审审!”

    说完,他和同伴对视一眼,两个人“唰”的一声,拔刀出鞘,俱都围了上来,口中喝道:“你这两人,形迹可疑,快快束手就擒,否则别怪这刀剑无眼。”

    顾少游一时错愕,他万万没想到,这里的锦衣卫竟然如此骄横霸道,只是一句话,便要将自己打成同党,联想到外面空荡荡的街道,这锦衣卫的凶名,果然不是盖的!

    飞扬跋扈,仗势欺人,不外如是!

    而且,这两个锦衣卫,看向李文秀的眼神中,带着贪婪邪意。

    顾少游心中不由怒意大涨!

    他本想客客气气,按照规矩行事,正准备掏出顾元昌钦差行辕的名帖,如今却懒得行此多余之事,冷哼一声,突然欺身上前。

    那两名锦衣卫心中猛地一惊,只觉眼前忽的一闪,一阵凉风拂过,前面人影瞬间不见,又突然觉得肋下一阵剧痛传来,不由大惊失色,想要呼喊,却是一句话也叫不出来,身子登时一软,缓缓瘫了下去。

    顾少游一手一个,将两人扶住,远远看去,倒像是三人关系极好,搂在一起一般。

    刚才他突然袭击,直接用重手法点了这两人的穴道,看这样子,非得昏迷个至少几个时辰。

    顾少游将两人扶住,拖入门内,靠在了墙上。

    又回头招呼一声,便和李文秀一起走了进去。

    李文秀俏脸上带了一丝担忧,回头看了眼倒在墙角的锦衣卫,低声道:“顾大哥,这样会不会有些不妥?”

    顾少游冷笑一声道:“刚才他们看你的眼神,没把他们这眼珠挖出来就已经便宜他们了。”李文秀闻言,脸上红了红,抿了抿嘴没再说话。

    两人穿堂而入,一路上一个人影都瞧不见,李文秀是越走越心惊,脚步都不由快了几分。

    很快便快到了正厅门外,只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声音。

    顾少游拉住李文秀,两人都停下脚步,只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声音,阴恻恻的让人一阵心悸。

    “夏夫人,这盗窃库银可是重罪!夏泽天已经入了大狱,他虽然不招,但死期已经近在眼前!我今天过来便是要抄了你的家,看看到底有没有窝藏库银!”

    顾少游听了心中猛地一惊,看了一眼李文秀,她的眼中也满是惊疑不定。

    里面又传出一个女声,听起来年纪也不大:“陈时鸣,你们锦衣卫办案就如此蛮横霸道吗?你要来抄我的家,可有手谕,可有什么诏书?”

    只听到那锦衣卫的首领陈时鸣忽的放声大笑:“我锦衣卫办案,有谁敢违抗?收么手谕诏书!这里我说了算!”

    顾少游脸色凝重,对着李文秀嘘了一声,两人绕到侧边,往里面看了过去。

    只见里面一片剑拔弩张,站在中间的应当便是夏夫人了,她用手指着陈时鸣,头上的珠钗微微颤抖,显然是又惊又怒,她身后还站着一个少年,身穿天蓝夹袍的少年公子.看去约莫二十出头,生得剑眉星目,只是脸色稍嫌苍白。

    夏夫人喝道:“陈时鸣,你不要太过分了!这锦衣卫南镇抚司,我家老爷也有相熟的,你今天如此放肆,难道就不怕日后遭人清算吗?”

    她旁边的少年公子此时也已按捺不住,唰的一声,抽出腰中长剑,一个侧身将夏夫人护在身后,剑尖上挑,他竟然也是一个会家子。

    他如今也是满脸怒容,大声喝道:“你们没有手谕,没有诏令,这就是目无王法!”

    陈时鸣对这少年公子的长剑视若无睹,闻言只是冷笑连连,眼中闪过几丝狠色。

    他乃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的百户,奉命前来查办金华府库银失窃一案,只可惜忙碌了数月有余,却丝毫没有收获。

    这夏家也是本地豪族,夏家的夏泽天的的确确和夏夫人所言一般,交游颇广,若是他和南镇抚司的人有相熟,也不是奇事。

    要知道这锦衣卫分为南北两个镇抚司,北镇抚司主要负责各种对外行动,可以说权柄甚重,在外面有着赫赫凶名,锦衣卫的大半名声都是北镇抚司闯下的。

    但是南镇抚司却有不同,他们的职责是负责锦衣卫的内部纪律和整肃。

    若非有必要,陈时鸣也不太想去惹南镇抚司的人。

    只是如今……如今钦差大臣已至,自己却在这里虚耗时光,陈时鸣心中也是焦灼不已,这才今天直接打上门来,是准备彻底撕破脸皮了。

    他身后站着一个年约五句,身着黑袍的老者,手中拿着一根精钢拐杖。身侧两边则各有四个锦衣卫,如今已呈扇形将夏夫人和那少年围在一起。

    陈时鸣笑声一收,冷冷道:“夏公子,这里我就是王命!你莫非以为就凭你们仙霞派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就能在这里充高手吗?”

    陈时鸣说完,后退一步,转头对着身后老者笑道:“请闻先生出手。”

    他对夏夫人的话来了个充耳不闻,看起来是准备直接动手了!

    夏夫人凤目微张,指着那闻启修厉声喝道:“闻启修,你是要和我们仙霞派彻底撕破脸不成?”

    顾少游在外看的一惊,之前莫家堡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当时没有将莫夫人救下,招来一片骂声,顾少游如今可不敢再有丝毫犹豫。

    他对李文秀点点头,便直接转到大厅门口,一步一步重重走了进去。

    陈时鸣听到动静,猛地一回头,眼神一凝,脸上显出错愕之色来,厉喝道:“你是何人?”

    “唰唰唰”,几个锦衣卫纷纷拔刀在手,场上众人也都齐齐望了过来。

    顾少游凛然不惧,踏前一步,冷哼一声道:“陈百户,好大的官威,你就是王命,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说的出口。”

    陈时鸣又惊又疑,他见屋外静悄悄一片,就知道门口守着的人肯定被这年轻人给解决了。

    这人能如此悄无声息的进来,看来必有依仗。

    他眼珠转了转,狞笑道:“你和锦衣卫作对,也就是和朝廷作对!说,你到底是何人!”

    这时,他身旁那唤做闻启修的老者,如今却是有些不耐,他被陈时鸣请过来,自然是想要表现一番,好好在陈时鸣面前露露脸,可是刚才还没来的及出手,就被门口这年轻人打断,心中已有几分怒意。

    仙霞派早就衰败不堪,他对这块肥肉是垂涎已久,今日本来想要一举将其拿下,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愣头青来,他心里自然是恼怒之极。

    闻启修眼中戾色闪过,猛地大喝一声:“你这小子,胆敢阻碍锦衣卫办案,真是不知死活!”说完手中拐杖横转,呼的一声,直接向着顾少游腰中横扫而来!

第135章 原来是顾公子大驾光临(求全订!)

    陈时鸣没料到闻启修会直接出手,微微一愣,下意识想抬手阻止,可是略一思量,又将手放了下来,眼中光芒闪动,脚步却往旁边退了两步。

    风势劲急,这精钢拐杖带着一股恶风,顾少游的身子似乎都要被钢杖带将起来。夏夫人“呀”的惊呼出声。

    却见顾少游“锵”的一声,长剑已经出鞘,身子一跃,剑尖已直指对方面门。闻启修一惊,赶忙钢杖倒转,杖头向他后心要穴点到。

    顾少游嘿嘿冷笑,剑尖微微一侧,岁暮天寒便贴着拐杖直削下去,去势快极。他这两次变招都极为迅捷,如今这剑法已经深得独孤九剑的真谛,挥洒自如,从容写意。

    闻启修身在其中,自然心中更惊,急中右手松指,拐杖落下,刚要碰到地面,左手快如闪电,伸下去抓着杖尾,蓦地一抖,一柄数十斤的钢杖昂头挺起,反击对方。

    顾少游眼中微亮,这老者眼明手快,变招迅捷,心中倒是佩服了几分。

    闻启修的钢杖使得呼呼风响,有时一杖击空,打在地下,砖头登时粉碎,声势着实不小。

    只不过他的钢杖虽然厉害,但顾少游的剑势更为惊人!

    顾少游在他杖缝中穿来插去,看似轻松之极,剑光轻灵,招招不离敌人要害。

    闻启修心中惊怒交加,他在这浙江境内也是一方好手,纵横江南数省,对自己的功夫自信之极,可没曾想到如今在这公子哥的剑下,看起来竟然走不过几招?!

    他脸上青气一闪,身子往旁边一闪,突然“嗤嗤嗤”三声,杖头龙口中飞出三枚钢钉,分向上中下三路向着顾少游打了过来!

    杖头和顾少游身子相距不过一尺,暗器突发,哪里避让得掉?旁边夏夫人和夏公子看了,都不仅惊呼出声,眼见形势危急,全都脸色大变。

    顾少游心中也是微微一惊,没想到他这拐杖还有这等名堂,不过这一切也就仅限于此了!

    顾少游轻啸一声,剑尖回转,“啪啪啪”三声,直接将三枚钢钉都打在地下。这一招独孤九剑中的“破箭式”,对付这些普通暗器,当真是无往不利。

    顾少游打落暗器,剑势却丝毫不停留,剑尖一个反撩,横过来在钢杖的龙头上按落。这一招看起来轻飘飘的毫无威力,但却是按在杖腰的全不当力处,正深得武学中“四两拨千斤”的要旨。

    闻启修只觉一股巨力将钢杖向下捺落,忙运力反挺,却已慢了一步,杖头落地。

    顾少游此行本不想和锦衣卫中人撕破脸皮,免得坏了他父亲的大事,故而一直没有痛下杀手。

    只是如今恼他以阴毒手法发射钢钉,顾少游猛地一吐长气,左足踏出,踏上杖头。

    闻启修心中大惊,用力回扯,又哪里能扯的动!

    顾少游眼中冷冽,脚上猛地又是一踩,闻启修只觉手中一股巨力传来,手上登时被震的松了开来,蹬蹬瞪后退数步。

    只见厅上的青砖直接被顾少游踩碎,拐杖上的龙头整个都被踩陷了进去。四周众人见了,纷纷发出一阵倒吸的冷气声,尽皆骇然。

    闻启修犹如见了鬼一般,呆呆看着被踩进青砖的龙头拐杖,突然怪叫一声,身子一闪,竟然直接夺门而走。

    陈时鸣满眼的惊愕,充满了不可思议,他的脸上更是青一阵白一阵,阴晴不定。

    他虽然自己武功平平,但是眼光却是有的,更是深知刚才这闻启修的武功之强,本以为有他出手,既能留有余地,又能手到擒来。

    可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般局面!

    陈时鸣咽了口唾沫,只觉喉咙又干又涩,心中更是惊惧不已,手上牢牢握着长刀,声音带了几分颤意,道:“你,你究竟是何人!”

    现在他的模样,哪里还有半点刚才的骄横跋扈,反而是像一个受惊的小绵羊!

    顾少游嘿然一笑,也不回话,手上一抬,一张名帖,犹如被手托着一般,既平又稳,向着陈时鸣飞去。

    陈时鸣惊疑不定,将名帖接住,心中对顾少游的内功更是高看了一筹。

    只是他一打开名帖,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只见他的脸上,神色一变再变,仿佛变色龙一般,到了最后,突然挤出起了笑容,手中捧着名帖,快步上前,带着几分小心,恭敬问道:“敢问公子尊姓大名,不知与顾老大人作何称呼?”

    顾少游将名帖接过,微微一笑,颔首道:“正是家父。”

    陈时鸣心中猛地一跳,脸皮抽搐了几下,强笑道:“原来是顾公子大驾光临,在下当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陈时鸣又咬了咬牙,声音有些发干,问道:“只是不知,公子来此是意欲何为?”

    顾少游却并不理他,往李文秀看了过去。

    李文秀就在两人说话之际,便一直紧紧盯着夏夫人,而夏夫人的眼睛也紧紧盯着她。李文秀脚步微微向前迈动,目光盈盈,正欲说话。

    这两人站在一起,顾少游左看看右看看,不由啧啧称奇。

    李文秀和夏夫人,两人的容貌,竟然能有七八分相像!

    只听到夏夫人脱口而出道:“你可是阿秀?”

    李文秀“啊”了一声,用手紧紧捂住嘴巴,眼中闪动着泪光,仿佛就要哭出来一般。

    好半晌,她才用力点点头,道:“是我,我是阿秀!”

    说完,她微微犹豫了下,这才道:“姨母,你可还好?”

    这话一出,夏夫人再也无法忍住,冲了过来,一把将李文秀抱在怀里,眼睛中流下泪来,哭着道:“天哪,阿秀真的是你,我今天是不是在做梦,竟然能看到你平安回来。”

    陈时鸣在旁边看的眼角一抽,这下再不用顾少游说什么了,他心中不由哀叹一声。

    今天的事,既然有顾元昌的公子出头,而且还武功如此的惊人,那实在是事已不可为了。

    他对着顾少游拱了拱手,强笑道:“公子既然有事,那我也不便在此叨扰,这就告辞!”

    说完,他便往外走去,只是刚走了两步,他脸上抽动,又觉得实在是心有不甘,回头问道:“敢问顾公子师承何处?”

    顾少游微微一笑,也拱了拱手道:“在下乃是华山派弟子,师父便是江湖人称君子剑的岳先生了。”

    陈时鸣脸上神色变幻,不过再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去,冷着脸低喝一声道:“全都回去!”

    说罢,他率先向着门外而去,转瞬间,厅内的锦衣卫便都散的一干二净。

    夏夫人和那少年公子见状齐齐舒了口气,又纷纷上来和顾少游说话。

    那少年公子名叫夏秋严,他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顾少游,脱口道:“顾大哥,你好生厉害!这华山派的武功都这里厉害吗?当真,当真是要比,要比……”

    他这话说的吞吞吐吐的,不过顾少游倒是一听就明白,估计他是要说“当真是要比我们仙霞派高出数筹”。

    顾少游笑了笑,也没回话,反而问起了他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夏秋严脸上登时显出义愤填膺之色来,道:“金华府的库银接二连三的失窃,我父亲是金华府的总捕头,他为了这事每天殚精竭虑,夜不能寐,可是,可是这帮锦衣卫竟然将他给下了大狱,这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

    说道后面,他的声音里居然还带了几分哭腔。

    很显然这还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公子,逢此大变,心里已有些承受不住了压力。

    夏秋严又愤愤然道:“我看这事,和那闻家堡的人脱不开干系!”

    顾少游一听‘闻家堡’这三个字,心中不由一动,忙问道:“你说的可是衢州闻家?便是刚才那名老者不成?”

    夏秋严点点头,道:“就是那个闻家,刚才那老头我也认得,是闻家的大长老,名叫闻启修。”

    说完,他继续愤愤不平道:“这闻家堡表面上是积善之家,实际里却是化身匪盗,劫掠地方,男盗女娼,无恶不作,我父亲便和他们起过冲突。”

    只是顾少游又问了几句,他却也说不出什么具体证据,估计都是他父亲夏捕头之前和他说话时提过一些,被他记了下来。

    这时,顾少游见到那边夏夫人和李文秀已经叙旧好了,便过去行了个礼,道:“见过夏夫人,我这次是陪着阿秀回来探亲,可没曾想到贵府竟然逢此大变,也不知有没有我能帮的了手的?”

    夏夫人的脸上犹自带着泪痕,听了这话不由叹了口气,招呼两人坐下,又叫来几个战战兢兢的仆人,上了几杯茶,这才开口道:“今天你们来了,我实在是高兴,只是让你们见到这种状况,着实惭愧。”

    她坐在椅子上怔怔出神,好半晌才道:“这次锦衣卫上门,是为了那金华府库银失窃一事来的。”

    她声音有些低,语气有些涩:“金华府的库银,之前突然被盗,一直没有查出是何人所为,守库银的库兵也都被下了狱。”

    “这库房有两把钥匙,一把在知府大人手里,一把在我夫君手里,两把合一才能打开库房取出银子。之前一直是好好的,从来没有出过事,没想到,没想到……”

    她说到这里,不仅哽咽起来,夏秋严赶忙跑过去给她后背顺了顺气,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又继续说道:“数个月前,库房的银子突然失窃,知府大人本来责令我老爷破案,可是迟迟无法破案,更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库银失窃竟然接二连三的发生!加上这钥匙我老爷也有一把,嫌疑一下变得最大。”

    “如今,我老爷也被下了狱,我们上下打点,这才拖住了,可看这样子,锦衣卫都已经上门了,再拖是拖不下去了。”

    说完,她又强笑一声,看了看顾少游道:“这次顾老大人奉旨督办浙江诸事,自从他来了后,锦衣卫的人似乎也开始越来越不耐烦,所以今日这才打上门来,和我们彻底撕破了脸皮。”

    顾少游听了心中一阵无语,敢情是自己父亲来了浙江后,这些锦衣卫的人压力陡增,这才有些不管不顾,没证据也要找出一些证据来了。

    夏夫人抹了把眼泪,强打起精神,又拉着李文秀的手道:“你母亲很早就去了北地,和我都好多年没再见了,十多年前我听了她的噩耗,痛哭了一场,以为你也不在了,没想到你居然能平安回来,我心里是真高兴。”

    又把夏秋严唤了过来,指着道:“快来喊表姐。”

    夏秋严不敢怠慢,赶忙恭敬喊了一声,很显然他这家教甚佳,人也十分的有礼貌。

    夏夫人抱歉道:“没想到你这一回来,我这里就遭了大难,都没法好好招待你。”

    李文秀赶忙摆手,道:“没事的,没事的,我能见到姨母,心里就极为高兴了。”

    夏夫人又看向顾少游,脸带期冀,道:“顾公子,都说顾老大人是天下有名的清官,这件事你可否让他亲自督办,好好查查证据?我可以性命保证,我家老爷绝对没有监守自盗!”

    说完哭了起来,李文秀连忙好声音劝慰,又悄悄看了一眼顾少游。

    顾少游点点头,说道:“阿秀你放心,这事我会去查一查的。”

    这话他也没敢说满,毕竟牵扯到朝廷库银的大事,自己若是不查个清楚,胡乱答应只会给父亲添堵。

    不过张先生也会在这两日来金华府,到时候再问问他具体案情便是了。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李文秀也转瞬明白过来,她知道顾少游如今身份有些尴尬,便不再多话,只低声安慰起夏夫人来。

    顾少游又坐了一会儿,这才起身道:“我看天色还早,不如我这便去一趟府衙,探望一番夏捕头。”

    夏夫人一听这话,脸上登时显出几分喜意,连声道谢,她想了想,直接从头上拔下一根发簪递了过来道:“顾公子,这个簪子是内子当年送于我的,你将这个给他看,他便知道了。”

    顾少游点点头,接了过来,将其郑重放好,便不再停留,和李文秀使了个眼色,又和夏夫人直接道了声别,这就出门而去。

第136章 惊天大案,金华府库银失窃的疑云重重

    出了夏府,顾少游也不多停,一路快马加鞭,很快就来到了金华府的府衙门外。

    顾少游翻身下马,整了整衣冠,上前两步,对着守门的兵丁拱了拱手道:“敢问府衙负责刑名的师爷是哪位?”

