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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族之武圣路明非全文阅读

作者:夏天单车和猫     龙族之武圣路明非txt下载     龙族之武圣路明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33 决死的苏茜和史努比师兄

    难怪在之前的按键中发现了奇怪的爪痕。

    他们还猜测这是千面向着死侍堕落的征兆,部分身体器官已经死侍化,比如体表长出鳞片以及双手异化为了利爪。

    其实根本不是。

    也难怪执行部以此为前提寻找千面始终无果。

    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错了。

    杀死四名执行部专员的,就是死侍。

    一些疑惑得以解决。

    但更多的疑惑涌上心头。

    为什么会是死侍?

    分析前面的按键不难看出,千面有着缜密的思维能力,就凭死侍那腐烂得果冻似的大脑,根本没有可能连续杀人还能逍遥法外。

    所以,难道千面还能操控死侍么?

    不是说死侍只会臣服于龙类么?

    另外,这些死侍又是从何而来?

    无数的念头出现在楚子航的脑海。

    如工作日华尔街股票交易所上那疯狂刷屏的数字。

    但楚子航并没有证券分析师那样充足的时间一一将之处理。

    因为,死侍来了。

    御神刀村雨在黑暗中划出一线烈阳般的灼芒。

    镜面般的刀身映出一双双的黄金瞳。

    楚子航双手握持,跨步突进,迎面撞上一头扑来的死侍,村雨的刀锋与死侍那畸形的利爪碰撞,迸溅出焊枪烧灼钢铁般的火星。

    那火星从两者交接处落下,纷纷扬扬飘飘荡荡,像是一条光的瀑布。

    楚子航与死侍对视。

    这是只可能出现于噩梦中的脸。

    黑色的骨头伸出体外,如百年老榕树的根须盘结扭曲,在漫长的进化历程中人类所得到的光滑皮肤和姣好面容,其一切所谓为美的标志也统统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如同硫磺浇脸所致的丑恶脸庞。

    就连雨果在巴黎圣母院中塑造的钟楼怪人,与楚子航此刻面对的死侍相比,估计也能称得上一句憨态可掬了。

    他们来了。

    楚子航想。

    男孩仿佛又听到了暴雨砸下的轰隆巨响。

    死侍,死侍。

    楚子航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

    但那双灼灼燃烧的黄金瞳已出卖了男孩此刻心情。

    楚子航踏步上前,狂潮般的力量从脚底向上传递,熊健的大腿和升降机般的腹部肌肉充分接收了这狂潮,又将之酝酿,增压,最终传输向楚子航的双臂。

    他斜斩。

    一条畸形的手臂洒着血高高抛起。

    死侍吃痛,发出奸细的长啸。

    楚子航换了口气。

    转身,抬刀。

    黑色的执行部制式风衣猎猎作响。

    他架住了死侍的攻击。

    但这还没完。

    更多,更多。

    更多的死侍如潮水般涌来。

    楚子航扫了眼。

    他看到,在这些扑来的怪物外围,还有一些死侍亮着黄金瞳,远远的眺望三人。

    他们就像是非洲草原上的狮群,楚子航三人就是被围猎的羚羊。

    地位稍低的狮子是马前卒,冲锋陷阵,消耗猎物的体力。

    而强大的狮子则会冷静观望,他们在暗暗的磨砺爪牙,等待猎物露出疲态,哪怕只是一丝一毫,老辣的狮子也能精准的抓住时机,将利爪送入猎物的心脏,然后渴饮胜利的血。

    不要以为死侍的脑子腐烂了他们就很好对付。

    他们只是不像人类。

    可别忘了,为什么会有死侍这种生物。

    杀戮欲望。

    他们是匍匐于龙类杀戮欲望下的生物。

    或许对于人类所遵循的规则,理智,思考。

    他们一窍不通。

    但再杀戮一道。

    在如何戏耍猎物,从杀戮中汲取快感,满足的法门。

    死侍再是清楚不过。

    并且,所有的死侍,都是血统跨过临界血线,也即龙血浓度超过五成的混血种。

    在场三人,包括楚子航在内,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混血种里的精英。

    但有哪个血统超过四城的么?

    或许只有楚子航。

    也或许他也没到。

    这么说吧,寻常的混血种,哪怕碰上一头死侍,单挑,结局也并不乐观。

    更何况,他们这,足有五十头以上的死侍。

    “坚持住!”

    苏茜在耳机另一边喊。

    “支援很快抵达!”

    “学妹啊。”

    史努比师兄抡起大剑,拍飞了一头扑向楚子航侧面的死侍。

    “快点吧,你学长我这老胳膊老腿的,真支持不住啊。”

    说着,他换上双手,高举大剑,又重重披下。

    那死侍竟被这男人一剑削去大半的身体。

    恶臭扑鼻的内脏撒了一地。

    师兄一个用力,拔出卡在死侍胯骨的大剑。

    他啧了声。

    “这骨头,可真他娘的硬!”

    “喂喂喂,太夸张了吧!”

    韩野一边狼狈的闪躲,一边冲史努比师兄喊。

    “你不是说那是道具么!”

    “谁家道具还能一刀一个死侍的啊!”

    史努比师兄抡圆了大剑,帮韩野拍飞了一头死侍。

    “大惊小怪。”

    他喘了口气。

    “谁说道具就不能砍死侍啦!”

    “星爷电影看过没啦。”

    “没头的枪还能戳死人呢!”

    韩野竖起大拇指。

    “厉害厉害!”

    可惜太黑。

    三人都点亮了黄金瞳,这才勉强能在黑暗中看见些许轮廓。

    史努比师兄和楚子航,两人一前一后,将韩野保护在内,一波又一波的打退来袭的死侍。

    也是因为过于黑暗,所以无人看见,师兄体表泛起青铜的色泽,纹理粗糙,质地坚硬。

    言灵:青铜御座。

    一旦开启此言灵,混血种便能获得庞大的力量,体表也会变成青铜的颜色,但时间一长,肌肉和骨骼便会因为狂暴的言灵而断裂,是一种能力和代价同样惊人的言灵。

    史努比师兄脸上是坚硬的神情,那把夸张的大剑在他手中却如同孩童拿着树枝,只不过孩童挥舞树枝最多打落路边的草叶,他却不同,大剑自身的重量裹挟青铜御座的增幅,无论横拍还是披斩,都能发挥出开碑裂石般的威能。

    说到底,在遇到那个女人前,他也是执行部的精英专员,施耐德教授的得意门生。

    “真惊人啊。”

    韩野说着。

    “那是,都跟你说了,我很强的好吧。”

    史努比师兄洋洋得意。

    他喉咙一动,咽下上涌的血。

    但体表青铜纹理渗出的血丝却是无暇擦去。

    青铜御座的代价已经开始显现。

    说到底,言灵终究是龙类的权柄。

    作为混血种的他们,尽管染指了言灵,却并未获得龙类至强的身躯。

    正如凡人试图接近太阳。

    只可能招来死亡,不做他想。

    除非。

    凡人也变成太阳。

    韩野叹了口气。

    “再怎么说我也不能光看着啊。”

    “也太说不过去了。”

    他低下头,垂眸,一张比寻常女生更好看的脸,显出了诸多复杂的情绪来。

    有憎恨,有痛苦,有忐忑,有坦然。

    他摘掉了手套。

    天啊!

    那是怎样的一双手!

    没有了指甲!

    取而代之的是钢铁般的利爪。

    至于皮肤,其上覆盖青色的鳞。

    最诡异的是,自指间到手腕,尽是这般丑陋的模样。

    就好像……

    就好像……

    就好像死侍一样!

    而到了腕部,又陡然变回了正常的白皙细腻的肌肤,如婴儿,像女孩。

    韩野哀伤的看着双手。

    他屈伸手指。

    青鳞和利爪泛出寒芒,如同哥特电影剪刀手爱德华里的主角,一个人在阁楼孤独的月光中坐到天明。

    ‘’你过来干嘛!

    史努比师兄注意到韩野冲来。

    他焦急的叫了声。

    “回来,不要命啦!”

    但还是晚了。

    韩野好似没听到般,迎面和一个死侍撞了满怀。

    师兄瞳孔一缩,但下一秒,想象中韩野倒飞而出的画面并未上演。

    惨叫的,是死侍。

    黑暗中。

    死侍那能和村雨碰撞,发出火星的鳞片。

    在接触到韩野的双手,或者说双爪后。

    竟如同皮革遇了硫酸般,升腾起白色的雾气,发出兹啦兹啦的声音,融化了。

    史努比师兄愣了下。

    “你这是……”

    “深血啦深血,很普通的言灵,别说你不知道。”

    韩野笑嘻嘻的说。

    “深血?”

    师兄嘀咕。

    “就没见过这么离谱的深血。”

    疑惑放一边,他挥舞着大剑,主要就是横拍,将一个个突袭的死侍拍飞。

    楚子航则负责收割,如手术刀般精准结束死侍的生命。

    如今加入了一个韩野,他能起到类似楚子航的作用,两个刺客,局势一下子打了开来。

    但三人身上的压力,不减反增。

    “那个,应该是我的错觉吧!”

    韩野说。

    “如果你指的是死侍越杀越多这件事的话。”

    师兄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萧索。

    “没错。”

    韩野额头密密麻麻都是冷汗。

    他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往常难得一见的死侍,在这里,居然就跟蚂蚁一样,怎么杀都杀不完。

    “这哪里是什么五十多头。”

    韩野叹气。

    “我看,都快有一百头了吧。”

    一百……

    苏茜戴着耳机,食指烦躁的敲击方向盘。

    “好了,一路顺风。”

    车窗外一身交警制服的男人拿着纸笔,对她点了点头。

    苏茜嗯了声,一踩油门,大货车呼啸而去。

    交警看了眼大货车的后备箱,啧啧两声。

    “怎么了?”

    同伴好奇的问。

    “那女孩真奇怪。”

    交警摸着下吧。

    “我还第一次见到,一个这么好看的人当货车司机的。”

    “你这就不对了吧。”

    同伴取笑他。

    “人姑娘靠本是挣钱,碍你啥事啦。”

    “谁规定好看的人都得去当模特明星,人都有选择职业的权利对不对。”

    “行行行!”

    交警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你厉害,你有道理,我错了还不行么!”

    同伴就得意洋洋的哼起歌来。

    “对了,那女孩运的什么,这载重可不轻啊。”

    “嗯?”

    交警奇怪的说。

    “我看了,一车厢都是钢筋。”

    “钢筋?”

    同伴也惊了。

    “运钢筋用那么好的车!”

    “嘿!还真头一回见!”

    在连续的挂断后,苏茜终于还是接了施耐德教授的通话申请。

    “回来!”

    一接通施耐德就在咆哮。

    “听到没!”

    “苏茜!”

    “我命令你回来!”

    女孩稳定的操控方向盘,面容冷静。

    只是她踩死了油门的狂野动作暴露了此刻的心情。

    “很抱歉,教授。”

    苏茜说。

    “会长需要支援。”

    “该死!”

    施耐德一拳头砸在了桌上。

    漏掉的气管和氧气瓶,发出呼哧呼哧的动静。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他呵斥。

    “我很清楚。”

    沉默片刻。

    “告诉我。”

    施耐德语气冰冷生硬。

    “你带了多少剑。”

    苏茜没有隐瞒。

    她如实汇报。

    “一个车厢。”

    “教授。”

    “我终于知道,一辆货车能装多少钢筋了。”

    苏茜轻轻的笑。

    通话另一头的施耐德却怎么也笑不出。

    如果不是时间来不及。

    他真想冲去中国,用他那氧气小车帮这位狮心会副会长清醒清醒。

    钢筋?

    呵。

    这哪里是什么钢筋!

    正确的称呼,应该如施耐德先前所说的那般。

    剑。

    或许在正常人手中,真的只是普通的钢筋。

    但苏茜,可不是正常人。以她的言灵,操控磁力,再普通的钢筋,落在这个女孩的手里,都能表现出堪比蜀山剑仙一般的威能。

    千里之外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般轻而易举。

    当然,苏茜的领域可没有千里那么庞大。

    但经她手磁化的钢筋,的确能表现出类似飞剑的威能真实不假。

    楚子航是杀胚中的杀胚,是一台绝对的暴力机器,这几乎已是卡塞尔学生的共识。

    也有个别阶级足够的师生了解楚子航的言灵,那种高危且强大的威能,更加坐实了其杀胚的名声。

    但,鲜少人知,那个跟随在楚子航身后,站在男孩的影子里默不作声的秘书小姐,其本质乃是一个比起楚子航更恐怖的杀戮机器。

    这么形容吧。

    如果说楚子航是一把无物不斩的剑。

    苏茜就是东风导弹。

    她的言灵,太过恐怖。

    尤其是在这个禁止热武器的国家。

    苏茜的价值更是指数型提升。

    无需卡塞尔费尽心思运来枪支弹药。

    苏茜一人足以。。

    而她所需要的,只是随处可见的钢筋。

    “我如果没记错的话。”

    施耐德没有他的学生要去大杀四方的豪情。

    他的语气更像是目睹一个义无反顾冲向悬崖的傻子。

    “上一次的言灵报告里,你所能操控的飞剑上限是,八。”

    “嗯。”

    苏茜给出肯定的回答。

    “很高兴我们的预备斩首者还记得她的能力上限。”

    施耐德语气低沉。

    说是预备斩首者,其实并没有错,这是在卡塞尔中也只有不到五人才了解的机密,苏茜不同于楚子航,后者是阳光下的英雄,而苏茜,她是密党真正的利刃。

    “那么,我们亲爱的预备斩首者小姐想必也应该还记得,一旦你御使的剑超过上限,会有什么后果。”

    “我会死。”

    苏茜说。

    像是陈述早晨吃了牛奶配吐司那般平静。

    “我以为你忘了。”

    施耐德说。

    “你那一车厢的剑,在杀死死侍的同时,也会葬送你自己的生命。”

    “所以,回来吧。”

    “相信楚子航。”

    “他能做到的,就像前面的几次任务一样,九死一生,遍体鳞伤,死神都在病房门口的长椅上抽烟了,那孩子也能一刀披开死神,活下来。”

    “教授。”

    苏茜说。

    “死侍有一百头。”

    之后是更长久的沉默。

    没有人能比执行部的人更了解死侍。

    他们清楚这种混血种堕落的生物究竟多么恐怖。

    在纯血龙类难觅踪迹几乎已成传说的如今。

    每年给执行部的专员们带来最大威胁的,正是死侍。

    论智慧,论血统,论科技。

    散兵游勇的危险混血种又怎能与执行部的精英们相提并论。

    但死侍不同。

    每一头死侍,都是血统越过临界血线的混血种。

    甚至。

    其中就有他们执行部曾经的精英。

    哪怕堕落的他们已丧失了使用言灵的权能。

    但那接近龙类的强悍躯体,足以令A级以下的专员们绝望。

    更何况,正如苏茜所说。

    楚子航他们面对的死侍。

    有一百头。

    这已经不是绝望不绝望的事情了。

    这就是绝望本身。

    “那你再想想,苏茜。”

    施耐德还没有放弃。

    “就算你赶到了。”

    他说。

    “来得及么?”

    他是执行部部长,是所有混血种精英的长官,也是将军。

    心慈手软的人不可能当好一个将军。

    哪怕是对于自己最看好的弟子。

    以及曾经最看好的弟子。

    假如这两人已宣告无救。

    至少,他要保下另一个满脑子想着赴死的预备斩首者。

    执行部无法再次同时失去英雄和斩首者了。

    这样的灾难有过一次已经足够。

    “来得及的,教授。”

    苏茜说。

    “要么我救出会长。”

    “要么让死侍给他陪葬。”

    她温柔的笑了。

    “无论哪个,都来得及。”

    施耐德不说话了。

    他无力的瘫坐在了椅子里。

    “见鬼。”

    他低低的说。

    声音轻的像是叹息。

    这叹息里还有格陵兰海冰冷的风。

    “我早就应该看出来的。”

    “你和楚子航。”

    这个男人又是叹气。

    “我就不应该把你们分到一组行动。”

    “看来,除了下水作业外,以后执行部的所有任务,都要禁止情侣一队了。”

    “不是的,教授。”

    苏茜轻轻的说。

    “我们没有在一起。”

    “呵。”

    女孩大概是听出了男人笑声中的嘲讽。

    她便微笑着说。

    “我喜欢他。”

    “与他无关。”

    “这样啊。”

    施耐德的语气听起来像是深夜电台的情感节目主持人。

    “表白失败了么,那孩子没接受?”

    “不,我没表白。”

    施耐德来了兴趣。

    “哦,没表白。”

    他语重心长。

    “可如果没表白的话。”

    “你这,大概连殉情也算不上了。”

    “没想到执行部部长也会说这种话。”

    苏茜调侃。

    她距离烂尾楼越来越近了。

    生命也开始了倒计时。

    “别看我现在这个样子。”

    施耐德笑说。

    “六七年前,我也是热爱着红酒与玫瑰的男人啊。”

    “那时的教授一定很迷人。”

    此时苏茜和施耐德的对话,听起来就像是陷入青春期爱情烦恼的小女孩和她那慈祥的外祖父聊天,外祖父说起自己年轻时的往事,两个人就轻松的笑起来。

    可见鬼。

    哪里是什么青春期的爱情烦恼。

    这小女孩正带了一车厢的剑把油门踩到底赶去赴死。

    是死啊。

    “有机会的话,回来给你看看我以前的照片。”

    施耐德用外祖父拿着糖果哄小孩的语气说。

    “我敢说,一点儿也不必楚子航差。”

    “真的啊。”

    苏茜像是那个见到糖果就惊喜的笑起来的小女孩。

    很快的,她的笑又轻下来,变成淡淡的了。

    “真可惜啊,我大概是没机会了。”

    “是啊。”

    施耐德说。

    “真可惜啊。”

    他有点想喝酒了。

    已经有六年,还是七年了,他滴酒未进。

    好想醉一场。

    “我的祖国有一些死后世界的习俗。”

    苏茜说。

    “教授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把照片烧给我。”

    “死亡么?”

    施耐德喃喃。

    “死亡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呢?”

    “会很冷吧。”

    “师弟啊,你问问!”

    史努比师兄,哦现在大概已经不能这样称呼他了。

    那身憨态可掬的白色狗狗睡衣,已被撕成了条状的乞丐装束,还浸透了死侍和自己的血,这边一个洞,那边一个洞,好不凄惨。

    又打退了一波死侍潮。

    师兄拄着大剑吐着舌头喘气。

    他们三人被死侍群团团围困,战斗到此,无论师兄韩野还是楚子航,都已经精疲力竭。

    死侍,还有三十多头。

    若非这些怪物抱着戏耍猎物的架势,恐怕楚子航等人早已战死。

    “那个我们学妹说的支援,还有多久到啊?”

    “苏茜。”

    楚子航的声音也难掩虚弱。

    “请再坚持一下,还要十分钟。”

    师兄仰天长叹。

    “十分钟啊!”

    叹完,又想到什么,他赶紧去看韩野。

    “那个,兄弟啊,你刚才那一招,还能不能再来几下!”

    韩野翻了番眼皮。

    他知道这个男人说的是什么。

    那是他用上了武道劲力的一拳。

    当时情况万分火急,三人的阵型摇摇欲坠,一头强大的死侍突然加入战局,师兄还没反应过来,差点就被抓出了心脏。

    韩野着急之下,便用了劲力,以远超先前的速度赶至师兄身侧,一拳轰爆了那死侍的头颅。

    可惜,他刚修出劲力不久,如何使用也没经验,一下子全部倾泻而出,强则强咦,体内却顿时空空荡荡,一两分钟才算缓了过来。

    “还想再来?”

    韩野摆摆手。

    “干脆杀了我得了。”

    说道这里他就叹气。

    ‘’要是我那路兄弟在就好咯,他那么厉害,这些死侍肯定不够他杀的。

    这么强啊。“”

    师兄惊叹。

    死侍又来了。

    楚子航握住村雨。

    大滴大滴的汗水顺着发丝滑落。

    有的流到脖颈,又和猩红的血混在一起。

    要用那个么?

    他想。

    以这双永不熄灭的黄金瞳为代价换来的力量。

    自从第一次在狮心会的记录是总结出了那个禁忌的技术后。

    除了校长,就连他的导师施耐德教授,也不知道这双黄金瞳真正的形成原因。

    施耐德只当是楚子航天赋异禀。

    但他的天赋,也只是混血种的程度罢了。

    想要向神明挥刀。

    他需要,更强的力量。

    “那个,师弟啊。”

    师兄的声音响起。

    “嗯?”

    楚子航回头。

    大剑迎面拍来。

    楚子航的身体先于他的脑子给出了反应。

    架起双臂格挡,团起身体,落地翻滚,卸去冲击的力量。

    又有什么东西落到了身边。

    楚子航看了眼。

    是韩野。

    无法言喻的熟悉感将这个男孩淹没了。

    那个暴雨的夜晚追到了他。

    黑影,血,死亡。

    楚子航竟有些慌忙的去看向了前方。

    史努比师兄的身影。

    和那个男人好像。

    他比出大拇指,回头,露齿一笑。

    这笑啊,真是超傻的!

    “师弟啊。”

    男人说。

    “回头,就跟我家那口子说,我欠了一屁股债跑路了吧。”

    “让她恨我就好啦,这样应该就能,很快忘记了吧。”

    楚子航呆呆的看着这一幕。

    时间的长河将这个男孩淹没了。

    那个雨天和此时此刻重叠在了一起。

    他看到男人双手握持大剑。

    青铜御座的言灵使全身的皮肤寸寸龟裂。

    男人却豪迈的笑了。

    “来啊!”

    他喊。

    “杂种们!”

134 暴血!!!

    楚子航的眸子有一瞬的失焦。

    他的手上冒起了红色的火。

    又在下一瞬熄灭。

    楚子航并没有真的丧失理智。

    他很清楚,在地下封闭的空间使用君焰这等燃烧类型的言灵,将有怎样的后果。

    爆炸。

    若是真的山穷水尽,也便罢了。

    拉上所有的死侍一起赴死。

    但此刻,要说山穷水尽,实在为时尚早。

    师兄在拍飞楚子航和韩野时,并没有想很多。

    如果想很多的话,他大概就会犹豫了吧。

    家里那口子做了饭菜还等着他回去。

    小斌那孩子丢三落四的真叫人不放心。

    这也就是西门吹雪无情的原因。

    一个剑客,一个战士,一旦有了牵挂,他的武器也就锈了。

    但是,现在的他,不是丈夫,不是父亲。

    他是,师兄啊。

    这里有两个他的师弟。

    男人嘛,就是一旦热血上头,就会什么都不管不顾的笨蛋啊。

    说到底。

    他也只是从三个人都会死的结局,挣扎出了让楚子航和韩野活下去的一线生机。

    好痛啊。

    师兄想。

    言灵青铜御座的开启时间早已远远超了极限。

    已经不是有一千把刀在身上割的程度了。

    那是百千只蚂蚁在全身的伤口上爬行,噬咬。

    这就是以凡物之躯,染指权柄的代价。

    师兄努力眨了眨眼。

    视野中的世界依旧暗沉。

    他的眼球已经充血,满是蚯蚓似的可怖血丝。

    黄金瞳的光芒也变得诡异。

    来了!

    他想。

    死侍们扑了过来。

    这些怪物的速度可真是快啊。

    他用着青铜御座的力量。

    咬牙。

    男人的脸狰狞的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来袭的死侍比恶鬼更为恐怖。

    分明是噩梦中才有的光景。

    却莫名的具备了某些神性。

    就好像寺院上的壁画,或者日本神社里的浮世绘。

    高僧怒目金刚,使雷霆手段,镇压恶鬼。

    应该就是类似的画面了。

    但这金刚将死。

    便在他慷慨悲歌之时。

    修罗来了。

    所谓的修罗啊,那是为战而生,为战而死,为战而狂的家伙。

    钢铁似的鳞刺破皮肤。

    这些神秘的非人的器官如呼吸般开合。

    于下一刻猛然扣紧。

    如同响尾蛇扑咬田鼠般。

    青鳞扣紧皮肤,扎进肉里。

    “师兄。”

    来袭的死侍被男孩一脚踢飞。

    他那只长出青鳞的手,放在了男人肩上。

    男人看到楚子航侧过脸。

    一股巨大的无法言喻的不安感攥紧了男人的心脏。

    他看到楚子航那覆盖了青鳞的脖颈。

    以及那些鳞有如活物般朝着男孩的脸部爬行。

    楚子航还是那张淡淡的脸。

    任凭冷血爬行动物才有的鳞刺穿皮肤,又是扣紧。

    男孩的黄金瞳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像是要把这黑暗的地底都给刺穿。

    一瞬间,悲哀的神色爬满了师兄的双眼。

    他张了张嘴,说出的话竟嘶哑至此。

    “你……死,死侍……”

    楚子航摇头。

    他随手抓住一头死侍的头颅。

    捏爆。

    “我还是我,师兄。”

    见男人还是一脸“我师弟也要变成死侍了”的悲痛模样。

    楚子航想了想。

    他说。

    “这是狮心会的秘传技术。”

    男人一愣。

    他下意识脱口而出。

    “必杀技?”

    楚子航流露出奇怪的眼神。

    “哦哦,我都忘了,师弟你不打游戏的。”

    男人挠挠头,血就滴滴答答顺着手肘往下流。

    “总之,师兄去休息吧。这里,”

    楚子航和男人擦肩而过。

    他活动手指。

    哦不,现在该用利爪称呼才是。

    “交给我了。”

    师兄一愣,呆呆的看着楚子航的背影。

    暴雨声更急了。

    楚子航听到了那个男人的怒吼。

    但这一次,他没有逃。

    去你的迈巴赫!

    他抄起了男人留下的村雨。

    手持村正的男人焦急回头,对他破口大骂。

    “死孩子过来干嘛!”

    “这也是你能来的地方!”

    “赶紧给我回去!”

    “开车!我教过你的!开车啊!”

    “那第三个声纹……”

    “我知道!”

    楚子航也冲他吼。

    无边的雨把他们淹没了。

    他们像是顶着一座大海狂奔。

    “听好了!”

    楚子航对那个男人喊。

    他的声音连雨幕也能击碎。

    “我要!”

    “和你一起战死啊!”

    男人呆呆的看着楚子航,看着他的儿子。

    应该只是一瞬。

    但好似过了万年。

    他便大大的笑起来。

    是那种超级傻看了就让人火大的笑。

    可是好奇怪啊。

    楚子航见了就想流下泪来。

    “好样的,儿子!”

    男人说。

    “那就让咱俩!”

    一者村正,一者村雨。

    父与子咆哮着冲向了奥丁。

    冲向了八足天马之上的神明。

    “一起战死!”