    守门的兵丁脸上露出狐疑之色,上下打量一番,刚想喝问,忽的只觉手上一沉,定睛一看,却是顾少游不动声色之间,一小锭银子已经递了过去。

    守门兵丁刚才就要脱口而出的质问连忙咽了回去,脸上露出笑来,道:“刑名秦师爷今日正好就在衙门,公子可有事?”

    顾少游微微一笑,将名帖递上,道:“烦请通秉一声,就说顾少游求见。”

    守门的兵丁接了过来,眼见面前这位公子气度不凡,又兼出手阔绰,自然不敢怠慢,连忙小跑着进去通报。

    只不一会儿,就见到一个莫约五十来岁,师爷模样的人匆匆跑了出来,他一见到顾少游,便眼睛一亮,慌忙上前拱手道:“可是顾公子当面?”说完,又连忙自我介绍道:“在下便是这金华府的刑名师爷,叫我秦师爷便成。”

    顾公子点了点头,也笑着拱手道:“在下顾少游,见过秦师爷。”

    秦师爷轻呼一口气,连连点头,又伸手虚引,两人向里走了几步,秦师爷转头看了看,边走边小声道:“可是顾老大人有何要事来告?”

    顾少游微微一笑,手上一动,又是一锭大元宝塞了过去,道:“不干我父亲之事,只是我自己的私事罢了。”

    秦师爷登时舒了口气,他刚才还在担忧,莫非是钦差行辕有什么麻烦找上门来?如今看来并不是如此,又掂了掂手上的大元宝,悄悄将其滑入袖内,脸上笑意更甚。

    “不知公子来访,老朽有何可以帮忙的?”

    顾少游拱了拱手,郑重道:“我想见一见夏泽天夏大人,不知可否帮我安排一下?”

    秦师爷轻“咦”了一声,脸上带了几分奇色,又有几分沉吟。

    顾少游见他似有犹豫,手上一送,又是一锭元宝递了过去,笑道:“我这趟过来,纯为个人私事,也是受了一位好友相托,想来看看夏大人现在情况,秦先生可否帮我安排个房间,我想和他聊上几句。”

    秦师爷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脸上这才展出笑意,抚了抚须,嘿然道:“好说,好说,顾公子请勿担心,夏大人也是衙门中的老人了,现在情况未明,自然不会受到什么虐待之类。”

    说完,他沉吟一下道:“顾公子,你且在此稍等片刻,我这就去给你安排一下。”

    顾少游见他答应的爽快,心中也不由大喜,恭敬行了一礼道:“那就有劳了。”

    秦师爷低声道:“我和夏大人关系一直不差,也知道他如今情况不佳,若是公子能助他此次脱离险境,我也是乐见其成。”

    顾少游心下恍然,点了点不再说话,当下来到一个偏房内,耐心等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秦师爷才匆匆走了过来,拱手笑道:“幸不辱命,不过还请顾公子不要耽搁太久。”

    顾公子肃然答应,便随着他来到了府衙监牢。

    监牢内的一间静室内,油灯如豆。

    虽然监牢之外还是太阳高照,十分暖和,但是在这里面却是一片阴冷冰寒,更连光线都透不进来多少,晦暗阴森。

    就宛如眼前这位金华府的总捕头夏泽天,他的脸色灰败,神态委顿,虽然身上并无什么伤口,但很显然在这里面的日子并不好过。

    时间紧迫,顾少游也不愿再跟他客套,将夏夫人的发簪递了过去,又三言两语讲明了今日来意,便目光灼灼盯着夏泽天,问道:“夏捕头,今日锦衣卫已经上门,事态可以说已是危急万分,我这趟过来,就看看能否帮上一臂之力。”

    夏泽天怔怔看着手上的发簪,发了会儿呆,好一会儿才惨然一笑道:“多谢顾公子仗义相助,只是这一次,夏某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顾少游眉头紧皱,见他竟然如此颓丧,心中颇有几分不喜,低喝道:“夏大人,锦衣卫上门,破家灭族之祸近在眼前,你就算不肯再挣扎,那也要想想夏夫人和夏公子,你以为这大案一起,还有何人能够幸免的?”

    说完,顾少游不仅冷哼一声,对这夏捕头感觉颇为失望,看来其人虽然贵为一府总捕头,但多年养尊处优之下,早已没了半点进取锐气。

    夏泽天眼中渐渐恢复了几分清明之色,手上握拳重重在桌子上锤了一下,带的铁链哗啦哗啦作响。

    他喘了口气,道:“是夏某人刚才失态了,请顾公子勿怪。”

    顾少游冷着脸,不想再去说什么宽慰之话,单刀直入道:“夏大人,我今日便是为了这库银失窃一事而来,当日失窃之事,你且细细和我说来。”

    夏泽天闻言,脸色复杂,眼中登时显出了几分追忆之色,叹了口气,缓缓说了起来。

    “那是五个月之前了,我记得清清楚楚,那天一大早我便觉得眼皮直跳……“

    “那一天,是府衙库银上送府库的日子,由知府大人带队,还有我,几个衙役,一起去了银库。”

    “金华府的银库建在地下,全部由巨大的石块垒砌而成,库门生铁所铸,除了两个直通地面碗口般粗细的通风孔之外,几乎与世隔绝!”

    “银库由一个叫李天生的库官带着十个护卫日夜巡逻守护,这里可以说是整个金华府最安全的地方了,就算比如今我待的这大狱,也要安全上十倍吧。”

    夏泽天说到这里,苦笑一声,又继续说道。

    “到了府库,几个衙役都留在了外面,只有我、李天生,还有王知府一起沿着一条地道蜿蜒向下,曲曲折折走过一段石阶,终于来到银库门前。”

    “这打开银库大门的钥匙一共有三把,王知府一把,我一把,李天生一把,必须三把钥匙一起才能把库门打开。”

    “三把钥匙合入,打开了库门,我们三人进了府库。只是……只是……”

    他说到这里,眼中显出茫然之色,仿佛有着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一般。过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银库里的官银摆在两个银架子上,现在一个银架子竟然空了!很快大家也发现了这一异常,不约而同失声惊呼起来。”

    “不多会儿,库银就清点完毕,金华府银库本来该有库银十万四千两,现在只余下五万四千两,总共失窃了五万两库银。”

    “当时我们三人俱都大惊失色,王知府马上对着库官李天生厉声喝问,那李天色瞬间呆若木鸡,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说,他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上个月的十五号银店送来银子,我和王知府把钥匙送来,把库银清点入库后,他也就没再进过银库。这一个月来,银库外日夜有护卫排班守护,从未见异常,他也是刚刚才知道银库失了窃……”

    说道这里,他抹了把脸,苦笑道:“时间已经过去许久了,可当日的情景,却仍然历历在目,我一直到现在也没想通,这银子是怎么丢的!”

    说着,他又解释道:“各地县衙银库每隔三个月上送一次库银到府库。由于县衙所收赋税都是细碎银子,上送府库的银子必须铸锻成块,所以县衙收到的碎银都是交到银店,由银店铸成银元宝,再在每个月的十五号送入银库。”

    “银库管理严格,钥匙由我们三人分别保管,单把钥匙压根不能打开银库大门。每个月的十五号银店送来官银,王知府和我才会把钥匙交给李天生,官银入库完毕就会将钥匙收回来。到底是谁偷走了这五万两官银呢?这人是怎么瞒过护卫的眼睛,进入银库,偷走这五万两官银的?”

    顾少游听的心中也升起了浓浓的诧异,按这说法,这库房的保卫工作可谓十分到位,甚至称之为一个密室也不为过,可是这银子竟然就在光天化日之下,这么不明不白的被偷了!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就在顾少游还在皱眉思索的时候,夏泽天又继续道:“在查看现场的时候,我还发现了一个异常现象。银库里的官银分为五十两和二十两两种规格。奇怪的是,五十两的大元宝一个不少,二十两的小元宝全部失窃!”

    说完,他目光灼灼盯着顾少游,声音沙哑道:“顾公子,你说这贼人是怎么进来偷出库银的?又为什么只取一半,剩下的不取呢?”

    顾少游不仅默然无语,这窃贼是在嘲讽官府?还是另有难言之隐?他一时之间也有些摸不着头绪。

    夏泽天将身体重重靠在椅背上,胸口起伏不定,涩声道:“万万没想到,这不过是一切噩梦的开始。”

    “从这之后,每隔两个月,只要库银里存入了新的银子,过几日就会被人窃走!而且少的仍旧都是二十两的小元宝,五十两的大元宝还是一个没少!”

    他声音渐渐颤抖起来,“要知道,李天生在第一天就被王知府给下狱了啊!他的钥匙也被收缴了,如此一来……就只剩下我和王知府两人有钥匙了。”

    “李天生不在,这库银竟然还在丢失,那我,那我……”

    他说到这里,眼中忍不住落下泪来:“如此一来,我的嫌疑就变成了最大,而且百口莫辩,根本无法洗清,王知府大怒之下,便将我下了大狱。”

    顾少游用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心中开始细细思索起来。

    按夏泽天刚才所述,这案件的确疑点重重,让人有些匪夷所思,难以理解。

    而这堂堂一府之地,库银要害之所,竟然被人如入无人之境,三番两次从里面拿银子,这种事情传出去,朝廷必定颜面无存,威信扫地。

    也怪不得这事惊动了朝堂,还特意嘱托顾元昌来浙江的时候,也顺便查上一查。

    想了一会儿,顾少游也没个半点头绪,只好又问道:“夏大人,如此说来,这件事简直有些非人力可为,你难道就没有好好查查吗?”

    夏泽天眼中露出追忆之色,惨然一笑道:“怎么会没有,第一次库银被盗之后,李天生被下了狱,我也开始了案子的追查。”

    “当时与府衙合作把碎银子铸成元宝的银店是吉祥银店,我找到了他们的曾掌柜。曾掌柜的说辞跟银库护卫一样,他带人把官银押送至银库,当时还是我和李天生一起共同查勘过称,验收完毕便关闭库门,其间并没见丝毫异常。”

    “我还找到了那天跟随曾掌柜押送官银的几个伙计,他们也都证实了曾掌柜的话,官银入库那天确实顺利,没有任何异常。”

    “我也是彻底糊涂了,库门不曾开启,也没有被挖地道的痕迹,银库就这么戒备森严地封闭着,那五万两的官银到底是如何被盗的?现在看来,那个碗口般大小的通气孔是银库通往外界的唯一通道。”

    “可是,难道窃贼是从通气孔里爬进来的?然而就这碗口般大小的通气孔,压根连脑袋也伸不进来,还造得弯弯曲曲的,又怎么能够成为窃贼进入银库的通道?”

    他喃喃自语,眼神茫然,显然这个难题他也是日日思索,却没有半点答案。

    顾少游等了会儿,见他迟迟不说话,便又开口道:“那除了这些之外呢?你可还有什么心中有怀疑的?任何细小的细节都可以说上一说。”

    夏泽天思索片刻,抬起头来,眉头皱着,道:“我一开始接手案子,查了许久,的确是毫无收获,只是,只是……”

    顾少游脸上露出一丝不耐,这夏捕头的性子当真有些不爽利,颇有些优柔寡断,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混到一府总捕头的高位,当下便打断他道:“有什么线索直说便是,事到如今,不管是什么大事小事,都不可放过。”

    夏泽天重重点了点头,吸了口气,道:“在库银失窃案之前,有一日,我前往兰溪办案……”

    (顾少游长叹一声:“如今订阅与打赏俱无,这华山大兴岂不成了空话一句?莫非也要我去打劫一趟库银不成?”)

第137章 大难临头,人人都在找救命稻草

    “那是一个商队,在兰溪遇袭,商队上下二三十口人全部被杀,我再调查之中,没曾想,这案子隐隐指向了衢州闻家堡!”

    “这闻家堡中人,表面上遵纪守法,实际里却尽干些男盗女娼的恶事,我和他们交手已有多次,可总是没能拿到实际把柄。”

    “那一日也是如此,那案子他们做的十分干净,我虽然抓住了闻家的人,乃是闻家的五长老闻启北,但他却丝毫不惧!唉,闻家在衢州、金华之地,势力也是颇为强横,没有确实证据,我也拿他们没办法。”

    顾少游听他东拉西扯的,心里又有些不耐烦起来,还好夏泽天这次看到顾少游脸色,不敢再多说,马上又道:“那日,闻启北冷笑着对我说,‘夏泽天,你自己已经是要大祸临头了,却还在这里想拿我,当真是不知死活。’我当时只是一愣,以为他只是空口威胁,并未在意。”

    “后来闻家上下打点,我也没切实证据,拿他没办法,还是只好将人给放了。只是这之后不久,便有了第一次库银被窃一事。当时我虽未在意,可如今细细想来,却只觉得其中大有蹊跷。”

    “顾公子,你看此事可否继续查上一查?”

    说完,他一脸期冀,看向顾少游。

    顾少游听了不由一阵无语,这算哪门子证据!

    他不禁微微皱眉,心中暗暗思索,这一点线索--姑且能称之为是线索吧,实在是什么都说明不了,只是眼前这位夏大人很显然颇有些绣花枕头,对这案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反而把闻家堡的事情当做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顾少游见他一脸期盼,也不忍拒绝,只好点头道:“如此看来这闻家堡的人的确可能知道些什么,此事我记下了,回去我会好好去探寻一番的。”

    夏泽天轻吁一口气,脸上头一次显出了几分喜色,连连道:“那便好,那便好,实在是有劳顾公子了。”

    两人又聊了好一会儿,顾少游见到他再也说不出什么有价值的内容,这才和他告辞了一声,出了这府衙大狱。

    到了门外,就看到秦师爷正在等着,他见到顾少游出来,微不可查的吁了口气,脸上瞬间带了几分笑意,迎了上去。

    “顾公子,聊的如何?可有收获?”外面空空荡荡,看来秦师爷早已把闲杂人等都支了开去,他见到顾少游便急忙开口问道。

    顾少游微微拱手,脸上也勉强挤出个笑意道:“案子大致的情况,我已向夏捕头了解了一二,不知秦师爷可有什么能够教我?”

    秦师爷听了,微一沉吟,便虚引道:“公子且来我处。”

    说罢,两人一前一后,便来到了一处偏厅之内。

    刚一坐下,秦师爷便轻轻开口道:“我刚刚接到钦差行辕处发来的公文,顾大人已经安排人过来金华,督办此事了!”

    顾少游闻言一愣,转瞬又一阵恍然,没想到张先生的动作如此之快,也就和自己前后脚的功夫,也要过来金华府了。

    “敢问秦师爷,如今府里对这库银失窃一案是如何看的?”

    秦师爷一直在偷眼看他的脸色,闻言轻叹一声,脸上愁云密布,道:“刚才夏捕头应该也和你说过了,此案,此案……唉,若是此案只是单独一次案件,那就不会如此糟糕了。”

    “可关键是,这该死的匪盗,一次还不够,还有第二、第三次!这等行径,完全是不把朝廷法度放在眼里,当真是可恨之极!”

    他说的有些咬牙切齿,看来心中的确是有些气急败坏了。

    顾少游听了,也有些无奈,这话说的真是一点没错。如果仅仅是失窃一次,那不管数额多么巨大,总能找到理由来遮掩过去,最多罚酒三杯,也就那样了。

    可关键是这窃贼一而再、再而三的前来盗取官银,这简直就是直接给官府打脸了。

    现在这事还在苦苦瞒着,若是什么时候瞒不住给传出去,那简直就是要滑天下之大稽,变成了本朝第一笑柄。

    如果真到了那时候,这金华府的知府大人,恐怕不仅仅是官帽不保,甚至都可能要人头落地吧……

    想到这里,顾少游看到秦师爷脸上的愁云,心中一动,脱口道:“秦师爷,如今府尊大人可是也在为此事心焦不已?”

    秦师爷瞬时大点其头,暗道这话题总算给转过来了,也不再绕弯,开口道:“顾公子,如今我家大人,为了这事可是愁白了头发!你刚才想必也知道了,这库银的钥匙一共有三把,如今前面两把的拥有之人,俱都已经下了大狱,可这失窃仍旧未止!这,这,这简直……”

    说到这里,他都有些说不下去了。

    前面两把钥匙的拥有者,库官李天生、总捕头夏泽天,全都在大狱里待着,可是库银还是再一次被偷了!

    这说明什么?难道要说是知府大人自己监守自盗不成?!

    这种话放在平日,说出去那是百分百没人会信。可是如今呢?若再找不到凶手,那说不得嫌疑就得归在知府身上了。

    若真的出现这种情况,本地知府可以说是名誉扫地,一文不值了。

    秦师爷微微喘了口气,语带急切又道:“顾公子,不瞒你说,如今顾大人巡按浙江,这库银失窃一案也归他老人家主理,明日想必钦差行辕派过来的人也会到了,这其中的难处,还得烦请顾公子也帮忙分说一二啊!”

    说完,他也是一脸期冀看向顾少游。

    顾少游闻言一阵失语,没想到这竟然求到自己头上来了,他知道这秦师爷也是病急乱投医,乱了阵脚,这也侧面反映了如今的金华知府估计也是惊慌失措,毫无应对之法了。

    自己不过是一个江湖散人,哪里有这般能量,不过话也不能这么说,当下便笑道:“秦师爷不必如此,明日过来金华的人,我估计也认得,若是有机会,我自然会和他说上一说。”

    秦师爷轻吁一口气,端起桌子上的茶壶,也不管里面的水是热是冷,一口气喝下。叹了口气,自嘲道:“让顾公子笑话了,我家东翁为了这事,是夜不能寐,可几个月过去了,却一点线索也无。”

    说到这里,他心里对夏捕头的怨念又升起了几分。

    这夏捕头的夏家也是金华本地一大望族,当年费了不小力气才坐上了这总捕头的职位。可是他本人却实在是才能平平,若是平日里,只有一些小偷小盗的小案子,那自然是无忧,可如今一旦摊上了大事,就显得其人无能之极。

    只不过现在再去抱怨这些,也有些于事无补,秦师爷想了想,又郑重道:“顾公子,你有所不知,自从锦衣卫派人过来调查这事之后,这些厂卫之人便对我家老爷十分不放在眼里,这些都是虎狼之辈,只恨不得能编出大案,攀诬更多人一起进来,倘若当真到了这一步,那我等可是性命堪忧啊!”

    说到这里,他重重叹了口气,脸上都像苍老了几分。

    顾少游手指轻轻摩挲,想了想道:“秦师爷,你说的这些锦衣卫,应当就是那叫做陈时鸣的吧?我倒已经见过,的确是个不择手段的人。不知府尊大人可有什么好的应对?”