    楚子航动了。

    那画面好比专业的保龄球手扔出了球。

    死侍们便是那些纷纷倒地的保龄球。

    师兄呆呆的看着这一幕。

    楚子航没有使用言灵。

    他的身躯就是最强的武器。

    手肘长出骨刃。

    刺穿了死侍的心脏。

    男孩只是微微屈膝。

    弹射出的身影便有如雷霆。

    他将自己的身体视作攻城锤或者骑士枪之类的凶器。

    偌大的地下空间回荡着怪物们临死的哀嚎。

    一直在外圈游曳的强壮死侍发出惊怒的咆哮。

    他们冲向了男孩。

    男孩没有后退,没有闪避,甚至,加速。

    两者疯狂的撞在一起。

    这是远超了迈巴赫与布加迪对撞的气势。

    鳞片和血肉四下飞溅。

    从男孩体内流出的血,落在地上,竟发出兹啦烧灼的声响。

    他的血已经开始向某种类似硫磺的高腐蚀性液体转化。

    暴血!

    楚子航没有说谎,他所使用的,的确是狮心会秘传的技术。

    只是,这技术的秘传程度,本该被彻底埋葬,哪怕是狮心会的会长,也无法学习。

    但他还是学了。

    人为的主动的推动龙血浓度。

    不惜代价。

    哪怕逼近临界血线。

    这是只有疯子才会染指的领域。

    执行部部长曾暗暗猜测过他这位得意门生的秘密。

    毕竟,楚子航这双永不熄灭的黄金瞳,是在他大二后的某一天忽然出现的。

    于此之前,尽管楚子航拥有高危的言灵,血统也是优秀的A级,但勉强只能算是天才的范畴。

    天才可成不了英雄。

    卡塞尔从来不缺少天才,这所校园本就是精英的乐园。

    他们需要的是领袖。

    或者说。

    疯子。

    直到大二的某一天,楚子航不一样了。

    他得到了一双永不熄灭的黄金瞳。

    与此同时,无论是身体素质还是言灵威力。

    会长大人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狂突猛进。

    这是难以想象且违背常理的事。

    要知道,混血种的上线其实就在那里。

    从生来就已定死。

    身体或者言灵,之后的所有训练,无非是掌握这股力量并将之纯熟的过程。

    或许还能通过学习各种流派的战斗技巧,发挥出更强的破坏力。

    但其本身的素质就在那里。

    B级混血种再怎么训练,哪怕再实战中打败了A级。

    这只可能是战斗技巧或战斗意识方面的胜利。

    但是在基础的身体素质上,B级肯定是弱于A级的。

    这是混血种社会的铁律。

    不然,假如这个B级的素质超过了A级。

    那为什么他不是A级呢?

    但楚子航打破了这个铁律。

    进入卡塞尔后,这个男孩只用了一个学期,就挖掘出了这具身体的全部潜能。

    之后,便是长久的停滞。

    令人发疯的停滞。

    你付出先前两倍甚至三倍的努力。

    收获的进步却微不可见。

    换谁都得发疯。

    更何况楚子航有他的目标。

    他必须前进,不择手段的前进。

    当这个男孩第十次在训练馆将自己锻炼到晕厥被送入校医室后。

    卡塞尔的校长先生来看望了一次楚子航。

    也是在那次之后。

    楚子航把自己关进了狮心会的档案室。

    学生们惊奇的发现,那个疯狂的大一新生不见了。

    时间过去了很久。

    直到半年之后。

    某一天,楚子航忽然就变了。

    他拥有了永不熄灭的黄金瞳。

    并且,停步不前的力量,竟也开始了进步。

    施耐德封存了楚子航所有的体检数据。

    在他的猜测中,自己的学生可能是血统出现了问题。

    也即,不稳定。

    至于不稳定的血统代表了什么?

    还记得么,死侍是怎么诞生的。

    龙血浓度跨过临界血线的混血种,就是死侍。

    而一旦混血种的血统出现了不稳定的症状。

    也就意味着。

    他们开始有了死侍化的风险。

    无论从哪个角度讲,具备死侍化风险的混血种,就是一颗不定时炸弹。

    另外,他们也即,危险混血种。

    谁都不知道他会在何时引爆。

    按照密党的铁血作风,一旦发现危险混血种,立刻就地处决。

    当然,这是百年前的密党了,如今的卡塞尔要更为温和,最多就是将你诵到太平洋上某个不为人知的小岛,了此残生。

    或许是出于老师对学生的情感。

    也或许是别的某种考虑。

    施耐德选择了隐瞒。

    但是啊。

    他所不知道的是。

    楚子航并非危险混血种。

    他是自己选择的堕落。

    在堕落中攥取权柄。

    暴血!

    用混血种的身体作为容器,展开炼金反应,将体内的鲜血炼成更高浓度的龙血。

    这是只有疯子才会做的事情。

    楚子航就是这样的疯子。

    他还记得狮心会的残卷中如何形容这一技术。

    释放,狮子之心!

    “喂,我说啊,你师弟这是,”

    韩野说。

    “赛亚人变身么?”

    “差不多吧。”

    师兄停了青铜御座,他已几乎成了个血人,一边龇牙咧嘴的看着楚子航大杀四方,一边恶狠狠的威胁着韩野。

    “听好了,这次任务,你见到死侍后就吓晕过去了知道没,后面发生的一切你全都没看见,回头任务报告我来写,你负责签字就行。”

    “那个……”

    师兄阴恻恻的压低声音。

    “看看你的手,别以为我不知道,如果你不想接下来的人生在小岛的监狱里度过的话,就按我说的做!”

    “不是,不是。”

    韩野慌张的摆手。

    “我不是说这个啦。”

    “那个。”

    他舔了舔嘴唇。

    “你是不是忘了,我们还戴着耳机。”

    师兄面色一变。

    忽的就听到耳机另一边传来一声巨响。

    “糟糕,出车祸了。”

    苏茜说。

    “记录设备也坏掉了,真不巧。”

    韩野和师兄看着彼此,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微妙。

    “喂,听得到吗!”

    “嗯嗯。”

    师兄应声。

    “你们还能应付么,我这边出了点事,一时半会可能赶不过来了。”

    “要说应付的话……”

    师兄看着前方孤独站立的楚子航。

    “应该说,战斗已经结束了。”

    苏茜也沉默了许久。

    大概是在消化这般冲击性的消息。

    几分钟前还穷途末路。

    怎么就这么一小会功夫,战斗结束了?

    “我知道了。”

    苏茜说。

    师兄和韩野对视一眼。

    他们蹑手蹑脚的走上前。

    那个男……不,已经不能用男孩来称呼这个生物了。

    比起混血种或者人类。

    这家伙,或许更像是地上的死侍。

    “师……师弟!”

    男人小心翼翼的叫他。

    怪物男孩一动不动。

    “师弟!”

    “楚兄弟!”

    “会长大人!”

    “子航!”

    男孩缓缓抬头。

    那双黄金瞳暴虐,冰冷,淡漠。

    他的目光扫过韩野。

    落在男人身上。

    师兄喉咙动了动。

    但他没有后退。

    “师弟。”

    他傻笑起来。

    是那种看了就让人火大的笑。

    “是我啊,师弟。”

    寂静持续着。

    忽然。

    男孩说话了。

    “卤大肠。”

    “什么?”

    师兄眨了眨迷茫的大眼睛。

    他求助似的看向韩野。

    韩野就回了个无辜的眼神。

    “或许,是某种暗号。”

    韩野猜测。

    “类似芝麻开门那样。”

    “所以我要回什么?”

    师兄一脸茫然。

    “卤大肠的话,我是不是应该回烤兔头啊?”

    “小心点。”

    韩野严肃的提醒他。

    “要是说错了,没准就会被杀死哦。”

    “这……这么危险么?”

    师兄干巴巴的笑了笑。

    他鼓足勇气,看向楚子航,准备给出正确的暗语。

    “我想吃,”

    怪物男孩说。

    “卤大肠。”

    轰的一声,他倒在了地上。

    师兄愣住了。

    他想起早上和这个男孩勾肩搭背走出茶楼的画面。

    自己问他说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啊。

    这男孩就说了都可以。

    那时候自己就说“都可以啊,可真是最难的要求了。”

    而现在,这男孩说了。

    卤大肠。

    他想要吃,卤大肠。

    两个人冲到楚子航身边。

    狰狞的鳞和骨刺缓缓的缩回男孩体内。

    露出他苍白清秀的脸。

    韩野下意识的想去扶起楚子航。

    手伸到了一半,又触电般的收了回来。

    师兄看了看他的双爪。

    “我记得,你的手套在那里,还没坏。”

    “哦哦,谢谢谢谢。”

135 你所不知的英雄

    苏茜靠着车门,眺望远方天际。

    她站在荒地里,货车停的歪歪扭扭。

    “都到这里了,不过去么?”

    施耐德问。

    “教授你也看到了,车祸。”

    “呵。”

    “还不是你故意撞的。”

    苏茜也扯了扯嘴角。

    “不过去了。”

    她说。

    “上好的刀,不该有鞘。”

    “真是个别扭的孩子。”

    “别扭么?”

    苏茜说。

    “我就是这样的人啊。”

    施耐德教授爽朗的笑了两声。

    他的心情很好。

    哪个学生都不用死。

    没什么比这样的结局更让人开心的了。

    “对了,教授,有件事我想……”

    “哦,你说什么?”

    施耐德敲了敲耳机,困惑的说。

    “我下午有何人通过电话么,好像没有吧。”

    苏茜轻笑着说。

    “谢谢教授。”

    “哈哈。”

    施耐德笑着。

    “你和楚子航。”

    “都是好孩子。”

    楚子航三人原地休整了半小时,而后决定继续探索。

    到现在他们几乎可以确定,千面并不在安全屋里。

    都闹出这么大动静了,他还能藏得住才怪。

    虽说最保险的做法是暂且离去,休养好身体后再行探索。

    但时间不等人,万一千面回来一看安全屋满是死侍的尸体,二话不说转头就跑,他们想再找到这危险混血种可真是大海捞针。

    事实上,当发现了千面的安全屋后,他们就有了个模糊的猜测。

    千面大概并非孤身一人。

    他背后有着某个庞大的组织。

    否则,无法解释这个安全屋的存在。

    死侍也是。

    一个普通的危险混血种,怎么可能豢养如此之多的死侍。

    甚至,卡塞尔能否做到这一点也是尚未可知。

    毕竟众所周知,死侍都是些被杀戮欲望所支配的生物,除了臣服龙类外,它们的脑子只剩下了战斗和厮杀。

    豢养死侍从一开始就是个伪命题,除非,你掌握了驯服怪物的技术。

    可真的有么?

    这样的技术。

    通道两旁有一扇扇洞开的门。

    大概死侍就是从这些房间里跑出来的。

    三人一个个房间进去查看。

    “这布局,”

    韩野说。

    “好像实验室啊。”

    他这话没有错,房间很单调,单调的令人感到压抑。

    苍白的墙壁地面和天花板,一排铁灰色的床突兀的陈列于中央,病床旁的地上散落着白布,大概原本是盖再死侍身上的。

    他们想象着死侍再嗅到人类的气息后从床上坐起,盖再身上的白布滑落下来,露出恶鬼也似的面容。

    真是恐怖片一样的画面。

    “实验室?”

    师兄奇怪的去看韩野。

    “正常人不应该都会联想到停尸间么,你怎么会想到实验室?”

    “哈哈。”

    韩野尴尬的笑起来。

    “不是电影里都那么演的么,科学怪人用人类的尸体研究长生不老什么的,我好像在里面看到过,印象很深刻。”

    “哦哦。”

    师兄恍然大悟。

    “你是说弗兰肯斯坦吧,那片子我也看过,确实。”

    他摸着下吧。

    “你这么一说,还真挺像的。”

    “说起来,假如这里真的是千面的安全屋的话。”

    韩野不解的问。

    “那他是怎么做到不被这些死侍攻击的呢?”

    “难道真的有人能操控死侍么?”

    “谁知道呢?”

    师兄耸耸肩。

    这个动作却扯到了伤口,让这个男人好一阵龇牙咧嘴。

    “等等,那是!”

    韩野惊呼。

    “什么?”

    师兄顺着韩野的目光看去。

    他瞪大了眼。

    那是至今为止唯一的仍然覆盖有白布的病床。

    且看其隆起的轮廓。

    下面的东西,还在。

    “是死侍么?”

    韩野问。

    楚子航上前。

    师兄却拉住了他,摇摇头。

    “我来。”

    他挑着眉。

    “只是一头死侍而已,放心的交给我好啦。”

    “是啊是啊。”

    韩野包裹在巨大棕色手套中的双手,搀扶住了楚子航。

    从这男孩嘴唇的苍白程度,就不难看出他此刻的状态究竟有多差。

    “谢谢。”

    楚子航说。

    韩野愣了下,摸着后脑勺傻傻的笑了。

    师兄已走到了病床边。

    他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然后用大剑挑起了白布。

    韩野和楚子航也看了过来。

    在三人凝重的目光下。

    白布下的物体显露了其真容。

    师兄困惑的眨眨眼。

    “原来……不是死侍啊。”

    病床上是一个清秀的男人。

    看得出短碎发经过精心的打理,一丝不苟。

    眉眼看起来像是个少年人,闭目自然,第一眼看过去,会给人一种这男孩大概是睡着了吧的错觉。

    男人双手安详的叠放于小腹处,脸上有淡淡的妆容。

    师兄轻咦一声,用手指在男人的脸颊上一点,再放到眼前细细观瞧。

    “怎么了?”

    韩野问。

    师兄皱眉了好一会。

    他把手指给好奇的韩野看。

    “这个是……”

    “颜料。”

    师兄说。

    “油画用的颜料,因为我家那口子的关系,我对这些颜料有些了解。”

    师兄皱着眉,一边搓掉指间的颜料,一边打量病床上男人的脸。

    “奇怪,是千面么?”

    他自言自语。

    “用油画的颜料给尸体化妆。”

    “怎么想的?”

    “用颜料……”

    韩野猫那样的瞪大眼睛。

    “给尸体化妆!”

    他低头去看男人安详的脸。

    忽的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

    韩野哆嗦着搓了搓手臂。

    他想象着千面坐在病床旁,在调色盘上准备好颜料,一笔一笔的给尸体上妆。

    没准千面在做这件事时还会唱着歌。

    比如莫扎特的舞曲什么的。

    “真是个变态。”

    韩野说。

    楚子航对着尸体点了点头。

    “打扰了。”

    他说。

    然后轻轻的打开尸体叠放的手。

    在那双手下面,是一只玻璃瓶。

    “这是……”

    韩野凑近了些,困惑的说。

    “蚯蚓?”

    是的。

    男人叠放的双手下,压着一只装有蚯蚓的玻璃瓶。

    这些蚯蚓已经死了,僵硬的缠成一团,毫无生气。

    “为什么会有蚯蚓啊?”

    韩野问。

    “也许……是千面做的。”

    师兄猜测。

    “分析千面之前的作案手法,他往往会怼受害者的尸体进行一定的加工,就好像,进行艺术创作那样。”

    “艺术!”

    韩野咂舌。

    “听起来就是个变态嘛!”

    “危险混血种。”

    师兄摇头。

    “你以为呢,什么叫危险混血种,这家伙,大概已经不把自己看成人类了吧。”

    “不过,奇怪了。”

    他皱眉不展。

    “千面从来都只是对女性下手。”

    “为什么这一次,会是个男人?”

    “这不符合他的作案规律啊。”

    “也许。”

    韩野猜测。

    “是千面死侍化更严重了呢?”

    “无法控制龙类的杀戮欲望了么?”

    师兄沉吟。

    “这么说也有道理。”

    “可是。”

    他的目光落在尸体精心化妆的脸上。

    从这妆容的精致程度,不难看出千面当时有多用心,大概是以创作艺术品的态度下的笔。

    甚至,比之前绝大部分的案件,都更为精致。

    “一个被杀戮欲望所控制的混血种,真的还能有如此的绘画水准么?”

    “而且,话说回来了。”

    “我们之所以认定千面是危险混血种,向着死侍堕落。”

    “一方面是因为千面频繁作案。”

    “另一方面则是在案发现场发现的爪痕。”

    “现在,在我们已经确定了死侍的现在。”

    师兄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向韩野和楚子航。

    “假如那些痕迹就是死侍留下的。”

    “那么,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

    “千面他,并没有堕落。”

    “他只是单纯的想要杀人。”

    话一出口,师兄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口误。

    “这么说不太好。”

    “嗯……”

    “举个例子吧。”

    他想了想。

    “有了。”

    “你们知道汉尼拔么?”

    “好像是一步小说里的角色,杀人狂的心理医生。”

    “是了。”

    师兄说。

    “其实这本小说的汉尼拔,原型就是一个混血种。”

    “我怀疑,千面就是类似汉尼拔这样的人。”

    楚子航重新合上男人叠放的手。

    压着玻璃瓶。

    为他盖好白布。

    “我想起来了。”

    韩野忽然说。

    “那个流浪者!”

    “你们说的那个消失在这里的流浪者!”

    “会不会,就是他!”

    楚子航给苏茜描述了男人的面部特征。

    “没有错。”

    苏茜给出肯定的回答。

    “就是他。”

    “果然么。”

    韩野有些落寞。

    “还是没能赶上啊。”

    “你小子。”

    师兄把手放在韩野的头上,揉搓他的发。

    “真要难过,去了卡塞尔,就加入狮心会吧。”

    “然后进入执行部,用你的双手,去改写那些悲剧。”

    韩野用力一点头。

    “狮心会么。”

    他喃喃。

    通道的尽头,是一扇用三十六位密码盘上锁的厚重铁门。

    韩野屈起手指敲了敲,感受着铁门的反馈,不由咂舌。

    “可真厚啊。”

    就算他全盛时期,用上劲力,估计也打不穿。

    “让让,让让。”

    师兄把他赶到一边。

    “看着点,这可是真正的技术活!”

    骄傲的介绍完,他就给楚子航空出位子,和韩野一起一眨不眨地旁观起会长大人的操作。

    韩野就看到楚子航掏出了一团橡皮泥,就幼儿园老师发给小孩用来捏大象长颈鹿的那种小玩具。

    他本来是这样以为的。

    直到楚子航带着他们俩走远,然后也不知这人做了什么,在韩野还是一头雾水时,砰的一声闷响。

    韩野目瞪口呆的盯着洞开的铁门。

    “炸……炸了!”

    “嗯!”

    师兄也在惊叹。

    “这种类似封闭空间的环境也能安全引爆,精确开门,真不愧是装备部出品的万能钥匙啊。”

    “万能钥匙!”

    韩野一脸见鬼的表情。

    “你管那玩意叫万能钥匙!”

    他想起那橡皮泥。

    对不起!

    他在心里向着幼儿园的老师和孩子们忏悔。

    用这橡皮泥大概是捏不成长颈鹿的。

    能爆炸的橡皮泥这谁顶得住啊。

    “当然。”

    师兄耐心的给他解释。

    “装备部测试过的,只要份量足够,金库大门都能炸的开。”

    “所以了,你看,金库的大门都挡不住,这世界上还有什么门开不了。”

    “说它是万能钥匙,没错吧。”

    “门都坏了,当然打的开啦!”

    韩野无力。

    “我觉得你们也许对开门这件事有所误解,这万能钥匙,是真的打开啊。”

    “小题大做。”

    师兄风轻云淡的摆了摆手。

    “习惯就好啦。”

    “我觉得我可能习惯不了。”

    两人跟着楚子航进入了铁门。

    入目是温暖的黄色灯光。

    自屋顶垂下南瓜的灯。

    如万圣节的装饰那样抠出了三角形的双眼和嘴。

    “看上去像是什么温馨的儿童玩具。”

    韩野喃喃。

    “想一想,这是千面挂上去的,还温馨么?”

    师兄说。

    韩野就垮下脸来,满是恶寒的神情。

    “一点也不。”

    “啪。”

    韩野打开灯。

    暖熏的黄色的光笼罩了整个房间。

    韩野和师兄面色一变。

    一个个人影矗立在房间之中。

    有的一身繁复哥特长裙,阴沉的黑色,暗玫瑰的网状手袜,一双苍白的小手微提裙摆,膝盖轻点,似是行礼。

    也有的头戴棒球帽,干练的运动服,一条腿战力,另一条高高抬起,显露出大腿到臀部紧绷而健康的曲线,这是做出棒球运动中投球的动作。

    还有更多的其他的女孩。

    绝大部分都是一身裙装,或者华丽,或者清新。

    三人行走其间,犹如进入了上世纪英伦贵族的舞会。

    转身四顾,女孩们笑靥如花,美好的青春气息扑面而来。

    “这些都是……”

    韩野呢喃。

    “千面做的么?”

    师兄在一个摆出芭蕾舞姿势的女孩脸上轻轻一点。

    “是颜料。”

    他说。

    一一看过每个女孩的脸。

    或羞涩或轻笑或天真或微嗔。

    “全都是……画上去的!”

    韩野眼一亮。

    “看,还真的有留声机!”

    他按下了开关。

    师兄想要阻止还是迟了。

    清脆如水流的钢琴曲。

    让人想起月光下的少女。

    “是致爱丽丝。”

    韩也说。

    “贝多芬的致爱丽丝!”

    “这什么千面,还挺会享受的嘛,这么多人偶,还听着……”

    “我觉得。”

    师兄扯了扯他。

    韩野看到楚子航握住了村雨。

    “怎么了?”

    他嘀咕。

    转过头。

    只是一瞬的功夫,他愣住了。

    满屋的女孩,原以为是人偶的女孩。

    竟在跟随着致爱丽丝的旋律。

    缓缓起舞。

    “是炼金道具么?”

    师兄说。

    “等等,这边好像还有,下一首。”

    韩野按下按钮。

    “铛铛铛铛!”

    震撼心灵的音符。

    永恒的经典。

    命运交响曲。

    而在这首曲子响起的刹那。

    好似神明攥住了命运。

    女孩们纷纷跪下,双膝及地,深深低头。

    “这是,祈祷么?”

    师兄说。

    “放命运交响曲就祈祷。”

    “这什么千面也真会玩。”

    “你说……是吧。”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见鬼了似的看向留声机旁。

    那个抱着膝盖,蹲在角落,蜷缩起身体,瑟瑟发抖的男孩。

    只是看着,就能感受到他身上所流露出的巨大的恐惧与无助。

    “韩……韩兄弟。”

    师兄张口结舌。

136 北冥有昆,化而为鹏

    楚子航关掉留声机。

    满屋子的女孩直挺挺的倒地。

    蜷成一团的韩野颤抖幅度也轻了下来。

    但师兄还是从这男孩的眼中读出了失神的意味。

    他那双好看的眼睛灰蒙蒙的像是笼罩上了一层雾。

    师兄叫了他两声。

    又拿着手指在韩野眼前摇晃。

    男孩只是抱着膝盖蜷缩,毫无反应。

    师兄给楚子航递了个凝重的眼神。

    他摇摇头。

    两人同时看了眼留声机,若有所思。

    师兄似乎想到什么,睁大眼。

    他迅速起身,按下倒地女孩的手臂,使手指微微下陷,体会其反馈的触感。

    随即脸上露出恍然的神色。

    他拿起大剑,在本以为是炼金道具的女孩手臂上划拉出一道口子。

    翻开的却非血肉,而是类似皮革的制品。

    在皮革下,是钢铁般黑色的鳞。

    师兄瞳孔一缩。

    见状的楚子航默不作声,提起村雨,如上好的刀工师父处理食材般,稳定且精准的剖开覆盖在人偶体表的皮革。

    于是,一句丑陋的死侍便这般暴露了出来。

    “居然……”

    师兄喃喃。

    “是死侍。”

    仿佛雷霆披过天际。

    师兄失神的自言自语。

    “控制死侍……”

    “控制死侍的技术……”

    他回想起了不久前满屋的女孩起舞有如宴会的一幕。

    而现在,他知道了。

    这些起舞的,全都是死侍。

    “等等。”

    师兄神情凝重。

    “这么说来,那么千面用来控制这些死侍的手段就是……”

    他将目光投向留声机。

    “音乐!”

    这一点并不难猜。

    只要将之前发生的种种画面联系起来,谁都能得出如此结论。

    暂且把其中原理放到一边。

    就目前所得到的情报分析。

    千面可以通过播放《致爱丽丝》这样的曲子令死侍起舞。

    那么,想必他也可以用类似的手段,命令死侍发起攻击。

    忽然,一个疑惑出现在他的心头。

    韩野呢?

    假如说死侍对《命运交响曲》有所反应,还能解释成是千面动的手脚。

    韩野又是怎么回事?

    师兄晃晃头。

    “我想,我们发现了不得的东西了。”

    楚子航扫视一圈,其认真的程度像是要将这个房间内所有的细节全都拓印在脑海。

    忽的,男孩的目光停在角落的画架上。

    靠墙还摆着一摞的画框。

    楚子航掀开画框上的布。

    “这是,发生在俄罗斯的那起案子。”

    师兄在一旁说。

    那油画上的女孩,,正摆出了某种具备宗教喻义的姿势,作者用细腻的笔触将之画出,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扭曲且诡异的美感。

    楚子航掀开一张张覆盖油画的布。

    每一幅画。

    就是一位临死的受害者。

    “疯子。”

    师兄咬牙。

    最终,两人站在蒙着布的画架前。

    他们注意到,从这个角度向侧面望,所有的人偶女孩都能尽收眼底。

    不难想象这样的场景。

    千面坐在画架前沉思创作,偶尔回头,微笑着欣赏披着女孩皮囊的死侍们伴随着致爱丽丝的旋律翩翩起舞。

    “贝多芬会哭的吧。”

    师兄叹息。

    楚子航掀开画架上的布。

    就算外行人也看得出,这幅画刚完成不久的事实。

    甚至上面的颜料也未干透。

    映入眼帘的是一幢简单的教堂。

    穹顶吊灯,天使与圣徒的彩绘玻璃,一排排深色的木椅肃穆陈列,最前方是牧师用以布道的台,就在那布道台后,墙壁之上,一个女孩摆出耶稣受难的姿势,双臂平伸,双腿并拢,脑袋歪向一边,殷红的血从手脚的伤口处流下,女孩的阴影在其身后勾勒出抽象的翅膀,并非是天使的羽翼,给人的印象更接近堕天使那蝙蝠的翅。

    “下一个受害者。”

    师兄说。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有之前四十余幅画在,不难看出千面有着给受害者作画的习惯。

    或许是先作画,再作案。

    这个疯子似乎将杀戮视作了某种艺术创作的过程。

    人类的生命,或许在他眼中,不过只是油画颜料一类的物品。

    楚子航深深地凝视油画。

    “苏茜。”

    他说。

    “找一个教堂。”

    他描述了油画中的场景。

    “千面就在这里。”

    “收到。”

    苏茜干脆利落的回答。

    或许是考虑到油画创作有一定的夸张,只是以教堂为蓝本寻找容易出现差错,楚子航再次开口。

    “还有一个女孩,找到她,这是千面下一个目标。”

    他的目光落在油画中女孩的手腕。

    千面在创作时着重表现了这个部位。

    大概有某种特殊的含义吧。

    楚子航给苏茜描述女孩的特征。

    “她有一条,紫色的腕带。”

    教堂,阴冷的黑暗。

    女孩从深沉的昏迷中醒来。

    她的脸色煞白,因失血引起的晕眩令她用力的摇晃脑袋。

    “醒了么。”

    她听到男人对自己说。

    温和暖煦,像是清晨时分情人在你耳畔的呼唤。

    “你……”

    只是一个字而已,女孩无力的垂头,她已虚弱到了说不出完整话语的程度。

    “请安静,安静。”

    男人比了个嘘声的手势,微微笑着。

    他低头调着颜料,动作轻快,哼起莫扎特的曲子,配合节拍踏上几个舞步,嘴角噙着愉悦的笑,一如上世纪雄心勃勃的准备在绘画这门行当上一展宏图的贵族青年。

    “我说啊,小姐。”

    他用一种赞叹的语气。

    “你可真是让我灵感爆发!”

    “知道么,见你的第一眼我就完全被俘虏了!!”

    男人的手臂用力的在空中滑出几个弧度,犹如维也纳金色大厅的指挥家。

    “全身心的,彻底的,俘虏!”

    “我亲爱的小姐,是你的话,如果是你的话,肯定能理解的吧!”

    他深情的看向女孩。

    那如受难圣人般被钉在墙上的女孩。

    血从女孩手脚狰狞的伤口往下流。

    “多美啊。”

    “腐臭污泥里开出的花朵。”

    “身在黑夜,心向光明。”

    “你那些神秘的不为人知的过往,如摇曳在深夜的郁金香,深深的吸引着我。”

    画家陶醉的呢喃。

    “我敢保证,你一定是我此生最完美的作品!”

    他留恋的看着女孩,那目光是如此干净剔透,让人想起炎炎夏日短裤短袖的孩童。

    然而,孩童所代表的可不只有纯洁无瑕。

    他们那旺盛的无处安放的好奇心。

    也能驱使他们拔掉蜻蜓或蝴蝶的翅膀,看着昆虫扭曲的挣扎奄奄一息,然后发出银铃般的笑。

    天真的邻居,叫做残忍。

    “他……他呢……”

    女孩断断续续的说。

    只是这样两个字,就用去了全身的力气。

    此刻的她像是被拔掉翅膀的蜻蜓或者蝴蝶。

    使人见了就要难受。

    女孩的声音很小。

    虚弱的她也发不出太大的音量。

    但男人还是听见了。

    “他?”

    男人抬起头,作回忆状。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哦,有了!”

    男人恍然。

    “你是说,那位堂吉诃德先生吧。”

    “呵呵,不得不承认,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男人自嘲似的摇摇头。

    “在网吧那会,我还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烂人。”

    “没想到,他其实是一位英勇的骑士。”

    “我敢说,就算之前那四个讨人厌的家伙加一块儿,也比不上这位堂吉诃德先生让我来的惊喜。”

    “他的勇敢,他的高尚,他的决心,他的机敏。”

    “实在令人印象深刻。”

    “可惜。”

    男人轻笑了下。

    说到底,也只是个凡人罢了。

    “但是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凡人,实在令人惊讶。”

    “假若我不是给自己定下了只选择女性作为艺术材料的铁则。”

    “那位先生,没准是比你更完美的作品也不一定呢。”

    画家遗憾的叹气。

    似乎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感到可惜。

    女孩眼中的火一下子黯淡了。

    仿佛支撑她在失血和疼痛里保持清醒的精神支柱。

    顷刻坍塌。

    “是么……”

    “他……”

    “死了啊。”

    细心调制着颜料的男人侧头,好奇的望着颓唐的女孩。

    “说起来。”

    “很奇怪呢。”

    “你打听助手的工作,居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给那位骑士先生。”

    “而那位骑士先生。”

    男人饶有兴趣的笑起来。

    “似乎,过来找我,也是为了保护你呢。”

    他的眼中流露出期待的神色,如响尾蛇吞吐蛇信那般。

    “知道么。”

    缓缓的说。

    “他是为你而死的啊。”

    男人津津有味的欣赏女孩被绝望逐渐吞噬的模样。

    如饮美酒。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男人无意识的呢喃。

    “多美啊。”

    女孩越来越冷。

    男人最后的话回荡在他脑海。

    一遍遍,一遍遍。

    我就……这样了吧。

    她想。

    没有援手。

    也没有出口。

    这样也好,可以舒舒服服的睡一觉,不用担心做噩梦了。

    可是,为什么还会不甘心呢?

    女孩想。

    路明非,是叫路明非没错吧,那孩子。

    真是的,人快死了就会这样么?

    记忆都变得跟老太婆一样。

    是的,那孩子,应该就是叫路明非没错了。

    她想。

    要出国了啊。

    会好好念书么?

    可不能学我啊。

    好好读书的话,那孩子,将来,应该也会变成很厉害的人吧。

    找个地方,种很多很多的向日花。

    不像我。

    明明那么喜欢它们。

    却不敢接近。

    太好看了,太耀眼了,太美好了。

    是我的话。

    大概,会被向日葵烫出伤口的吧。

    女孩已睁不开了眼。

    她模糊的看到有人朝自己走来。

    “是……”

    她梦呓般的说。

    “是你么?”

    “我看你一晚上都心不在焉的。”

    苏晓樯对路明非说。

    “怎么了,有心事?”

    “嗯。”

    路明非凝望着杯中的可乐倒映出的少年脸庞。

    最终他还是来了班级的聚会。

    中午给网管女孩少年宫都打去了电话。

    没有问题。

    排除他们,那么心血来潮的对象就剩下了小魔鬼和老唐。

    等等,差点把韩野那家伙给忘了。

    说来也真是,这人穷的买不起手机,想联系也联系不上,让人头大。

    好在,傍晚时分,萦绕于心头的压力骤然一空。

    警报解除。

    如此一来,无论到底是小魔鬼老唐还是韩野,都无所谓了。

    他们不会再有生命危险。

    路明非本该大大的松口气才对。

    是的。

    本该松口气的。

    但他没有。

    反而,随着时间推移,一股若有若无的异样感始终笼罩于他的心头。

    如同暴雨前堆积的乌云。

    有什么很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但令路明非皱眉的是。

    他并不知道即将发生的究竟是什么。

    重创的精神与青铜面具令他几度推衍也始终无果。

    仔细算来,路明非重修武道也才半月左右的光景,哪怕花了大功夫在养神法上,他的精神强度连非人的边也没摸到。

    之前对老唐的感知,一方面是他与老唐两者间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一方面还是借用了青铜面具,也即阎罗修为。

    但如今不同,镇压诺顿在前,虽说他与阎罗都付出了代价,但最主要的那份还是阎罗一力担下,否则以他这不到非人修为的小身板,哪里吃得消如此恐怖的反噬。

    无论如何,诺顿可是龙王。

    算来也是龙族世界有数的几尊强者了。

    镇压这等人物,又哪里轻松了去。

    “我听说了,你上次的讲话。”

    苏晓樯说。

    “什么?”

    路明非走神了。

    苏晓樯看了他一眼。

    “习武啊。”

    她说。

    “就是你叫大家跟你一起习武的那次讲话。”

    “哦哦,这个啊。”

    路明非想起来了。

    “习武,你指的是八极拳咏春那样的么?”

    苏晓樯问。

    “八极拳?”

    路明非心不在焉的。

    “没有啦,我说的跟这些武术套路不一样。”

    “哦。”

    “不一样。”

    苏晓樯眼中满是好奇。

    “那是什么,不知道。”

    世界凝固了。

    餐桌上的学生全都不见。

    黑西服的小魔鬼端坐在路明非的对面。

    大厅的灯光渐次黯淡。

    最终只余一盏,于餐桌中央为两人提供昏黄的夕阳般的光。

    笼罩在这样的光里,仿佛世界也要走向了终焉。

    路明非看着小魔鬼,心中忽然升起了奇妙的念头。

    他这身衣服,好像丧服啊。

    路明非便脱口而出。

    “你是要去参加谁的葬礼么?”

    小魔鬼不说话。

    他只是哀伤的看着路明非。

    静静的,无言的,沉默的。

    又如此庞大。

    这哀伤像是要把全世界都给淹没。

    路明非忽的心烦气躁起来。

    “”干什么干什么!

    他嚷嚷着。

    “你这看的,好像我就要死了一样。”

    路鸣泽庄严的坐在椅子上。

    那模样让人想起教堂中布道的神父。

    等等,教堂。

    路明非脑子嗡的一声。

    像是触到了某个开关。

    心血来潮的契机来了。

    就是这教堂。

    是谁!是谁!是谁!

    路明非攥紧了拳,木筷在他手中断成两截,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他低头看了眼。

    淡漠平静。

    路明非又抬起头,与小魔鬼对视。

    “是谁?”

    小魔鬼指向一旁墙壁。

    其上有一幅巨大的油画。

    路明非瞳孔一缩。

    他看到了受难圣人般的女孩。

    以及那女孩的紫色腕带。

    “是她啊。”

    路明非轻轻叹息。

    “在哪里。”

    路明非问。

    小魔鬼哀伤的看着他。

    摇摇头。

    “来不及的。”

    “哥哥。”

    “她最多只能坚持三分钟。”

    “你们几乎隔了半座城市。”

    “来不及的。”

    路明非静静的看着油画。

    他问。

    “教堂在哪里?”

    小魔鬼深深的凝望着少年的侧脸。

    真的不一样了。

    他想。

    哥哥,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武道?

    他在这个少年的身上看到了某种山岳般不可撼动的物什。

    哪怕此刻山穷水尽,万事将休。

    这少年也能一力挽天倾。

    “如果我告诉你。”

    小魔鬼说。

    “哥哥,你又会怎么做呢?”

    路明非就理所应当的说。

    “赶过去,救人。”

    他的眼神是如此坦然。

    就好像路鸣泽先前所说的三分钟半座城这些都微不足道。

    “这样啊。”

    路鸣泽一指墙壁。

    油画便成了地图。

    一端是路明非所在餐厅。

    一端是教堂。

    确实如小魔鬼所说,跨越半座城市。

    给出地图的同时,路鸣泽还贴心的标出了路线。

    从路明非所在赶往教堂,抄小路跨围墙,用上种种突破想象力的手段,估计只有世界顶尖的跑酷运动员才能有一定的几率完成。

    但不得不承认,这一条,的确是可行性最高的通行路线了。

    哪怕是对于混血种而言,也是如此。

    但是啊。

    他是路明非。

    也是阎罗。

    “换一条。”

    少年说。

    “走楼顶,还有。”

    “嗯。”

    说道一半,路明非想到什么,便轻笑了下。

    “给我一条直线好了。”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嘛。”

    小魔鬼目光奇异。

    走直线?

    中间这么多的高楼,要怎么走直线?

    疑惑只是一闪而逝。

    小魔鬼并未深究。

    要说为什么的话。

    眼前这人,是哥哥啊。

    镇压了诺顿的哥哥啊。

    这就够了。

    “如你所愿。”

    路鸣泽谦逊的说。

    原本弯来绕去如同堪比秋名山的路线不见了。

    赤红的路线自路明非所在的餐厅出发,以势如破竹的气势一往无前,管你什么二十层高的大楼还是游乐园的摩天轮大摆锤,全都得为出巡的王俯下头颅,献上忠诚。

    “完成了,哥哥。”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小魔鬼目光期待。

    “所以,接下来,哥哥你要怎么做呢?”

    “怎么做?”

    路明非好奇的反问。

    像是小魔鬼说了什么简单到令人要发笑的话。

    以着“这还用问么”的语气说道。

    “当然是,赶过去,救人啦。”

    他最后看了眼地图,将之深深烙印在了脑海。

    “我记得你刚才说,还有三分钟对吧。”

    小魔鬼点头肯定。

    “够了。”

    “说起来,我以前好像说过,你那次演示的青铜与火的言灵烛龙,很像一门火部外罡绝学,大日见我。”

    路明非像时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解释给小魔鬼听。

    “其实呢,我对火部啊冰部啊这些绝学,并不擅长。”

    “我所依仗的,主要是两个。”

    “一者也是根本法,龙蛇密录。”

    “而另一者,名为神兽百形。”

    他看向路鸣泽,忽的没头没脑问了句。

    “你听说过鲲鹏么?”

    小魔鬼一愣,想了想,便回。

    “庄子逍遥游里的巨兽,北冥有鲲。”

    “是啊。”

    路明非轻轻的笑了。

    他念着。

    说出的每个字仿佛都有钟鼓齐鸣。

    “北冥有鲲,化而为鹏。”

    少年庄严的诵出那尊神兽的名。

    仿佛有千钧万岳之重。

    只听他道。

    “鲲鹏。”

137 你的名字

    “外罡绝学!”

    、路明非垮着脸大呼小叫。

    “有没有搞错啊老头子,我才刚炼体好不好,学什么外罡绝学!”

    尖锐的破空声。

    同时还有少年跳着脚喊痛的狼狈样子。

    铁塔一样的师傅抽着柳条,一张脸黑如锅底。

    “路师兄,路师兄。”

    小师妹悄悄的给他揉了两下,缓解疼痛。

    用了传音入密的法门,女孩子无奈的声音响在路明非的耳里。

    “少说两句吧,路师兄。”

    “师傅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呀。”

    路明非撇撇嘴,终于还是垂着脑袋安分的站好了。

    “师傅师傅!”

    小师妹活泼的一蹦一跳,好看的眼也笑成了月牙。

    “刚才你说道神兽百形里的鲲鹏形啦!”

    “天下极速,高深处甚至能御空而行,然后呢然后呢!”

    铁塔般的汉子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又是狠狠盯了路明非一眼。

    “不是问我为何要教外罡绝学么?”

    路明非张张嘴,却被小师妹抢了先。

    “路师兄他只是好奇嘛,师傅您老人家别放心上啦。”

    师傅摇了摇头。

    他脸上浮现出追忆的神情。

    小师妹抿了抿嘴,乖巧站好,顺便拉了拉路明非的衣角,不说话了。

    “我这里,有个特殊的法门。”

    “用了这法门,就算是非人,甚至炼体,也能驱使开外罡的绝学。”

    “哇哦!”

    路明非惊呼。

    “太帅了吧!”

    师傅淡淡扫了他一眼。

    路明非立刻耷拉下脑袋,闭嘴不言。

    小师妹偷偷冲他眨了眨眼。

    路明非又眉开眼笑了起来。

    “不过,用了这法门,人就得死。”

    这次,震惊的可不只有路明非。

    小师妹也瞪大了眼。

    “会……会死!”

    路明非惊呼。

    “那不就是天地同寿么!”

    等这两个孩子冷静下来。

    师傅方缓缓道来。

    “说一定会死也太过武断,武者体质不同,修为不同,用这法门施展外罡绝学,自然付出的代价也是不同。”

    他随口举了个例子。

    “假如一个非人巅峰的武者强行施展外罡绝学,只要他在短时间内晋升外罡,便能无恙。”

    “哦哦,这样啊。”

    路明非似懂非懂的点头。

    他却没注意到,一旁的小师妹低垂了眼眸,藏起了目光。

    “前提是,这非人只用了一门绝学。”

    师傅轻轻的说。

    路明非有些没听懂,假如这非人施展了多门绝学,又会怎样呢?

    师傅却是不说了。

    他只是看向路明非。

    “你小子,体质特殊,这法门勉强也能用。”

    “我!”

    路明非不敢置信的指着自己。

    “我为什么要学这个!老头子你都说了,用了就会死诶!”

    “首先,不一定死。”

    师傅说。

    “以你小子的体质,九死一生,那一线生机还是有的。”

    “还不是得死。”

    路明非嘟囔。

    “其次。”

    师傅长久的无言。

    路明非觉得奇怪,便抬头去看。

    他愣住了。

    路明非从未见过师傅流露出这般的眼神。

    复杂,除了复杂外,找不到任何词能够形容。

    就听这个男人说。

    “一个人这一生,总有些事,不得不做。”

    “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如果在这关头,缺少了力量。”

    “还不如死。”

    言罢,他便深深的看了眼路明非。

    “我再问你,这法门,学是不学。”

    会死的啊!

    九死一生呢!

    一线生机什么的,万一被我碰上了呢,十分之一的概率不小了。

    命可就一条啊!

    一个又一个念头像是要把路明非的脑海撑爆。

    如果是漫画,现在的他大概已经脑袋过载冒烟了吧。

    你看,还是不学了吧,那么危险呢,死了可什么都没了啊。

    路明非努力说服着自己。

    但师傅的那一眼始终在他脑海挥之不去。

    会有么?

    他问自己。

    比命还重要的事。

    这种热血王道漫一样的剧情,怎么想都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的吧。

    但是啊,但是。

    万一呢?

    万一有那么一天,我却没有足够的力量。

    也太悲哀了。

    “说好啊,有一线生机的。”

    路明非低着头抓着脸,满是纠结。

    “还是,学吧。”

    他忽的小心翼翼问了句。

    “炼体,也能用的吧。”

    师傅眼中有一瞬的笑意。

    淡淡的,很轻微,却满是欣慰。

    “只要不怕死,炼体,随便用。”

    “这样啊。”

    路明非松了口气。

    …………

    喧闹的餐厅,骤然狂风大作。

    陈雯雯白色的裙摆被吹的几乎撕裂。

    赵孟华一边整理着发型,一边用身体挡住陈雯雯,嘴上骂骂咧咧。

    “谁开的窗,这么大风,要死啊!”

    但这狂风已不是开窗所能造成的程度了。

    有些人想起了几年前的蒲公英。

    那是几乎要淹没了整座城市的台风。

    但怎么可能!

    他们可是在餐厅里吃饭啊。

    餐厅里刮起台风?

    开什么玩笑。

    仕兰中学的学生们交头接耳,在满屋的杯盘狼藉中左顾右盼,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

    五千一桌的菜肴洒落一地也无一人关心。

    纷纷杂杂的议论声几乎要把天花板都给掀翻。

    混乱的局面中,只有一人还保持着平静。

    苏晓樯。

    这女孩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她遥遥望着洞开的窗。

    少年的话仿佛还于耳畔回响。

    那时她问了路明非什么是武,可以的话,苏晓樯想请少年展示一番。

    但话未出口,便听得路明非轻轻道了句。

    “神兽百形:鲲鹏。”

    这是什么?

    类似这样的问题刚刚浮上心头,原地便狂风骤起。

    在苏晓樯反应过来前。

    整个大厅便犹如台风过境般满地狼藉。

    餐具碗碟哗啦啦碎了一地。

    桌椅板凳稀里哐啷七倒八歪。

    还有女孩的尖叫,男孩的高呼。

    只有她苏晓樯一人,静静坐立。

    或许也只有她一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一分钟前还坐在她旁边的少年。

    那个自信的说出“习武最棒啦”的少年。

    不见了。

    “鲲鹏。”

    苏晓樯喃喃。

    …………

    “那是什么!”

    薯片妞双手撑在床上,一张脸几乎要和笔记本的屏幕贴到了一起。

    她死死的盯着屏幕显示的画面。

    一个红点,以不要命般的气势自丽晶酒店的七层楼一跃而下。

    却并未如想象的那般坠亡。

    他!

    他!

    他居然在前进!

    “怎么做到的!”

    “长翅膀了么!”

    “路少爷这还没落地啊!”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如机关枪般喷吐而出。

    薯片妞瞪大了眼。

    她一个翻身跳下床,赤着脚丫在地毯上奔驰如飞,一把推开书房的门。

    在这里,一排的电脑主机似蜂巢般排列,大量风扇共同运转的气势堪比千军万马,她就是这军马的主帅。

    三两步把自己甩进电脑椅,薯片妞因惯性而转了一圈,这过程她也没有浪费,手指在笔记本的键盘上飞快敲打,停下时正面是三十六组显示屏串联的矩阵。

    她将笔记本往上一连。

    背后的服务器启动了。

    风扇不要命的吹。

    显示屏上画面跳闪。

    从丽晶酒店七楼的窗户。

    到十米处一家连锁超市的摄像头。

    五十四米外测速摄像头。

    “该死!”

    她骂了声。

    “哪个混蛋敢跟老娘抢权限!”

    薯片妞十根手指都快把键盘敲出了火花。

    若非这是特制的设备,以她混血种的力量,怕早已宣告报废。

    “抢不过!”

    薯片妞仰天悲呼。

    下一秒她又死命揉了揉脸。

    “这些资料,差不多了。”

    显示屏的矩阵模组正不停播放着她好不容易抢来的监控画面。

    已经放到了最慢最慢。

    画面上几乎只剩下了肉眼可见的像素。

    鉴于终端设备的摄像精度,能到这种程度已是极限。

    但不够。远远不够。

    服务器全功率几近过载。

    薯片妞也不用指望它们。

    把全身的重量往椅背上狠狠一靠。

    她面对三十六块显示屏组成的矩阵。

    点亮黄金瞳。

    而后是肃穆的面容。

    所有的画面再她脑海汇聚,排列,然后推衍。

    这是比整个房间的服务器组都更为恐怖的算力。

    不。

    哪怕是超级计算机,能否与此刻她的推算能力相比,也犹未可知。

    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帮老板管账的!

    省略的像素被修补,填充,然后渲染。

    一张张本与马赛克无异的画面,快速变得清晰。

    直到,她看见了。

    那个少年。

    大少爷。

    路明非。

    他从七楼一跃而下。

    而后在空气中,踏了一脚!

    不是墙壁。

    不是路面。

    是空气!

    他竟然靠着踩踏空气便获得了堪比迈巴赫,不,方程式,不!

    已经没有车子能与少年此刻的速度相比。

    “这到底是……”

    薯片妞喃喃。

    “什么怪物!”

    从酒店,到教堂。

    平地狂风起。

    绿化带上的树哗哗直响。

    红底黄字写着清仓跳楼价的横幅高高飞起。

    在五月的天气穿着短裙的女孩尖叫着蹲下。

    谁都不知道造成这一切的,究竟是什么。

    世界另一端,洛杉矶,卡塞尔学院。

    校长办公室。

    窗外阳光明媚,被诺玛从红茶时间中强制叫起的昂热面无表情,安静的注视显示屏上飞快前进的红点。

    没有什么能阻挡这个红点。

    以着突破人类想象力的速度风驰电掣。

    人类发展到二十一世纪的奇观,名为钢筋水泥的丛林在他脚下,如履平地。

    不知何时,昂热拔出了折刀。

    这把陪伴了他近百年的武器。

    在老人的五指间纷飞翻腾。

    他低头。

    折刀的刀身映出一双灼灼的黄金瞳。

    “S级?”

    某个黑暗的空间。

    无天武帝,无始无终。

    突兀的。

    一清冷女子问。

    “那是?”

    老翁笑答。

    “应许之人。”

    …………

    教堂。

    画家哼着歌,一边调着颜料,一边耐心的回忆预先准备好的画稿。

    说来,他更喜欢将之称为草稿。

    毕竟真正的作品此刻才要开始创作。

    忽的,他听到教堂大门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响。

    而后是尖锐的破空声由远及近。

    发生什么了?

    男人侧过头,好奇的看去。

    在这时,他听到女孩虚弱的声音。

    “你……你来了。”

    而后是一个少年回答。

    “嗯,我来了。”

    男人奇怪的眨眨眼。

    人?

    怎么还会有人?

    他疑惑的想。

    为了清理出足够安静的创作环境,工作人员不是被我杀光了么?

    男人转头看去。

    就见他的材料前,有一卓卓少年。

    他的存在感是如此强烈。

    仿佛其所立之处,便是此方世界的中心。

    所有人都要向他献上目光。

    此乃应有之义。

    少年温柔的抚过女孩垂下的面容。

    这一瞬,流血漂橹,尸横遍野,残阳写照,维一黑甲之人独立。

    画家几乎窒息。

    这是什么?

    幻觉么?

    怎么会有这么逼真的幻觉!

    催眠?

    他没有发现。

    只是看了眼眼前这少年的背影。

    自己就已浑身僵硬,汗如雨下。

    犹如狐狸见了老虎般动弹不得。

    道理是这样的。

    任凭你狐狸再是狡猾,再是猖狂。

    见了老虎,也不过一个死字。

    少年回首。

    画家仓促地连连后退。

    一下子竟跌坐在了地上。

    他睁大了眼。

    到了眼珠几乎暴突而出的程度。

    眼

    角迸裂,眼白血丝交错,竟起了青色。

    他死死的盯着少年那双黄金瞳。

    平静。

    令人心胆发寒的平静。

    男人忽然狂笑。

    他指着少年。

    笑到全身摇晃,手指发颤。

    “什么啊!”

    “我还以为怎么了!”

    “原来……”

    “原来你也是神裔啊!”

    “真是的!”

    “吓死了,吓死了。”

    “我就说嘛。”

    “只是凡人的话,怎么可能让我害怕。”

    “同样是神裔,那就说得通了!”

    男人喋喋不休。

    他一边说一边擦着额头的汗。

    手还在抖。

    男人笑啊笑,笑啊笑,神经质一样,笑个不停。

    路明非走来,在他身前停下,居高临下的俯视他。

    静静的看着男人疯癫的模样。

    “是因为着双眼么?”

    路明非说。

    “你所谓的神裔。”

    男人抽搐似的点头。

    笑容夸张。

    他手脚并用的翻身,跪在了路明非面前,额头触地。

    “啊,我感受到了!”

    “您尊贵的血统!”

    “伟大的存在啊!”

    “请允许我这卑微的爬虫献上虔诚吧!”

    路明非静静的看着男人。

    忽的,他叹了口气。

    “血统?”

    路明非细细的咀嚼着这个词。

    莫名的笑了。

    “原来,你尊敬一个人。”

    “不是因为学识,品质,性格,原则。”

    “而是,血统。”

    路明非笑了。

    “真悲哀啊。”

    他把手放在男人的头上。

    “你说我们是,神裔。”

    男人颤抖着点头。

    路明非眨了眨眼。

    轻笑着说。

    “那么,她,以及外面的人,就是你所谓的凡人了。”

    男人小心翼翼的抬头,露出狗一样讨好的笑。

    “是凡物,我尊贵的殿下。”

    “凡物,不是人。”

    “您尊贵的口说出如此肮脏卑贱的词,那些凡物真应该荣幸的去死。”

    路明非闭幕。

    他深深的,深深的,吸了口气。

    “”我啊。

    他说。

    “最讨厌你们这种,自以为是的家伙了。”

    男人面容一滞。

    有什么不可违抗的伟力降临了。

    他的身体,皮肤肌肉组织神经甚至每个细胞。

    都在哀嚎。

    路明非的手缓缓的,慢慢的,如天倾似山崩,寸寸下压。

    “杀人是很简单的事。”

    路明非说。

    “毕竟人是如此脆弱的生物。”

    “我也不是没见过酷刑。”

    “但是,嗯,这么说吧。”

    他如何好友闲聊般轻松。

    “你见过齑粉么?”