    刚才和夏泽天的一番谈话,他只提供了一个不算线索的线索,那便是衢州府的闻家堡。

    但不管如何,这也是一条可以去查一查的路子,顾少游已经打定主意,要先去衢州探上一探,毕竟衢州和金华紧挨着,路程也不算远。

    可是之前在夏府,闻家堡的人已经和锦衣卫混在了一起,若这闻家之人当真是有问题,那这份心机就着实可怖了,自己明明是贼,却和官兵待在一起看官兵做贼?

    虽说后世的犯罪分子心理研究中,不乏有这种凶手,犯完案子后还得回到现场,津津有味的看着警察办案。但如今真让自己给遇上了,顾少游心里不免还是有点半信半疑。

    而且若是闻家的人已经取得了锦衣卫百户陈时鸣的信任,那查下去也会变得十分棘手。因此顾少游才有这一问。

    秦师爷闻言,脸上显出几分迟疑,手指敲了敲桌面,脸色变幻,好一会儿才咬牙低声道:“我家……不,我本和锦衣卫南镇抚司的千户相熟,只是他们碍于职责,无法直接出手查案。但若是要借用他们的人,应当不难。”

    顾少游闻言登时一惊,对秦师爷倒有了两分刮目相看。

    很显然,秦师爷说的就是金华府的知府大人,和锦衣卫南镇抚司的千户相熟。这官员和锦衣卫互有勾连,放在本朝可是大罪,秦师爷竟然将此信息都托盘而出,看来是真的有些走投无路了。

    顾少游脸色肃然,拱手道:“秦先生竟能将此告知,在下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既然陈时鸣那边有人能压的住,那我心里便有底了。”

    秦师爷刚才说了后,心中便有些后悔,但他这些日子里殚精竭虑,已是夜不能寐,如今好歹也算一根救命稻草,倒真是顾不了那么多了。

    现在听到顾少游如此说,似乎他还有一些办法,秦师爷心中也不由升起几分期望来。

    他重重点头道:“不管是金华府的府兵,还是锦衣卫的南镇抚司,只要这次能助我家大人脱此困局,我都会去极力安排!”

    顾少游点了点头,他知道秦师爷跟他这么说,其实也是跟他背后的顾元昌、张远洲带话。这些官场之人,话都不会说透、说死,有个缓冲自然就是最好不过。

    不过能让知府着急上火的把自己所有的渠道都贡献出来,这也算不错的收获。

    当下,顾少游又和秦师爷细细聊了半晌,直到后者再也说不出太多有价值的内容,这才作罢。

    拜别了秦师爷,顾少游一个人静静的走在大街上,开始细细思索起来。

    夏泽天和秦师爷提供的线索实在是有限的很,也看的出来,现在不管是他们,还是整个金华府内部,都处于一种茫然加惶恐的状态之中。

    这等奇案,一直到现在也没人能说得清,这库银到底是怎么被偷的。

    别说抓住凶手了,就连犯案的手法,也没人能说的出个所以然!

    甚至听秦师爷的口气,已经隐隐有人将其引到了鬼神之途上面去了。

    说实话,这事情能瞒住那么久,没闹的天下皆知,已经算是控制有力了,只不过这份好运也就到此为止,想来再用不了多久,就会搞的满城风雨,到时候不知道还要砍下多少脑袋。

    这偷盗之人倒是深谙人心,每次偷的数量不多也不少,甚至五十两的元宝一个不拿,即没有让朝廷伤筋动骨,又能细水长流的慢慢窃取。

    只不过人都是贪婪的,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第三次,没人能抗拒的了这种“无风险作案”的诱惑,搞到现在,不仅锦衣卫悉数出动,就连顾元昌这钦差大臣也被卷了进来。

    于公,这事和自己父亲息息相关,自己出一份力是理所应当。

    于私,这事牵扯到了阿秀的亲族,李文秀虽然刚才不想给自己压力,并未说出什么话来,但眼神中的期盼之色,顾少游还是心知肚明的。

    如此一来,这事自己看来是没法推脱,只能去查上一查了。

    回到夏府,夏夫人如今虽然精神萎靡,但还是一直强撑等着,她见到顾少游回来,脸上登时显出喜色。

    “顾公子,我家老爷现在可好?”夏夫人脸上还仍旧带着几分泪痕,急急忙忙问道。

    顾少游也不隐瞒,便将自己和夏捕头的话,一五一十都和她复述了一遍。只不过和秦师爷的许多话,涉及到了知府大人的阴私,顾少游便没去提及。

    夏夫人脸色忽明忽暗,听到夏捕头在里面并未受到什么虐待,才浅浅的舒了口气。

    李文秀也在一旁静静听着,却没有插言,只是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顾少游。

    夏夫人擦了擦眼角,脸上似乎恢复了几分昔日的精明强干,她沉吟片刻,又招手将夏秋严叫了过来。

    (因为某些因素,将温家堡全部改成了闻家堡,反正都差不多,不影响注:出自碧血剑)

    (感谢书友cpower的打赏,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138章 以顾少游的定力都不禁惊诧莫名

    她看了看夏秋严,又看着顾少游,忽然开口道:“顾公子,你可能有所不知,我夫君和我乃是师兄妹,再加上我家严儿,都是仙霞派中人,我虽然武功低微,但对这江湖事我也不算陌生。”

    顾少游听了这话不由微微一愣,不知她忽然说起这什么仙霞派有何意图。

    夏夫人牵过夏秋严的手,轻轻拍了拍,又对着顾少游道:“顾公子,不瞒你说,我夫君如今虽然还挂着一个仙霞派掌门人的头衔,但他和我这儿子,说实话,习武的天赋都是平平。这仙霞派如今是一年不如一年了,门内也没什么出众的高手,这才会让我夫君如今沦落至此。”

    夏秋严听了这话,脸上不由讪讪然,刚叫了一声“娘”,就被夏夫人严厉眼神给止住。

    顾少游眨了眨眼,一时之间有些摸不准夏夫人的意图,干笑道:“仙霞派我也听过,传承数百年,想来不过是暂时的低谷吧,夏夫人不必如此自谦。”

    他心里也是小小吃了一惊,原来夏泽天夏大人,竟然还是仙霞派的掌门人,只不过这掌门做的实在有些不太到位,看夏大人的样子就知道,似这等优柔寡断,瞻前顾后的性子,能勉力让仙霞派在他手上不倒,就已经十分不错了。

    想要光大门派,那才是真的痴人做梦!

    夏夫人点了点头,脸上忽然显出光来,道:“是啊,虽然仙霞派传到我夫君手里,已经是大不如前,但是,顾公子你说的没错。”

    她紧紧盯着顾少游,身体慢慢坐直,一字一顿道:“我仙霞派从北宋立派以来,传承至今,已然有数百年的时光,虽然实力平平,但门派的底蕴犹在。顾公子,我说的没错吧?”

    顾少游皱了皱眉道:“不错,仙霞派昔日里也算是这江南一带有数的大门派,我也曾有过耳闻,不知夏夫人你的意思是?”

    这仙霞派的的确确是浙江境内有数的门派,至少其在射雕英雄传中就曾经出现过,能传承至今,也是极为难得。只是顾少游一时之间摸不清夏夫人的意思,干脆直接出言询问。

    夏夫人突然站起身来,猛地跪倒在地,向顾少游拜了下去!

    夏秋严在一旁被吓了一跳,连忙去扶,焦急叫道:“娘,你这是……”

    没想到夏夫人反而一把将他拉住,对他厉声喝道:“跪下!”夏秋严素来对母亲十分敬服,闻言虽然有些不愿,但还是老老实实跪了下来。

    顾少游被这两人弄的也是心里大惊,不知这是何意,他和李文秀对视一眼,赶忙也站起身来要去扶。

    夏夫人将他的手驾住,垂首道:“顾公子,仙霞派传承至此,如今人才凋零,我却是不想让它毁在我们夫妇手里。”

    “我思来想去,如今却有一个法子,也不知成不成!”

    “不如就将仙霞派并入华山派,作为华山派的一个外门分支,不知顾公子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在场几人心中都是猛地一惊,饶是顾少游如今定力大增,也被这话给弄的目瞪口呆。

    夏秋严此时再也按捺不住,急急道:“娘!这仙霞派可是祖师一代代传下来的,这,这怎么能毁在我们手上。”

    夏夫人厉声喝道:“闭嘴!什么叫毁在我们手上?华山派乃是天下玄门正宗,顾公子的武功更是登峰造极,仙霞派如今托庇于华山派门下,这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夏秋严满脸通红,可是看到他母亲眼中的厉色,他嘴上讷讷,却又再不敢说话。

    顾少游心脏猛然跳动,手上却不停,用了几分内力,先将夏夫人和夏公子扶了起来坐在椅子上。

    他对着夏夫人诚恳道:“夏夫人,不必如此,金华府的库银失窃一案,不管如何,我都会帮忙追查下去的。”

    李文秀也过来,握住夏夫人的手,柔声道:“姨母,仙霞派是你们的一片心血,真的不必如此。”

    夏夫人拍了拍李文秀的手,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道:“我这并不是心血来潮,你且听我说。”

    她长叹一声,缓缓道:“仙霞派传到我夫君手里,不瞒你说,门内情景是每况愈下。”

    “如今门派虽然看起来仍旧屹立不倒,旗下的产业也十分之多,在浙江境内也算是一个大门大派。但实际呢?”

    “人人都说,江湖事,江湖了。这江湖之上,靠的还是武功,靠的还是拳头。可是仙霞派传承到我们这一辈,说句让你笑话的话,我们夫妇两人的武功,在这武林之中,实在是排不上号啊。”

    “今日你也见了,锦衣卫的人对我们母子是丝毫不惧,嘿嘿,若是我们母子武功高超,那陈时鸣还会如此态度?”

    “经过这件事,我也算是看透了,仙霞派在我们夫妇手里,就算不倒,那又如何?这也只不过是个时间问题罢了,迟早湮灭于时间长河之中,可能再过个数年,就再没人知道仙霞派啦!”

    夏夫人脸上露出自嘲之色,又继续说道:“其实就算是没有这件事,我之前便和我家老爷有商量过,我们两人的习武天赋都是平平,本来将希望寄托在严儿身上,但是他生性跳脱,也静不下来习武,武功也是稀疏平常。”

    夏秋严听了这话,不由脸上涨红,眼睛都不敢抬,更不敢去看自己母亲,只仿佛都要哭出声来一般。

    夏夫人对着顾少游恳声道:“为了让仙霞派的传承不倒,我们夫妇也想过许多主意,只可惜我们功夫不够,外部又有强敌。”

    “衢州的闻家堡,就一直对我们虎视眈眈,想来谋夺我们的产业,灭了我们的传承。”

    “还有龙游帮,海沙帮,我夫君之前好歹还是一府的总捕头,还能压的住他们,可是再几年呢?”

    夏夫人惨然一笑,道:“这江湖之中,破家灭门的事还少了吗?仙霞派一直没有惊人业艺,但是门内的武功传承却是十分完整,这种门派正是犹如小儿抱金于闹市,灭门之祸近在眼前啊!”

    顾少游听了,不仅默然无语。

    他对这位夏夫人倒是有些刮目相看了。

    夏捕头他已经接触过,说实话让人十分失望,优柔寡断,畏手畏脚,想来也不是什么干大事的人物,估计也是仗着长辈余荫才有今天地位。

    夏公子也不消说,一看便是温室里的花朵,娇娇公子哥一个,没有经历过江湖的摔打。

    倒是这位夏夫人,颇有些巾帼英豪的气概,看问题的眼光即精准又长远。

    夏夫人刚才说的的确没错,江湖之大,每年里,销声匿迹的小门小派不计其数。

    仙霞派能传承至今而不倒,其实本身就已经非常难得,但是如今也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秋,若是再不作出改变,估计一两代之内,就有从江湖中除名的危险。

    这些小门小派,想要安身立命,除了自己能涌现出一二天才人物扛起大旗之外,剩下的一条路便是找个大型门派做靠山了。

    夏夫人目光灼灼,看着顾少游,她的心里现在也有些七上八下。

    刚才这一番话,看起来突兀又鲁莽,但其实在她心里转过的也不是一时半刻了。

    仙霞派的现状,真真可谓是外表光鲜,内里一塌糊涂。

    虽然仙霞派的武功传承一直没有断档,保存的十分完整,但是门内已经连接几代没有涌现出什么像样的人物。

    甚至这武功,是一代比一代低,而且低的还很多!还看不到尽头!

    江湖上眼馋仙霞派武功传承、门内财货的人,更是越来越多!

    这几年来,夏夫人一直有种群狼环伺的危机感。而她的夫君、儿子,又全都是不成器的,门中还剩的几个寥寥无几的弟子,更是提都不用提。

    如此一来,夏夫人心知肚明,若是自己夫妇哪一天离世,那自己这宝贝儿子,是定然扛不住仙霞派的大旗的。

    只怕自己夫妇离世的那一天,便是仙霞派覆灭的那一刻!

    只是眼前……

    夏夫人抬眼望着顾少游,眼中尽是热切之意。

    她虽然武功平平,但眼界还是有的,这位华山派的顾少游顾公子,刚才使得剑法、内力,都已尽是武林一流水准,那闻家堡的大长老闻启修,竟然几个呼吸之间就败下阵来!

    要知道这闻启修在浙江境内,那可是一方霸主,武功之高,夏夫人是一清二楚的。

    这华山派……果然是天下有数的名门大派!

    夏夫人心中如今已是心悦诚服!

    这几年她也曾听人说过,华山派已经渐渐势弱,如今门内高手十不存一。

    可是如今她却可以笃定的说,这一切全是谣言!全是假话!

    毕竟顾少游看起来实在太过年轻,连弟子都已如此出色,那华山派掌门君子剑岳先生,这武功得高成什么样子?!

    有这样的高手坐镇,这门派哪里还称得上势弱!

    想到这里,她咬了咬牙,对着顾少游又开口道:“顾公子,仙霞派在浙江已经立派多年,底蕴十足,门内光武功秘籍就有数十本之多,门下的田地、商铺更是无数。只要顾公子肯代表华山派接纳仙霞派,我愿意将这一切都双手奉上!”

    顾少游眼神微微闪烁,饶是他现在心志如坚,但乍听到这等条件,心中也不由升起几分不真实的感觉来。

    倒是旁边夏秋严又忍不住“啊”的惊呼出来,他向左看看母亲,向右看看顾少游,脸上神色变幻,精彩至极。

    顾少游微微沉吟,心中念头急转。自己自下了华山,离了陕西之后,就深感华山派的名头是越来越弱。

    不欺庄中,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大放厥词,来嘲讽华山派,当真是该死之极。

    下了江南之后,这份感觉就更加深了,这一路上,听人闲聊,说到江湖上的高人大派,几乎无人会提起华山派。

    华山派的影响力竟然势弱至此,虽然这也在顾少游的料想当中,但真的身处其中,仍旧会感到一阵难受。

    想来自己的师父,在原著之中下江南,去福建、湖南,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也会和自己一般想法吧,也难怪师父之后会行险一搏了,这种心理落差的确是太过难受。

    虽然自己一力促成了陕西、山西两省的镖局联盟,但那只不过是一个雏形罢了,还算不得大手笔。

    之后收复了天河帮,这又是一件还不能见光的事情,短时间内也还看不到什么成效。

    但是如今……夏夫人的这份果决,真的大出顾少游意料。

    可是仔细想想,这个提议当真是充满了诱惑。

    少林寺、武当派,之所以雄霸武林,别的因素有很多,但其中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原因,就是这两个巨无霸旗下的卫星门派实在是多。

    像江湖上颇有名气的仙都派、三清观,这都是武当派的外围门派。

    少林寺比之武当还要更上一层,南少林本身就赫赫有名,而许多禅宗寺庙也都和少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更不用说少林还有无数俗家弟子,渗透在朝廷、镖行等等各行各业之中,这份隐形的影响力着实惊人。

    这一点看的通透的,除了顾少游,还有一人,那便是嵩山派的掌门左冷禅。

    左冷禅这些年来,一直就在发展门派的隐势力,三山五岳的奇人异士被他笼络了不少,凭借着自己的个人魅力和高超手段,嵩山派如今的影响力也是与日俱增。

    而华山派呢?除去华山派内的寥寥几人,出了陕西其他地方再无任何影响力。

    将仙霞派纳入到华山派,却可以大大改善这种现状!

    不仅可以让华山派的影响力,从西北贫瘠之地扩散到更为繁华的江南诸省。而且,就如夏夫人所言,仙霞派可不是什么犄角旮旯里的九流门派,而是传承数百年,有着足够底蕴的名门正派!

    这种门派中的传承不断,若是将仙霞派的武功秘籍纳入进了华山派,那将对华山派的实力有一个大幅提升,更不用说影响力了!

    顾少游想到这里,不仅也咬了咬牙,眼中闪动着光芒,轻轻吁了一口气。

第139章 衢州府的“老熟人”

    顾少游心中不仅自嘲一声,看来自己还是太年轻,定力不够,被这三言两语就给弄的心中澎湃,险些脸上也要绷不住。

    “夏夫人,你的意思我已明了,仙霞派若是真的想加入华山派,那我自然是举双手欢迎,不过兹事体大,我也需回转向师傅禀告一声才行。”

    顾少游语带诚恳,对着夏夫人说道:“只是,如今夏大人深陷库银失窃一案,我却不敢打包票说定能助夏大人脱困,关于库银失窃的案情,我也只能说尽力而为。”

    他也看的通透,仙霞派并入华山派,说起来简单,但也要自己能拿出真正实力才行!

    而这库银失窃案,就是试金石之一,否则空口白牙,当真是惹人笑话。

    夏夫人擦拭了下脸上的泪痕,用手挽了挽发丝,脸上挤出一丝笑意道:“这个自然,这其中的难度我自然是知道的。”

    说完,她又看了看旁边还有些陷入呆滞的夏秋严,对顾少游道:“只是我们夏家一脉,如今只有严儿这一个后辈,无论如何,需请顾公子帮我保全他的性命。”

    顾少游看到她眼中闪动着的恳切和哀求之色,心中一叹,郑重点头道:“此事我便先应下了,请夏夫人放心便是。”

    夏夫人脸上首次露出一丝笑意,也轻轻呼了口长气。

    李文秀在一旁一直默默听着,并未出言,如今见到夏夫人的神色,她也忍不住道:“姨母,你且宽心,姨夫他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会没事的。”

    她说完,又看了眼夏秋严,对着夏夫人道:“不管如何,姨母你和表弟的事,我都不会坐视不理,不管顾大哥还是我,都不会坐视你们遭难的。”

    夏夫人看着她,展颜一笑,拍拍她的手背道:“好,好,你有这份心,姨娘就高兴的很了。”

    只不过夏夫人的神色并未太过重视李文秀的话语,李文秀咬了咬嘴唇,也没再说话。

    顾少游心中嘿然一笑,阿秀如今可不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女了,不欺庄之后,小李神医的名头不敢说是名震江湖,那也至少是流传甚广。

    而且阿秀如今身怀的武功可着实不弱,神照功更是天下一等一的内功,还有自己传授的独孤九剑傍身,寻常人等哪里是她的对手。

    只不过阿秀一直在自己身旁,倒是把她的光芒给遮掩住了。

    这时,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夏公子突然开口问道:“顾大哥,华山派……华山派的功夫当真都和你一般厉害吗?”