    “把一块饼干捏成粉末,很简单。”

    “把一块石头捏成粉末要点力气。”

    “至于人……”

    “哦,不好意思。”

    “差点忘了,你不是人。”

    路明非歉意的笑了笑。

    “亲爱的神裔先生。”

    鲲鹏形虽说天下极速,但可别以为其力量就小了去。

    好歹是外罡绝学,位格摆在这里,画家再如何,也不过A级混血种罢了,纯种龙类也不是的家伙,神裔?呵。

    很快的,一分钟也不到。

    路明非收回手。

    他好奇的看了看地上那一滩。

    “什么嘛。”

    “原来杀了神裔,也不给爆装备的嘛。”

    路明非走向女孩。

    “喂,别睡啦。”

    他笑着。

    “醒醒啊,吃烧烤去啦。”

    “喝酒哦。”

    女孩垂着头,安静的像是睡着。

    也像是死了。

    路明非的笑一点一点敛去。

    最终只剩下一张平静的淡漠的看不出丁点表情的脸。

    “真孤独啊。”

    他忽出的气散成白色的雾。

    路明非唤了声。。

    “喂,小魔鬼。”

    “在的。”

    路鸣泽肃穆的自黑暗中行来。

    他在路明非的身旁站定,哀伤的注视路明非的侧脸。

    “很难过吧,哥哥。”

    路明非却是微微笑着。

    “说什么傻话呢。”

    “难过?”

    “有什么好难过的。”

    小魔鬼的目光更哀伤了。

    “别一幅要哭出来的样子嘛。”

    “她还没死,对吧。”

    “如果哥哥是说脑死亡的话,确实。”

    “那就行了。”

    路明非去看路鸣泽。

    “我记得你说过的吧。”

    “那个言灵。”

    “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把人救回来。”

    路鸣泽垂下眼帘。

    “嗯。”

    他应了声。

    还不等路明非松口气。

    就听小魔鬼继续说。

    “但哥哥你不行哦。”

    “为什么?”

    “位格啊。”

    路鸣泽哀伤的叹气。

    “你还没有使用这个言灵的权柄。”

    “青铜与火……”

    小魔鬼摇头。

    “不够”

    “哥哥,不够的。”

    “除非。”

    小魔鬼点燃了黄金瞳。

    他与路明非对视。

    “交易吧。”

    “哥哥。”

    “用你的生命,换取权柄。”

    “四分之一就够了哦。”

    路明非很认真的想了想。

    他笑了。

    用力的揉搓小魔鬼的头发。

    “差点就让你小子得逞了。”

    “我啊,才不会上当呢。”

    路明非取出青铜面具。

    原本只有两道裂痕的面具。

    此刻竟纵横交错,密密麻麻。

    小魔鬼皱眉。

    “哥哥你赶过来,是用了他的力量么?”

    “啊,我也不想的。”

    路明非挠头。

    “阎罗主动帮我承担了代价,真的是。”

    “不过。”

    “能活下来,也多亏了他。”

    路明非叹了口气。

    “只是,接下来,也要麻烦你了。”

    小魔鬼好似明白了什么。

    他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说了句。

    “值得么?”

    “说什么傻话啊。”

    路明非戴上面具。

    “我还欠她两千块呢。”

    “债主要是没了,我可就伤脑筋了啊。”

    他走向女孩。

    “而且。”

    “命运这种东西,还要靠别人来改变。”

    “也太可悲了。”

    “我啊,可没有向命运低头的习惯。”

    背后,小魔鬼笑了起来。

    “是这样啊。”

    “加油哦,哥哥。”

    领域解除。

    路明非,不,是阎罗。

    他捧起女孩的脸。

    直视她的双眼。

    冰冷艰涩的嗓音如神明下令。

    他说。

    “不要死!”

    有什么伟大而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这一瞬。

    青铜的碎片落在了女孩脸上。

    她的眼皮轻颤。

    …………

    嘿。

    无边的黑。

    女孩坐在这嘿里。

    他睁开眼。

    看到熟悉的房间。

    她抱着膝盖坐在角落。

    靠窗的书桌前,一个白裙的女孩低头写字。

    温暖的阳光照在她年轻的侧脸,泛着玉石般的光泽。

    是如此美好。

    网管女孩痴痴的凝望窗前的少女。

    是多年前的自己啊。

    果然,人死之前,都会回忆过往的么?

    她忽然想到什么,睁大眼。

    如她所料,很快的,窗外响起了他的声音。

    写字的少女惊喜的抬起头,小鹿一样蹦蹦跳跳到了窗前。

    她看到一个碎发的少年骑着单车,冲她挥手。

    那少年灿烂的笑着,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他叫她的名字。

    “小雅。”

138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这是什么!”

    “明信片。”

    公园秋千,男孩女孩。

    她拿着卡片,翻来覆去好奇的看。

    “还有字诶!”

    她认出是男孩的笔记。

    转折锋锐,形体瘦长,跟男孩一样,高高瘦瘦的。

    使圆珠笔写就,下笔很深,反过来还能在背面看到明显的痕迹。

    “我看看啊。”

    秋千上的女孩这样说,一双白色的系带凉鞋踢啊踢,青春期少女的活泼满到了几乎要溢出,周围的空气都是淡淡的香。

    “喂,听见没!”

    她仰起头,佯装嗔怒的去看男孩。

    “我可要读了!”

    “好好好!”

    男孩收回望云的目光,浅笑看她。

    “你读,我听着。”

    “这还差不多。”

    女孩哼了声。

    她咳了咳,拿起明信片,用小学生有感情朗诵课文的气势念着。

    “要有最朴素的生活,和最遥远的梦想。”

    “哪怕明日,天寒地冻,路远马亡。”

    女孩煞有介事的点点头。

    “不错,不错。”

    “好像还是你的QQ签名呢。”

    忽的想起。

    “我怎么记得,海子那首诗不是这么写的?”

    “七堇年。”

    男孩给她解释。

    “海子的诗不一样的,这个是七堇年那本被窝是青春的坟墓里的句子。”

    “七堇年啊。”

    女孩想了想。

    “好像跟我们差不多大呢,已经在写书了,真是厉害。”

    “是啊。”

    “对了,问你。”

    “什么时候考托福?”

    “再过两个月。”

    男孩说。

    “出国啊,还真舍不得。”

    “又开始伤春悲秋了。”

    女孩嫌弃他。

    “呆在阵子里呢想着远方。”

    “临了出国又舍不得。”

    “你其实就是个难伺候的大少爷吧。”

    男孩无奈的笑。

    他轻嗅的眉眼是这样好看。

    “没办法啊。”

    他说。

    “这就是我。”

    是啊,没办法。

    这就是他了。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多好,多好。

    记得那是个阳光明媚的春天。

    草长莺飞啊春意料峭啊檐下燕回啊。

    类似的词语仿佛生来就是为了形容这样的日子。

    让人欢喜。

    他就坐在栏杆上,抬着头,眺望远方。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女孩拿手在他眼前晃啊晃。

    “我的大诗人!”

    男孩就无奈的笑了。

    “远方啊。”

    他说。

    “看远方。”

    “哦哦。”

    女孩坐在他身旁。

    洗发水的味道静静的飘在空气里。

    暖洋洋的,甜腻腻的,是那种嗅了就让人昏昏欲睡的味道。

    有时候男孩也会如诗人般的想。

    假如有一天他失明了。

    只要闻到这味道。

    应该也能哦的一声,说。

    “是你啊,小雅。”

    就像那部上世纪的老片子一样。

    闻香识女人。

    不,女人这样的词用在小雅身上实在不妥。

    男孩想。

    该用少女。

    阳光和向日葵一样的少女。

    他的少女捧着本张爱玲全集,放在大腿上,取出枫叶制的书签,继续往下看。

    安静了许久。

    男孩眯着眼,晒着阳光,昏昏欲睡。

    “这段写的真好。”

    女孩红了眼圈。

    男孩笑着摇头,掏出随身的纸巾。

    “擦擦。”

    女孩擤了擤鼻子。

    闷闷的说。

    “我给你读一段吧。”

    男孩就笑着答应。

    她就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读起那个年代的文人关于爱情的句子。

    男孩看一眼天边。

    又看一眼女孩。

    他淡淡的笑。

    “喂,喂!”

    “嗯?”

    “我读完啦!”

    “说嘛,是不是写的很好!是不是!”

    男孩摆出思考者的姿势。

    “我觉得吧。”

    他一点头。

    “没鲁迅写的好。”

    “乱讲!”

    女孩生气了。

    “你看看,张爱玲的文字多美啊。”

    每当这个时候,男孩就经验十足的闭嘴不言,只是一个劲的点头,用肢体语言充分的表示,姑奶奶您说的是。

    没办法,跟认准了一件事的女生讲道理,真是这世上再蠢不过的事了。

    不过你就这样一本正经描述张爱玲的模样。

    男孩想。

    可真是好看。

    尽管这一次好似被说服的样子。

    但瞧好了,到了下一回,女孩再拿着张爱玲的文字去问,他保准又得来一句。

    “没鲁迅的好。”

    道理摆在这里嘛。

    在男孩看来,张爱玲怎么能跟鲁迅比呢?

    不说国家大义民族脊梁。

    就冲着张爱玲写的文字让他的女孩看一次哭一次。

    男孩就不答应。

    所以不喜。

    他们就这样的。

    从小到大,两个小孩一起挖过蚯蚓。

    买过弹珠。

    在夕阳下用红砖头划线去跳房子。

    兴冲冲的跑到田野里去钓青蛙。

    当然,男孩也曾为了女孩跟其他的坏孩子打架。

    头上得了两个包包跑回家,悄悄的用菜油往头上抹,生怕给爸妈瞧出来。

    后来他们就去了同一所中学。

    还有高中。

    清晨六点出头,蓝白色校服的男孩骑着单车,停在她楼下。

    “小雅!”

    他拉了两下扯铃。

    “来啦来啦!”

    女孩冲出门,对他喊了两声,手上握着筷子,又风风火火跑回去喝粥。

    男孩给手呵了口气,掏出小本子,上面有最近要求背诵的英语单词,文言文,以及他摘抄的句子和歌词。

    “出发!”

    女孩抱着书包,一屁股坐在单车后座。

    “慢点骑!”

    “好的阿姨。”

    “我知道了啦,妈你就回去吧!”

    在终年女人的目送下,单车消失在了小镇的晨雾中。

    “给你这个。”

    一只小手钻进了男孩上衣的兜。

    放下个圆滚滚的物什后又一溜烟的撤了走。

    女孩开心的晃着脚,那是男孩手绘的帆布鞋,上面是云下蔚蓝的海和海边红顶的木屋。

    女孩十六岁的生日礼物。

    第一眼她就喜欢上了,还哭兮兮的埋怨男孩。

    “你画的这么好看干嘛啊!”

    “我都不忍心穿了!”

    男孩真是要被这笨丫头气死了。

    但没办法啊。

    谁叫这就是他的女孩嘛。

    他只能说。

    “放心穿好啦。”

    “喜欢的话。”

    “我再画两双送你咯。”

    女孩来回地看帆布鞋。

    还有那海边的红顶小木屋。

    校服的裤脚整整齐齐的挽上一截,露出白皙的脚腕。

    她喜滋滋的笑啊笑。

    男孩不用摸兜,就知道她放了什么。

    “又把没吃完的水煮蛋给我。”

    他说。

    “我不爱吃鸡蛋嘛。”

    “当心阿姨说你哦。”

    “你别说就行啦。”

    男孩叹气。

    他听见后座女孩得意洋洋的笑。

    就无奈的嘟囔。

    “真拿你没办法。”

    “说起来,你啊。”

    女孩叫他。

    “嗯?”

    “留长发怎么样?”

    “我头发已经很长了。”

    “不适啦,我是说,可以扎起来的那种长发。”

    女孩比划着。

    “到时候我就天天给你扎马尾,好不好!”

    男孩想了想。

    连连摇头。

    他实在没办法想象自己留长发的样子。

    “别了。”

    他随便找了个借口。

    “政教处的老孙肯定会杀了我。”

    “也是哦。”

    女孩被说服了。

    他松了口气,逃过一劫,逃过一劫。

    果然,老孙的威名就是好使。

    “真可惜。”

    女孩闷闷不乐。

    “明明你画画那么好,还不能留长发,我真是越想越生气。,”

    “画画……”

    男孩语气迟疑。

    “跟长发有什么必然联系么?”

    “你这都不知道!”

    女孩用一种“天啊居然还有人没听过周杰伦”的气势大呼小叫。

    “亏你还是个学美术的!”

    “太让我失望了!”

    “懂不懂艺术家啊,艺术家!”

    “艺术家可都是扎马尾的!”

    “多好玩,不对我是说多有气质!

    她愤愤不平的扑腾手脚,单车歪来扭去,随时可能倾倒。

    男孩好不容易稳住了车子,避免了两朵祖国的大好花朵不幸夭折的悲剧,真是万幸。

    “差点就死掉了。”

    “没那么夸张吧。”

    “你说呢?”

    “好啦我错了。”

    女孩缩了缩脖子,安安稳稳的坐好,像是个淑女了。

    “那个,以后啊。”

    她小声的说。

    “以后留长发好不好?”

    “你好像很执著呢?”

    “因为好奇嘛。”

    “而且你的话,扎马尾肯定很好看。”

    “这样啊。”

    男孩模棱两可的说了句。

    女孩锲而不舍。

    “好不好,好不好。”

    “没办法。”

    男孩说。

    “起码,上大学了再说。”

    “哦哦。”

    女孩开心的点头。

    “就这么说定了!”

    “嗯。”

    单车骑啊骑,骑啊骑。

    男孩忽然问。

    “你会扎马尾么?”

    “当然!”

    女孩用斩钉截铁的气势回答。

    “放心好啦,我扎马尾可是专业级的!”

    “保证让你的长发整整齐齐,要是有一根乱了,我就,我就。”

    她一咬牙。

    “我就给你洗一个月的袜子!”

    男孩淡淡的笑起来。

    他用着只有自己能听到的音量,轻轻的说。

    “那我可舍不得。”

    男孩很不一样。

    是那种,和其他的同龄人不一样。

    那阵子青春偶像剧正流行,电视里一个个花样美男的头发比女孩子还好看,校园里的学生们都跟着弄,每周一呢政教处的老孙就挨个教室的抓人,谁头发稍微长点的,奇怪点的,或者烫了,老孙就拎着这人耳朵往外走,挨墙罚站一整个上午。

    每次到了男孩的班级,罚站了几个人,末了还得夸两句男孩,说这位同学头发多好,精神阳光,人也帅气,大家都要向他学习。

    女孩都习惯了。

    从小到大,男孩就招老师喜欢。

    学习成绩好,会唱歌会画画,元旦晚会上他一个人在偌大的舞台上抱着吉他唱亲密爱人,深情款款的模样转天课桌里就塞满了情书,男孩左右为难,拆了不好会让女孩是生气,不拆呢感觉又有莫名的负罪感。

    他就这样的,总是给别人考虑,很少想到自己。

    “以后你想做什么呢?”

    女孩偶尔也这样问他。

    “不知道啊。”

    男孩想着。

    “以后的话,总感觉是很遥远的事。”

    “说说嘛。”

    “随便说说。”

    “嗯,随便说说的话……”

    男孩拉长了尾音。

    “可以的话,我想去很多的地方。”

    “我想在黄昏教堂前的鸽子广场写生。”

    “画教堂在夕阳下的剪影。”

    “也想画东方明珠下拥吻的情侣。”

    “庞大人山人海中的小小孤岛。”

    “总之。”

    男孩笑了笑。

    “都是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啦。”

    “很有趣啊!”

    女孩的双眼闪闪发亮。

    “我和你一起!”

    “我会吹笛子的嘛,到时候就找个地方摆个帽子,站那吹,攒够了钱咱们就接着走,一座城市接一座城市。”

    女孩憧憬的说。

    “多好啊。”

    男孩刮了刮她鼻子。

    “很辛苦的。”

    “我才不怕!”

    “认真的,比起这个。”

    男孩说。

    “我们找个陌生的城市,或者阵子,开一家小店,只要收入能支撑我们每月的花销,随便卖什么都好。”

    “花店!”

    女孩兴奋的插嘴。

    “好。”

    男孩答应。

    “卖CD的二手店也不错,没客人了我们还能听一天的碟,我家还有两章很好的大提琴!”

    “也行。”

    “书店呢!书店怎么样!我喜欢老书的味道!”

    “都随你。”

    男孩温柔的说。

    “开什么店都好。”

    “我们不要大富大贵。”

    “也不要出人头地。”

    “每天开店,关店,做菜,吃饭,晚上在书房一起看书,或者画画。”

    “对了,还有向日葵!”

    女孩说。

    “我们要种一大片的向日葵的田野。”

    “向日葵啊。”

    男孩想了想。

    “买一块地,会很麻烦吧。”

    女孩一瞬间就垮下了脸来。

    “真是的,扫兴!”

    她对男孩说。

    “懂不懂浪漫啊,懂不懂夸张啊。”

    “再说了,就算没有地,塑料瓶不能种么!”

    “塑料瓶?”

    男孩说。

    “是那种饮料喝剩下的塑料瓶么?”

    “嗯嗯!”

    女孩点头。

    “就像三毛在撒哈拉的故事里写的那样。”

    “用废弃的垃圾制作家具。”

    “多有趣的一件事啊。”

    “也很浪漫不是么?”

    “随便就被丢在角落的塑料瓶,我们捡回来,洗干净,再用他们种花。”

    “塑料瓶也会很开心的吧。”

    “嗯。”

    男孩点点头。

    “会的。”

    男孩过了托福。

    他们开始准备出国的事宜。

    同时,女孩也在准备考试。

    他们差了一个年级,两人约好,男孩先去国外,在那边等着她。

    “我会给你写信的。”

    他说。

    “别忘了打电话。”

    女孩提醒。

    他们坐在街边的烧烤摊。

    难得来一次,女孩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他们说了很多很多。

    女孩反复的叮嘱出国需要注意的事。

    注意吃饭,别忘了早餐,不能熬夜,带好老干妈,吃不惯那边的东西就用这个。

    男孩就一一的应下。

    突然,烧烤摊那边起了骚乱。

    两人探头去看。

    几个混混围住了一桌三个女生。

    男孩二话不说提起板凳就冲了过去。

    女孩急的掉眼泪。

    这白痴逞什么英雄,你一个瘦弱的学生打什么架,打的过么也不想想!

    果然,最后男孩还是鼻青脸肿的回来。

    好在那三个女生趁着混乱逃了。

    混混觉得没意思,扬长而去。

    女孩心疼的给他脸上吹气,小心的涂着药。

    每次碰到伤口,男孩就龇牙咧嘴,也不含疼,就是脸上的肉抽啊抽。

    “傻啊你!”

    女孩心疼的拍他大腿。

    男孩也不说话,就咧着嘴笑。

    “不过,”

    女孩嘟囔。

    “还挺帅的。”

    男孩就嘿嘿两声。

    “对不起。”

    他说。

    “没下次了啊。”

    女孩恶狠狠的警告他。

    终于,他出国了。

    女孩开始一个人上学,放学。

    他开始努力的背英语单词。

    为托福做好准备。

    只是偶尔累了,会想起他。

    女孩就拿出一叠的明信片来。

    一张张的看上面男孩的笔记。

    他的脸仿佛也跳在了眼前。

    “你还好么?”

    女孩彻夜的给他写信。

    那是个打电话都得掐着秒的时代。

    思念只能通过信纸传达。

    但是啊,纸短情长。

    彻夜写信也说不完心里的话。

    于是就更加的想。

    直到,那些日子。

    坐在黑暗里的网管女孩,轻轻闭上眼。

    她不想回忆。

    那是噩梦。

    是她多少年也走不出的迷宫。

    找不到出口。

    色彩斑斓的回忆逐渐黯淡。

    变成黑白。

    那个活泼的总是笑的女孩把自己关在房里。

    她背靠着房间的门。

    听到爸爸和妈妈在压低了声音说话。

    但激动的情绪又怎能压的下。

    “报警,报警,报警有什么用!”

    男人说。

    “丢不丢脸!”

    女孩的心脏像是被插了把刀。

    却已感觉不到疼了。

    她拒绝上学。

    拒绝出门。

    甚至,拒绝离开房间。

    妈妈端来饭菜,一遍遍敲她的门。

    女孩抱着膝盖,直至的盯着黑暗,一动不动。

    妈妈叹气,她放下了饭菜。

    在无人时,女孩打开门,默默的吃掉早已冷掉的饭菜。

    然后放回门口。

    她拒绝和男孩通话。

    不给他写信。

    也不看他寄来的信。

    女孩仿佛听到黑暗中有人在嘲笑自己。

    用恶毒的语气笑个不停。

    她拿着刀,放在手腕上。

    还是没有死。

    醒来是在医院,白色的天花板几乎令她发疯,直到拉起窗帘,关上门,隔绝了光才好受了些。

    精神科的医生也来看了她。

    “是抑郁症。”

    医生跟妈妈说。

    “你的女儿受过什么巨大的心理创伤么?”

    后来,女孩戴上了条紫色腕带。

    她整夜整夜的失眠。

    到天亮才睡着。

    人生毫无意义。

    在计划着下一次的终结时。

    男孩回来了。

    他明明应该上学的。

    但他回来了。

    出现在女孩楼下。

    和无数个过往那样。

    男孩叫她的名字。

    “小雅!”

    她沉默的从窗帘缝隙偷偷看他。

    用手机发信息。

    女孩说。

    “她死了。”

    从窗帘缝隙,女孩能看到,男孩摇晃的身形。

    接着是对方发来的消息。

    “不,小雅没死。”

    女孩扔掉手机。

    她抱着膝盖,蜷缩起来。

    不说话。

    男孩就站在她家楼下,一遍遍的发消息。

    从黄昏到黑夜。

    从黑夜到黎明。

    妈妈下去劝他走。

    男孩固执的不肯离开。

    他不叫小雅了。

    只是发信息。

    但女孩不看。

    天亮了。

    男孩最后看了眼她的窗户。

    “晚安。”

    他发来信息。

    在天亮时说了晚安。

    然后转身离开。

    女孩目送着他的背影走远。

    泪流满面。

139 路明非醒来 (为舵主:刻录悖论加更)

    女孩决定离开。

    她独自乘坐深夜的列车去往陌生的城市。

    在候车厅,脚边竖着行礼,她平静的看手机,一遍一遍的亮屏。

    离开的消息谁也没有说。

    但他会知道吧。

    女孩想。

    应该会知道的。

    那个男孩总是一次次的给她惊喜。

    从来没有令人失望过。

    只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列车要到站了。

    她最后看了眼手机。

    愣住了。

    新的消息。

    是男孩的号码。

    不用备注,就算在梦里也能背的出。

    他说的是。

    “小雅,我去把噩梦结束。”

    “好眠。”

    她盯着信息看了许久。

    没有懂男孩的意思。

    只是心里有些不安。

    像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要发生了。

    女孩浑浑噩噩的像是梦游。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的车。

    当轰隆隆的声音启动时,方才惊醒。

    她惊慌失措的看向窗外。

    那是飞快后退的站台。

    再过不久就该换成荒野的风景。

    这列车正义无反顾的离开她生活的小镇,向陌生且未知的远方狂奔。

    有这么一个刹那她疯狂的想要下车。

    回去。

    男孩还会在小镇里等她。

    但轰隆隆的列车不会因她一人而停留。

    就像这时间一往无前,从不回头。

    女孩在这座海滨的城市找了个网管的工作。

    她在天黑时上班。

    天亮了回到漆黑的房间沉眠。

    但她很难睡着。

    一天天的做噩梦。

    女孩开始抽烟,吃镇定类的药。

    她脸上的神情越来越淡漠。

    过往被深深的埋藏。

    从离开那座小镇开始,她就再未与曾经的朋友同学有过联系。

    自然,她也不会知道。

    也正是在她离开的那一天。

    小镇发生了一起凶杀案。

    警察查了许久,始终没有凶手的下落。

    三个月后的某个晚上。

    女孩在吧台里抽烟。

    门帘哗啦啦的响。

    女孩头也不抬。

    “一小时两块五,通宵十五,包厢满了,拿身份……”

    她愣住了。

    那个趴在吧台上,浑身透着酒气,一头油腻长发的男人。

    是你么?

    女孩的眼神剧烈波动。

    无法置信,还有痛苦。

    转瞬所有的情绪都结成厚厚的冰。

    她挥舞着鸡毛掸子。

    “滚!”

    “这也是你能来的地方!”

    “喝什么酒!”

    “给老娘滚!”

    他狼狈的用手去挡。

    女孩眼中闪过一瞬的不忍。

    那分明是能在帆布鞋上画大海和木屋的手啊。

    现在却用来喝酒。

    可任凭女孩怎么打,他只是痴痴的笑着,念叨着小雅小雅。

    死活不走。

    女孩就冷冷的说。

    “她死了。”

    男人慌忙抬头,从刘海下射出一双将死猛兽般的目光。

    见了女孩的脸后,那目光又柔和下来。

    “小雅没死。”

    他笑着。

    “没死。”

    日子一天天听的过去。

    他成了网吧的常客。

    这里的人管男人叫长毛。

    “这酒鬼头发真长啊。”

    “脏死了。”

    每次听到有人这样的议论。

    女孩就冷着脸冲过去跟他们吵架。

    什么理由也不需要。

    借口也不用想。

    往死里骂就好了。

    谁都知道这女网管性格泼辣古怪。

    渐渐地,也没人讨论了。

    长毛似乎没有身份证。

    他上网都是开的临时卡,要贵一块钱。

    按理是这样的,但女孩都给他开两块五。

    长毛也没说什么,只是开了机,在椅子里蜷成一团,盯着挂机的QQ发呆。

    有人就好奇啊。

    见过来网吧打游戏的,看柯南的,写小说的。

    这跑网吧来开机了就登着QQ什么也不做可真头一回见。

    他就悄悄的观察长毛。

    奇怪的发现,长毛一直盯着的,居然是QQ的签名。

    要有最遥远的,类似这样开头的句子。

    一看就是文艺小清新喜欢的风格。

    可总觉得和长毛这样的形象一点也不搭。

    这样过去了一年,还是两年。

    长毛开始收集起了塑料瓶。

    别人喝剩的瓶子,他磨磨蹭蹭过去,左顾右盼,趁没人注意就偷偷拿走。

    可一旦碰上了女孩,让她见了这一幕,那可就麻烦了。

    女孩保准要用鸡毛掸子揍他。

    “捡垃圾,捡垃圾,我叫你捡垃圾!”

    “脏不脏啊你就捡!”