    顾少游闻言不由一阵哑然,当下笑道:“那是自然,华山派各种精妙功法繁多,像我师父的独门内功,紫霞神功就在武林中大大有名。”

    夏秋严“哦”了一声,倒也没再说话,只低下头来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只不过看他这样子,似乎对将仙霞派并入华山,也没那么不情不愿了。

    又说了几句话,顾少游这才霍然起身,对着夏夫人一抱拳道:“夏夫人,我看还有些时间,我便不耽搁了,我准备前往衢州,先去查一查闻家堡的事。”

    夏夫人微微一愕,瞬间脸上又绽出光来,点点头道:“那就有劳顾公子了。”

    忽的她又道:“顾公子你稍等。”

    说完,便匆匆忙忙起身去了内室,过了一会儿才出来,手上拿着一本册子递了过来,对着顾少游道:“闻家和我们夏家结仇多年,我夫君虽然奈何不了他们,但私底下对他们的一些事情倒都一一记录了下来,这本书册请顾公子收下,一观便是。”

    顾少游点点头,也有些好奇,接了过来,翻开粗粗一看,心中登时一阵凛然。

    这书册将闻家一众主要人物都记录的清清楚楚,像闻家现有的五个主事人,也被称为闻家五老,分别是大长老闻同希,还有剩下的闻同策、闻同程、闻同化、闻同梁,每个人的生平年日,都一一记录在册。

    而这一切还不是最主要的,这里面竟然还记录了闻家堡这些年来大大小小犯下的大事!

    “三个月前,兰溪境内大石庄王家十余口人一夜毙命,作案的便是闻家五老。

    五个月前,龙游道上,一个商队二十多人,被人全部杀死,财货也被洗劫一空。这作案的,还是闻家五老。”

    剩下还有很多,足足有十多条记录。

    诸多行径,简直骇人听闻。

    顾少游边看边皱眉道:“这闻家堡犯下的这些大案,官府难道都不管吗?”

    夏夫人脸色凝重,苦笑摇头道:“这闻家堡的闻家五老,个个武功高强,他们来去如风,行事诡秘,这些案子做的都是滴水不漏,悄无声息。我夫君虽然凭借蛛丝马迹断定是他们所为,也收集了一些证据,但离扳倒他们却还是不够,因此一直引而不发。再加上闻家堡只手遮天,在浙江境内关系极深,我们夫妇也是奈何不了他们。”

    顾少游轻轻吁了口气,若是这册子上记录的都是真的,那这闻家堡当真该死!

    没想到这浙江境内,竟然还有如此之恶势力盘踞,而且这些年来不仅毫发无伤,还越做越大!

    这简直是天理何容!

    顾少游又郑重道:“这些大案可有几分为真?”

    夏夫人脸色肃然,道:“公子若是信我,我可以性命起誓,这些大案几乎九成九不会有错。公子若是不信,我还可提供一些证据和证人,到时候一查便知。”

    顾少游点点头,不再说话,这些东西是真是假,其实要真去查,也不会太难。当下他心中已有计较,也不再多言。

    顾少游将册子收好,这便和李文秀、夏夫人、夏公子三人一一作别,离了夏府。

    顾少游回头看了眼大大的“夏府”两个字,心中不由百感交集。

    一来是这次库银失窃案的诡谲神秘,到现在为止也没什么线索和头绪。

    二来是夏夫人的这份决绝和壮士断腕,甚至隐隐还有了几分托孤之意,当真让人唏嘘不已。

    正所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如今这案子自己是不得不从旁观者的心态,转变为参与者了。

    只是这案子如今却无半点头绪,顾少游也不仅有些抓瞎,当务之急,就只能沿着闻家堡这条线索先调查一番了,看看夏捕头的所述的那番话,那点“直觉”到底靠不靠谱。

    想到这里,顾少游也不再停留,略微休整一番,便取过马匹,辨明方向,向着衢州府的方位疾驰而去。

    浙江衢州府,乃是连通浙江、福建、江西、安徽四省的要冲之地,境内的仙霞关,更是被称“两浙之锁钥,入闽之咽喉”,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与剑门关、函谷关、雁门关并称中国四大古关口。

    这里基本都是丘陵地带,山脉众多,顾少游出发之时,专门寻人问了路途,盘算一番,竟舍了官道,寻了一条山路小径,却是要节省不少时间。

    夕照苍苔上,鸟鸣山更幽。这条山路,显然是很少人行,岩石上满是桔红的、雪青的,或草黄色的鲜苔。苍松映衬红崖,野花枫叶争艳,在这初春时节,虽然还有些许寒意,但山上到处还是瑰丽的色彩。

    如今江南山野美景,倒是和北地风光大有不同。

    只可惜顾少游忙着赶路,对这些美景只能浮光掠影一般匆匆而过。

    如此快马加鞭,终于在快到黄昏之时,进了城内。

    顾少游摸了摸肚子,这一路狂奔,中间完全没有休息,如今腹内实在饥饿难耐,在路上拦下一个路人,问了城内最好的酒楼所在,便不再停留,准备先去填饱肚子再说。

    到了酒楼,顾少游要了一间包房,径直上了三楼,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各种佳肴便像流水一般被端了上来。

    这衢州靠近江西,口味却是和浙江其他地方大有不同,菜式以咸、辣、鲜为主,刚好顾少游前世里也是个嗜辣的,之前在陕西吃的不太过瘾,下了江南后更是如此,如今到了衢州,歪打正着,反而可以大快朵颐一番。

    就在顾少游吃的好不快活之时,忽的,旁边包厢门被打开,有几个人进了去,随后,一个让顾少游颇为耳熟的声音传了过来!

    “来来,到这里随便点,放开来吃便是!”

    顾少游夹着一条河鲜的筷子瞬时一顿,眼睛微眯,自从修炼了混元功和神照功之后,他的五识都得到了大大的加强,对自己听过、见过、尝过的东西,有了一种过目不忘的能力。

    而这个声音,恰恰是如此!

    顾少游缓缓放下筷子,脸色微凝,站起身来,在包厢的墙壁上仔细搜寻一番,果然,找到了一条细小的缝隙,往里面张望进去,顾少游心中猛的一跳。

    刚才说话的人,赫然正是自己的“老熟人”:“双蛇恶丐”严三星!

    另外还有两人是一男一女,男的瞎了左眼,女的瞎了右眼,两人手上各执一条拐杖,杖身灿然发出黄澄澄之色,杖身甚粗,倘若真是黄金所铸,份量着实沉重,这一男一女都是四十来岁年纪,服饰情状便是江湖上寻常的落魄男女,却携了如此贵重的拐杖,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顾少游在脑海中过了一圈,心中已有七八分猜测。

    这一男一女应当是一对夫妇,在原著中也曾出现过,被称为‘桐柏双奇’的便是了。

    那眇目男子牵了下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沙哑着声音道:“严兄你这是发财了还是怎么的,这云霞楼可是衢州这一带最好的酒楼,这里的东西可着实不便宜吧。”

    严三星选了个位置,坐了下来,闻言哈哈大笑道:“这等穷乡僻壤,能有什么贵不贵的,不过这里的山珍河味都是不错,你们贤伉俪可以好好尝一尝。”

    说完,他招手叫来小二,十分熟络的点起菜来,听他吐出的菜名,顾少游心里暗暗称奇,看起来这严三星应当是在衢州这边停留了不少时日,否则不会如此熟门熟路,对这云霞楼的菜品如此熟稔。

    而且看那店小二对他的态度,明显也是个相熟的,这还当真是颇为稀奇。

    又过了会儿,里面都上了菜,店小二点头哈腰的退了下去。

    只听到“啪”的一声,严三星从背上解下一个包袱,砸在桌子上,哈哈笑道:“之前兄弟我赌瘾上来,把身家输了个精光,贤伉俪借了我不少银子助我度了难关,这份恩情我是一直记着的。”

    “如今小弟手头宽裕了,自然要把这欠账给换上,两位不妨点点。”

    桐柏双奇两人互视一眼,似乎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惊讶之意。

    眇目女子将包袱解开,只粗粗看了两眼,便忽的发出一声惊呼之声:“严兄,之前我们借于你的钱财,似乎无需这般许多吧!”

    严三星听了这话,得意之极,嘴唇上的几根胡须都似乎翘了起来,大笑道:“连本带利,自然是要一起还的。你们无需客套,收下便是。”

    桐柏双奇两人眼中的讶色更甚,面面相觑,齐声问道:“严兄可是哪里寻了什么发财的路子?”

    严三星闻言,显得十分得意洋洋,又故作神秘的说道:“此乃隐秘之事,不可说,不可说。”

    说完,他大口灌了一口酒,伸手在嘴上一抹,大叫道:“来,来,吃菜,喝酒!”

    显然心情是极好不过。

    桐柏双奇见套不出他的话,心中也是有些无奈,只好一起据案大嚼。

    这时,那眇目女子一边吃着,一边将那包袱中的银子重新收好,她忽然手上一顿,出言道:“严兄,你这些银子的成色看着可是绝佳啊,我看就算是官府库银也不过如此了。”

    说完,她嘴里啧啧称奇,拿出一锭银子细细打量起来。

    只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顾少游听到这“库银”这两个字,心中登时咯噔一声,赶忙集中精神,不敢错过一个字。

    严三星明显也是愣了一愣,他端着酒杯的手明显顿了一顿,干笑两声道:“你还真是……咳咳,还真是会说笑,我这银子哪里能和官府的库银去比,不能比,不能比。”

    “来,来,喝酒喝酒!”

    说完,他便转了话题,再也不提这银子的事。

第140章 酒楼密谋

    桐柏双奇似也不是特意追问,见他不说,也并不在意,不再纠缠此节。

    三人边喝边聊,又说起了最近武林中发生的一些大事、趣事来。

    顾少游心中微微有些失望,不过刚才几人吐露的这一点信息,已经足够,无论如何,自己后面也得问上一问。

    虽然心中有些失望,不过这三人接下去聊的东西,倒也是让顾少游收获不小。

    “严兄,前不久平一指收了个新徒弟,江湖上人称小李神医,我夫妇都去观了礼。你可听说过?”又喝了一阵,那眇目男子对严三星问道。

    严三星微微讶然,道:“我这段时间都待在浙江,倒是没听到这些传闻,平一指我也未曾见过,却是不熟。”

    眇目男子点点头,开始说了起来,说的却正是顾少游和李文秀二人在不欺庄里的一些事迹见闻。

    严三星听着听着,脸上的神色仿佛变得有些凝重起来,只听他突然问道:“刚才你说,那不欺庄上,有个华山派的年轻公子,一剑震碎七把酒壶?这人是谁,你们可知道?”

    桐柏双奇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严三星竟然对最近江湖上声名鹊起的小李神医不敢兴趣,反而问起了那华山派之人的事情来。

    眇目男子皱了皱眉道:“的确是华山派的年轻公子,据说此人姓顾,具体是何人,我倒是没有去追问。”

    说完,他又感慨了一句道:“以前当真是有些小觑了华山派,我本以为华山派如今人才凋零,压根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人物,没想到突然冒出个这么厉害的年轻高手来,这些名门大派当真是底蕴不凡。”

    严三星眼中神色变幻,突然开口询问起那“华山派年轻公子”和“小李神医”的长相样貌来。

    桐柏双奇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是一一和他说了一遍,只是说完,看到严三星脸色有些不对,便问道:“严兄可是有什么不妥?”

    严三星如今的确有些郁闷,他自从上次在陕西道上,和顾少游碰过一面后,被顾少游一剑给惊得夺门而走。

    事后他想起来,心中不免有些羞恼和不甘,便四下打听了一番,如此便大概推测出了顾少游两人的名字来。

    本以为远离了陕西,来到这浙江一地,便可离这两人远远的,可没想到今日竟然又听到这等故事,他心里实在有些五味掺杂。

    严三星抬头看到桐柏双奇异样眼神,不由强笑道:“小弟我也只是一时好奇,如此人物,当提前先有个印象,免得日后遇上了不知,惹人笑话。”

    桐柏双奇点了点头,都觉得这番说辞并无问题,行走江湖,最怕的就是信息不足,遇到了不该惹的人,那才是糟糕之极。

    当下两人都不再追问,只是这喝酒的气氛倒是变得沉闷了许多。

    过了会儿,又听那眇目男子对严三星道:“严兄,这次你把我们夫妇叫过来,除了这银子的小事外,可有别的关照?”

    严三星闻言,精神一振,将刚才的些许烦心事抛到脑后,嘿嘿一笑,放下酒杯,道:“倒是瞒不过你们,我最近一直待在浙江,竟然我听到了一件大事。”

    桐柏双奇闻言互视一眼,都来了几分兴趣,眇目女子率先问道:“有何大事?说来听听。”

    严三星见到他们二人都危襟正坐,脸上露出一丝满意之色,刻意四周瞧瞧,又压低了声音道:“你们可曾听过辟邪剑谱?”

    桐柏双奇被他这番作态搞的也升起了好奇心,听到严三星如此问,眇目男子皱了皱眉道:“你说的可是福建林远图传下的辟邪剑谱?”

    严三星还未回答,眇目女子却先轻笑一声,有些随意道:“严兄,那福威镖局的林震南,我前几年远远的也曾见过,这人武功稀疏平常之极,按我看,当年那林远图号称打遍江南无敌手,多半是旁人大吹法螺,做不得准。”

    眇目男子边听边点头道:“正是如此,辟邪剑法的名头,过去十分响亮,就连我们都有所耳闻,只是见过之后却是大失所望,想来也是,区区一个镖局走镖之人,能有什么厉害武功!”

    严三星听了这话,心中不免有些不悦,不过他脸上神色不变,笑着道:“嘿嘿,此言却是大谬!”

    桐柏双奇“哦”了一声,都齐齐望了过来。

    严三星又喝了口酒,嚼了几口菜,这才不紧不慢道:“咱们相交多年,我的底细你们却是知道的。当年,我就曾经听我师父说起过这林远图,我师父对这辟邪剑法可是赞不绝口!称之为无双剑法!以我师父的眼光,绝对不会有差的!”

    他说的斩钉截铁,竟是极有自信。

    桐柏双奇面面相觑,不由都挪动了下身子,眼神中带了几分惊色。

    这严三星的底细,他们两人的确是一清二楚。严三星过去乃是丐帮中的一名弟子,只是后来犯了罪,被丐帮给逐了出去。

    而严三星嘴里的师父,当年却是丐帮一名九袋长老,名头不小!

    这等人物竟然对辟邪剑法有如此之高的评价!这还真是有些出乎了两人的意料。

    当下桐柏双奇收起了几分轻视之心,也低声问道:“严兄,你师父是丐帮长老,他既然如此说,那我夫妇二人自然是信的。这辟邪剑谱可有什么名堂?”

    严三星见两人总算来了兴趣,不由得意一笑,道:“我在这边,却是听到了一个消息,近期可能有人要对福威镖局下手!”

    桐柏双奇闻言登时一惊,齐齐说道:“此事当真?”“是何人?”

    严三星又四周看看,一脸神秘道:“听说青城派的余沧海,近期就会对福威镖局下手!”

    眇目女子脸上显出不可思议之色,道:“青城派?严兄你没搞错吧?那青城派好歹也是天下有数的名门正派,难道还真的会扯破脸面,亲自下场动手不成?”

    严三星哈哈大笑,指了指脚下道:“这衢州城,连通浙江、福建、江西、安徽四省,乃是各路消息交汇之处,我这消息不敢说百分百正确,但可信度却至少能有个七八成。”

    桐柏双奇见他不肯说出消息来源,也不追问,当下只问道:“那严兄你意欲何为?”

    严三星摸了摸嘴上的胡须,眼中显出几分狠辣之色,冷笑道:“那林远图昔日好大的名声,鬼知道福威镖局是不是还藏有后手,若是他们真的隐藏的够深,那我等撞上去也纯粹就是白给。如今却有青城派的余矮子做先锋,这才是大妙!”

    “有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等却是只需做个黄雀便是,只要跟牢了余沧海,哪里还怕大事不成!”

    眇目男子皱了皱眉道:“这不妥吧,那余沧海名震四川,青城派也不是什么好惹的,就我们三人,怕是不够。”

    严三星点点头道:“正是如此,我等却还是再邀一些帮手才是,除了你们,我还叫了‘双刀头陀’仇松年,他武艺高强,应当也能助上一臂之力。”

    桐柏双奇缓缓点头,显然他们也认得严三星说的这个头陀,并无异议。眇目女子出言道:“还有张夫人跟我们也相熟,前个月我还刚在杭州见过她,她这人口风严的很,也可以叫来一起谋划。”

    严三星点点头道:“此事如今绝密之极,我们分头找人,却是只能找这些相熟信得过的。”

    桐柏双奇齐齐说道:“正是如此。”

    三人在屋内,又开始接连谋划了起来。

    顾少游贴着墙壁,还好他如今内功已成,耳力惊人,这才把几人说的话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听到‘辟邪剑谱’,顾少游也不由轻轻呼了一口气,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听到即将发生的大事,心中不仅升起了几分奇异之感。

    只是他没想到,这严三星居然能探听到余沧海的大事,当真是让人刮目相看。而且严三星竟然曾经是丐帮中人,怪不得要做个叫花子打扮,这倒还真是有些不忘本了。

    也不知道严三星的消息,是不是从丐帮里传出来的?要知道这丐帮虽然如今已经有些式微,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底蕴犹在,特别是探听消息这方面,可以说是当今帮派之首。

    还有刚才严三星几人提到的“双刀头陀”仇松年、张夫人等人,都曾经在书中聚在一起,参与围攻余沧海,没想到原来这几人是在这时就开始了串联。

    又过了一会儿,那边包间内,三人总算是吃饱喝足,商量完毕。而严三星也和桐柏双奇夫妇分来开来。

    只见严三星还颇为警惕的四处望着,见到没人,这才纵起身法,往城外飞奔而去。

    墙角之处,顾少游缓缓走了出来,显出身影,嘿嘿冷笑一声,也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虽然隔了好远,但顾少游如今五识俱佳,却根本不担心会跟丢了。

    顾少游跟在后面,只觉越走越荒凉,东拐西拐,眼看着竟来到了一处山谷之中。

    若不是顾少游艺高人胆大,又兼对自己如今的隐匿之术十分有信心,简直要以为严三星是早就发现了他,要把他引到荒凉偏僻之处来个杀人灭口了。

    不过很显然严三星对身后有人追踪并不知情,只见他进了一个山坳,停了下来,四处查看起来,顾少游跟的远远的,也不敢太过靠近,见他似乎在探查什么,更不敢多看。

    又等了会儿,严三星好似查看完毕,又继续向里面奔去。

    顾少游心中有点不免有些奇怪,放轻脚步,继续跟了上去,忽的,只觉脚下突然有些奇怪的感觉!他的身旁竟响起了一阵沙沙沙,嘶嘶嘶的声音来!

    顾少游赶忙停住脚步,抬眼望去,猛地悚然一惊,只见银色的月光之下,两旁数十条青蛇蜿蜒而来,其中更有几条跳跃而起,向着他当头扑来!

    前面严三星此时也听到了动静,他猛然回头,满脸惊愕之色,月影之下,他窥见了顾少游的样貌,瞳孔登时张大,脱口道:“是你这小子!”

    “你小子跟着我作甚?”他怒喝一声,脸上又惊又怒,忽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竹制的小笛子,呜呜呜的吹了起来。

    顾少游心中恍然大悟,原来这里是严三星养蛇的地方,自己错打错找,竟然跟到他的老巢来了。

    只见面前许多青蛇,像是听到命令一般,前仆后继,向着顾少游弹射而来。

    这些青蛇密密麻麻,不计其数,若是普通人在这里,看了定然要肝胆欲裂。

    不过顾少游却怡然不惧,他冷笑一声,踏步而前,“锵”的一声长剑出鞘,一道亮芒在月色下骤然闪过。

    这一招正是独孤九剑中的“破箭式”,只见顾少游长剑轻颤,不断突刺,这一剑就像是在水浪中劈过一般,剑锋过处,不断有青蛇的尸体落下,啪嗒啪嗒的声音不断响起。

    顾少游闲庭信步,手持长剑,信手挥洒,只几个瞬间,他行过的道路上,就落满了青蛇尸体,旁人看过去,仿佛他是踏着蛇群的尸体在前进一样。

    有诗为证:月舞莲溪剑轻吟,清风微旋星如沙。银光幽影花飞落,独孤九剑破苍穹。

    此情此景,他宛如是一个月下行走的剑仙,扫尽了这世间一切的污秽和不堪。

    严三星见了这一幕,不由浑身颤抖,眼中露出恐惧之色,大吼一声,猛地转身,他这是见到事不可为,又想跑路。

    可这次顾少游哪里还会让他如意,轻啸一声,纵身一跃,一剑破空刺出,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严三星大骇,想要躲,可又哪里能躲的开!

    “噗嗤”,这一剑直接将他的右肩贯穿而过,登时鲜血如注。

    顾少游也不等他反应,欺身上前,手指连点,严三星登时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只有他肩膀之上,仍旧扑哧扑哧不停往外冒着鲜血。

    顾少游一把将他提了起来,让他靠在树上,看着他笑道:“严先生,别来无恙。”

    说完,顾少游一掀衣袍,直接在他面前盘坐了下来。

第141章 拍案惊奇!金华府库银失窃案的真相

    严三星脸色惨白,惊恐之极,哀求道:“顾公子,不,顾少侠,我上次有眼不识泰山,做出猪狗不如的行径,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这等卑贱之人计较好不好?”

    顾少游嘿然一笑道:“你倒是有心了,你怎知我是姓顾?”

    严三星脸上带着几分讨好之意,连忙道:“我……小的后来去查过,知道少侠你是华山派高足,还是顾老大人的儿子,您是个大人物,就不要跟我这种小人物一般见识了吧!”

    说完,他又大声哀求道:“顾少侠,不,顾大侠,华山派是名门正派,你可不能见死不救,能不能帮我解开穴道,让我先止血可好?”

    他一直到现在,都还以为顾少游仍旧是为了之前在陕西道上,被他下毒的事情来教训他。

    顾少游看到他肩膀上的伤口一直在往外冒血,看起来十分可怖,不过刚才这一剑顾少游心里有数,虽然看起来惊人,但也伤不到他性命,至少还能坚持不少时间。

    当下顾少游也不理他,又问道:“你在这里养这么多蛇是做什么?”

    严三星眼珠微转,吞吞吐吐说道:“这是小的安身立命的本事,在这里养蛇,自然,自然是极为正常的。”

    顾少游冷笑连连,也不说话,只是盯着他。

    严三星头上开始冒出斗大的汗珠,身子虽然不能动,但眼睛里是越来越慌。

    就在他有些不知所以的时候,顾少游突然问道:“你刚才给桐柏双奇的银子是从哪里来的?”

    严三星瞳孔瞬间张大,脸上显出惊慌失措之色。

    顾少游又冷冷道:“为何这些银子成色和官银如此相似?”

    “你想清楚了再说,免得产生了什么后果,我可不会负责。”顾少游脸上似笑非笑,眼神却锐利异常,直刺的严三星不敢对视。

    严三星如今心中是慢慢沉了下去。

    他本以为只是当初茶铺下毒的事情,这公子哥想来报仇,心中难免还有几分侥幸。这事当初自己并未得手,若是低个头,做个小,兴许还能蒙混过去。

    可他万万没想到,顾少游竟然是在刚才酒楼之中便已缀上了自己,而且追问的还是他如今心底最大的秘密:银子的来历!

    严三星心中各种思绪瞬时划过,牵了牵嘴角,小心翼翼道:“那些银子,是小的在赌场里赢的,这几日手气实在是忒好,所以才赢了不少钱。”

    顾少游气极反笑,这小子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脸上渐渐冷了下来,道:“说这种骗小孩的话,你以为我会信吗?”

    “你既然不愿意说,我也不逼你,你再好好想想吧。”说完,顾少游也不再理他,眼帘低垂,竟好似盘坐在地上开始运功打坐起来了。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严三星只觉口中越来越干,身子越来越轻,肩膀上流出的血,沿着他的胳膊往下,一直流到手腕处,又一滴一滴滴在地上。

    他只觉得自己的生机正在随着这一滴滴的鲜血,逐渐离他身体而去。

    他心中恐惧之意越来越大,只好不断苦苦哀求,见到顾少游纹丝不动,又开始破口大骂。

    “什么狗屁华山派,亏你们还说自己是名门正派,有哪个名门正派会如此狠毒的!”

    只是不管他哀求还是咒骂,顾少游仍旧纹丝不动,充耳不闻。

    他脑中渐渐有些发昏,心知自己若是再不止血,恐怕就真的会在这里丧命,鲜血每从他手腕上流下来一滴,他的心就往下沉了一分,绝望之情已然占据了整个心头。

    严三星不停喘着气,沙哑着声音,猛地低吼道:“请,请顾大侠救命,小的愿说!”

    顾少游嘿嘿一笑,睁开双眼,手指如电,在他肩膀上连点几下,血流瞬间止住了。

    顾少游笑道:“你最好快点说,你如今流血过多,身子只会越来越弱,而且血腥气太重,我现在若走了,你觉得这里会不会有什么猛兽过来?”

    他这笑容落在严三星眼中,当真是比恶魔还要可怕。

    严三星咽了口唾沫,惨然一笑,他也知道这关是没法过去了,只得缓缓开口道:“这些银子,的确就是官银重铸的,所以成色才如此之好。”

    顾少游一听,精神顿时一振,知道戏肉来了,赶忙问道:“那这些官银,可就是金华府失窃的官银?”

    严三星听了一愣,脱口道:“怎么这事你也知道。”

    说完,他脸上又显出恍然之色,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是顾老大人的儿子,据说他来浙江就是要督办此事,怪不得你会知道。”

    他瞬间搞清楚了一切来龙去脉,只是心里绝望之意更甚,原本残存的那一点侥幸如今已经完全不见一丝踪影。

    顾少游也不理他这些心思,冷笑一声道:“不错,我就是追查这事来的,你也知道我父亲是谁,便老老实实说了吧,说不定我还会让我父亲饶你一命。”

    严三星听了这话,眼中又瞬时燃起了一丝希望,他挣扎了几下,将自己重新靠在树上,喘着气,咬着牙道:“顾少侠,你说话可要算话。我若是都说了,你可得饶过我这条贱命!”

    顾少游哼了一声,道:“那就要看你说的怎么样了!”

    严三星眼神纠结,又渐渐黯淡下来,长叹一声,再不隐瞒,开始一五一十说了起来:“这件事,是闻家堡的人,找我一起干的。事情也是他们起的头,我只是负责了其中一小部分罢了。”

    此言一出,顾少游心中登时一凛,双眼微微发亮,果然,此事的主谋,竟然真的是闻家堡!看来夏捕头的直觉还真是没错。

    顾少游也不出声,仔细听严三星讲了起来。

    “此事说来话长,公子可知金华府的库银是怎么来的?”严三星看了眼顾少游,灰败的脸上微微一动,继续说道:“要知道,各地县衙银库每隔三个月上送一次库银到府库。由于县衙所收赋税都是细碎银子,上送府库的银子必须铸锻成块,所以县衙收到的碎银都是交到银店,由银店铸成银元宝,再在每个月的十五号送入银库。”

    “而这个碎银在银店中加工的过程,便被我发现了破绽!”

    “在银店之中,铸银有这么一个增白工序,在元宝铸造成块后,用大铁桶装上水,佐以酸梅硼砂,将元宝排列桶内,生火煮之,煮毕再加以揩擦,这样能让元宝其白如雪,名曰“梅洗。”

    “我和闻家大长老闻启修本就相熟,那日,我在他府中做客,无意中他说起了闻家名下的产业,也就是这银店的买卖,和这官银在银店中的工序流程。”

    “我当日从闻家回来后,一开始并未对这事放在心上,只是又开始每日对蛇儿的训练。”

    “我训出来的这些蛇,都是灵性十足!我若是要指挥他们去干些什么事,当真是如臂使指,就仿佛是我的另一个分身一般。”

    “当日,我一边训着蛇,忽然之间突发奇想,若我能指挥这些蛇儿,进入官府库房之内,将银子全都叼出来会如何?!”

    “当时想到这个,我当真是浑身战栗,简直就要高呼出来!”

    严三星说到这里,胸口不断起伏,脸上渐渐显出一层光彩出来,双眼在夜色中烨烨发光,显然即便时间过去了许久,他仍旧为他的想法感到激动不已。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语气急促,继续说道:“只是,这其中还有若干个关窍无法实现。比如这银子乃是死物,本身并无任何味道,我就算把蛇练的再好,它也没办法分辨出什么是银子,什么是石头啊!”

    “后来,我又继续苦苦思索,果然被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我练的这些蛇儿,对一种药草的味道极为敏感,这种药草名叫‘金线蝴蝶’,本身在这浙西之地就颇为广泛,我这次来浙西之地,本来有一半原因就为了这金线蝴蝶而来。”

    “若是能让银子沾染上金线蝴蝶的味道,那么只要我再对蛇儿进行一系列的训练,它就能为我将这银子给叼出来!”

    严三星眼中显出几分狂热之色,傲然道:“说到这训蛇之法,当今天下之大,能在我之上的恐怕是极少!”

    “想到做到,我那几日里,发疯似的开始训练蛇儿,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我练了十日之后,这事总算是成了!”

    严三星仿佛在述说他生平最值得骄傲的事情一般,说到这里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只是刚笑了一半,又看到顾少游双眼正灼灼的盯着他,他的笑声不免登时一顿,脸上不禁有些讪讪然起来。

    “那一日,天气极好,刚好就是正月龙抬头,我记得实在是清楚之极。”

    “我带着我的宝贝蛇儿,直接来到闻家堡,拉了闻家大长老闻启修来到密室,把我的设想跟他一五一十说了,又给他演示了一番。”

    “只要我给银子沾染上金线蝴蝶的味道,再让蛇儿去寻,就算隔了甚远,蛇儿都能很顺利的将银子给我叼过来!”

    “嘿嘿,他那日的脸色,可是精彩之极,仿佛从未想到世间竟然还有这种法子。”

    “只是可惜,我在这浙西之地,并无任何人脉,要做成这等大事,靠我一个人是不成的。”

    “闻家堡却不同,闻家在浙西之地耕耘多年,人脉极广!那闻启修也是个狠辣角色,他看了我的演示,当下便拍板下来,这事他和我一起干了!”

    “闻启修他动作很快,他一开始还特意避开衢州府,专门去了金华。他买通了一个银店里的伙计,让这伙计在官银重铸的时候,偷偷加入我调配好的金线蝴蝶,只要将这药偷入到梅洗的大铁桶内,这事便成了!”

    “果然和我预想中的一样,那一日,我偷偷潜入到金华府存放库银的库房之外,让我的蛇儿顺着那通风管道钻了进去,不一会儿,蛇儿出来的时候,嘴里便叼了一锭银子!哈哈,当真是天不负我。”

    那一刻当真是严三星这一辈子里最痛快的一刻,这一切的过程,都由他一手策划而出,只可惜事情重大,他也没办法向人述说。

    如今总算有机会,痛痛快快说出来,严三星只觉越说越畅快,一时之间竟都忘了自己如今的处境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偷偷带了十多条蛇儿,分工合作,只一夜功夫,就把那金华府的库房给搬了个干净!”

    听到这里,顾少游心中不由一动,脱口道:“为什么那些蛇偷走的只是二十两一个的元宝,五十两一个的大元宝一个也没动?难道大元宝没经过梅洗,没沾上你这金线蝴蝶的味道?”

    一边说着,顾少游目光往旁边刚才那一群毒蛇的尸体巡视而去,猛然间脑中电光一闪,他不由一拍大腿道:“我明白了!你这些毒蛇基本都是手臂粗细,对于毒蛇来说,五十两的大元宝太大了,它们压根叼不动,也带不走!”

    严三星微微一愕,讪讪道:“顾公子果然聪明,一下便看破了真相,没错,确是如此,真是可惜,可惜之极啊!”这话说完,他又发觉自己失言,赶忙闭上嘴巴。

    顾少游听完这整个过程和故事,心中不由恍然大悟,对眼前这十分不起眼的“双蛇恶丐”严三星,倒是升起了几分刮目相看来。

    万万没想到,这库银失窃一事,竟然是这些毒蛇所为,也怪不得金华府上下大肆排查,却没有查出任何问题来。

    若不是严三星将这过程细细道来,顾少游也根本想不到这上面去。

    当真是蛇有蛇路,鼠有鼠路,这天下之大,奇人异士实在太多,各种奇诡的事情都会发生。

    严三星此时已从刚才的狂热中冷静下来,脸上带着几分可怜之意,眼巴巴望着顾少游道:“顾公子,这事的前因后果,我可是都说了,你看……”

    顾少游也不理他,又细细思索了阵又道:“这事闻家堡的人,参与了多少?是闻启修一人所为,还是还有其他人参与?”

第142章 那就让闻家堡从江湖上除名吧!

    严三星嗤笑一声道:“那闻启修有四个兄弟,合称‘闻家五老’,这五个人不愧都是同胞兄弟,一个个都是贪婪成性,外表里又是道貌岸然。这种事情,他们五人俱都有参与,每个人分工不同,但真真切切却都是知晓此事。”

    顾少游缓缓点头,又问道:“你之前说闻启修一开始怕露出破绽,特意避开了衢州府,为何前段时间这衢州府也传出库银失窃的事来?”

    严三星脸上带了几分嘲色,道:“这事可谓天衣无缝,又是个无本买卖,这天下哪里还有比这更好的赚钱法子?闻启修一开始假惺惺说不在家门口作案,可他哪里忍得住,那边金华府连接失窃,一时之间库银都剩不了多少了。闻家的人自然把目光转到了衢州府上面。”

    顾少游默默点头,是啊,这财帛动人心,如此大的利润驱使之下,又有谁能忍得住,人为财死,当真如此。

    若真是如此,这闻家堡之人当真该死!

    在金庸的碧血剑原著之中,闻家堡的人各个虚伪之极,又兼凶残暴虐,可谓是反派中的反派,这等势力,剿灭起来还真是毫无心理压力,一点都不用担心错杀好人。

    顾少游又细细询问了严三星一些问题,严三星如今也是彻底破罐子破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严三星把知道的东西都讲了个遍,只觉身体越来越虚弱,不由又想开口哀求,只是还没等他开口,忽的便觉后颈一痛,眼前登时一黑,再也没了任何知觉。

    ******

    翌日,金华府,一间布置的颇为雅致的静室之内,张远洲席地坐近东窗,弹奏五弦古琴,月色洒遍园林,轩内没有点燃灯火,惟小炭炉的火焰明灭不定,一位风神秀逸的白衣公子,正在张远洲不远处以扇子煽火煮茶,神态悠闲自得。

    不消说,这位白衣公子自然便是顾少游了。

    前一日他将严三星击昏,便悄悄返回了金华府,正巧,张远洲也刚刚抵达金华,如今两人便聚在张远洲在金华寻的一处宅子之内。

    张远洲进入琴音的天地,现实再不存在,一切给音乐净化,风从西窗温柔地吹进来,两人衣衫不断拂动,彷如仙人。琴音琤琮,时而清丽激越,忽又消沉忧怨,不论如何变化,总能涤虑洗心,使人浑忘尘俗。

    听的张远洲一曲弹罢,顾少游不仅击节赞叹,人摇头吟咏道:“外不寄傲,内润琼瑶;如彼潜鸿,拂羽云霄。张先生隐就隐得潇洒,仕就仕得显赫;隐时是风流名士,仕时仍为风流隐相,一生风流。但最令我佩服的,是张先生隐时未忘情天下,仕时也未忘情山水,不愧自古以来天下第一等的风流人物。”

    张远洲闻言,哈哈一笑,摇头道:“二公子如此夸我,我当真是愧不敢当,自汉晋以来,名士辈出,何时数得到我。照我看二公子是另有所感,对吗?”

    顾少游哑然失笑,将身前煮好的茶递了一杯过去,自己则轻轻泯了口,这才长叹口气道:“一生风流,笑傲江湖,何其难哉!我刚才坐下之前,还满脑子的各种阴谋、算计,可如今听闻先生这一曲,再饮下这杯茶,却仿佛觉得自己已然远离俗世,身心都受到了洗涤一般。”

    张远洲眼中也生出几分追忆之色,自嘲一笑道:“何来一生风流,我也不过是一个俗人罢了,嘿,若我真是心系天下,又何来如此清闲,世间之事,纷纷扰扰,只不过我试着从不同的角度去看,才能让自己的内心获得片刻宁静啊。”

    顾少游微微一笑,也不再多言,两人便静静喝起茶来。

    这位张先生,的确是一位奇人。

    他虽然官场失意,颇有些愤世嫉俗,但这个度却控制的很好,并没有让他真正成为一个蔑视一切的狂士,反而让他获得了一个超然的视角,看待各种问题往往能超脱于束缚,真正做到一针见血。

    这些年来,他和顾元昌之间,可以说并不存在上下级的关系,反而互相成了知己,成了好友!

    而他的能力也是毋庸置疑,顾元昌如今在浙江能轻易站住脚跟,让浙江境内的大小官员俯首听命,张远洲出力不小,可谓居功甚伟!

    对于这样人物,顾少游自然不敢怠慢,他可不会自大到以为自己有些武功,就小瞧了这天下人。

    喝了一会儿茶,张远洲放下茶杯,脸上还带了几分依依不舍的样子,眼中闪动着光芒,慨然道:“好了,偷得浮生半日闲,如今这闲雅的时光,可是越来越少咯。”

    说完,他看向顾少游道:“刚才顾公子带来了个人犯,我却一直未问,莫非这金华府的库银失窃一案,公子已经给破了?”