    长毛狼狈的躲。

    一声不吭。

    两人就这样一天又一天。

    只是有时候,偶尔的。

    吧台里的女孩玩累了游戏,摘下耳机。

    也会下意识地往大厅投去目光。

    在找到那个长头发的瘦弱男人后,便收回来。

    整理柜台的动作也轻快上几分。

    嘴上不说,面上不显。

    但是啊,有他在,哪怕两个人不说话,哪怕两个人都和过去的样子有了天壤之别,彼此也多少会感到些许的安心吧。

    他们的关系很奇怪。

    或许就像那首歌唱的那样。

    最熟悉的陌生人。

    女孩也曾偷偷的,偷偷的想过。

    如果有一天,长毛洗个澡,剪短了发,斯斯文文的,像当年一样来到自己面前,说一句。

    “小雅,我们走。”

    她大概也会奋不顾身的扑进他的怀里。

    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哭啊哭啊就在他怀里睡着。

    听着男人温柔的对她说。

    “没事了,没事了。”

    “一切都过去了。”

    “有我呢。”

    她真的好想再听一声。

    “小雅。”

    不是那个长头发的醉鬼胡乱的梦话。

    而是那个诗人一样的少年,或者青年,安安静静的叫她。

    可惜没有如果。

    甚至有那么一个晚上。

    女孩看着他狼狈的样子。

    忽然放下了鸡毛掸子。

    她哀伤的要去握住男人的手。

    “你看看我。”

    她颤抖的说。

    “你看看我。”

    长毛凝固一样的不动了。

    但下一秒,在女孩触碰到他的手之前。

    长毛触电似的躲开。

    “脏,我的手,脏!”

    说着,他就用牙齿去咬自己的手。

    女孩脸上的哀伤不见了。

    她静静的看着这老鼠一样的男人。

    只觉得悲哀。

    她听到长毛喃喃的说。

    “我是坏人。”

    “是罪犯。”

    “我该死,该死的。”

    女孩点燃了烟,抽完,在手臂上摁灭。

    不想管他了。

    随便吧。

    随便好了。

    直到那一天。

    女孩发现,长毛已经很久没来网吧了。

    落魄的画家又来找自己。

    女孩记得最后一次见到长毛时对方说的话。

    那时,长毛让她小心画家。

    所以这几天她一直没搭理这人。

    画家走了。

    那个叫路明非的男孩又来了。

    邀请自己吃饭。

    想着长毛的事,女孩心里正烦。

    态度有些不好,回头想想,真是不应该。

    路明非是个好孩子。

    也是要出国的。

    说起来,如果不是自己,现在男孩大概还在国外吧。

    估计自己也早去国外找他了。

    两个人会在异国他乡秋天的枫树下散布。

    聊着最新听的CD和看的书。

    停!

    女孩告诉自己不能再想了。

    都是些无异议的事。

    是她连梦也不敢梦的美好。

    她应付过了路明非。

    在天亮之前回了家。

    本想睡一觉。

    却因许久不见的长毛翻来覆去,怎样也无法入眠。

    她蜷缩在角落,抱住膝盖。

    一遍遍的回忆与长毛最后相处的点滴。

    寻找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

    正在这时。

    门响了。

    她惊醒。

    一动不动。

    会是谁?

    她不敢去开。

    门还在响。

    她光脚下床,无声无息的走到门口。

    高声问了是谁。

    门外的人答了。

    是画家的声音。

    女孩提起了心。

    她回忆起了长毛的叮嘱。

    小心那个家伙!

    长毛所指的,正是画家。

    女孩握着水果刀,抵住门。

    她打定了主意,无论画家说什么,绝对不开。

    直到,门外的男人说。

    “你推荐的那个人,我记得是叫,长毛吧。”

    “你有他消息!”

    “嗯,他这两天都在我那工作。”

    画家带着莫名的笑意。

    “是个相当称职的美术助手呢。”

    “真的么!”

    能从女孩的声音里听出明显的惊喜。

    画家笑的更开心了。

    “当然是真的。”

    “不信的话。”

    他说。

    “你跟我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女孩就要开门。

    握上把手的瞬间骤然停住。

    长毛的叮嘱一次又一次于她耳畔响起。

    小心他!小心他!小心他!

    女孩紧紧抿着嘴,犹豫不决。

    直到画家问了句。

    “怎么,不想看看他拿画笔的样子么?”

    女孩眼前顿时就跳出了那双手绘的帆布鞋。

    还有画室里男孩对着石膏像写生的侧脸。

    她义无反顾的开门。

    “我们走!”

    “好啊。”

    画家温和的笑着。

    “我带你去见他。”

    之后就是噩梦。

    剧烈的疼痛。

    冰冷,鲜血不停的流。

    “他……他呢?”

    在生命的尽头,女孩想起了那个男孩。

    画家笑着说了些话。

    具体的女孩已听不大清了。

    她只记得了一点。

    “死了啊。”

    “他死了啊……”

    女孩又听到画家再说。

    原来,是为我而死的么?

    她想。

    眼前的世界越来越模糊。

    和男孩的过往一幕幕的闪回。

    从阳光明媚的青春。

    到永暗无光的如今。

    为什么我们的未来,和说好的不一样?

    女孩想。

    为什么?

    她最后想起了路明非。

    也看到了路明非朝着自己走来。

    那双黄金的眼眸有无上的威严。

    她只当是临死的幻觉。

    “你……你来了啊。”

    “嗯,我来了。”

    女孩扯了扯嘴角。

    可惜,他来不了。

    真遗憾啊。

    真遗憾。

    …………

    路明非是在洁白的病房中醒来。

    睁开眼的瞬间,整个世界仿佛扑面而来。

    有好多的人影围着自己。

    还有些乱糟糟的声音。

    “老师!老师醒了!”

    “明非你还好么?”

    “医生,快点,快去叫医生啊!”

    “师弟。”

    这一声出口,路明非放大的瞳孔,终于聚焦。

    他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苍白的嘴唇蠕动两下。

    楚子航侧耳俯身。

    他听到这个少年微弱的声音唤着。

    “师傅啊……”

    “小师妹!”

    没了下文。

    楚子航直起身。

    王超圆圆陈平安。

    苏晓樯柳淼淼和后援团团长。

    全都惊慌的去看路明非重新闭上的眼。

    “师弟他。”

    楚子航面无表情。

    陈平安握紧了拳。

    圆圆几乎要哭了。

    王超不忍的闭上眼。

    “睡着了。”

    众人:……

    楚子航看了他们一眼。

    这些自称是路明非学生的家伙真奇怪。

    “我去找医生。”

    路明非所在的医院,是这座城最好的一所。

    但给他治疗的医生,甚至护士,却是连夜从芝加哥飞来的团队。

    他们一落地就接管了一切路明非的治疗事宜。

    有关少年的所有身体数据,别说一张纸,一个标点符号都被严格保密。

    最开始,治疗团队检查发现,以少年的身体情况,多器官衰竭,心肺功能失常,说是下一秒就立刻断气也不意外。

    这是远超了现代医学范畴的垂危。

    病入膏肓,药石无医。

    团队的负责人已经开始准备向上申请解剖许可。

    但一个晚上过去。

    少年非但没有死。

    他的身体还在以匪夷所思的速度飞快痊愈。

    团队负责人啧啧称奇的同时。

    加快了解剖申请的速度。

    甚至若非有那个吓人的年轻人抱着把刀跟门神一样坐在病房门口。

    他们早已开始研究了。

    负责人敢确定,路明非,这位S级的少年,是真正的放眼混血种历史也难得的珍贵样本。

    不是随便什么人在全身器官衰竭后还能活下来的。

    混血种也不行。

    挺过了最危险的一晚,后面发生的事更是堪称奇迹。

    少年的身体以小时为单位飞快好转。

    块到都让他们以为是检查仪器出了问题。

    换了好几台,都是得出相同结果。

    方才惊叹的承认这一现实。

    负责人甚至猜测,就算没有治疗,随便把这少年扔在个安全的地方,他都能自己好转。

    “不愧是S级!”

    最终,他只能将少年那恐怖的生命力归结于S级的特殊之上。

    杀死千面后的第三天。

    路明非第一次醒来。

    尽管他立刻沉沉睡去,但能醒来这一点已经令病房外的人们安了心。

    说来他们本来都是在病房外等待。

    也是楚子航第一个发现路明非眼皮颤动。

    他直接冲了进去。

    其余人也跟着涌来。

    好在这里是特殊病房,且整层楼都被包下。

    否则她们这种行为,不知道将引起多大的骚动。

    匆匆赶来的医生,做了几个检查后,念叨着“奇迹”“变态”“难以想象”之类的词,顺便应付了楚子航等人,就说路明非已经没事了,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虚弱。

    换句话说,他饿了。

    知道详情的人都是一头雾水。

    几天前还命悬一线。

    这才多久,就……只是饿了?

    两天后。

    蓝白条纹病号服的路明非靠着床,望着窗外的阳光发呆。

    “哥哥,吃苹果么?”

    路鸣泽坐在床边,拿着刀削皮。

    “哦,好啊,谢谢。”

    路明非说。

    小魔鬼的手很稳,苹果皮连成宽厚均匀薄可透光的一线,像是精美的工艺品。

    “有心事么?”

    他问路明非。

    “嗯。”

    路明非低头,凝望怀里的碎片。

    那是青铜面具的残骸。

    “阎罗他……”

    小魔鬼观察着少年的面色。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

    “阎罗,也是哥哥你的力量吧。”

    “这么说也没错。”

    “但不够准确。”

    路明非解释。

    他啊,阎罗。”

    “也有自己的意志。”

    “所以了。”

    路明非沉默的看着碎片。

    “是不想看到悲剧,才这么拼的吧。”

140 遗忘的代价

    小魔鬼眼中是青铜碎片的倒影。

    “他死了么?”

    “没有。”

    路明非语气虽轻但斩钉截铁。

    “我与他一体两面,我既然无事,那阎罗也不会消亡。”

    “最多,只是沉睡。”

    他想了想。

    “你可以理解成阎罗退化为了种子的形态,需要养分才能恢复如初。”

    “种子么?”

    小魔鬼问。

    “具体点呢。”

    路明非笑了笑。

    “无望天,以及外罡的精神境界,我都不能用了。”

    “现在的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炼体武者,没有青铜面具的增幅。”

    “哦,这么说也不对。”

    他补充。

    “今后我养神法的修行,得分出一半去滋养阎罗。”

    “另外,作为我斩出的人格,既然阎罗还存在,那么也就意味着,我永远不会绝望。”

    “永远不会绝望?”

    小魔鬼好奇的问。

    “是啊。”

    路明非叹气。

    轻轻抚过青铜的碎片。

    “因为有他。”

    小魔鬼削好了苹果,切成块,给路明非摆盘。

    “谢谢。”

    路明非点头。

    “不客气啦。”

    小魔鬼眯起眼笑。

    “说起来,哥哥,你先前说的养神法,就是恢复阎罗的养分么?”

    “只是一部分。”

    路明非用牙签插起一块苹果,放在眼前,来回的转。

    “养神法可以帮助阎罗恢复,但这还不够,关键是他的载体,也就是,这些碎片。”

    他苦恼的微微皱眉。

    “没有载体,阎罗的外罡修为就只是镜中花水中月,无根浮萍。”

    “除非他再回归于我。”

    说道这里,路明非笑了下,摇摇头。

    “怎么可能呢?”

    “还是想办法重铸面具吧。”

    “重铸的话,需要什么材料,特殊的青铜么?”

    “没那么简单。”

    路明非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终于还是一叹。

    “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材料。”

    “走一步看一部吧。”

    小魔鬼给出建议。

    “哥哥,别忘了你还有青铜与火的权柄。”

    “用以重铸,青铜与火应该是刚好对应的领域吧。”

    “我试过了。”

    路明非说。

    “昨晚就试过了。”

    “没用。”

    “至少,以我目前的临时权限无法起效。”

    “这样啊。”

    小魔鬼陷入沉思。

    路明非没说的是,青铜面具乃当年小皇帝熔了九州十大神兵方才铸成,材质珍贵倒是其次,更重要的乃神兵中蕴含的道与理。

    正如师傅所说,路明非体质特殊,且是极其特殊,与绝大部分的九州武者都是不同。

    自然,他走火入魔后诞生的阎罗人格,又岂是等闲。

    若非十大神兵常年经强者的武道意志的冲刷洗练,材质蜕变,衍生了几分不凡。

    青铜面具也成不了阎罗的载体。

    但这一点总有些说不通的地方。

    阎罗再强,终究也不过一尊外罡。

    怎的非得熔了十大神兵不可。

    要知道这些兵器,历数其过往主人,几乎已是囊括了九州有史以来一切有名有幸的强者,不客气的说,完全可以将之视为一步浓缩的九州武道史。

    路明非也曾好奇的问小皇帝,为何如此大手笔。

    小皇帝竟也迟疑,踌躇不言。

    之后某次酒醉,小皇帝才迷迷糊糊的在他耳边,轻轻道了句。

    “一日醒来,我就在床头见了这十大神兵,以及斩神法。”

    “至于是谁所留,我却不知了。”

    如今想来,路明非总觉事有蹊跷。

    阎罗的无望天太强了。

    还有那特殊的斩神法,就仿佛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

    是谁呢?

    当然,还有最奇怪的一点。

    为何青铜面具能随他一同自九州回转龙族?

    要说修为的话,他当时自身也是半步武圣,而回了龙族,多年苦修烟消云散,还是得从炼体桩功步步行来。

    阎罗则不同,在九州已是外罡巅峰,回龙族亦是外罡巅峰,仿佛穿越两个世界于它并无影响般,实在奇也怪哉。

    不对,有影响。

    路明非惊觉。

    以九州时青铜面具熔了十大神兵的底子,不可能区区动用数次便支离破碎。

    哪怕是替路明非承受代价,也不至于如此轻易。

    那可是神兵。

    除非,在回到龙族的过程中,青铜面具已受了重创。

    很有可能。

    路明非忽然就想。

    假如,当年他随便找了个器具斩神,承载阎罗。

    而非特地去熔了十大神兵。

    最终所成的面具,还能安然无恙的回到龙族世界么?

    须知,他自九州回归,除了青铜面具外,其余一切,甚至包括这具身躯,都是与穿越前无异。

    就仿佛手机的恢复出厂设置一样。

    论起修为,他可不亚于阎罗。

    思来想去,其特殊之处,或许也只剩下十大神兵熔而一炉的底子了。

    “在想重铸面具的事么?”

    小魔鬼问。

    路明非回神。

    “嗯,很头疼啊。”

    “哥哥或许不知道吧,世界上有很多神奇的武器呢。”

    小魔鬼说。

    “比如,七宗罪。”

    “这是什么?”

    “七把用以屠戮龙王的刀。”

    “由青铜与火的诺顿锻造,用以杀死其余七尊龙王,每个龙王都有一把相对应的刀,一切的命运都已写好。”

    说到这,他又温柔的笑了。

    “但那是之前的事啦,有哥哥在嘛,命运什么的见鬼去好啦。”

    路明非也跟着灿烂的笑。

    “没错没错!”

    他拍了拍胸脯,豪气干云。

    “有我在呢,管你什么命运,统统打死。”

    “看起来,哥哥你身体差不多痊愈了吧。”

    “昨晚就差不多了。”

    路明非说。

    “刚才楚子航不是就去办出院了么?”

    说这话时他还有些纳闷,自己跟这位仕兰校草大人很熟么,对方怎么好像很了解自己的样子?

    没有多想,或许是前两年的事吧,记不大清了,也很正常。

    “对了,之前就想问来着。”

    路明非对小魔鬼说。

    “她呢?”

    “失去意识前,我记得言灵好像起效了吧。”

    “她还好么?”

    小魔鬼垂下眼帘。

    “哦,哥哥你是说项雅么?”

    “项雅?”

    路明非想了想,恍然大悟。

    “原来她叫项雅啊。”

    说着,他困惑的揉了揉眉心。

    “怎么回事,脑袋好胀,总觉得忘记了什么?”

    “是代价吧。”

    “代价?”

    “嗯。”

    小魔鬼点头。

    “使用不要死的代价。”

    “毕竟哥哥你是用阎罗的力量催动的言灵嘛。”

    “会发生些未知的代价,也很正常。”

    路明非听的似懂非懂。

    他皱着眉。

    总觉得有某些很重要的事情就要想起。

    但始终隔了一层,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这让他有些烦躁。

    “代价是什么?”

    他问小魔鬼。

    “正常来说,不要死这个言灵是消耗体力,或者寿命去恢复伤势。”

    小魔鬼顿了顿。

    他又用一种奇异的目光去看路明非。

    “但是哥哥你这次。”

    “付出的代价似乎是,记忆。”

    路明非深深皱眉。

    “也就是说,我忘了些什么。”

    所以这就是他心中异样感的来源么?

    “不是哦。”

    小魔鬼轻轻摇头。

    “遗忘记忆的人,不是你。”

    就在路明非将要问出“是谁”的关头。

    路鸣泽起身。

    他慢条斯理的擦拭水果刀,端正放好。

    “我走了哦,哥哥。”

    他对路明非点头致意。

    后退着走入墙壁,消失不见。

    如梦一般。

    与此同时,伴随小魔鬼的离开,房门敲响。

    “请进。”

    楚子航开门进房,转身,将韩野和师兄挡在门外。

    “诶!师弟!师弟!我们一组的啊,一起行动!”

    “路兄弟,是我啊!是我韩野啊!你快让这冰山放我进去!”

    楚子航咔嚓上锁。

    路明非看了看病房门上贴着玻璃的两章变形的脸。

    又看了看冷着脸一言不发的楚子航。

    “哗!”

    楚子航拉上窗帘,遮掉韩野两人的脸。

    “嘎吱!”

    他搬来椅子,于路明非床边肃然落座。

    “啪嗒!”

    这是路明非在心里给楚子航放刀这一动作的配音。

    等等,刀!

    路明非盯着楚子航腿上的武士刀看了又看。

    他这是回到九州了么?

    不是说二十一世纪和平发展么!

    为什么这年头还能有人带着把刀招摇过市啊!

    “村雨。”

    楚子航说。

    “我爸爸的刀。”

    路明非哦了一声,笑起来。

    “不错的刀。”

    “谢谢。”

    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路明非其实对楚子航的来意有所猜测。

    既然这个男孩也去了卡塞尔,想必也是混血种了。

    自己闹出这么大动静,尽管有小魔鬼帮忙掩饰,但以卡塞尔表现出的能量,发现端倪,派个人过来询问也是情理之中。

    其余不提,就一个人工智能诺玛,就是远超了这个时代的产物。

    只是路明非没想到的是,过来的人会是楚子航,他还以为会是执行部的人。

    上一次听到执行部这名字,还是和韩野一起去机场接老唐那会,地勤的领导就是执行部的来着。

    这件事给路明非留下了深刻印象。

    但等啊等,等啊等,楚子航既没有掏出录音笔说“我们开始吧”,也没有拔出村雨来一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反倒是从床头柜上拿起苹果,另一只手寒光一闪,就开始削皮。

    路明非一时间竟摸不准这人来此何意。

    “那个。”

    他说。

    “不问点什么吗?”

    楚子航的目光定在苹果上,专心致志的削着皮。

    “你吃个水果。”

    他平静的说。

    “对身体好。”

    “哦哦。”

    路明非点点头。

    可为什么他总觉得对方这两句话是不是哪里很奇怪?

    莫名的有种上海阿姨一边说着“晓得伐”,一边叮嘱你天冷了记得穿秋裤的感觉。

    “不用担心。”

    楚子航垂着眼眸,一双手稳得出奇。

    “行动报告我写好了,千面死于大火,与你无关。”

    他这时才抬眼看了看路明非。

    “会介意么?”

    “什么?”

    “隐瞒了是你杀了千面这件事。”

    楚子航补充。

    “教堂里那人。”

    路明非哦了声,不在乎的摆摆手。

    “小事小事,我又美想着靠这出名。”

    楚子航点点头。

    之后又是该死的沉默。

    只剩下苹果削皮的沙沙声。

    路明非欲言又止,他心想楚大帅哥您又是锁门又是放刀的,这么大架势,感情就是给我削个苹果啊!

    “在想行动报告的事么?”

    楚子航说。

    “放心,我经常写,很安全。”

    路明非愣了半晌,才听懂这话的意思。

    似乎楚子航以为自己是在担心教堂里发生的事被公开,他好像,也在努力的帮我隐瞒。

    “你经常写?”

    他问楚子航。

    “嗯。”

    楚子航说。

    “我和你一样,有些需要保密的事。”

    “这样啊。”

    路明非忽然想。

    看来楚子航,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呢。

    收起水果刀,楚子航静静地看着路明非吃了两块苹果,就从怀中取出一只文件袋。

    终于要来了么!

    路明非心中松了口气。

    到底还是要问些话的吧。

    他想。

    就见楚子航取出一叠纸。

    路明非在心中打好草稿。

    要问他怎么杀的千面。

    咱就说跟一个隐世不出的老头学的绝世武功。

    正编着世外高人的名讳,路明非往资料上瞄了眼,瞬时就愣住了。

    楚子航介绍。

    “他是在千面事件中丧生的受害者。”

    “我们找到他的家乡,但他的父母坚称自己的儿子还在国外念书,学习绘画,哪怕我们拿出他的照片,他们也拒不承认。”

    “为什么?”

    路明非问。

    “似乎是,他杀了人。”

    “他家乡的小镇都在传这件事。”

    “所以就不认这个儿子了么?”

    楚子航轻轻点头。

    路明非看向他。

    “那么给我看这些做什么?”

    “他的遗物无人收取,葬礼也无人办理,你认识他么,我们查到他有趣紫阳街找你的记录……”

    “知道了。”

    路明非闭上眼。

    “是让我帮忙处理他的后世。”

    “嗯。”

    “项雅呢?”

    路明非问。

    “他的女朋友。”

    楚子航用一种奇异的目光去看他。

    前不久的小魔鬼也曾流露出相似的眼神。

    “怎么了?”

    路明非莫名有些心慌。

    就听楚子航说。

    “她忘了。”

    路明非凝固了得有三分钟。

    一言不发。

    “她……忘了?”

    少年喃喃的重复。

    他拿起资料。

    上面是清秀有如诗人的男孩。

    温和笑着。

    一幕幕画面飞快闪过脑海。

    “这是……明信片!”

    “你的签名呢。”

    “我觉得,没鲁迅的好。”

    “看远方啊。”

    “我想在教堂前的广场写生。”

    “要出国咯。”

    “知道了,我会按时吃饭的。”

    “嗯嗯,还有给小雅写信,打电话,发誓发誓!”

    然后是那个深夜,躲在窗帘后往外看。

    男孩站在她的楼下。

    于天亮时分说了晚安。

    路明非终于明白,小魔鬼说的代价,是什么。

    忘记的人,不是自己。

    是项雅。

    是网管女孩。

    而那些记忆,所有女孩和男孩的点滴。

    出现在了路明非的脑海。

    少年低着头。

    “是这样啊。”

    他轻轻叹息。

    “这么说,我是这世上,唯一记得你的人了。”

    楚子航默默的看着这个少年。

    忽然就感到了悲伤。

141 九州

    回到老井巷时,路明非还在想着网管女孩的样子。

    出院前他去见了项雅。

    病房里,女孩安安静静的坐在床上,望着窗外,路明非能看到她阳光下苍白的侧脸,有着干净如婴儿般的神情。

    她已经四天没说话了。

    据医生介绍,似乎是因为严重的心理创伤和精神刺激,导致失忆。

    女孩需要重新建立对自我的认知。

    这是一项漫长且艰巨的工程。

    且全靠她自己。

    谁都不知道这将花去多长时间。

    或许一天。

    或许一年。

    或许,更久。

    但鼓舞人心的是,就在昨天,也即路明非第一次醒来之时。

    项雅说话了。

    “画……”

    她说。

    “画……”

    匆匆赶来的医生耐心倾听。

    “好的,好的。”

    他说。

    “你是想画画么?”

    于是,女孩得到了画板和笔。

    但拿到工具的她并未下笔。

    只是长时间的盯着画板发呆。

    无论谁与她搭话,都是沉默。

    她再次把自己封闭了起来。

    路明非说不出他此刻具体的心情。

    并非是力量不够。

    而是错过。

    错过就是错。

    他从楚子航的口中了解到了长毛曾来找过自己的事实。

    那段时间,他正因镇压了诺顿而沉眠。

    如今想来,男孩大概是最早发现了画家就是千面的人。

    他也曾想过求救。

    路明非注意到资料中有几名警察的目击记录。

    他们曾在派出所门口发现可疑的人影。

    经确认,那人正是长毛。

    他似乎曾试图寻求警察的帮助。

    但终于还是不了了之。

    当时这个男人心里在想什么呢?

    为什么到了警察局的门口却还是走了?

    路明非看着警察对长毛的描述,闭上眼,想象当时他的样子。

    站在巷子口,很久很久,直到警察朝自己的方向看来,忙不迭的落荒而逃。

    是了。

    重点就是这里。

    落荒而逃。

    哪种人见了警察会逃呢?

    有罪之人。

    估计,这就是长毛对自己的认知了。

    路明非想起女孩记忆中长毛在网吧的举止。

    如今看来。

    他是在自暴自弃吧。

    假如,假如那段日子我没有沉眠,会怎样呢?

    路明非不止一次的想。

    那样他就会每天上午在紫阳街摆摊卖字。

    长毛也会找到自己。

    一切都不会发生。

    或许,或许。

    路明非想。

    或许他还能解开男孩和女孩之间的隔阂,也不一定。

    但没有或许。

    路明非想起长毛资料中最后的记载。

    那是执行部部长和楚子航有关此人的一段对话。

    部长:我注意到,你在报告中提到了一个人,他最先确定了千面的身份,也独自潜入了安全屋,并未我们后续确定安全屋的具体位置提供了决定性的信息。

    楚子航:嗯,他叫长毛。

    部长:很好,他表现出了卓越的观察力和行动力,是一位优秀的执行部专员。

    部长:但是,我并未在行动名单上找到代号长毛的专员,你是否记载有误?

    楚子航:他不是专员。

    部长:陌生的混血种么?

    楚子航:他不是混血种。

    部长:嗯,你的意思是?

    楚子航:他是普通人。

    楚子航:没有血统。

    楚子航:不是混血种。

    楚子航:一个平凡的普通人。

    约两分钟的空白。

    部长:这样啊。

    看完了这一段执行部部长和楚子航的通话记录。

    路明非忽然就很想笑。

    倒不是对死者不敬。

    主要啊,主要是。

    他就在想。

    凭什么长毛就非得是混血种呢?

    路明非本以为傲慢的只有诺顿。

    见了千面发现,他竟也是。

    后来,看了这记录。

    路明非终于明白。

    无论千面还是执行部部长。

    有一点都很像。

    在他们眼中普通人到底算什么?

    或许什么也不是。

    …………

    路明非没有回自己租的房子。

    他径直去了对面的楼。

    门口的树荫下,大爷们正在下棋。

    大呼小叫,好不热闹。

    路明非经过。

    “唷,小路啊!”