    说完,他眼中显出好奇又惊叹的神色来。

    顾少游微微一笑,端坐在榻上,拱手笑道:“幸不辱命,这金华府的库银失窃一案,我已搞清了来龙去脉,案子可以说是破了一半。”

    张远洲来了兴致,道:“愿闻其详。”

    顾少游也不再隐瞒,缓缓开口,将自己这几日里的见闻都一一说了一遍,包括了自己从夏捕头那里获取到了线索,赶往了衢州,又遇到了严三星,以及严三星招供的供词,都一五一十十分详细的说了一遍。

    除去仙霞派想要投效的事情没有说以外,他对张远洲倒是没有任何隐瞒。

    张远洲边听边点头,等到顾少游说完,他才目露奇光,击节赞叹道:“好,好,公子当真是奇才,这等匪夷所思之事,居然短短两日便查的清清楚楚,实在是虎父无犬子啊!”

    顾少游嘿嘿一笑道:“我也不过是侥幸罢了,若是没有遇到严三星这厮,那想要探明真相,哪有如此容易。”

    “这事做的当真是天衣无缝,又有谁能想到,库银失窃的罪魁祸首竟然是区区几条毒蛇!”顾少游一边说,一边也不禁有些感叹。

    想到这离奇的作案手法,即便顾少游两世为人,也不禁有些叹服不已。

    张远洲点点头,开始闭目思索起来。顾少游见了,也不打扰他,只是静静的喝着茶。

    好一会儿,张远洲这才睁开眼,他脸上露出几分沉吟之色,又站起身来,在屋内踱了几步。

    “让公子见笑了,这金华府的库银失窃一案,虽然看起来并不算太大,但其中牵扯甚广,嘿嘿,我刚才一时走神,却是正在想着,如何借这次大好时机,为老大人在这江南之地打开局面!”

    张远洲一边踱步,一边又继续说道:“顾老大人奉旨巡按浙江、福建,如今浙江的大大小小官员,虽然表面上已然十分听命,但背地里阴奉阳违的事情还是不少,我刚才便是在思索,如何借这次大好时机,来狠狠震慑一下浙江官场。”

    顾少游听了,不仅哑然,这张先生的思想当真是跳脱,自己还在讲第一层,人家的思维已经发散到了第三层。

    不过这些官场的勾心斗角,顾少游现在已然兴趣不大,闻言点点头笑道:“这一切都听张先生安排便是,小侄并无任何异议。”

    张远洲停下脚步,又重新坐回榻上,自嘲一笑道:“让公子见笑了,我这些日子里,满脑子的都是这些权谋争斗,倒是落了下乘,实在惭愧惭愧。”

    顾少游摇了摇手道一声无妨,忽的,他脸上又带了几分凝重,道:“张先生,那闻家堡之事,你做如何看?”

    张远洲原本还在低头沉思,闻言抬起头,诧异道:“闻家堡?这想来不过是衢州本地的一个豪族罢了,可有什么出奇的?如今证据齐全,届时我调集本地兵丁,直接上门将其一举拿下不就是了?”

    顾少游嘴角微微抽动,只好耐心道:“张先生有所不知,这闻家堡说起来不过是本地的一大豪族,但实际上里面领头的‘闻家五老’,全都是江湖中有数的高手!若真是寻常兵丁上门,那这闻家之人,恐怕不会束手就擒,想要逃出生天也非难事啊!”

    张远洲听了这话,脸上登时有些肃然,缓缓坐直了身子,皱眉道:“如此说来,倒还真是一件棘手的事情。这些江湖人士的本事,我倒也颇知一二,若真是让他们狗急跳墙起来,那不仅士卒多有损耗,而且也没法一网打尽,棘手,当真棘手!”

    顾少游点点头,道:“所以小侄希望亲自上门,就当走江湖规矩吧,让这闻家堡的人无话可说。”

    张远洲‘哦’了一声,脸上露出好奇之色道:“公子的武功如今当真已然大成?若真对上闻家五老,不知胜算如何?”

    顾少游嘿嘿一笑,脸上升起自信之色道:“若只论武功竞技,小侄却是有十足把握能将这几人统统拿下。只不过这闻家堡毕竟人数众多,习武之人也不少,我就怕双拳难敌四手,到时候有些顾此失彼,若此次不能将这些恶徒一网打尽,只怕以后后患无穷!”

    张远洲点点头,喃喃道:“是啊,这些人都是穷凶极恶之辈,若是被他们逃窜了出去,撕破脸皮之下,他们就会彻底沦为匪盗,打家劫舍不在话下,如此一来,我们反而是办了坏事,只会让这附近百姓遭殃。的确是要从长计议!”

    “还有一节,不可不防!”顾少游沉声道,“上次在那夏府,闻家大长老闻启修和锦衣卫百户陈时鸣混在一起,一方面这闻家大长老显然不同凡人,极为狡诈难防,另一方面,这锦衣卫的人,怕也不好去乱用了,谨防走了消息!”

    张远洲闻言,也不禁感觉有些头大,他皱了皱眉,道:“江湖高手方面,我倒是也有计较。“说完,他看到顾少游一脸好奇之色,也不隐瞒,继续说道:“就在顾老大人刚来到浙江之时,便已有武林门派上门来投效了!”

    这回轮到顾少游猛然一惊了,他可真是万万没想到,如今还有哪个门派的政治嗅觉如此敏锐,自己父亲刚到浙江,就有人上门投靠。

    张远洲见到他的惊色,展颜一笑道:“也不算是什么投效,来的是雁荡派的掌门,名叫姜左堂,此人上门过来,顾老大人抽空也见了一面。姜左堂言辞之间颇为恭顺小心,想来若是这次要出手剿灭闻家堡,把雁荡派的人叫来,他们应当该不会拒绝。”

    顾少游感叹一声,点点头道:“如此也好,也无需他们雁荡派的人出手,只要他们能帮忙守住各个出口便是,我也不知这雁荡派的实力,不过想来对付几个喽啰估计是没问题吧。”

    张远洲此时又站起身来,连连踱步,看他那神色,估计又开始扩散性思考,顾少游对这些官场中人现在是越来越不敢轻视,这些人谋定而后动,走一步往往就会考虑到后面的利益布局,整个思维模式还有许多值得自己学习的地方啊!

    果然,不一会儿张远洲又开口道:“你刚才说到锦衣卫之事,嘿嘿,我倒是有一些想法,这次定然要给这些厂卫之人一个好看!”

    他目光炯炯看了过来:“老大人和厂卫中人素有不合,刘瑾在台上一天,这事情就不会有什么改变。虽然我和老大人都判断刘瑾倒台也就在这几年之间,但毕竟成事在天,我们也不能把所有期望都寄托于此。”

    “如此一来,这次若是能狠狠打锦衣卫一个耳光,对老大人日后在朝中立足却是大大有好处。”

    顾少游心中了然,和大明朝其他普通官员对待锦衣卫的态度不同,顾元昌可是从头到尾都在和权阉、厂卫做着各种斗争,自然不存在惧怕之心,反而如果能狠狠折了锦衣卫的脸面,最好让锦衣卫以后见到自己能绕着走,才是最为符合他的定位。

    张远洲脸上带了几分促狭之意,嘿嘿笑道:“你刚才不是和我说起过,这金华知府和锦衣卫南镇抚司的人有交情吗?如此正好!我就让老大人发公函到南京,请常驻在那里的南镇抚司人员前来协办此事。”

第143章 惊雷逐梦!棋仙派立派大典

    “南京锦衣卫都是一群被排挤的倒霉鬼,如今能有露脸的机会,他们还不是会和闻到血的苍蝇一般扑上来!更不用说这是钦差行辕出的调令,他们也不敢不从。”

    张远洲连续走了几步,越想越觉得可行,语气急促道:“如此一来,你刚才担心的锦衣卫和闻家互有勾结一事,就不再话下,不仅可以去了一个掣肘,还能顺势削一削锦衣卫的脸面,让他们狗咬狗去便是。等顾老大人回了北京,我倒要看看锦衣卫指挥使的脸色,哈哈。”

    顾少游眨了眨眼,心里一阵无语,好嘛,自己原来还有些担心的事情,结果三言两语之间坏事变好事,反而能借力打力,重新达到另外一个目的。

    还好这位张先生乃是自己父亲的挚友,若真是和这样的人对上敌,那当真是让人头皮发麻,也不知道会有多少陷阱来等你踩。

    顾少游摇了摇头,把这些念头驱逐了出去,又道:“既然张先生你已有主意,那便按你说的做就是。”

    “严三星曾经和我说起过,闻家堡这几年来声势大涨,闻家诸人已经不满足与一个区区城寨,他们甚至起了开宗立派的心思!”

    “据我所知,五日之后,便是闻家堡的人准备广开山门,正式开宗立派,名字都取好了,唤做‘棋仙派’。”

    “如此一来,当日所有闻家堡的人,必定都会汇聚一堂,此正是我等出手的最好时机!”

    顾少游一边说,一边直起身来,眼中露出一股战意,身上气势也在节节攀升,五日之后的这场大会,他可是早有期待了!

    张远洲一击掌,眼中露出几分赞赏之意,笑道:“正该如此,我今日便开始着手布置,届时将这伙无法无天的贼人一举拿下!”

    时间着实不算宽裕,当下两人又商谈了一阵,敲定了一些细节,足足一个时辰之后,顾少游这才告辞而出。

    而张远洲也开始忙碌起来,一份份公文、私信纷纷发出,各种力量都被调集起来,悄然汇聚到这金华府之地上。

    顾少游离了张远洲的住所,想了想,索性不回夏府,直接又往衢州方向而去。

    如今虽然把事情解决了一半,但消息风声却不好走漏,顾少游也不想节外生枝,故而连夏府也不回了,虽然心中还有些牵挂李文秀,但也实在别无他法。

    不过好在按严三星的说法,他前一日刚和闻家堡的人见过面,距离下一次出手的时间还有很久,如此倒不虞严三星失踪的事情,短时间被发现。

    做好一切安排,顾少游便独自在衢州府潜了下来,静静等待时间到来,还有不管张远洲那边有多少助力能到,这一趟都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

    数日后。

    当!当!当!”三声金锣的震耳鸣声,在夕阳中震荡,山谷为之轰鸣,乌兽惊得骚乱不止。

    群峰林立的山谷中,有一座四角形的石造古堡,占地约五六亩,高有三层,雄伟壮观。堡的四周,突出四座碉楼,上面设有堞垛,各树了一根幡杆,上悬一面七星大纛,在杆顶迎风招展猎猎有声。

    堡的大门朝南,两扇铁叶大门上,刻着云拥七星图案,巨大的铜铸兽环触目。石阶共九级,每一级的两侧,搁了一个石狮子,十八个石狮大小不等,但神态无一类同。由古堡的巨大工程看来,古堡的主人身份不凡,但走遍所有的建筑,找不到半个字影,基石上全刻了些怪物云雷的图案,就是没有字。整座古堡阴森森的,似乎罩上了一袭神秘的外衣。

    这里便是浙西之地,赫赫有名的闻家堡了。

    今日,便是闻家主持的开山立派大典,从今日起,“棋仙派”将正式开始立足浙江。

    为了这场开派大典,这些日子里,闻家上下可是忙东忙西,一众闻家之人,如今都是满脸红光,挺胸突肚,呼喝之声此起彼伏。

    要知道,开创一个门派,可比困守一个家族要强上了不少,不管是名声还是地位,从今日起,闻家都将正式登上江湖的舞台,跻身与武林之列。

    如此盛典,闻家之人哪里敢不奋力当先!闻家在这一刻,也是声势到了顶点,真可谓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将近午时,五六百位远客流水般涌到。

    嵩山派的二太保“仙鹤手”陆柏,南少林的苦泉禅师,丐帮副帮主张金鳌,这三位的身份是宾客之中最高的,身边围着追捧的人也是最多。

    嵩山派自然不用说,这几年来风头大劲,掌门左冷禅不仅是五岳剑派的盟主,更是天下第一流的高手。而二太保陆柏也是武林中有数的强者,如今竟然出现在这小小的闻家堡,当真令人侧目不已。

    至于莆田少林寺,作为少林寺在南边的代言人,自然在江南一代的影响力极大,而苦泉禅师在南少林内也不是泛泛之辈,乃是当今莆田少林掌门人天惠禅师的亲传弟子,甚至可以说是南少林下一代的掌门人,武功和影响力都不容小觑。

    而丐帮的副帮主张金鳌本人虽无惊人艺业,但丐帮是江湖上第一大帮,丐帮帮主解风武功及名望均高,人人都敬他三分,如此一来,张金鳌的身份自然也是水涨船高,众人皆服。

    只这三个人的出现,就大大出乎了来此的武林群豪的意料,一众远来的宾客,对闻家堡如今的声势,不由都即叹又敬。

    除了这三人之外,还有许多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前来,龙游帮的赵帮主带了三个弟子,雁荡派的姜掌门带了浩浩荡荡一群门人,还有海沙帮的帮主潘吼,曲江二友神刀白克、神笔卢西思等人先后到来。这些人有的互相熟识,有的只慕名而从没见过面,一时大厅上招呼引见,喧声大作。

    而最令人侧目的,却是锦衣卫百户陈时鸣,他身穿飞鱼服,大摇大摆带着三个锦衣卫,在一众江湖人士的惊疑目光中,施施然也走了进去。

    群豪见了锦衣卫中人,都纷纷侧目,均想:“这闻家堡的人,怎么会和锦衣卫的人扯在一起?江湖中人见到厂卫之人,无不绕路远走,可没想到这闻家堡的人居然反其道而行之。”有的则想:“厂卫中人如今恶名在外,此举实在是有些不妥,这闻家堡的人看来也不可深交。”更有人想:“锦衣卫的人来这里,也不知道今天会不会借机发作,看来待会儿要坐的远一点,有什么事也方便先溜。”

    闻家的众弟子指挥厨伕仆役,里里外外摆设了二百来席。闻家的亲戚、门客、账房,和闻家的几名弟子恭请众宾入席。依照武林中的地位声望,以及班辈年纪,一众前辈名宿便群相退让,谁也不肯坐首席。

    到了最后,仍旧无人肯坐首席,居中那张太师椅便任其空着。左首是嵩山派的“仙鹤手”陆柏,右首是丐帮副帮主张金鳌,而南少林的苦泉禅师则紧挨着张金鳌坐下。剩下闻家几名长老,都一起坐了下来。至于那几名锦衣卫,却是单独开了一座,并不与这些武林群豪分坐一处。

    闻家大长老闻启修,一身华服,从后面转了出来,见到堂下满满当当都坐满了人,不由哈哈一笑,志得意满,又抱拳团团一揖,群雄都站起还礼。他举起手中酒杯道:“今日诸位武林同道前来捧场,当真是我脸上有光,来,我先敬诸位一杯!”

    他运起内力,声音传出老远,这一手功夫也显得他功力极为深厚。他话音刚落,下面就轰然叫响,一众群豪纷纷举杯,大声喧哗,纷纷祝贺。

    等到众人都酒过一巡,闻启修又举起杯子,四周行了个礼,笑道:“今日,便是我棋仙派在衢州的正式创派之日,诸位武林同道来捧场,闻某当真是多谢了。”

    在场的武林群豪听到这话,虽然心思各异,但脸上全都露出一副恭喜的模样来,纷纷都起身道贺。

    衢州乃是连接浙江、福建、江西、安徽四省的要冲之地,在这个地界上开宗立派,自然会有诸多的利益纠纷。

    像在坐的龙游帮、海沙帮,他们都是浙西地界上有数的帮派,可如今又有一个棋仙派创立,势必会涉及到一些利益洗牌,自然是心中老大不乐意。

    只不过闻家五老各个武功高强,龙游帮的赵帮主、海沙帮的潘帮主,都自认不如。

    要知道,这江湖上倚靠的还是个人武力,可谓谁的拳头大,谁的声音就响。更不用说,如今还有嵩山派、丐帮、南少林的高手前来捧场。如此一来,这两位帮主也只能强作欢颜,口不对心的到起贺来。

    这时,闻家二长老闻启年也站起身来,高喝道:“吉时已到,棋仙派开派大典正式开始!”只听得门外砰砰砰放了三声铳,跟着砰啪、砰啪地连放了八响大爆竹。在后厅、花厅坐席的一众后辈子弟,都拥到大厅来瞧热闹。

    又有弟子将香案摆好,闻启修整了整衣冠,上前几步,对着堂中摆好的一副看似其祖师模样的画像,便要点香叩拜。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进来一阵噪杂声,闻启修眉头不仅一皱,就要开口呵斥。

    忽的,只见大门口一下涌进数人。

    闻启修脸色凝重,抬眼看去,瞳孔微缩,心中又猛地一跳。

    为首的是一个年轻剑客,他自然是认识的,这不就是当日在夏府,数招就将他随身拐杖给夺了去的那小子吗!

    而和这年轻剑客身后落后一个身位的人,更是让闻启修悚然一惊,这人竟然也是一名锦衣卫!

    他不由朝身旁的锦衣卫百户陈时鸣望去,后者也是一脸惊愕,只听见陈时鸣脱口道:“丁千户,你怎会来此?”

    闻启修心中登时一沉,这来的竟然是一个锦衣卫千户?!

    不仅是他,在场所有武林群豪全都是大惊失色,有沉不住气的已经纷纷站起身来,也就是主桌上的嵩山派陆柏、南少林苦泉禅师、丐帮张金鳌纹丝不动,只不过他们也是脸色有些凝重,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只听见那被唤做丁千户的锦衣卫哈哈一笑,脸上又突然沉了下来,指着陈时鸣厉声喝道:“陈时鸣,你身为锦衣卫中人,竟然和这等江湖匪寇混在一起!看我不扒了你这身皮,让你也尝尝锦衣卫家法的滋味!“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这丁千户竟然进来后丝毫不给面子,也无任何转圜余地,直接就给盖棺定论,一顶大帽子扣了过去!

    什么叫江湖匪寇!这说的是谁!

    在场的这一众武林群豪,个个底子可都谓不干不净,众人心中是即惊又怒,不少人已经将手按上了兵器。

    陈时鸣又惊又怒,嘴巴也有些发苦,这丁千户名叫丁成虎,人称“丁老虎”,虽然这几年来不被厂公待见,被贬到了南京,但是他却不敢小觑,不仅是这丁老虎在锦衣卫内人脉颇广,也因为他如今是领了南镇抚司的副指挥一职!管的就是锦衣卫内部整肃,这如何让陈时鸣心中不惊。

    他小跑上来,低眉顺眼拱手道:“丁千户,不知你大驾光临,在下实在惶恐,只不知你口里说的这江湖匪寇意欲何止,在下出京办事,却是领了皇上和厂公之命,这等攀诬,恕在下不敢苟同。”

    他这话说的虽然看似放低了身段,其实不软不硬,暗顶了回去。

    要知道他在厂卫内也不是没靠山的,而且他本身在刘公公面前也是挂上号的人,对丁成虎这番说辞虽然心中有些发憷,但也不是特别惧怕。

    丁成虎看着他,嘿嘿冷笑几声,却没回话,忽的转头对着旁边那位年轻公子赔笑道:“请公子说话。”

    说完,他便向后退了几步,看似眼神闪烁,低眉顺眼。

    场内众人见到这一个堂堂锦衣卫千户,竟然对一个少年公子如此恭敬,顿时一阵哗然,众人交头接耳,眼神投来都不免有些异样。

    只是丁千户退到一旁,心里却是冷笑连连,丝毫不觉有什么不对,对这些异样眼神全都坦然受了。

第144章 大破嵩山派,就在今日!

    丁成虎他之前在北京的时候,无意间恶了厂公,结果被调到了南镇抚司,当了个闲置的千户,过了一阵,又被灰溜溜的赶到了南京,这回是真的彻底凉凉了。

    要不是他祖辈上还有些底蕴,估计千户这层皮也保不住了!

    他这两年在南京待得那是煎熬之极,郁郁不得志,手下本来还有的一点人手,也渐渐一点一点被蚕食了个干净。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经常从睡梦中惊醒,就生怕厂公又一纸命令,直接将自己给砍了头。

    可万万没想到,这次……这次他竟然接到了钦差行辕顾元昌,顾大人的行文,令他前来金华配合查案!

    丁成虎这可是又惊又喜,什么叫配合查案?谁是主?谁是次?他瞬间就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反正现在已经恶了厂公,只要厂公在一日,自己就不可能再回北京,倒不如和名震天下的顾元昌交个好,如此一来以后还有个退路。

    若是顾元昌日后的上表之中,能对自己夸奖几句,那可是简在帝心,重新起复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更不用说,他看到了严三星的口供之后,对这一行更是信心大增!

    无论是震动朝堂的金华府库银失窃一案,还是陈时鸣这个蠢货被人卖了还不知,这两件都是唾手可得的大功劳。

    想到这里,丁千户眼中更是热切,望向身前的年轻剑客。这幅模样,和他的绰号“丁老虎”却已然是毫无关系,这哪里还是什么人见人怕的丁老虎,就算温顺的小猫也不过如此吧!

    这位年轻剑客,不消说,自然就是顾少游了。

    如今堂中所有人的目光齐聚到他身上,除了陈时鸣和闻启修两人的心在不断往下沉以外,所有人的心中都是充满好奇,也不知这年轻公子哥是什么来头,竟然能让堂堂锦衣卫千户如此恭顺。

    顾少游被这许多目光紧紧盯着,却是丝毫不惧,他好整以暇,上前一步,对着闻启修喝道:“闻启修,你的事已经发了,不要再有侥幸之心!若你肯乖乖束手就擒,我也不想多开杀戒,你可要好自为之!”

    闻启修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顾少游的身份,他后来已经打探过了,原本他还抱着一丝希望,就算是顾元昌巡按浙江又如何,就算是顾元昌的儿子来保住夏家又如何!他自信没有半点把柄落在外面,自然不惧。

    可如今,人家都已经打上门了,也不知这事情他知道了多少!

    他心中惴惴,但也不想坐以待毙,眼珠一转,忽的转头,对着堂上坐的陆柏一拱手道:“陆大侠,此人乃是华山派弟子,如今这华山派之人勾连锦衣卫,竟然欺上门来,妄图诬陷于我等江湖人士,陆大侠可要给我们主持公道啊!”

    这话说的也是极为无耻,明明是他自己和锦衣卫百户陈时鸣明目张胆的勾搭在一起,他却不提。

    顾少游仿佛是听到世间最好笑的事情一般,不仅气极反笑,指着闻启修道:“你这老贼,好不要脸,严三星已经把你的事都招供了,你们闻家可是这金华府库银失窃的案子的主谋!若是再不束手就擒,别怪我无情。”

    陆柏端坐在椅子上,眼中光芒闪动,当听到闻启修说这是华山弟子的时候,他心中也是猛地一跳。

    只是这什么金华府库银失窃的案子,他却并无耳闻,一时之间竟有些拿不准主意。

    闻启修见到陆柏犹豫,又出言大喊道:“顾少游,五岳剑派的长辈在这里,轮得到你如此嚣张吗?莫非你们华山派已经彻底投靠朝廷,脱离五岳剑派不成?难道你就如此不顾江湖道义了吗。”

    他这话,一半说给顾少游听,另一半是说给陆柏听的,此言一出,陆柏倒是有些坐不住了。

    他轻咳一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场中,背着手对顾少游道:“你可是岳师兄的弟子?”

    顾少游看他这幅做派,心中就有几分不喜,又是一个倚老卖老的,就你们嵩山派什么德行,你难道不知道吗。不过问话也不好不答,当下便冷然道:“不错。”

    陆柏森然道:“五岳剑派同气连枝,你如今却勾连官府,对武林同道下手,岳师兄平日是怎么教导你的?”他声音到了后面,愈发狠厉。

    顾少游听了这义正言辞的话语,不由微微一愣,忽的又放声大笑,他今天本来就是要做下大事,立起威名。如今更是将内功运到极致,内力激荡之下,笑声仿佛犹如滚滚雷霆一般,在整个厅堂内轰然炸响。

    这手功夫一露,堂中群豪纷纷色变,就连一直端坐在上首的南少林的苦泉和尚,也变了脸色,和旁边丐帮副帮主张金鳌对视一眼,念了声阿弥陀佛,意有所指道:“华山派如今竟然有这等年轻弟子,看来这岳先生的蛰伏果然是不同凡响啊。”

    张金鳌脸皮微微抽动,挤出一个笑容道:“是极是极。”

    而就在顾少游对面的陆柏,受到这笑声的冲击更大,被这气浪猛地一冲,他脚步不由往后退了一步,身上袖袍鼓荡,显然已运起了气功来抗衡。

    陆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显然被一个小辈给逼退一步,让他升起一股羞恼之意,怒喝道:“顾少游,你意欲何为。”

    顾少游停下笑声,冷冷看着他道:“嘿嘿,嵩山派好大面子,竟然连朝廷钦犯也敢包庇,陆师伯,我敬你一分,你可不要不识好歹。”

    “否则,便是嵩山派也不免要粉身碎骨!”

    嵩山派不管如何,都是横在华山大兴面前最大的一块石头,不管是什么时候总要撕破脸皮,所以顾少游倒是对得罪他们毫无心理压力。

    听了这话,陆柏不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本以为凭借自己的面子,顾少游至少会恭恭敬敬上前说话,可没想到眼前这小子竟然如此可恶,完全不给自己台阶下,他如今心中已是怒极,也顾不上这次下山之前师兄的叮嘱,口中怪叫一声,喝道:“小子找死!”

    这话才说完,就见他猛地一个踏步,纵身而起,惊人的掌风气劲,向着顾少游压顶而至。

    陆柏号称“仙鹤手”,这大半武功自然都在手上,这一下含怒出手,竟似不留丝毫余地,向着顾少游头顶猛地拍去。

    众人只觉场上仿佛顿时一暗,生出日月无光的感觉来,都纷纷心惊,知道这是陆柏内功惊人,内力运转之下,撕裂了空气,带出了一丝异象。

    “这嵩山派的赫赫威名,果然不同凡响。”这句话几乎同时在许多人心中升起。

    旁边丁成虎见到这一道凛冽的掌风袭来,只觉浑身皮肤登时升起一股刺痛,心中大惊,不由蹬蹬瞪后退数步,脱口道:“公子小心!”

    丁成虎只不过是被掌风余劲带到,就已如此不堪,身在其中的顾少游,承受的压力自然更大。

    陆柏的狂劲掌风,冰寒似雪,将他完全笼罩其中,根本无从躲闪,剩下只有凭真功夫硬拼一途。

    “锵”的一声,只见一道璀璨的剑光冲霄而起,凛冽的剑气仿佛将整个大厅的屋顶都掀飞出去一般!

    无边剑气,像倒灌的瀑布,又像坠落的流星,将陆柏裹在其中。

    陆柏心中登时大惊,刚才的一掌竟被这剑气直接冲溃,他甚至生出一丝古怪想法,这等凌冽的剑势,就算掌门师兄亲至,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岁暮天寒白芒横空,剑光烁闪,连环十多剑,又快又狠,每剑均令陆柏不得不全神应付,每剑均是朴实古拙,偏又有空山灵雨、轻盈飘逸的感觉。且招招均针对陆柏的身形变化,似是把他看通看透,以陆柏的武功,应付起来竟然吃力异常!

    这几剑有如怒潮急浪冲击,任你是什么巨石,仿佛都要在下一刻被摧毁一般。

    两道人影飞快移动、交错,又转瞬分了开来。

    只见陆柏满脸惊容,右手还在微微颤抖,又见他的肩膀上的慢慢渗出了一丝一丝的红色来,刚才这几剑他毕竟还是没有完全挡住,手臂上仍旧被擦了一剑。

    他脸上一阵抽动,声音又怒又惊,大声喝道:“你,你这是什么剑法!”

    顾少游有心立威,虽然不能取他性命,但又岂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他冷然一笑道:“陆师伯,刚才你打我一掌,那你倒是看看我这一拳如何!”

    “要知道我华山派拳剑双绝,又岂容宵小诋毁!”

    一声厉喝,顾少游猛然一拳击出,正是华山派赫赫有名的“破玉拳”。

    气劲漫空,呼啸连连,似拙实巧,却又霸气狂放。

    陆柏脸上青气大盛,心中已然是怒极,刚才那几剑他无从招架,更看不破顾少游剑法的根脚,可是如今见到顾少游竟然还剑入鞘,只用拳法迎上来,他牙关紧咬,蹦出几个字道:“你!找!死!”

    他如今已是升起了无边杀意,誓要将这华山派的后起之秀毙与掌下。

    他也顾不上肩膀上的伤势,也是一掌迎了上去。“轰”的一声,在两人的拳头之间炸响。

    陆柏心中顿时一沉,只觉顾少游的拳风忽变,竟突然从阳刚变为阴柔,由灼热转为冰寒,如此诡异的变化,他心中不由大惊。

    他只觉两团高度凝固集中的真气,随着顾少游的拳劲吐出,竟然击在他身前时突然由分而合,二变为一,且改变了少许角度,流星般向着他的胸口印去。

    这还是第一次顾少游用神照功的内力来催动破玉拳,别说是陆柏,就算是左冷禅亲至,也想不出世间竟然有如此怪异的拳招。

    陆柏心欲闪避时,蓦地发现顾少游的拳劲中又暗含奇异的黏劲,假若闪避,对方便会受气机牵引,不但势道加强,还会锲而不舍,直至遇有宣泄的对象。

    陆柏奋力变招,掌上的内力更是催动到了极致,头顶上渐渐出现一道白气,“砰”的一声,两人拳劲又猛地击在一起。

    “蹬蹬瞪”,陆柏身子踉跄,猛的后退数步,身后的桌子、椅子直接被他撞的粉碎。

    他身后的苦泉禅师见了,脸色不禁变了数变,情知陆柏这是已经控制不住劲力,赶忙上前一步,手掌划出一道弧线,轻轻将陆柏接住,“砰”的一声,陆柏瘫坐倒在椅子上,倒是避免了受辱。

    “呼……”,顾少游也没追赶,站立原地,缓缓从口中吐出一口长气,这道白气聚而不散,许久才慢慢隐去,更显的他如今内功深厚。

    陆柏只觉双手经脉剧烈疼痛,仿佛有数道属性各异的真气侵入其中,他心中不仅大骇,本还想站起身来,可又哪里发的出力。

    他喘了几口气,看向顾少游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刚才的那份轻视和居高临下,现在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恐惧和惊骇莫名。

    “你,你这是华山派的破玉拳?不,不是,你这到底是什么功夫?”陆柏强撑起一口气,厉声喝道。

    顾少游嘿嘿冷笑一声,道:“我华山派武功博大精深,这其中的精深微妙,又岂是你这般井底之蛙能懂的。”

    他也是打的爽快了,刚才还有的一点客气也不要了,直接将陆柏斥为了一个井底之蛙。

    陆柏闻言,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突然“哇”的一口鲜血喷出,他旁边的苦泉禅师赶忙道:“陆大侠,请先闭目疗伤,贫僧且助你一臂之力。”说罢,他将手臂抵在陆柏后心,一道精纯的内力缓缓递了过去。

    陆柏惨然一笑,还想说话,可双臂和丹田传来的剧痛,又让他不得不盘膝坐下,闭上双眼开始缓缓运起功来。

    场上众人一片肃静,所有人都被刚才这一场精彩绝伦的比斗所震慑,呆立当场。

    在群豪心中,陆柏已然是这天下有数的一等一的高手了,可竟然在这华山派后辈的手里还走不过十招!

    到底是嵩山派这几年的威名太水?还是这华山派的武功太高?

    一时之间,这两种念头在众人脑海中升起,在场群豪不由都觉得眼前这一幕是如此荒谬,竟无人敢发出一声。

第145章 闻家五行阵的绝唱!

    闻启修瞪圆双眼,浑身发抖,似完全没想到会是这般结局,剩下的闻家四兄弟如今都已聚在了他身边,他缓缓回头,眼神在几个兄弟脸上看过,只见人人都脸上带着惊惧,心中不由一片冰凉。

    忽的,他猛然大喝道:“都散开,走!”

    话音刚落,他身影猛地一动就往旁边窗户处直冲而去,几声巨响传来,挡在他面前的桌子椅子被他击的粉碎。

    忽的,他只觉眼前人影一闪,只见一个人挡在了他面前,说也不说,一道凌厉的刀光就朝着他当头砍下。

    闻启修心中大惊,赶忙望去,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眼前的竟是雁荡派的掌门姜左堂!

    他手上的拐杖已经重新换了一根,叮叮当当,他奋力抵挡,虽然将眼前这刀光尽数破去,可是去势已经被阻,又哪里能冲的出去了。

    闻启修又惊又怒,喝道:“姜掌门,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阻我!”

    姜左堂嘿然一笑,还未答话,忽的门外传来“嘭嘭嘭”的几声巨响,又见四条人影倒冲而回,正是闻家的另外四人。

    只见这四人俱是仓皇失措,身上衣服被炸裂了数道口子,虽然并未受伤,但仍旧显得极为狼狈不堪。

    “大哥,外面埋伏了许多火枪兵,我们冲不出去啊!”闻家老五闻启北惊慌失措的大声喊道。

    闻启修一脸惨然,几人互视一眼,心中升起的只有无尽绝望。

    场内的群豪听了这话,也尽皆哗然,有人急忙站起身来往门外望去。

    只见外面整整齐齐站了一圈士兵,一个个都神态肃穆,手上不少都拿着火枪,外面还有影影绰绰不知道多少兵丁在藏着。

    又有一阵喧哗、叫喊声、哭闹声,隐隐约约从后院传来,院子中不少身穿飞鱼袍的锦衣卫正在不断走动,大声呼喝。

    这竟然是锦衣卫直接上门抄家了。

    顾少游见到诸人脸上的惊慌失措,不仅晒然一笑,他运起内力,大声喝道:“诸位勿惊,此次朝廷缉拿要犯,只为闻家堡之人而来,其余人等一概无究!”

    这话一出,场内群豪的脸色才渐渐平息下来一些,只是还有人嚷嚷:“你说的可做的了准?”

    顾少游又喝道:“此间事,一切以江湖规矩为准,不会伤及无辜!我华山派在此行事,也请诸位多多担待一二!”

    旁边雁荡派的掌门姜左堂也趁机高喊道:“顾公子助朝廷捉拿钦犯,首恶只为闻家堡之人,诸位不必惊慌!”

    如此一来,相当于是华山派加雁荡派联合背书,要是放在以前,华山派弟子来到这浙江地界,众人只会嗤之以鼻,哪里还会放在眼里,甚至说的话可能还不如雁荡派管用。

    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顾少游刚才显露出来的武功,已经大大震慑住了场上群豪,大家纷纷道:“华山派也是名门正派,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显然,“华山派”这三个字,已然没有人敢去轻晦了。

    顾少游见到姜左堂带着一众雁荡派弟子,奔走在场内,要么将闻家弟子控制起来,要么出言好生劝慰一些情绪不稳的人,甚至还不断有雁荡派的交好之人,也加入进来帮忙控制场面。

    而锦衣卫百户陈时鸣,也早就被丁成虎给带人捆了起来。

    如此一来,场上便只剩下了闻家五老这孤零零的身影了。

    闻启修情知今日已经大势已去,惨然长叹,忽的又指着顾少游道:“你刚才说要依江湖规矩,好,那我们兄弟五人就来会会你,若是你输了又如何!”

    顾少游眼光微转,轻蔑一笑道:“好,我就来会会你们闻家堡的五行阵!若是我输了,嘿嘿,就放你们一条生路又如何。”

    他身边的丁成虎,如今眼观鼻,鼻观心,神态恭敬,显然毫无反驳之意。

    闻家五老互相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戾色,齐齐吼道:“今日之事,就在此刻!”

    五条人影纷纷一动,直接将顾少游围在了当中。

    顾少游身影纹丝不动,负手而立,眼神中闪动光芒,只看着这五人的身影交错,猛地刀剑相错,攻了过来!

    温氏五兄弟知道顾少游乃是平生之劲敌,又哪里敢留手,怪叫一声,闻启年和闻启江两人同时扑上,大叫道:“想要我们的命,可没那么容易!”

    顾少游见两人来势猛恶,怡然不惧,双目射出森冷的光芒,凝起强猛无俦的气势,长剑都不拔出,只用两手闪电劈出,冰寒的杀气潮涌而至,在敌人攻至前已使他们感到肌肤生痛,呼吸困难,登时志气被夺,施展不出真正的本领。

    这回他却是又换了功夫,改用了更适合群战的混元掌应敌。

    闻启年和闻启江一招打出,见无法奏效,也不停留,两人早已退开,闻启修一振拐杖,横扫而来,闻启声手上则是一把大砍刀,当头砍下。

    顾少游第一次陷在阵法之中,有心探探其中之秘,数招拆解之后,心中也有些啧啧称奇。

    只见闻氏兄弟如穿花蝴蝶般乱转。有时一人作势欲踢,岂知突然往旁让开,他身后一人猛然发拳打到;有时一人双手合抱,意欲肉搏,他往后面退避,后心刚好有脚踢到,凑得再合拍也没有。招数之间可谓变化无穷,精妙至极。

    这闻氏兄弟此去彼来,你挡我击,五个人就如数十人般源源而上。打到酣处,只见六条人影往来飞舞,有时顾少游突出包围,但五人如影随形,立即裹上。

    只不过,身在其中,闻启修却是越打越心惊!

    这五行阵乃是闻家的祖传之秘,几兄弟合力之后,威力陡增,就算是江湖之中第一流的高手来此,也不能毫发无损。

    可是如今,只见顾少游在这阵法内犹如闲庭信步,信手挥洒,将门户守的甚严,根本不露破绽。

    而最为可惧的是,顾少游掌法上传来的内劲,变化多端,又极为诡异,甚至几人的动作都不免慢了半拍,如此一来,又哪里还摸得到顾少游的衣角!