    房东大爷拿蒲扇指他,笑呵呵的。

    “好久不见啦,忙什么呢。”

    “有点事,您下棋呢。”

    路明非笑了笑。他正要往里走,又被大爷叫住了。

    “你这,走错门了吧。”

    他往路明非身后指了指。

    “你房间在那。”

    “没呢。”

    路明非说。

    “我去朋友家帮忙收拾下东西。”

    “唷,小路你还有朋友住这啊。”

    房东大爷抬头瞧了瞧楼,顶层的向日葵耷拉着脑袋,蔫蔫的,无精打采。

    “住哪啊,不巧了么,这幢楼也是你大爷我的。”

    “就阁楼。”

    路明非也眯起眼,往上看。

    “种了向日葵那家。”

    直到如今他才知道。

    原来对面阁楼那人。

    就是长毛。

    “阁楼?”

    大爷咋吧咋吧嘴。

    倒是一旁美滋滋喝着矿泉水的老头插了句话。

    “住那的,不是你外甥么!”

    几个老头笑起来。

    “也就你自作多情,人家小伙子认不认你这个舅还不一定呢!”

    “外甥!”

    “别看我,瞪眼也没用,跟你说啊,再瞪,我这瓶子就自己留着,看你拿什么给那外甥送去!”

    路明非愣住了。

    他有些没听懂老头们说的话。

    那个房东大爷的外甥。

    说是一表人才给张罗着相亲的外甥。

    是长毛?

    “那个,小路啊。”

    大爷不好意思的笑了。

    “别听他们瞎说,什么外甥不外甥的。”

    “我啊,就看那小伙子人不错,是个好孩子,多少可惜了,能帮就帮一点。”

    “外甥什么,嘿嘿,你就当我放屁得了,别较真啊。”

    路明非扯着嘴角,点点头。

    他忽然明白了。

    大爷名下那么多的房子。

    真的节俭到了一个塑料瓶都不舍的程度了么?

    不见得吧。

    如今想来,似乎,大爷收集这些塑料瓶,是给长毛。

    路明非想起了阁楼外满当当的种在塑料瓶里的向日葵。

    又想起那天他租房时大爷得意洋洋的指着双眼。

    “我啊,租房全靠这个!”

    “好人坏人,一看一个准!”

    是了,是了。

    长毛他,早就没了身份证啊。

    “那个,小路啊。”

    大爷打听着。

    “那小伙子人呢,最近去哪了,你知道么?”

    “他……”

    路明非抿了抿嘴。

    很努力的笑起来。

    “他找了份工作。”

    “有工作啊!”

    大爷连连点头。

    “这就好!这就好!”

    路明非拖着脚步进了楼。

    一级一级网上走。

    插入钥匙,旋转,开门。

    狭窄的房间映入眼帘。

    这就是长毛住的地方。

    路明非往里走。

    收拾遗物,收拾遗物。

    他打开柜子。

    叠成了小山的录音带。

    缺了角的木桌上摆着大块头的收音机。

    也有播放磁带的功能。

    这大概是房间里最昂贵的家具了。

    路明非放入磁带,按下播放。

    转针启动,喇叭里是嗡嗡的噪音。

    路明非沉默的坐在木桌前。

    他听到一个男孩的声音。

    “三月十九日,天气晴。”

    “小雅,我见到你了。”

    “你变了很多。”

    “差点就认不出了。”

    男孩轻轻的笑了下。

    他继续说。

    “还记得那次我惹了你生气后,连夜写的情书么?”

    “我知道现实很残酷。”

    “也知道生活很混蛋。”

    “但我喜欢你。”

    “喜欢就是一个人的千军万马去踏碎寂寞的黑夜,孤独的长街,虚无的街道,转战千里,然后见你。”

    男孩又笑了下。

    “你看,多矫情啊。”

    “可没办法。”

    “喜欢就是喜欢嘛。”

    “我知道的,人类这种动物啊,很容易就会遗忘。”

    “爱情也只是转瞬即逝的花火,闪了那么一下,就不见了。”

    “但是啊。”

    “我想有至死不渝的爱恋。”

    “我想喜欢一个人就永远不变。”

    我“想举思念为火以跋涉冷寂漫长的夜。”

    “人生漫长。”

    男孩长长叹气。

    “没有你,我可怎么活。”

    “啪!”

    路明非沉默的按下停止。

    柜子里这样的磁带还有很多。

    不用听了。

    路明非知道,都是男孩说给女孩的话。

    他低着头,手放在大块头的录音机上。

    脸上是死一般的平静。

    黑甲的人影出现在他身旁。

    伤痕累累的手放在路明非的肩上。

    “我不会绝望啊。”

    路明非说。

    “因为有你。”

    他抬头,去看阎罗。

    “可你该多难过呢?”

    一瞬间,他好像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

    那是他入魔后第一个年头。

    也是小师妹死后的第一个年头。

    路明非屠了一宗的人。

    他独自坐在废墟中。

    是难得的清醒状态。

    路明非就开始回忆。

    回忆他与小师妹和师傅的过往。

    入魔后的他,除了复仇。

    活下去的意义,也就只剩下了回忆。

    忽然有人向他走来。

    路明非知道是谁。

    小皇帝。

    对了,那时的他还只是个将军。

    哪怕走火入魔,战力再强。

    一个人也没法真正的藏匿踪迹。

    这一年来若非有小皇帝暗中处理首尾,入魔后神智不清的路明非,怕早已遭人围杀而死,哪里还能活到今日,更妄论复仇云云。

    小皇帝在他对面坐下。

    “梅子酒,喝点吧。”

    “谢了。”

    路明非接过他扔来的酒囊,就在其上留下五个鲜红的指印。

    是血。

    “你还好么?”

    “死不了。”

    小皇帝似乎有话想说,终于还是罢了,只是与路明非一同饮酒,一口又一口。

    许久之后。

    “你该走了。”

    路明非说。

    “我想杀人了。”

    “走火入魔。”

    小皇帝沉吟良久。

    “我手头有个法门,可助你斩出心魔,意下如何?”

    “不必了。”

    路明非说。

    “我还没杀够。”

    小皇帝直直望向他的眼。

    “先生他,肯定也不想看到这样的你。”

    路明非知道,小皇帝口中的先生,正是师傅。

    “想听听先生的故事么?”

    “嗯。”

    小皇帝望向远方,陷入了回忆。

    “你知道的,乱世啊,人命不值钱。”

    “江湖上打打杀杀。”

    “今天为了一本秘籍灭人满门。”

    “明天为了神兵痛下杀手。”

    “这还只是对待同为武者的江湖中人。”

    “至于不通武道的老百姓。”

    小皇帝冷笑一声。

    “死了也没人收尸。”

    “但先生不一样。”

    “他和所有的武者都不一样。”

    “先生他。”

    小皇帝顿了顿,露出一个不知是笑,还是嘲讽的神情。

    “他吃饭会给钱。”

    “他投宿不杀人。”

    “也会为不通武道的百姓向武者出手。”

    小皇帝摇摇头。

    “他真的不一样。”

    “我还记得先生曾说过。”

    “只要有功法,人人都能习武,谁又比谁高贵呢?”

    他看向路明非。

    “你知道,先生为何遭人追杀么?”

    “为何?”

    “呵。”

    小皇帝轻笑一声。

    “因为他向普通人传授武道。”

    “没有筛选。”

    “不收金银。”

    “也无规矩。”

    “只要来人想学,他就教。”

    “不看天赋,不看资质,不看悟性。”

    “想学,他就教。”

    “你或许不懂。”

    小皇帝神色莫名的说。

    “但道理其实很简单。”

    “假如人人都能习武。”

    “那武者又哪里来的高高在上呢?”

    “别看江湖上这个门派那个门派,好像山头林立,很不对付。”

    “但他们都死死守着武者的规矩。”

    “招弟子,得有门槛。”

    、“还是那个道理。”

    “要是天下人都能习武,人人都是武者,他们吃饭,不就得给钱了么?”

    “但是啊,路兄弟。”

    小皇帝不解的说。

    “吃饭,给钱。”

    “投宿,不杀人。”

    “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

    “先生想改变这一切。”

    “他失败了。”

    小皇帝目光灼灼。

    “那我来。”

    “我要这天下,人人习武!”

    “我要把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都拉下来!”

    “我要实现先生的遗愿!”

    “我要人人如龙。”

    他字字铿锵,可撼山岳。

    “路兄。”

    小皇帝问。

    “助我可好?”

    他起身,行大礼拜下。

    “请路兄助我。”

    路明非眼中清明与混沌交杂,如两军对垒,纵横冲杀。

    奇迹般的,猩红退去,复归了清明。

    “你说,有斩神法?”

    小皇帝大喜过望。

    “正是,可助人斩出心魔。”

    咬了咬牙,他又道。

    “也不瞒路兄,此法凶险非常,可说九死……”

    路明非抬手打断。

    他平静的望向铁石山的方向。

    “死就死罢。”

    他说。

    “但我会活。”

    “如果这是师傅的愿望。”

    “这一次。”

    他闭上眼。

    “我不会让他老人家,再失望了。”

    …………

    阁楼的房间。

    路明非和阎罗对坐。

    之所以说他不会绝望。

    只因路明非绝望之时,还有阎罗。

    他的绝望,会由阎罗一人担下。

    说来也应如此。

    作为路明非彻底绝望后诞生的心魔。

    从某个角度而言。

    他就是彻底绝望的路明非。

    小皇帝曾好奇为何路明非二十余年风霜雨雪,到头来仍是曾经的少年心性。

    答案其实很简单。

    因为阎罗。

    路明非是行在阳光下的,说白烂话,成天嘻嘻哈哈,像个邻居家的大男孩,让人下意识的想要依靠,是那种你闯了祸没办法了最后去找他,他就揉着你头发说“什么啊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好啦”的大哥哥类型的人。

    阎罗不同。

    阎罗是孤独的,是绝望的。

    没有人会想要接近他。

    他身上都是血。

    自己的,和他人的血。

    此刻路明非面前的阎罗,只是幻象。

    独他可见的幻象。

    黑甲不言。

    但他的存在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诉路明非。

    你该把绝望,交给我了。

    我知道,知道啦。

    他对阎罗说。

    “就是,让我再想一想嘛。”

    “还记得那个攒够了钱想要回家开超市的女孩么?”

    路明非扯着嘴角。

    “她也死了。”

    “长毛也是。”

    “千面。”

    “混血种。”

    路明非笑了下。

    “我在想啊,阎罗。”

    “你说,要是长毛有武道在身。”

    “他还会死么?”

    “要是那女孩也习了武道。”

    “她还会死么?”

    “要是普通人都能习武。”

    “混血种,龙类。”

    “他们又凭什么高高在上呢?”

    路明非的双眼越来越亮。

    “所以,我要天下布武。”

    “人人如龙。”

    路明非又笑了。

    “不。”

    “是人人屠龙。”

    …………

    医院,病房。

    医生和护士们紧张的注视着女孩。

    半小时前,她就一直拿着笔在画板上投入的创作。

    终于,女孩停了。

    他们小心翼翼的看去。

    画板上是一片蔚蓝的海。

    以及海边的红顶小木屋。

    奇怪的是,小木屋旁的沙滩上,有延伸到远方的脚印。

    两串脚印。

    女孩静静的笑起来。

    “我想开一家店。”

    “随便一家店。”

    “只要和……”

    “和……”

    她卡住了。

    眼泪扑簌簌的落下。

    女孩茫然的问医生。

    她说。

    “一个人也能开店么?”

    …………

    “名字?”

    “不用刻。”

    “出生年月呢?”

    “也不用。”

    “你这无字碑啊!”

    “差不多。”

    路明非指了指自己脑袋,笑着说。

    “碑上的字啊,都在这呢。”

    路明非在长毛的坟前放下向日葵。

    他和楚子航注视着无字的墓碑。

    下雨了。

    楚子航打开伞。

    “谢谢学长。”

    路明非说。

    “不用了。”

    楚子航点头。

    他们淋着雨往回走。

    “对了,楚学长啊。”

    “说件事。”

    路明非热络的笑着。

    “跟我习武吧!”

    “习武?”

    楚子航皱眉。

    在他拒绝之前,路明非凑近了些,在楚子航的耳畔轻轻的说。

    “不习武,你就要死了。”

    …………

    这是一个重要且特殊的日子。

    倒不是因为明天就是高考。

    而是因为少年宫的剑道班于今天正式更名。

    学员全部都来了。

    甚至还多了些新面孔。

    比如某个面无表情的男孩。

    王老师见到楚子航时心情无比的复杂。

    一年前他们还是师生。

    现在就师兄弟了。

    人生啊,可真是变幻无常。

    摇摇头,他找到路明非,跟他确定待会仪式的流程。

    门口,本来挂着剑道班的牌子,此刻盖着红布,就等仪式开始,由路明非亲手揭开。

    “好,好,我知道了。”

    路明非点着投。

    忽的他双眼一亮。

    “豆豆,这边,这边!”

    他招呼着。

    走廊的尽头,一个红衣服的小女孩迈着雄赳赳的步伐,大摇大摆的朝他走来。

    这小女孩背着个大书包,一步一晃,还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左顾右盼,眼里满是好奇的光。

    听到熟悉的声音,小女孩就转过脑袋,看到路明非,肉肉的脸一下子就笑开了,扑腾扑腾的跑过来,小鞋子都差点给踢飞了。

    “大哥哥!”

    豆豆兴奋的叫他。

    路明非蹲下来。

    “等哥哥忙完,就带你在少年宫玩好不好?”

    “嗯!”

    豆豆用力点头。

    这小人儿好似忽然想起什么。

    只见她风风火火的放下书包,吭哧吭哧的往外拿东西。

    路明非先是奇怪,而后恍然。

    他想起来了,前不久豆豆还说来着,有礼物给自己。

    估计是蚯蚓……

    他哭笑不得的想。

    但下一秒,他就愣住了。

    “铛铛!”

    豆豆高举礼物。

    “花花!”

    “好看的花花!”

    “是豆豆用努力挖出来的蚯蚓跟好人哥哥换的花花哦!”

    路明非看着种在塑料瓶里的向日葵。

    心中空落落的,就好像少了一块。

    “跟好人哥哥换的么?”

    “是呀!”

    豆豆软乎乎的笑着。

    “好人哥哥!”

    路明非就笑起来。

    眼泪啪嗒往下掉。

    “好人哥哥,对,就是好人哥哥!”

    “他就是好人!”

    “谁敢说不是我就打死他!”

    豆豆抓抓肉乎乎的脸,小人儿慌的不行。

    “哥哥不哭,哥哥不哭!”

    她急中生智,举起向日葵。

    “花花会保游你哒!”

    路明非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是啊,是啊。”

    “花花会保游我的!”

    “花花会保游我的!”

    他不停的给自己擦眼泪。

    有人递来纸巾。

    “谢谢学长。”

    路明非闷闷的说。

    “嗯。”

    楚子航拍了拍他肩膀。

    “哥哥我啊。”

    路明非双手接过向日葵。

    长长的出了口气。

    他对豆豆说。

    “不哭了哦。”

    豆豆担忧的小模样,一下就多云转晴,露出一张大大的笑脸,小孩子的笑仿佛能够传染,让人见了心情就好了起来,也跟着一起笑了开。

    “豆豆,帮哥哥一个忙好不好?”

    “好哒!”

    这是注定被历史铭记的一天。

    路明非抱起豆豆。

    小女孩双手抓住红布,往下一扯。

    历史便被她这样翻了一页。

    全新的篇章开始书写。

    英雄,豪侠,梦想,奋斗,燃烧的青春,至高的荣誉。

    以及。

    武道。

    客串摄影师的楚子航抓拍下了这一幕。

    照片中豆豆的小肉脸笑容灿烂。

    抱着她的路明非抬起头。

    凝视武道班新的名字。

    其为。

    “九州”

    PS:六千字,写到十一点。

    这一卷结束了。

    是个完整的故事。

    明天中午也许会传个卷末感言,也许不会。

    正文更新在明天晚上八点。

    目前加更卡:20

142 学前辅导和女王殿下

    高考结束了。

    教学楼成了欢腾的海洋。

    白花花的纸如雪花似的洒落。

    那是一整个高三在课桌上堆成了小山的试卷和书。

    “毕业咯!”

    有男生把手拢成喇叭状。

    他用尽了气力喊。

    “王胜男,我喜欢你!”

    之后是女生们起哄的笑。

    一个短头发的飒爽女孩踩着帆布鞋,风风火火的冲上来就是一记飞踢。

    笑声更大了。

    那边地中海的教务处主任气急败坏的指着他们。

    短发女孩伸手麻利的拉起表白的男生。

    “愣着干嘛,跟姐跑啊!”

    “哦哦。”

    学生们最后一次穿上仕兰中学的校服。

    他们在教学楼通往食堂的林荫路上排成前后四列,班主任和任课老师满脸笑容的坐在最前,留着马尾和小胡子的摄影师举着相机,来回的寻找合适角度。

    调皮的男生扒拉两下站在前面女生的头发。

    引来一个怒气冲冲的目光,他就嘿嘿傻笑。

    摄影师悄悄按下快门,嘴角微翘。

    操场上有三三两两的男生女生抱着吉他,唱起朴树的那些花儿。

    那么青春,又那么伤感。

    就听。

    “他们都老了吧,他们在哪里啊。”

    “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草地上,路明非跟着他们一起,哼着旋律。

    带着浅浅的笑。

    阳光温暖,六月份,毕业季,天气真好

    “喂。”

    小天女遮住了阳光,投下一片阴影。

    “拍毕业照啦。”

    路明非伸了个懒腰。

    “好嘞。”

    两人一起往校门口走。

    那有一块山石,上刻校训,他们的毕业照就以此为背景。

    说来两人这一路并不平静。

    小天女苏晓樯几次开口,却屡屡中断,不是红着脸的女孩上来请路明非合影,就是拿着纪念册或者校服和笔请他签名,路明非来者不拒,脸上的笑容比六月份的阳光还温暖,叫人忍不住想要去看。

    “人缘不错嘛。”

    苏晓樯说。

    “还好吧。”

    路明非嘻嘻一笑。

    拍毕业照也没想象中的顺利。

    主要是大家都想站在路明非的身边。

    就连老师也盛情邀请他坐到前面来。

    路明非连连摇手,最终只是站在了阵列的角落。

    他前面是骄傲昂首的小天女。

    “来,跟我说。”

    摄影师引导着他们。

    “123,茄子!”

    咔的按下快门。

    他们的青春便定格在了此刻。

    二十年后,甚至十年后。

    或许会有人翻出早已泛黄的相片,指着那个站在角落的少年对自家的孩子说。

    “你看,爸爸没骗人吧,他老人家真的是我的高中同学哦”

    拍完照,班主任叫住大家,说晚上吃散伙饭,一个都不能少,全都得来。

    板着脸说完,这个严苛的男人又和蔼的笑了。

    “同学们,毕业啦。”

    “好诶!”

    “通宵通宵!”

    “星际啊,有没有人一起打星际!”

    “路大神,星际求带!”

    “路明非,能一起拍个照么?”

    小天女本想找他说两句话。

    却发现路明非已被一群男生女生给围住了。

    女生们还是老样子,拿着本子让他写祝福语。

    男生就不一样了,有的叫他一起打球,有的则请他一起上网。

    苏晓樯站在人群之外,静静的眺望中心的那个少年。

    学生时代就这样的。

    有一些人就是与众不同,闪闪发亮。

    他们像是庞大质量的恒星。

    其他的学生就是围绕旋转的小行星。

    这时候还没有成人世界的利益交换,趋炎附势。

    学生们靠近路明非,并非是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只是因为这个少年足够的优秀。

    尤其是昨日的毕业典礼上。

    路明非代表学生发言,他在主席台上自信的模样,苏晓樯终于明白,为何有那么多女生热烈的讨论这个少年。

    自信的人,是会发光的。

    更何况有人抓拍到了路明非下台后和楚子航走在一起的照片。

    短短时间内就引爆了仕兰中学所有的同学群和论坛贴吧。

    前后两大校草合照。

    你无法想象这对仕兰中学女生们的杀伤力有多恐怖。

    举个例子,有人如此评价。

    “用这照片做屏保我家八千的电脑根本不配。”

    这句话简直说出了仕兰中学女孩们的心声。

    真的是好看到了让电脑都自惭形秽的程度。

    无论是五官还是气质。

    两个男生都各有千秋,不分伯仲。

    也曾有人暗地里讨论过楚子航和路明非哪个更帅的问题。

    甚至论坛上还有女生因此吵架,盖了上千楼,热度一时无两。

    不知真相的路人点开帖子,还以为这俩是什么当红小生,在下面好奇的问楚子航和路明非有哪些作品推荐,仕兰的女生们就给了两条链接。

    一个是晚会上楚子航一个人安静的用大提琴演奏《辛德勒名单》。

    另一个是路明非微笑给人签名的样子,视频还给了少年执笔的特写,笔尖划过本子,白纸上的字迹是好看到了足以上拍卖会的程度。

    路人啧啧称奇的看完,发了一段感想,觉得楚子航虽然帅,但路明非更容易接近,如果选男朋友她肯定首选路明非。

    在跟楚子航的支持者争论了上百楼后,她这才惊醒。

    我又不是这学校的人,干嘛参合这些啊!

    哭笑不得的摇摇头,但操作鼠标下载视频的动作却一点不慢。

    苏晓樯也看了路明非和楚子航的合照。

    说实话她也觉得路明非更好看些。

    楚子航太冷,太多心事,尽管神秘,却拒人千里,难以靠近。

    路明非就不同了。

    他是那种能让人安心的男孩。

    下意识的就想要依靠。

    假如能有他这样的朋友。

    一定会很放心吧。

    不过,说起来。

    原来路明非和楚子航这么熟么?

    什么时候认识的?

    而且看照片中两人说话的样子。

    路明非并非是楚子航的小弟一类的角色。

    他们相处的方式很平等。

    真让人好奇。

    却意外的合乎情理。

    路明非和楚子航走在一起,一点也不突兀。

    仿佛本该如此。

    校门口有人惊呼。

    然后是骚动。

    发生什么了?

    苏晓樯好奇的投去目光。

    就见阳光下一辆加长的林肯恒在仕兰中学的校门。

    那辆车如同黑洞般牢牢吸引了附近师生的目光。

    有人张着嘴喃喃。

    “开……开什么玩笑!”

    苏晓樯也惊住了。

    以她的家室,也不是没见过豪车。

    但如眼前这辆只出现在电影或者国际新闻里的车子。

    还真的是第一次见。

    “不是说,只有某些国家的皇室才能坐这种车子么?”

    有学生惊叹。

    “这是哪里来的公主或者王子。”

    从驾驶位下来一个穿着考究的老人,小跑到了后座。

    车门开了。

    水晶的高跟鞋踩下。

    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目光上移,白色丝袜包裹的小腿线条优美,纤细有如少女。

    少女下车。

    她有着一头尊贵的白金长发。

    如女王般扫视全场。

    哪怕这女王只有一米五。

    嗯,或者一米四。

    谁知道呢,她还穿着高跟不是么?

    女王找到了她想找的人。

    无视了所有的目光。

    迈步,前行。

    于路明非面前站定。

    “该走了,阎罗。”

    令人意外的,女王竟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

    可她分明有着迪士尼公主般的外貌。

    等等,她找的是,路明非。

    学生们愣了下。

    而后竟也觉得理所应当。

    反倒该说,假如这女孩来到仕兰中学找的不是路明非,才是怪事。

    路明非有明显的困惑。

    而后恍然大悟。

    “哦,你是那个学长说的同级生。”

    “零。”

    她这样自我介绍,并且伸出套着蕾丝手袜的小手。

    路明非礼貌的一触即分。

    “叫我路明非就好了。”

    “嗯。”

    自称为零的女王一点头。

    她干净利落的转身。

    “走了。”

    “哦哦。”

    路明非看了看车。

    “学长在等了么?”

    他和周围的学生打了招呼,说着晚上再见,就和女王一起朝加长林肯走去。

    侍者轻轻的将门关上。

    林肯启动了。

    师生们目送着豪车远去。

    短暂的寂静后,是激动的交头接耳,讨论不休。

    属于路明非的传说又有了新的篇章。

    从前还有人拿他的家境来说事。

    但今天过后,想必这样的声音会统统消失。

    一个家境普通的人,能有加长林肯专程接送的待遇么?

    路明非和零并排而坐。

    对面是楚子航。

    他们这气氛让人联想起中学课堂,楚老师在讲台上整理教案准备上课,台下的路同学和零同学就正襟危坐准备听讲。

    只是啊……

    路明非不着痕迹的瞄了眼零那白丝包裹的小脚。

    这女孩一上车就脱了鞋,整齐地摆好。

    他忽然就想啊,假如这辆不是林肯而是悍马,以越野的座椅高度,女王殿下的足尖怕是只能悬空了。

    “开始了。”

    楚子航说。

    “嗯。”

    路同学和零同学齐齐点头。

    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内,楚子航完成了对本届S级新生路明非,以及A级新生零的学前辅导。

    他列出详实且有力的论据,证明了龙类和混血种的存在。

    不愧是S级和A级的优秀学生,心理素质就是远超常人。

    车内气氛格外祥和。

    路明非两人充分接受了这世界的历史就是龙类史的惊人事实。

    且情绪稳定。

    甚至开了瓶车载冰箱的可乐以及薯片。

    说起来为何加长林肯的冰箱里会放着阿宅专用口粮啊?

    感到疑惑的路明非,目光落在了女王大人的身上。

    忽然就懂了。

    是零的话。

    车载冰箱放薯片就说得通了。

    就是想象一下女王大人坐在豪车后座,优雅的拈起薯片,淡定咀嚼的模样。

    这世界肯定哪里出了问题。

    辅导完毕,楚子航拿出两份合同。

    “这是什么?”

    路明非好奇的问。

    “医疗保险。”

    “哦哦,能理解能理解。”

    路明非说。

    “毕竟是屠龙嘛,高危职业,有医疗保险很合理。”

    他拿过合同,好奇的翻着。

    “话说这最高保额是多少,五千万么?”

    “免费空运遗体回国。”

    楚子航说。

    “专机。”

    路明非挠挠头,然后拍着大腿哈哈大笑。

    “有趣,有趣!”

    “我想起古代将军抬棺出征的架势了!”

    “果然啊,你们卡塞尔,就是个军事基地一样的地方吧!”

    路明非欣赏的点头。

    “不愧是培养战士的学校,真令人期待。”

    军事基地?楚子航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某个黄金般头发的男孩。

    有着大理石般的胸肌,以及闪闪发亮的笑容。

    当然,还有香槟泳池的宴会。

    楚子航看了眼路明非。

    少年抬起头。

    “怎么了,学长?”

    路明非问。

    “你的眼神好奇怪。”

    “没事。”

    楚子航垂下目光。

    真是恐怖的直感。

    他想。

    路明非翻了几页就把合同扔到了一边。

    “遗体的话。”

    他说。

    “无所谓,反正我没那么轻易就会死。”

    这种该说是自负或者狂妄的话,从路明非口中说出,却意外的令人信服。

    是这样的,假如没有相匹配的力量,就是自负。

    但若有足够的实力,就是自信。

    “说起来,学长。”

    路明非问。

    “韩野他到BJ了吧?”

    “嗯。”

    楚子航说。

    “他会在北大预科班完成两个月的补习,九月份和我们在卡塞尔碰面。”

    “北大预科班啊……”

    路明非想着。

    “学长你去过么?”