    就在闻氏兄弟越打越绝望的时候,顾少游忽的轻啸一声,长笑道:“看了半天,这阵法也不过尔尔,不如让你们见识下我的功夫罢!”

    说完,“锵”的一声,岁暮天寒那一抹惊人的青色又再次冲天而起,“铛铛铛”声响不断传来,五人手中的兵刃无一幸免的被顾少游以重手法劈中,两人兵器脱手,另一人被他起脚踢飞,闻启修手中的拐杖更是又被顾少游一把夺过,当做暗器激射而出。

    五人的阵法顿时变得溃不成军,四散退开。

    闻启声怪叫一声,眼中显出绝望疯狂,当头一刀疾劈下来,动作快逾电光石火,刀风如山,凌厉无比。

    只不过他自己空门大开,这一刀已用尽他的全身气力,对自己的防御却是不管不顾了。

    顾少游晒然一笑,长剑一晃,正好点在大环刀最不受力的点上,闻启声顿时如遇电噬,眼中露出不可思议之色,眼睁睁看着顾少游的长剑似慢实快,划过刀背,一剑刺入他的胸膛之中。

    闻启声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出,身子如短线的风筝一般,往后飞了出去,砰的一声砸在地上。

    闻启修大惊,猛地扑过去,一把将他扶住,悲声道:“老三!你没事吧?”

    顾少游好整以暇,嘿然道:“放心吧,我下手有分寸,不会要了他的命,你们的命自当交给朝廷,让朝廷来给你们定罪。”

    他虽然嘴里这么说,但其实心里早就发下狠来,这些人进去之后,不管还有什么手段,是别再想能活着出来了!

    闻启修见到闻启声虽然看起来浑身是血,十分骇人,但呼吸至少平稳,看起来的确没有性命之虞,这才轻舒了口气。

    这时,南少林的苦泉禅师站了起来,念了一声佛号,开口道:“顾施主,上天有好生之德,闻家上下数百口,定然有很多是不知情的,还有这闻家五位长老。”他顿了顿,眼光快速一扫,又道:“也不一定都是各个有罪吧?说不得也有无辜之人,不如只拿了闻家如今的族长回去便是,其他人便令他们禁足在家可好?”

    闻启修跌坐在地上,眼帘低垂,听了这话只是头微微抬了一抬,却也什么话都没说。

    可是顾少游却仿佛听到了天下最大的笑话一般,突然纵声大笑,指着苦泉禅师道:“无辜之人?禅师我敬你是一代高僧,可说出这等话来,却有些不知好歹了!”他的声音说到后面,变得越来越冷冽,杀气仿佛都要溢出一般。

    苦泉禅师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动容,显出一丝诧异,还未开口,又见顾少游一挥手,对着丁成虎道:“来!你念!”

    丁成虎不敢怠慢,更不敢对这呼来喝去生出任何怨怼之心,上前两步,恭敬道:“在下明白。”

    说完,他直起身子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卷轴,环视一圈,冷笑一声,将卷轴展开,大声念到:“三个月前,兰溪境内大石庄王家十余口人一夜毙命,经查,作案之人便是闻家五老!”

    “五个月前,龙游道上,一个商队二十多人,被人全部杀死,财货也被洗劫一空。这作案的,还是闻家五老。”

    “一年前,廿八都的李家,一家八口,被人杀的干干净净,这作案的,仍旧是闻家五老。”

    他语速极快,不断说道,直接追溯到了十多年前,丁成虎竟然说了半盏茶的功夫,林林总总,竟有十多起大案、血案都和闻家堡的人有关。

    说着,他扬了扬手中的卷宗,道:“这等血案,还有不少。闻启修,你们兄弟别以为案子做的天衣无缝,但这里面的人证、物证可都不少,各种证据都指向了你们闻家,这一宗宗的血案,今日只要将你们闻家上下的人全都抓起来,审上一审,总有人会吐露一二的。你说是也不是?”

    顾少游冷冷接口道:“闻启修,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以为你犯下了这么多滔天血案,当真能逃的过去?当真可笑之极。你们闻家堡上下,嘿嘿,没有一块砖,一片瓦是干净的!”

    “苦泉禅师,你觉得我说的对还是不对?”

    顾少游转过头来,盯着苦泉禅师,一字一顿道。

    苦泉禅师脸色不变,默然无语,看似平静如常,但是他手上的念珠竟被他捏碎了好几颗,他却仿佛丝毫不知,仍旧在捻动着念珠。

    这时,场中有人跳了出来,指着闻启修大骂道:“廿八都的李家,原来是你们闻家堡的人下的手?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表兄胸口中的那掌,原来是你们闻家的风雷掌,我竟一时没想到。哈哈,当真是天理昭昭,闻老贼你也有今天!”

    众人纷纷侧目,又有他的同伴上来将他扶了下去,只是这人破口大骂的声音仍旧回荡在屋内。

    群豪纷纷交头接耳,这时又有人忍不住,上来叱骂闻家诸人。

    原来这闻家所犯的罪行,遍布浙江、江西、福建,也亏的他们每次手尾都极为干净,又兼买通了各地官员,上下打点,敷衍了事,让这些案子都成了悬案。

    这些案子多亏了之前夏夫人交给顾少游的书册,再加上丁成虎这几日里,带了数十名锦衣卫、衙门中的老手,从各地故纸堆里给整理、甄别、汇总出来。这些案子本来就有许多疑点都指向了闻家堡,只不过被各种遮掩,又兼都是武林中人犯案,官府追查不易,便都放在那里变成了悬案。

    如今拿出来,丁成虎也有信心,这里提到的案子,十宗里至少有八九宗和闻家堡逃不开干系。

    他是越念,心中就越是畅怀,这一桩桩的功劳,仿佛都在向他招手。

    就算这是钦差行辕顾老大人的主功,那也至少有他大大的一块肉分不是?

    闻启修脸色一阵白一阵青,张了张嘴,想要分辨,可又哪里说的出口,他惨然一笑,忽的抬起手来就要往自己头顶拍落。

    (关于棋仙派、闻家的一些解释,我就放到作家的话里了,不在这里占字数)

第146章 正是要一剑西来,威压江南!

    可顾少游就在一旁一直盯着,哪里会如他所愿,一个箭步上前,手上连点,闻家五人纷纷委顿在地,再也翻不出什么浪花了。

    这时,外面有锦衣卫匆匆跑了进来,脸上带着喜色,一进门就对着丁成虎喊道:“千户大人,我们有发现!”

    丁成虎眼神一凝,快步上前,接过来几卷文书,那名锦衣卫道:“千户大人,这是我们在闻家暗室里发现的一个箱子取出来的,还有不少文书,我先拿了几卷给你看看。”

    丁成虎打开一看,越翻他的眼睛就越亮!

    闻家五老眼中却是都一起显出无比绝望的神色来。

    这文书里,竟然是记载了闻家这些年来和各个官府、势力的金钱来往。

    他匆匆看了一遍,便走到顾少游身边,递了过去,小声说了几句。

    顾少游粗粗一翻,心中也是冷笑不止,又瞟到丁成虎的满脸喜色,更是不由一阵无语。

    这些锦衣卫中人,可不管事大还是事小,他们是恨不得到处能攀起大案,涉案的人越多那就越好!

    按这文书里记载的,有不少官员都曾经收过闻家的钱财,再结合闻家犯下的罪行,这浙江官场恐怕是要来一场超级地震了。

    不过这些都留给自己父亲去烦恼吧,跟自己却没什么太大干系。

    顾少游一边翻着,一边心里想到。忽的,他手上动作一停,眼神微眯,只见那文书上赫然写着:“丙午日,向南少林敬献五千银两,若干布匹等物。”

    他急忙翻动文书,就这卷文书上,闻家向南少林进贡的财货记载就有三条,加起来足足有万数之多!

    他抬头望向苦泉禅师,脸上显出一丝奇异之色,原来如此!怪不得这贼和尚拼命帮闻家说好话,还亲自前来参加闻家的立派大典。

    要知道这位苦泉禅师在南少林中的地位可不低,他可是莆田少林掌门人天惠方丈的亲传弟子,说一句是下一代的掌门人也不为过,莆田少林派他过来,已足够显示出诚意和重视了。

    顾少游心中已有计较,又回头大喝一声道:“今日事情已了,诸位就先散了吧!”

    群豪听了这话,不由如释重负,这闻家堡如今已经被外面士卒给团团包围住,而且还有看上去颇为精锐的火枪兵和锦衣卫在虎视眈眈,说实话大家都是有些不想待了,可又不敢擅自离去,如今听到这话,马上就有人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陆柏现在运功了些时间,至少外表已经看不出异样,他也站起身来,往外走去。顾少游也没拦他,陆柏冷哼一声,两人擦肩而过。

    这时顾少游突然开口道:“大师,请留步。”

    陆柏一愣,回头看去,却是顾少游正站在苦泉禅师身前,苦泉禅师如今脸色是真的有些发苦,但又没法说不,只好双手合十道:“那贫僧就叨扰顾施主了。”

    陆柏冷哼一声,不再去看,袖袍一展,也往外而去。

    渐渐人都散了七七八八,这些人都有外面的锦衣卫在守着,一个个的验明正身,防止还有闻家堡的人混在里面。

    一时间,外面闹哄哄一片,可不管怎么样,这些江湖人士如今气势被夺,已无人敢去闹事。

    厅内,只剩下了顾少游和苦泉禅师两人。

    顾少游虚引一下,两人寻了个干净桌子围坐了下来。

    顾少游还未开口,苦泉禅师却率先开口,只见他脸上微微一笑,念了声阿弥陀佛,道:“顾少侠当真技艺惊人,看来华山派是要在顾少侠手里发扬光大了吧。”

    顾少游摆了摆手,正要谦虚几句,没想到苦泉禅师脸上笑意更甚,又道:“顾少侠自陕西来到这江南,今日这一战,可谓是一剑西来,威压江南!当真是少年出英雄啊!”

    这话说的就算以顾少游如今的脸皮,都不由抽动了一下,什么叫一剑西来,威压江南,果然是老实和尚一本正经的拍起马屁来才最为致命。

    顾少游看着苦泉和尚一脸正经,义正言辞的模样,不由一阵无语,刚才准备好的一通嘲讽、责问,竟仿佛都已说不出口了。

    顾少游深吸一口气,将手中文书递了过去,将脸板了起来,冷声道:“苦泉大师,先不说这些,你倒是看看这个,不知道贵派做何解释?”

    苦泉禅师脸色肃然,将文书接了过来,翻了几页,眉毛不由跳动了几下,好半晌才放下书册,苦笑道:“闻家这几年来,的确是给鄙寺敬献过一些财货,但是数量是否如这册子上所言,我却也不甚了解,需得回转寺内,问过执事长老方才可知。”

    顾少游见他避重就轻,不由冷笑一声道:“南少林乃是南方诸省武林之中执牛耳者,可没想到居然还会和闻家这种巨盗有所勾连,今日苦泉大师你出现在这里,不就能证明这点吗?又何必遮掩!”

    苦泉禅师沉默了一会儿,长叹一声道:“那以顾公子之见,该当如何?”

    顾少游站起身来,在屋内踱了几步,眼光中充满嘲讽之色道:“苦泉大师,我听人说,这南少林如今占有的田地、佃户可着实不少,这莆田、泉州等地都有大量民田投效在南少林门下,朝廷是白白损失了大批税银。”

    “我父亲这次奉旨巡按浙江、福建两地,这等霸占民田、民户之事,却是得好好查上一查啊!”

    顾少游转过身来,看着苦泉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这次苦泉和尚终于动容,他脸上显出不可思议之色,一脸愕然,眼中精芒一闪,沉声道:“顾公子,这等污蔑话语,可最好不要提的好!”

    顾少游冷冷道:“是与不是,我说了自然不算,钦差行辕过不了多久就会前往福建,到时候大师不如直接登门解释,只不过有没有人信我就不知了。”

    苦泉和尚脸色变了又变,好半晌才吐出一口浊气,涩声道:“那以公子之间,鄙寺该如何自处?”

    顾少游盯着他的眼睛,忽的放声大笑,道:“你们这些寺庙、和尚,不事生产,偏又贪婪成性,六根是一点都不清净,如今你等佛门积弊甚重,这次你以为你们逃的过去吗?”

    他这话说的杀气腾腾,又极为不客气,听的苦泉和尚心中怒意一阵升腾,只是良久之后,又只能化为一声长叹。

    苦泉心中也颇为无奈,南少林这百年来,的确是太过安逸,寺内良莠不齐,这些兼并土地、欺男霸女之事,也是没有少做。

    大批农田、农户投在南少林门下,可以逃避朝廷税收,这种事情豪门大户都在做,可若是朝廷真要查起来,那真是一地鸡毛。

    如今顾元昌要巡按福建,以他如今的名声,必然不会将南少林放在眼里,若是他真的有这等计划要拿南少林开刀,那这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苦泉越想越是心惊,他抬头看了看站在窗边眺望外面的顾少游,心知如今这道坎,闻家是没跨过去,那接下来就得轮到南少林了,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迈过去!

    而且刚才顾少游展露出来的武功,更是令他心惊,这等武功,就算他一人一剑直接打上山门,除了主持方丈,也不知有没有人能接的住。

    如此一来,这一文一武,全都将南少林压的死死的,看来这一关当真是不好过了。

    他心中念头百转,咬了咬牙,悄然行到顾少游身边,语带恭顺道:“顾公子,贫僧这次返回少林,必然将此事告知方丈,南少林名下的田地、房产,能退的则退,此事贫僧一定会给钦差行辕一个交代的。”

    顾少游看到眼前这毕恭毕敬,再也无半点骄矜之色的苦泉和尚,嘿嘿冷笑两声,摇头道:“不够,不够。”

    苦泉和尚闻言色变,缓缓直起身来,凝声道:“那以顾公子之间,鄙寺该如何自处?”

    顾少游哈哈一笑,也不回答,反而一把将苦泉袖袍拉住,道:“来,来,我们先坐下再说。”

    苦泉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坐了下来,又听顾少游道:“这些朝廷的事情,我哪里能插得上嘴,大师你这是为难我了。”

    就算苦泉是道行有成,如今心里也被弄的七上八下,坐下来刚想发问,顾少游又笑道:“我不过是一介江湖散人,刚才哪些话,都只是随口说说罢了,这些朝廷大事,自然有朝廷大员去操心,大师可莫怪。”

    苦泉眼角一抽,心道我若是信你这话,可真是有鬼了。

    果然,顾少游又道:“只不过,在下却有一桩疑难私事,一直想要请教南少林的高僧,不知大师可能为我解惑?”

    苦泉心里暗道一声“来了”,当下脸上也挤出一丝笑容,道:“不敢不敢,请顾公子直言便是。”

    顾少游嘿嘿一笑,脸上神色却渐渐冷了下来,道:“百年之前,莆田少林的红叶禅师,曾经从少林寺处得到过一本秘籍,便是如今大名鼎鼎的《葵花宝典》,这倒也罢了,可是当日我华山派两位师祖岳肃、蔡子峰,上莆田少林做客之时,竟然‘不小心’翻阅了这本秘籍。不知道这事,禅师可知情?”

    顾少游一边说,一边看着苦泉神色,他更是在‘不小心’三个字上重重加了一声。

    苦泉和尚脸上神色微微一变,有些不可思议的道:“顾公子,这等百年前的秘事,你是从何而知的?”

    顾少游心道一声果然,这和尚果然是知道一二,不愧是当今莆田少林方丈天惠禅师的亲传弟子,下一代掌门的预备役,对这些江湖旧事也是知道不少。

    顾少游又道:“此事之后,我华山两位前辈回去后,对各自看的内容却无法统一,反而充满争执,从此之后,华山派便分为了气、剑两宗,数十年前更是火并一场,导致华山派一蹶不振,从此元气大伤。”

    “还有,当年魔教不敢上少林来抢这葵花宝典,不,也可能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可是转头华山派得了葵花宝典的事,他们就知道了一清二楚!你说这怪不怪?!”

    顾少游越说声音越大,继续道:“如此一来,魔教两次攻入华山,不仅杀了五岳剑派许多高手,还顺便把葵花宝典给抢了去!”

    “苦泉大师,你来和我说说,这一石,到底是中了几鸟?我数来数去,竟有些数不清了!”

    苦泉越听心中越惊,不禁有些张口结舌。

    他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位少年公子,竟然对这等陈年旧事了如指掌,当下不由脱口道:“此事公子是听何人所言?”

    顾少游似笑非笑,脸上带了一抹嘲色,道:“听何人说的,又有什么关系?大师应当也知道我说的并非虚言吧。”

    苦泉和尚一阵沉默,良久才艰难道:“那公子你的意思是?”

    顾少游看着他的眼睛,身子往前倾了一些,一字一顿道:“这件事,导致了华山派的急速衰落,门内数十个高手,皆丧命与此。也导致了魔教两次攻华山,五岳剑派死了一大批高手,大师你们南少林不准备给我一个解释吗?”

    苦泉和尚脸上登时显出讶色,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一般,道:“什么解释?顾公子是否对鄙寺有何成见?贵派的气剑之争,贫僧也是心有唏嘘,可是此事和本寺又有何干?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至于魔教攻华山,那不是因为五岳剑派一直和魔教是死对头吗?这又干我们南少林何事!”

    顾少游刚刚故意如此说话,一边又将神照功的功力运到了极致,身上五识俱开,就是为了能在如今苦泉和尚心神动摇之时,探一探的虚实。

    见到他一力反驳,顾少游却也不失望,反而微微一笑,只是拿眼静静看着他。

    刚才苦泉和尚在说这话的时候,心神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失守,而这种神态、身体的细小变化,都被顾少游一一感知到了。

    果然!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这苦泉和尚心里必定是有些猫腻,刚才这番话说的绝对是不尽不实!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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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7649/ 第一时间欣赏笑傲诸天:决战武学之巅最新章节! 作者:洞天星月所写的《笑傲诸天:决战武学之巅》为转载作品,笑傲诸天:决战武学之巅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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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傲诸天:决战武学之巅介绍:
再看笑傲,收获良多,希望能和大家一起来重读这本隐喻小说,并重新进行情节推演。
本书基本不跟剧情,以原创为主,里面的各种脑洞我自己觉得还不错,也希望能得到你的喜欢。
前面写的还有点稚嫩,有一些微小毒点,后面保证越来越好。
…………
本书以笑傲为轴心,结合入数本金系小说,有侠客行、碧血剑、白马啸西风、连城诀、飞狐外传等等,算是这些小说的另类“前传”,其中的推演和脑洞全部原创,我自己写的很有意思,也希望得到你的认可!
本书所有一切推演全部基于原著,并不借鉴其他同人二创,对人物不会刻意去踩和捧,耐心往下看,可能你原来的疑惑都有答案。笑傲诸天:决战武学之巅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笑傲诸天:决战武学之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笑傲诸天:决战武学之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