    “没有。”

    楚子航的回答很简短,是他一向的风格。

    “以后我们去看看怎么样?”

    路明非提了句。

    也不等回答,他就换了话题,直接说。

    “好了,学前辅导结束,接下来该我了。”

    他看向零。

    “从你开始吧。”

    路明非灿烂的笑着。

    “同学,习武么?”

    见此,楚子航眼中闪过回忆的神色。

    他想起了前几天,在长毛的坟前。

    路明非的那句话。

    不习武,我就要死了么?

    他想起了暴血。

    路明非的话没有错。

    使用了暴血技术的楚子航,就是在以寿命,换取力量。

    但区区寿命,不过生死,他并未放在心上。

    楚子航不怕死。

    所以路明非所说的习武就能解决他寿命问题的建议,并不能打动楚子航。

    但路明非和韩野所展现的武道。

    令他心动。

    力量!

    更强的力量!

    “我要习武。”

    零说。

    不用路明非展现武道神异。

    也不用他描绘蓝图。

    女王殿下的回答竟果断至此。

    但果断难道不是件好事么?

    路明非笑着点头。

    “我教你啊。”

143 散伙饭和楚子航的桩法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什么?”

    “散伙饭啊。”

    苏晓樯说。

    她拿着高脚杯,斜靠在窗台上,背后是十二楼的高空,这座城的万家灯火图景辉煌,都在身后。

    六月的风吹动她的长发,小天女的眼里倒映着大厅明亮的灯火,衬着她在黑夜中的脸庞显出几分落寞。

    “老班说的嘛。”

    路明非惬意地享受着晚风。

    “这次也许是我们最后一次,从学生到老师,一个都不落的相聚了。”

    “是啊,一个都不落。”

    苏晓樯的唇触到杯沿,她说。

    “从此之后,各奔天涯。”

    这女孩轻轻的唱起来。

    “他们都老了吗,他们在哪里呀。”

    路明非接。

    “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唱的不赖嘛!”

    小天女笑着看他。

    “你也是。”

    路明非说。

    两人就哈哈哈的笑起来。

    离别总是伤感的。

    无论高中三年发生了什么吧。

    谁和谁打过架。

    谁又发誓一辈子不和谁说话。

    但现在可是离别啊。

    或许一辈子只有一次的最后相见。

    虽然说今后的人生路远且长。

    但未来这种事,谁又说得准呢。

    毕竟有句话说得好。

    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所以了,把接下来的每一天,都当成你人生的最后一天。

    把接下来每一次的和朋友见面,都当成这辈子最后的分别。

    珍惜每个人,每一瞬每一秒。

    不负此生。

    路明非和苏晓樯站在窗台的角落。

    他们包下了一层的酒店。

    档次也就一般,虽说仕兰中学的学生们都不差钱,但散伙饭这种事,也没人想着向家里伸手,他们都是从各自的零花积蓄里拼拼凑凑,每个人出一份,才有了饭钱。

    哪怕大公子赵孟华也是如此。

    用他的话说。

    “毕业以后有大把的机会撒钱,散伙饭的话,还是算了吧。”

    路明非看到有男生腼腆地端着酒,跑到女生那桌说了两句。

    然后这桌上一个娇小的女孩红了脸,其他的女孩一个劲鼓掌,笑成一团。

    “没想到林安还是告白了。”

    小天女说。

    “我还以为凭他的性格,会一直闷在肚子里谁也不说呢。”

    “真好啊。”

    路明非朝着名为林安的男孩遥遥举杯。

    “喜欢一个人肯定要说出来的嘛。”

    “不说出来对方怎么知道你喜欢她。”

    “万一彼此都喜欢着对方却不敢开口,最终错过了呢。”

    “那多可惜。”

    小天女好奇的看他。

    “唷,路大校草,你很懂嘛。”

    “一般一般”

    路明非很是谦虚。

    “动漫看多了,自然就懂了。”

    “原来是动漫。”

    小天女笑着切了声。

    她做这样的动作很迷人,骄傲又危险,说来苏晓樯本就是这样的女孩,永远好看永远昂着脑袋,小天女嘛,小天女当然得有小天女的尊严啦。

    只是下一秒,小天女竟也露出了落寞且孤独的神情,像是一个人在家弄丢了毛绒大熊的女孩,迷茫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这样子的她可真是脆弱。

    大厅里又有人跑去告白了。

    老师那桌也饶有兴趣的转头来看。

    那个会在课堂上给他们读听雪楼的语文老师眨巴眨巴好奇的大眼睛,小动物似的给其他几个老师说她早看出来谁谁谁暗恋谁啦,那个谁也肯定喜欢她,果然告白了吧。

    路明非微笑着,他感觉有暖流于心田流淌,温柔的滋养他的精神,以及阎罗。

    退后一步天地宽。

    事实上不只苏晓樯,很多人对于路明非会来也抱有了相当的惊讶。

    毕竟那位女王似的白金发少女乘着加长林肯前来接他的画面太过震撼。

    是只有电影里才会上演的桥段。

    那时学生们都有种隐隐的感觉。

    从这一刻,或者,从毕业之后。

    路明非就已是和他们处在两个世界的人了。

    距离便这样产生。

    仿若天堑。

    但没有人想到,本以为是开启了崭新人生的路明非,居然准时出现在了散伙饭的现场。

    他和每个同学与老师打招呼。

    热情的笑。

    一如过往。

    站在路明非的角度,这一场散伙饭也很是难得。

    他需要养神。

    出事养神,入世也可养神。

    正如那个道理,你所经历的过往种种,方才组成了如今你的模样。

    没有散伙饭的毕业,大概,多少会有些遗憾吧。

    “你未来有什么打算?”

    小天女忽然问。

    “未来啊。”

    路明非没有多想。

    “习武。”

    小天女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而后垂下眼帘。

    “真好啊。”

    她说。

    “能有一个坚定的目标。”

    “也是你想做的事吧。”

    “什么也不用考虑,大步往前跑就好。”

    苏晓樯轻轻摇晃酒杯,注视红色的酒液打起小小的旋来,模糊了她的倒影。

    “我啊。”

    她低低的说。

    “我其实,很迷茫的。”

    小天女卸下了她的武装。

    显露出厚重盔甲下那个公主裙的女孩。

    她说起自己的事。

    关于未来,她其实,也没什么未来可言。

    身为富家千金,且是独生女,要么过两年找个身份地位相匹配的公子把自己卖个好价钱,要么自己争口气展现优秀的管理能力继承家族的产业。

    至于爱情,人生,梦想。

    说什么笑话。

    她正是早早明白了这一点,才做出一幅小天女的模样。

    苏晓樯很清楚。

    这个世界很现实的。

    只有你足够的强大,才有拒绝的权利。

    可是,就散最好的结果,继承家族产业。

    她就真的开心么?

    苏晓樯低着头,晚风吹乱了她精致的发。

    路明非听这个女孩讲了很多很多。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做什么。

    只是下意识的不想走这条一眼就看到了尽头的路。

    说是青春的叛逆也可以吧。

    在这高考结束的散伙饭上。

    这女孩忽然就迷茫又伤感。

    也难怪的。

    说到底,她也只是个未成年的孩子。

    路明非只是静静的听。

    没有插话。

    他知道这女孩只是需要一个倾听者。

    可为什么会找自己呢?

    他有些奇怪。

    也并未多想。

    “谢谢。”

    最后苏晓樯这样对路明非说。

    “让你听了些没意思的话,很抱歉。”

    “没关系,毕竟,我们是同学嘛。”

    路明非笑着。

    “说起来。”

    苏晓樯擦拭脸庞的动作微微一顿,侧过脑袋,去听路明非接下来会说什么。

    “有想过跟我习武么?”

    路明非与她对视。

    “你应该有这个意思吧。”

    “这两天问了我很多关于习武的细节。”

    苏晓樯踌躇一下,最终还是说了句。

    “有点兴趣。”

    “这样啊。”

    路明非点点头。

    “想学的话,来九州找我,暑假都在。”

    “谢谢。”

    苏晓樯忽然问。

    “路明非,你一直在说武,那武究竟是什么呢?”

    “打打杀杀么?”

    “就像电影里那样。”

    路明非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他摆摆手。

    电影都是假的,别信上面的话。“”

    苏晓樯瞪大了眼去看这个少年,几分钟前言之凿凿的从动漫里学恋爱技巧的是谁啊!

    “至于什么是武。”

    路明非悠然长叹。

    “所谓的武,就是一个人,用以改变命运的力量。”

    他看向小天女。

    “有不甘心么?”

    “有的话,就习武吧。”

    少年笑着晃了晃拳头。

    “统统打死。”

    “你们俩在这聊什么呢!”

    柳淼淼探出脑袋,狐疑的看看路明非,又看看苏晓樯。

    “要你管。”

    小天女不愧是小天女,说话就是直。

    柳淼淼嘻嘻一笑。

    “走啦走啦。”

    她一蹦一跳,拉起苏晓樯的手臂。

    “老班叫我们唱歌去啦。”

    她又转头去看路明非。

    “路大校草,一起啊!”

    路明非饮尽杯中可乐。

    “好,一起。”

    这一层是专门用来办宴会的场地。

    他们与隔壁班级合在一起租了一个晚上,摆了得有十二桌。

    大厅有个舞台,往常用来主持或者演讲,刚才几个班干部问工作人员找来了话筒,接上音响。

    此刻思政老师正站在中央,喝多了酒令这个男人的脸微微发红,他一改往日里的严肃模样,堆起灿烂和蔼的笑,跟学生们说着离别的话。

    “要长大了啊,孩子们。”

    他这样说。

    最后,男人高举手臂。

    “以后啊,大家走到哪里,都不要忘记,我们是仕兰中学的学生!”

    “哦!”

    “仕兰中学!”

    好动的男生跟着高呼。

    有人冲上了台,拿着话筒。

    “请允许我为大家献上一首,同桌的你!”

    音响里飘出前奏。

    男生看着大厅某个角落。

    “丁煌,有句话,我想跟你说很久了。”

    学生们露出了然的笑,跟着起哄。

    “真好啊。”

    柳淼淼眼里都闪着小星星。

    苏晓樯也凝望着舞台上的男生久久出神。

    “明天你是否会想起。”

    “昨天你写的日记。”

    “明天你是否还惦记。”

    “曾经最爱哭的你。”

    有台下的男生女生跟着合唱。

    渐渐的合唱越来越大声。

    老师也笑着唱了起来。

    路明非跟着哼起。

    柳淼淼双手在胸前握拳。

    “有钢琴就好了。”

    她憧憬的说。

    同桌的你结束了。

    男孩擦着眼泪,一个深深的鞠躬。

    “谢谢大家!”

    又有人上去唱歌。

    有动力火车的当。

    一群男孩女孩拉着手在舞台上绕圈。

    “让我们红尘作伴,活的潇潇洒洒。”

    “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也有人唱那首我们都是好孩子。

    是个文静的姑娘,一边唱,一边望向台下。

    路明非不好意思的喝了口可乐。

    周围很多人都向她投来目光。

    文静女孩看向的,正是自己。

    “很受欢迎嘛,路大校草。”

    柳淼淼揶揄的笑。

    文静女孩脸蛋红红的,大概已是醉了。

    她最后居然鼓起勇气,对台下说。

    “路明非你能唱一首么?”

    “哦!”

    “好!”

    立刻有学生跟着起哄。

    “唱一首!唱一首!唱一首!”

    “去吧!校草大人!”

    柳淼淼推了他一把。

    路明非苦恼的环顾全场。

    “真是的。”

    他嘟囔。

    “我唱歌又不好听。”

    但没办法,盛情难却。

    路明非终于还是上了台。

    好多的学生都举起了手机,准备录像。

    “谢谢。”

    少年接过话筒。

    唱我们都是好孩子的文静女孩冲上来,给了他一个拥抱。

    路明非尴尬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她在少年耳边说了句什么。

    路明非愣住了。

    还不等回答,连脖颈都已红透的女孩一溜烟就跑下了台。

    路明非摇头轻笑。

    这就是青春吧。

    他想。

    原来,在我去九州前。

    就有人一直注视着自己啊。

    “大校草,唱什么。”

    有人问他。

    “给你找伴奏。”

    路明非想了想。

    “就BJ东路的日子吧。”

    “好嘞。”

    路明非掏出手机,赶紧看了两遍歌词。

    “怎么回事!”

    捣鼓设备的学生说了句

    “怎么没法读音频了!”

    路明非走过去。

    旁边还围着柳淼淼和苏晓樯。

    “出问题了么?”

    “嗯,音响还好,就是接入端口好像出了问题,读不了音频。”

    “这样啊。”

    柳淼淼丧着一张脸。

    “要是有钢琴就好了,我还能给你伴奏。”

    大厅忽然安静下来。

    灯光啪的一暗。

    学生们左顾右盼。

    “怎么了。”

    “停电了么!”

    “冷静点,这种酒店一般都有自己的发电模组。”

    “同学们呆在原地不要乱跑!”

    果然,很快的,灯光亮起。

    一束聚光灯打在舞台角落。

    不知何时,那多了台钢琴。

    柳淼淼惊呼。

    又啪的一声响。

    一束追光灯亮起。

    那光圈中是白金长发的少女。

    她如女王般驾临。

    一步一步,水晶高跟鞋敲击地面响声清脆。

    她上了舞台。

    于钢琴前端坐。

    少女将双手放在黑白键上。

    回头望向路明非。

    少女说。

    “我给你伴奏。”

    路明非笑了下。

    两束聚光灯。

    分别笼罩了少年和少女。

    他们是全场目光的焦点。

    是此方空间的唯一。

    只剩彼此。

    少女纤细的手指起了又落。

    轻盈的如同森林中的精灵。

    路明非倾听前奏。

    在最后一个音符,他唱。

    “开始的开始,我们都是孩子。”

    “最后的最后,渴望变成天使。”

    “歌谣的歌谣,唱着童话的影子。”

    “孩子的孩子,该要飞往哪去。”

    柳淼淼举着手机,陶醉的看着这一幕。

    “好像电影啊。”

    她感慨。

    “这就是电影。”

    苏晓樯说。

    “你怎么来了?”

    要离开酒店时,路明非这样问零。

    零看也不看他,目视前方,径直的走。

    “行吧。”

    路明非挠挠头。

    “总之,谢啦。”

    翌日,少年宫,九州道场。

    “以上这些,就是我所要传授的武道。”

    静室里,路明非给楚子航和零两人讲解了桩法和养神法的种种关隘。

    也简单说了说炼体非人外罡这些境界。

    至于武圣,他自己也未曾成就,哪里有经验可以教人。

    “不出意外的话,你们两人都能直接修出劲力。”

    路明非说。

    “现在的问题就是,选择哪门桩法炼体。”

    “要听听我的建议么?”

    两人点头。

    路明非心中略感无奈。

    有这样两个学生,半天不说一句话,他这做老师的还真累。

    “首先是,学长你吧。”

    “我摸一下骨,嗯,手臂就好。”

    路明非感受了下,点点头。

    “还好,没有特别严重。”

    他对楚子航说。

    “学长的话,我建议先修冰部或水部的桩法。”

    “冰部?”

    楚子航问。

    “为什么?”

144 金乌桩:大日见我

    之前路明非简单介绍了武道中几种常见的分类。

    比如修习元素的五行极其变种。

    火部,水部,雷部,山不等等。

    包括路明非推荐的冰部,便隶属于水部功法的变种。

    另外还有其他的一些特殊功法。

    比如强调杀伤的死部和瘟部。

    非霸者或领袖不可习的君部。

    为战而生为战而狂的斗部。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正是因理解了这些信息在前。

    楚子航才有此一问。

    他知道自己的情况。

    言灵君焰。

    青铜与火一系中仅次于烛龙的高位存在。

    若非楚子航有一个执行部部长的老师,以他所觉醒言灵的高危程度,怕是早已被密党给送去太平洋的小岛上了此残生。

    这一点也从侧面说明了,楚子航的君焰有多恐怖。

    可为何,摸完骨的路明非,却给他推荐了冰部与水部的功法?

    难道路明非没发现他的言灵属于青铜与火一系么?

    那他这摸骨又是为了哪般?

    路明非沉吟不语。

    “我去卫生间。”

    少女起身。

    待零关上门,静室中只剩下路明非与楚子航两人。

    他方才开口。

    只见路明非神色一肃。

    “学长,还记得我前几天说的么?”

    “再不习武,你就要死了。”

    “这话并非危言耸听。”

    “嗯,想来,你大概也知道自己的情况吧。”

    楚子航点头。

    暴血是不可逆的。

    一旦开始,就只能加速,疯狂加速。

    要么他堕落为死侍。

    要么在此之前战死。

    楚子航早已有了觉悟。

    “混血种体内有两个人格。”

    路明非说。

    “一者为人类,一者为龙类。”

    “一旦龙类的人格彻底复苏,混血种便将堕落为死侍。”

    “我记得这是昨天学前辅导里的内容。”

    “学长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可是……”

    路明非压低了声,沉下了脸。

    “你怎么在主动唤醒龙类人格。”

    “这是自杀。”

    “我知道。”

    楚子航很冷静。

    仿佛路明非口中那个主动寻死之人,不是他自己。

    “我需要力量。”

    路明非与他对视,点点头。

    “好。”

    “唤醒龙类人格这事揭过不谈。”

    “你不是问我为何推荐冰部和水部功法么?”

    路明非说。

    “因为这是醉保险的道路。”

    “诚然,你的体质更适合修习火部功法。”

    “甚至于,在我见过的人里,论起对火部功法的契合度,学长你都能排入前列。”

    楚子航并无反应。

    天才之类的评价他已听得多了,前列而已,并不能令这个男孩放在心上。

    但他不知道的是。

    路明非所说的前列,乃是放眼九州芸芸武者甚至包括了祝融宫的外罡强者在内的前列。

    如此多惊才绝艳之辈,能在其中脱颖而出,实在难得。

    “以学长你于火部一道的天赋,一旦修习南明桩,金乌桩,定是一日千里,突飞猛进。”

    楚子航目光微动。

    “但是。”

    路明非说。

    “你修习有多块。”

    “就有多快去死。”

    路明非语重心长。

    “我之所以说习武能让学长你活下来。”

    “原因便在于,习武习的是你人类人格。”

    “学长你目前所掌握的力量,无论这具身躯,还是言灵。”

    “都是得自龙类。”

    “而并非真正属于你楚子航。”

    “武道不同。”

    路明非语气铿锵。

    “修习武道的是你楚子航。”

    “桩功强壮的是你的人类躯体。”

    “养神法滋养的也是你人类人格。”

    “这是与混血种截然不同的道路。”

    路明非想了想。

    “这么说吧。”

    “之前的你,人类与龙类两个人格的对比,就相当于蚂蚁与大象。”

    “只是这大象一直沉眠,你才能使用这大象的力量。”

    “可一旦大象醒来,你那蚂蚁般的人类人格在其面前,毫无还手余地。”

    “而现在,我不知道学长你做了什么,但具体的情况就是,你在不停的挑衅那头大象,从它被惊扰了睡眠的翻身中获取力量。”

    “但这很危险。”

    “你就是在钢丝上行走,一个不慎,就会跌落万丈悬崖。”

    “唯一死尔。”

    路明非忽出一口气。

    “习武就不一样了。”

    他笑起来。

    “学长你看过七龙珠么?”

    “陪妈妈看过。”

    “嗯,看过就好。”

    路明非描述。

    “就像超级赛亚人变身那样。”

    “蚂蚁还是蚂蚁,但修习武道后,蚂蚁就会变成超级蚂蚁第一阶,第二阶,甚至。”

    “假如你能修到武圣,原本蚂蚁般的人类人格,最终能超进化成哥斯拉也不一定呢。”

    “在哥斯拉面前,区区龙类人格,一个喷嚏就能解决的玩意,还怕什么反噬什么堕落。”

    “但是,学长,请注意!”

    路明非一脸郑重。

    “我刚才说,你修习武道,是以你人类的人格和身躯修习。”

    “但你的火部功法契合,一部分则来源于你的龙类血脉。”

    “假如你选择了火部功法,将会同时增强你龙类与人类两方的力量。”

    “这是一条极其危险的道路。”

    “除非你有大毅力,并且于养神法一途进展一日千里,借养神法所得补益人类人格,以此始终压制龙类人格的复苏。”

    路明非见了楚子航神色,哪里猜不出这个男孩心中所想。

    他面色肃然,迎头泼下一盆冷水。

    “养神法我之前说过,与站桩不同,此法玄妙非常,有些人十年百年也不见得”有所寸进,顿悟一说又虚无缥缈,入世出事又对心性悟性要求颇高,寻常人还能以漫长的时间去熬,但学长你不行。

    路明非一字一顿。

    “你没有时间。”

    随后他缓和了脸色。

    “所以了,我推荐你修习冰部或水部功法。”

    “此两者在增长实力的同时,还能压抑你体内的龙类人格,可谓是一举两得,再适合你不过。”

    楚子航低头沉思。

    碎发下双眼嘿如点墨,难辨其他。

    “嗯。”

    谷

    良久,他如是说。

    路明非如释重负。

    他点点头。

    “我这里有北冥桩,共工桩,寒冰桩,以及……”

    “火部。”

    楚子航坚定的与路明非对视。

    “我要修火部。”

    路明非半晌没回神。

    “不是。”

    “我跟你说这么多。”

    “又是介绍功法又是分析混血种的精神问题。”

    “学长你是没听懂么?”

    路明非一脸凝重。

    “学长,来,回答我,一加一等于几?”

    楚子航没有在意路明非的白烂话。

    他只是坚定的重复。

    “火部。”

    “我要修火部。”

    路明非烦躁的抓抓脸。

    “不是,你这人,怎么说不通的啊。”

    “修火部会死的知道么!”

    “你以为养神法很好练么!”

    “我说过的吧,寻常人还能用时间去熬那灵光一闪。”

    “你没时间的啊!”

    “嗯。”

    楚子航与路明非对视,不退不让。

    “我没时间。”

    “所以,我要修火部。”

    路明非抓着头发来回走了两步。

    最后站在楚子航的面前。

    “你有非得完成不可的事么?”

    ‘嗯。’

    “让我猜猜。”

    路明非目光认真。

    “复仇。”

    楚子航点头。

    “复仇。”

    路明非摆了摆手。

    “我知道了。”

    “如果是复仇的话,没办法,火部就火部吧。”

    “我早就看出来了,学长你这种人啊。”

    路明非摇头。

    “就是会为了复仇赌上一切的傻子。”

    楚子航嘴角微扬,是极浅极淡的笑。

    “谢谢。”

    “嘛,你这样一本正经的,我还真有些不知该怎么办了。。”

    路明非把头偏向一边。

    “总之,养神法就那样,我说过的,出世入世,或者顿悟。,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提前问我,待会要出了问题就麻烦了,走火入魔可不是闹着玩的。”

    楚子航嗯了声。

    “那么,我们该定下具体的桩法了。”

    尽管对于楚子航的一意孤行有些不爽,但到了真正有关修行的部分,路明非可丝毫没有马虎,完全是拿出了百分之二百的精神全力以赴。

    楚子航与武道班的其余学员不同。

    他是混血种,不必路明非利用青铜与火的权限开门,自然就能修出劲力。

    路明非与韩野两人就是极好的例子。

    这也正是他没有直接传授混元桩,而是让楚子航先调整状态,并讲明了武道修行种种关隘后,再定基础桩法的缘由。

    开头便定下未来的路子,总比先修混元桩,再于非人转修其他功法改易根基要来的轻松写意。

    路明非回忆了一番他于天地阁的日子。

    如今想来,当年能入天地阁读书可真是幸运。

    若非三千六百九州武道在胸,回了龙族世界,就算路明非想要天下布武,也没那么多的功法任他施为。

    “火部的炼体桩功,我这里有祝融桩,可得火神劲。”

    “南明桩,可得朱雀劲。”

    “金乌桩,可得大日劲。”

    “三者各有优劣,当然,越是与武者体质契合的桩法修行进度也就越快,想要符合学长你的要求。”

    “我的推荐是,金乌桩。”

    路明非继续介绍。

    “该功法修至高深处,晋升外罡时,可得一门神通。”

    “说来也是有趣,其他火部功法在外罡时也能修习该神通,但他们那是外罡绝学,始终与神通有一线之隔。”

    “所谓神通,便是无师自通,一旦晋升外罡,该法门便如呼吸般形同本能,威力自是远超寻常绝学。”

    “自然,凡事皆有代价,可神通自生的功法又岂是儿戏。”

    路明非便与楚子航说了。

    “金乌桩要想修至外罡,得于非人时领悟大日真意,精神蜕变,方才有破入外罡的契机。”

    “其余火部功法可没这般苛刻要求。所以差异便在于此了,金乌桩的外罡比寻常外罡晋升更为艰难,甚至十名火部武者修志外罡,方有一名金乌桩的外罡强者,这也是衍生神通的代价所在,”

    “但再学长你,体质特殊,且要求进展神速,如此论来,金乌桩当真是一等一的法门了。”

    “若能勇猛精进,凝练大日真意,此金乌桩是最有可能于数年内成就外罡的功法。”

    “若不成。”

    路明非沉下脸。

    “你便死罢。”

    楚子航点头。

    “死就死罢。”

    路明非无奈摇头。

    但真个说来,以楚子航这般孤注一掷的心性,没准还真有数年内破非人入外罡的可能。

    “对了,差点忘了说。”

    路明非想起。

    “金乌桩晋升外罡时,衍生的神通正是。”

    他一字一顿。

    “大日见我。”

    楚子航开门,对静室外等待的零说。

    “路师叫你。”

    “嗯。”

    楚子航站在门外,目送零的背影消失于静室之中。

    门关上了。

    男孩回忆了番金乌桩的内容。

    呼吸,架势,观想,种种细节复杂又井然有序。

    楚子航握了握拳。

    这就是武。

    他想。

    …………

    “抱歉,需要摸一下骨,手臂就好,袖子放下来放下来,不用挽上去!”

    路明非手忙脚乱的对零说。

    高达一米四的女王大人如同冰雕的娃娃,以动漫中三无萝莉打针的架势举起纤瘦手臂。

    可拜托这里又不是保健室,我也没穿白大褂,您这身高这脸蛋,警察叔叔见了二话不说就得掏出手铐了好吧。

    路明非无奈摇头。

    “不好意思。”

    他还是有些窘迫,再看来自俄罗斯的A级新生,倒是依旧面无表情,甚至眼神还略显奇怪,像是再说干什么你,快点呀。

    路明非将手搭了上去。

    相当令人意外的,女王大人看似瘦弱的手臂,竟有如此明显的肌肉暗藏,强度和任性也让人惊讶,就好像伪装成萝莉外形的高达,看似人畜无害甚至有些可爱的外表下,是绝对暴力的战争机器,路明非已经能想象出这具少女的身体一旦进入战斗状态,将爆发出何等恐怖的表现。

    莫名的他的脑海就浮现出一个三无萝莉挥舞门板大剑在丧尸群中砍瓜切菜的画面。

    他就笑出了声。

    但紧接着,摸骨的反馈回归,令路明非面色一变。

    他皱起眉,看了两眼面无表情的零,又凝神感应一番。

    如此过了数分钟,路明非用了远比楚子航更长的时间,方才收回手。

    他用一种奇异的目光,就好似打量什么外星人,或者就是童话故事里小红帽没有敲门而是悄悄趴到了窗台上,看见了房间里那个套着外婆衣服的大灰狼般的奇异目光,盯着白金长发的少女。

    许久之后。

    摩挲着下吧的路明非,缓缓开口。

    “你真的,只有十七岁么?”

    PS:求月票推荐票,好像有双倍。

迟到的卷末感言

    简单说两句。

    主要是“独生”的大神说提问,有两个了,我其实第一时间就看到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作家助手这边录音录完了上传就提示我参数错误,不给我传。

    我试了好多次。

    依旧如此。

    很无奈啊,摊手.jpg。

    没有作者群,这事情我个死扑街也不好打扰编辑,要不我试试卸载了作家助手重装?

    答案我写在这吧,如果有人想听夏猫语音版的,可以加读者群。

    群号在简介。

    1·

    转场的话我目前用省略号隔开了,本来想用*)号的,但这个符号占用字符有点多,有混字数的嫌疑。

    2·

    错别字夏猫真是无能为力,上传前很努力改了,以后如果有读者大佬帮忙捉虫就立刻回去改,给大家造成阅读上的障碍真是抱歉。

    另外,本来是想着写一写卷末感言的,但订阅太糟糕了,就没心气去写。

    订阅也是我的问题,过去了两天,多少说两句吧。

    第一卷写完了,夏猫的目的也很明白,就是写一个人,长毛。

    写一件事,普通人在龙族这样以血统为尊的世界中有多无力。

    任凭你再有梦想过往和才华,也不过混血种手中的玩物。

    这世界最大的不公,就是出生的不公。

    因为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投胎啊,谁能左右这玩意。

    有人生来就家缠万贯。

    有人生来则吃糠咽菜。

    但再现实里,虽然希望渺茫且布满荆棘,终归是有上升的途径。

    类似以血脉决定高低的世界里就不一样了。

    在这样的世界里没有龙血的普通人实在太悲哀了。

    所以长毛和小熊女孩的死,令路明非决定天下布武。

    是他的驱动力。

    现在想来,似乎在网文里苛求人物驱动力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然后谈谈第一卷吧,我个人感觉这是个完整的故事了。

    写豆豆,写房东大爷。

    其实都是为了写长毛。

    从侧面写这个人。

    用豆豆和房东大爷去写长毛是好人这一件事。

    再与他的自我认知做对比。

    在那两张类似意识流的长毛个人的内容里,我写了长毛在警察局门口的描述。

    那里他的心理状态我想了很多。

    事实上我也曾经想过长毛和女孩最后和好,开了一家花店或者别的什么。

    后来还是这样写了。

    长毛和小雅的美好生活,或许以后会写个番外吧,就当平行世界了。

    本来我计划中网管女孩的回忆那里,长毛点出她就是小雅的地方,会是一个情绪的抱点。

    不过看反响好像一般,也许是连载的原因,也因为我写作水平还相当有限。

    另外关于长毛还想说两句,他这个人,在前面我就说过的,用章节名。

    080只存在于小说的人

    这个。

    前面的伏笔还有很多,比如网管女孩和长毛的相处状态,房东大爷对他外甥以及外甥前女友的描述,长毛去找千面时抱着的花。

    看起来效果没有特别好。

    当然,最后卷末那里,以豆豆揭开九州为结尾,是我很满意的地方。

    新的时代嘛。

    也是豆豆揭下红布这里,我在作家的话里说这是一个完整的故事了。

    因为前面,除了隐门的线要后面写外,所有的内容都串上了。

    好了,以上几本就是第一卷的感想。

    下一卷是前往卡塞尔,卷名是:王的试炼。

    这本书大概会五卷到六卷的样子。

    我是想多更点,只是每次一多更就掉均订,本来半月前都快七百均订了,现在又掉回了604,怕了。

    要是掉到五百以下全勤也没了。

    希望看盗版的同学能过来支持以下吧,没有稿费为爱发电的话,会死猫的。

    周五应该会多更点,元旦了嘛,至于假期,看情况吧,能多更会多更的,就希望均订别掉的太惨。

    猫猫叹气。

    我不想太监的,后面还有很多的内容要写呢,重点是路明非和绘梨衣。

    好了,就这些,最后祝大家在2022年万事顺遂,无病无灾。

145 一个月

    一个月后。

    少年宫。

    比起之前,更名为九州的武道班,在幕后老板不计成本的支持下,已是扩张了三倍有余。

    将少年宫沿中线分成两半,右边属于书法班围棋班舞蹈般等场地,至于左边,则完全是九州所在

    设施齐全,应有尽有,包括男女更衣间,十间小静室,三间大静室,茶水间,专门的吸烟室。

    以及,最最重要的道场和擂台。

    三座正式擂台,以及关键时刻能立刻拼装的简易擂台,足以满足从学员到老师所有的切磋需求。

    之所以不在道场上战斗,主要是武者一旦修出了劲力,便开始往超凡蜕变,切磋时拳脚无眼,往往一场战斗结束,坑坑洼洼的墙壁地板都能与中东战场一较高低,耗费钱财倒是其次,浪费在重新装修上的时间才是重点。

    九月份路明非就得启程前往卡塞尔,也就是说能手把手得到路师教导的时间已是不到六十天,且还有大把的人未能开门,也不是路明非吝啬权限,实在是没有达到炼体门槛,开门也是无用。

    正是在路明非即将远行的刺激下,学员们一个比一个用工,若非路明非定死了一日站桩不得超过五个小时,没准已有人废寝忘食用以站桩。

    说回擂台,也不知幕后老板从哪弄来的材料,竟能承受炼体武者的拳脚,哪怕是路明非也能放手施为,不必担心一切磋刚结束小魔鬼就挥舞着账单跑来找他哭诉。

    虽然哭诉这个词有待商榷,毕竟小魔鬼又没真的掉眼泪,甚至路明非严重怀疑,这小子干脆就是光明正大的用这借口来找他,时停一开冷不丁就跳出来然后喊哥哥,一天一次风雨无阻,指不定这小子心里多开心呢。

    “哥哥,账单账单!看看你都花了多少钱!”

    “我的心好痛啊!”

    “不行,给你弄个擂台吧,这样每天打坏一次谁吃得消啊!”

    “哈哈最新材料,厉害吧!”

    “厉害厉害。”

    路明非这样说着,淡淡的笑。

    就算他对经济什么的再是一窍不通,能承受自己用上了劲力的拳脚而只留划痕的材料,想也知道肯定是天文数字的价格。

    若是单纯比较成本,没准把整个少年宫囫囵的拆了又重建,反复来个十次,也远远不及这三个用上了最新材料的擂台。

    路明非想起一次他与楚子航切磋后的嘟囔。

    “不尽兴啊。”

    那时他心心念念想着控制劲力可别伤了场地,束手束脚,打三分留七分,能尽兴才怪。

    三天后小魔鬼就说了擂台的事。

    这小子。

    有了新的擂台,足以承受劲力破坏,路明非自然可以放开了拳脚。

    此时,就见他以布条蒙住双眼,立于擂台中央。

    一身迷你练功服的零拳脚如雨,围绕路明非周身,她不见鞋袜的双足缠着绷带,双手到小臂也是同样打扮,看似可爱的足尖于地面一点,整个人便高高飞起,一记势大力猛的飞踢直袭路明非的面门。

    也不见路明非有所动作,只在飞踢临身前的一瞬,闪电般探手,精准捏住少女足踝,肩膀发力,手臂一甩,竟是凭空一声炸响,少女便如炮弹般往外飞去。

    瞬息少女已是到了擂台边缘,将将飞出的刹那,零那盈盈一握的足尖往木桩上一点,身形竟违背常理的绕此转了一圈,扎起的马尾飞舞,眉眼平淡,少女的身子竟轻盈至此,仿佛能御风而起,一瞬千里。

    她停了。

    膝盖微弯。

    俯下上半身。

    极静到极动只用一瞬。

    少女飞设有如流星,那因极速而扬起的长发便是流星的彗尾。

    两人再次交手。

    战斗的烈度陡然提升。

    少女仿佛化身为了纯粹而高效的杀戮机器。

    手肘,肩膀,膝盖,指关,掌刀,足尖。

    每一个身体部位。

    都是她用以对敌的利器。

    “百无禁忌。”

    观战的弟子中,王超如是喃喃。

    他问一旁的陈平安。

    “我记得你也选了百无禁忌这门武技,跟零师妹相比,你的进度如何?”

    陈平安的目光牢牢定在擂台之上。

    他努力的将那女孩的所有动作深深的烙印于脑海。

    同时也近乎是贪婪的看着路明非的应对。

    “我么?”

    陈平安说着。

    有王超一问,他也下意识比较起了自己与零师妹的实力。

    所谓百无禁忌,与桩法不同。

    无论混元桩,还是大师姐圆圆的灵宝桩,都属于功法范畴,用以修得劲力,甚至改造根髓,叩开超凡脱俗的门扉。

    此乃武道之根本。

    而百无禁忌则归类于武技。

    是武者用以发挥出其实力的方式。

    一个月前,路明非传下三门武技,以供众弟子选择。

    分别是讲究感悟自然,借力打力,尤其是于非人改造根髓后更有奇效的五行天。

    说来五行天乃是极大的范畴,其中更有适合冰部功法的暴雪十三击,配合火部功法的流星火山,为雷部功法量身定做的三九雷法。

    其二则是兵器谱,侧重于兵器方面的使用,大师姐圆圆与王超正是选了此法修习。

    最后则是百无禁忌。

    百无禁忌包含了拳法,掌法,腿法,等等等等,是三门武技中最砸也最难的一门。

    修百无禁忌,却有两条道路。

    一者便是零这般,高屋建瓴,无论拳法掌法还是其他,统统涉猎。

    无需神兵,也不休冰火,有此身躯便可战天斗地。

    当然,想战天斗地什么的你起码得有外罡修为在身,否则还是乖乖在地上呆好了,老实站桩。

    另外一条道路,便是选择百无禁忌中的一类拳法,或者腿法用以主修,再辅修其他。

    陈平安便是如此。

    他主修了拳法,就目前的进度,与零师妹相比,却是远远不及。

    “打不过。”

    衡量过后,陈平安如是回答。

    王超沉吟着点头。

    九州更名已有月余,弟子间隐隐分出两个团体。

    一者是以王超陈平安和圆圆为首的老人。

    一者则是楚子航零以及之前的韩野。

    到底也只是暗暗的良性竞争,切磋比武,尽管楚子航与零天赋惊人,但他们这边还有一个圆圆。

    大师姐的剑道实在无法理解,哪怕王超和陈平安也有劲力在身,但始解之类的变化仍旧匪夷所思。

    这段时间以来,他们经常切磋,路明非地位超然不算于内,圆圆便是最强的那一个,始解一开,哪怕楚子航也无法招架。

    但王超等人不知的是,楚子航并未全力以赴。

    某次众弟子散去,独留路明非旁观,始解的圆圆与使用君焰的楚子航彻底放开了手脚一战。

    最终却是圆圆不敌,败下阵来。

    说来也是惊险,若非有路明非旁观,那次切磋险些就出了意外。

    君焰的威力过于霸道,至少对于仍处于炼体阶段的楚子航和圆圆而言确是如此,一个不慎,重伤已是最好的结果。

    更大的可能是同归于尽,哪怕是君焰的使用者楚子航,面对威力激增的言灵,也无法如臂使指,伤人更伤己。

    果然,金乌桩一旦入门,楚子航的龙血隐患便开始了显现。

    那次过后,他便找了路明非,两人数日研究,方得了一门量身定做的特殊养神法。

    如今也不知学长修行如何。

    “到此为止。”

    路明非笑说。

    同时,他抓住少女肩膀,往擂台上一按,便无论零再是挣扎用力,也是脱不开身去。

    少年扯开布条,晃了晃刘海,睁开眼。

    “技巧有余而灵性不足。”

    路明非点评着零的表现。

    少女停止挣扎,安静战力,倾听他的指导。

    这是难得的经验,以路明非的武道造诣,给与他们这些最高不过刚刚炼体的新人点评,实在一针见血,再是精准不过。

    “还是那句话,你何时能转过弯来,就何时能于百无禁忌一途登堂入室。。”

    路明非摇头,他想起了一个月前给这女孩摸骨时所得的反馈。

    或许与她的过往有关,也或许是受到言灵的影响。

    少女竟如此坚定地将自身视作工具。

    而非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类。

    路明非也未多疑,他从小魔鬼那得了信息,原来这少女也如女忍者一样,是路鸣泽的人。

    但小魔鬼说起零的神情却与酒德麻衣不同,路明非敏感的嗅到了故事的味道,也未深究。

    或许,零之所以抱有自身是工具的奇怪认知,便是与小魔鬼有关。

    这一个月来路明非也试图更正她的观念,可惜收效甚微。

    少女的认知格外固执,似乎在她看来,工具是很重要的存在,若她失去了工具的定位,便无异于同时失去了活着的意义。

    无法,改正一个人的认知何其困难。

    更何况,没准在零的世界中,工具便是最正确的认知也不一定。

    且行且看吧。

    下了擂台,豆豆抱着水杯啪嗒啪嗒的跑来,高高的举到路明非面前。

    “喝水水!”

    “谢谢啦。”

    路明非笑着接过。

    得到夸奖的小豆豆就开心的笑。

    如今这小人儿几乎已是九州武道班的吉祥物,人见人爱用在她身上真是一点也不过分。

    说来豆豆尽管好动,还有一手挖蚯蚓的绝活,但却出乎寻常的懂事,弟子们站桩或者演练武技时,她就远远的靠墙蹲着,眨巴眨巴一双大眼睛只看不说,生怕打扰了大哥哥大姐姐们。

    偶尔她也照着习武弟子的动作,伸伸胳膊踢踢腿,还嘿咻嘿咻的比着口型给自己配音,却注意着眉发出丁点声来。

    别人呢势大力沉有如下山猛虎。

    豆豆这就是一只啊呜啊呜的小奶猫。

    路明非见了有趣,就一本正经的对她说。

    “好好练,小丫头天赋异禀,我看啊,你就是下一个天下第一。”

    豆豆就骄傲的抿着嘴,还是没绷住笑开了脸。

    “天下第一!”

    “哦哦。”

    “天下第一!”

    路明非看这小人儿欢快的模样,也淡淡的笑了。

    …………

    喝完水,豆豆又抱着水杯,积极的跑回去放好。

    零面无表情的含着吸管,手中是一生装的皮卡丘款保温杯,黄色电老鼠笑容灿烂,与少女那张冷淡的脸形成鲜明对比。

    说实话最开始路明非见这一幕还有些无法接受,心想少女难道跟楚学长一样,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只是单纯面瘫而已。

    直到小魔鬼在每天的例行时停中骄傲的问了他一句。

    “怎么样,我选的杯子,是不是和零特别配!”

    路明非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凝固的零。

    忽然就顿悟了。

    有问题的不是少女。

    是小魔鬼啊。

    他深深的未自家弟弟的审美感到担忧。

    给一位三无萝莉配皮卡丘的保温杯。

    多恶趣味才做得出这种事。

    “傍晚五点,斜阳缀西窗。

    “八月底,班内擂台赛,决出三个开门的名额。”

    路明非与每个弟子对视。

    “都记得了么?”

    “是!”

    他点点头。

    “散了。”

    路明非往更衣室走。

    苏晓樯欲言又止。

    那天散伙饭过后,小天女便找来了少年宫,说来本只是抱着看看的想法,可过来一看就给惊了,楚子航怎么也在!

    而且看这架势,似乎还是在跟路明非学习武道。

    本来的顾虑一下子烟消云散,路明非加楚子航,哪个仕兰中学的女生能拒绝这样的组合,就算习的只是公园大爷的太极剑法,只是每天见到这两个男孩就回本了好么!

    但真正入了门,且签了一份厚厚的保密合同后,苏晓樯方才惊觉。

    路明非所说的武,究竟为何。

    她想起那一晚在窗台少年晃着拳头说的话。

    “有不甘心么?”

    “有的话,就习武吧。”

    她无法预测自己未来的模样。

    但苏晓樯知道。

    未来的她一定会感激此刻的自己。

    感激自己在高中结束的那个夏天。

    推开了九州的大门。

    那是与之前截然不同的人生。

    …………

    “有哪里不懂么?”

    路明非笑着说。

    “桩法还是武技,我记得你选的是五行天,让我看看……”

    “不是。”

    苏晓樯抿了抿嘴。

    “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么?”

    路明非一头雾水。

    “明天?”

    不待他再问,苏晓樯已转头走了,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路明非抓抓脸,满是迷茫。

    然后身前就站了个,嗯,他低头。

    少女纯洁到白雪一般的脸。

    是零。

    “明天,别忘了。”

    她说。

    路明非:……

    等等,明天到底是!

    路明非想这么说的。

    但零走的比苏晓樯还要果决,高跟都在地面敲出了神圣的战争的节奏。。

    “明天?”

    路明非困惑的说。

    他挠挠头,不再多想。

    他继续往更衣室走。

    就见一个圆头圆脑的女孩,矗在门口,低着头,偶尔左顾右盼,然后继续低……

    她凝固了。

    卡卡卡的抬头。

    和路明非对视。

    圆圆张了张口。

    “是明天……”

    路明非沉默的望着圆圆落荒而逃的背影。

    无奈叹气。

    “明天到底怎么了?”

    他摇摇头,进入更衣间。

    “老师。”

    陈平安叫住他。

    “你也来!”

    路明非眼神狐疑且警惕。

    陈平安迷茫的眨眨眼。

    “这个。”

    他说着,掏出一面金属块。

    样式像是令牌。

    巴掌大小,青铜色泽,路明非接过,他见正面刻着“天下”二字,翻过来,背面则是“行走”。

    他咦了声,轻声念来。

    “天下行走。”

146 生日

    路明非掂了掂。

    面色微变。

    他问陈平安。

    “哪来的?”

    “不知道。”

    陈平安说了他的经历。

    本来他已出了少年宫,在路上遇到一个老头,说是路明非的老乡,然后拜托陈平安将这面令牌亲手转交给路明非。

    于是便有了现在这一幕。

    “嗯。”

    路明非沉吟。

    “先这样吧,这牌子我留着,没事的话早点回去。”

    “是。”

    “对了。”

    路明非叮嘱他。

    “再想习武,也别练的狠了,就算你全身心扑在武技和桩法上,如果没有养神法辅助,不要说外罡,晋升非人也是千难万难。”

    陈平安目光微动。

    他一点头。

    “我记下了。”

    闻言,路明非肃然的面色便缓和下来,笑嘻嘻的和他撞了撞肩膀。

    “早点定下养神法的路子,我看好你,有心人,天不负。”

    “谢谢老师。”

    很快,更衣室中只剩下了路明非一人。

    冲澡,患上轻便运动服,路明非把包往肩上一搭,锁门。

    抬头看了眼九州的牌子。

    “走了。”

    他转身,踩着夕阳的影子远去。

    挺拔的背影逐渐融入橘红的光里,影子拉长,拉长,只剩下少年悠然哼唱的小调,依稀回响。

    公交站台人流来往,路明非等着车,手上是塑料袋包的烤地瓜,538路公交到站,连忙低头三两口给吃完,小跑两步去排队。

    “明天去海边吧。”

    “不是说沙滩维护不让进了么?”

    “诶,怎么这样!”

    路明非拉住吊环。

    “车辆起步,请坐稳扶好,下一站城隍庙。”

    天黑了啊。

    路明非望向窗外。

    回到老井巷时,已是七点。

    路明非随手把包往床上一扔,铺开宣纸,研墨静神。

    借此动作将今日所见种种于脑海回顾。

    这是养神法极其重要的一个步骤。

    他走的是红尘炼心的法门,红尘红尘,自是烟火万丈,喜怒哀乐,皆于其中。

    他虽经历,却不参与,以抽离的视角冷静旁观,借众生悲欢哀喜,锻出一颗剔透道心。

    说来陈平安遇到的那老头,会是谁呢?

    我的老乡?

    叔叔那边的亲戚么?

    路明非暗暗摇头。

    失了青铜面具的辅助,当下的路明非,也不过炼体水平的身躯与精神,武者直觉远远不能与之前相提并论。

    无妨,重走一遍罢了。

    再搁下笔,已是夜深。

    路明非扩了扩胸,走至窗前,呼吸间尽是夏日晚风的气味,让人头脑一清。

    他忽的神色一动,闭上双目,仔细感应。

    良久,少年脸上多了一抹笑意。

    九州武道,炼体武者欲要晋升非人,最重要的标志便是改造根髓。

    而在此之前,还有一个特征。

    便是劲力自生,周而复始。

    到得这一步,再是耗尽了劲力,也无需站桩,便可随时间推移而劲力自生,源源不绝。

    值得一提的是,别看劲力自生便心想着能放下桩功不理,桩功乃武者根本,哪怕武圣也是日日苦练不辍,不敢放松。

    就在刚才,放下笔,走至窗台,路明非便感觉到体内异动,本是在切磋中消耗一空的劲力,竟是在他不曾站桩的情况下,自行衍生了一丝。

    极细极小的一丝,几乎微不可查。

    若非他乃是重修,早有经验在身,怕也是无法觉察。

    有这一丝,便代表着尽力滋生的特征即将出现,或许再过月余,等到了九月份,他的劲力便能真正实现周而复始,生生不息的状态。

    待得那时,便能着手温养根髓,逐步改造,直至神异自显,便可晋升非人。

    说来,也不知以开天桩晋升非人,能得何种神异。

    在九州时路明非修的是龙蛇密录,都说了是密录,自然不属常见的火部冰部君部斗部之流。

    彼时他修出青龙劲,日复一日温养根髓,却始终无法的门而入,神异不显,甚至路明非都快要怀疑他这习武资质是不是假的了。

    可惜,是真的。

    师傅走的那一日,路明非久久不得门而入的非人,瞬息神异自显,且一出就是三大神异。

    如今不同,他修的乃是自创的开天桩。

    虽说比之龙蛇密录来,开天桩完全是路明非依着自身体质禀赋,量身定做的功法,本意也是为他突破武圣而准备,就算不曾回归龙族,路明非也计划着散功重修。

    但如此一来,并不代表着修行开天桩将发生的所有事,他都已成竹在胸。

    说到底,开天桩毕竟还是一条无人走过的道路。

    前方风景如何也尽是未知。

    能修志武圣也只是理论上的可能,推衍一事再如何精密,也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但未知,难道不正是最有趣的点么?

    路明非期待的笑起。

    劲力自生,而后温养根髓,他倒要看看,这开天桩能给他何等神异。

    在九州时晋升非人花了一年功夫用以温养。

    也不知回归龙族,且改修了功法,将用去多少时间才得神异。

    开天,开天。

    路明非握了握拳。

    他最后看了眼对面空落落的阁楼。

    “晚安。”

    一夜无话。

    月升又落,天色将明。

    五点半的站台。

    白底印黑猫的短袖,浅蓝色的牛仔裤挽起裤脚,瘦长的少年肩上搭着包,锁骨到下吧的轮廓深刻的如同青春漫画中邻家男孩的线条。

    他一个人站在七月份的晨雾里,偶尔踮脚张望,见了空荡荡的街道又放下足跟,一下一下无聊的踢着长椅,铛铛的声响在空寂的街道传出去很远很远。

    更安静了。

    终于,两束灯光照破晨雾,由远及近,这一幕莫名让人想起宫崎骏动画电影龙猫中的场景,毛茸茸的巨大龙猫巴士,发亮的双眼充当探照灯的功能,在树枝上跳跃,乘坐这样的公交大概会令人终生难忘吧。

    少年来了精神,待其停稳,便三两步麻利的上车。

    “早啊师傅。”

    路明非活力十足的跟司机打了声招呼。

    车厢空无一人,公交启动,路明非往里走,找个靠窗的位子坐下。

    侧头看向窗外,晨雾中的城市,安静又朦胧,有种梦幻般的美感,让人想起曝光过度的照片,斑驳的色块在浓雾中晕开,昏黄的路灯如同相约殉情的夕阳。

    路明非往玻璃上呵了口气,三笔画了个笑脸,便收回手,满意的点点头。

    他笑起来。

    一个人乘车是件孤独的事。

    尤其是在空无一人的车厢,在深夜或清晨这样的时分。

    城市都已入眠。

    你就格外清醒。

    路明非想着今天的教学内容,几个弟子各自的习武进度,思绪逐渐飘远,到了很久之前。

    好像是补习班还是帮文学社跑腿,具体的他已忘了,只记得也是冷清的城和一个人的公交,自己耷拉着脑袋坐在最后排,似乎是想着一些心事,也似乎什么都没有想,只是单纯的发呆。

    如今想来,那时候,他大概是有些孤独的吧。

    不一样了啊。

    他不是以前的衰小孩了。

    有一个明确的目标,且为此竭尽全力的奔跑。

    这就是现在的路明非。

    只是有时候,偶尔的,也说不上原因,就很突然的。

    会有些悲伤。

    或者说寂寞。

    不是矫情啦,这种事,谁都会有的吧。

    就是走在路上,看到某个背影,听到某段旋律,或者遇到某个熟悉的风景。

    忽然就万般心事涌上心头。

    人就是这样一种偶尔会被大海一样的情绪所淹没的生物啊。

    路明非想起了那永远无法回去的九州。

    铁石山,小皇帝。

    真想看看啊,你所说的人人如龙。

    公交摇摇晃晃,车厢内的乘客也渐渐多了。

    有短裙热裤的女孩三三两两,夏天了嘛,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

    “今天去哪玩?”

    “上午随便逛逛,下午去游泳吧。”

    “说起来你给小安准备了什么礼物?”

    “巧克力啊,那家伙最喜欢吃了。”

    礼物?

    是生日么?

    路明非漫无边际的想。

    说起来他从小到大,好像都没有收到过生日礼物。

    和爸爸妈妈生活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甚至有时候路明非都会怀疑,那些记忆是真的么?

    爸爸妈妈什么的,或许只是曾经的自己太过孤独了,从而诞生的幻想也不一定。

    记忆比较深刻的还是在九州,在茅草屋的那段日子,师傅霸道的把捡到路明非的那天定为了他的生辰,到日子了就和小师妹一起下厨给他做长寿面。

    真是神奇,看起来那么大的一碗,居然只有一根面条,路明非吃惊的想,这得有多长啊。

    那还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过生日。

    要说印象的话。

    面真好吃。

    路明非下车,走近少年宫。

    这是?

    他一皱眉。

    太安静了。

    往常这个点,武道班里已经有人习武了才对。

    今天怎么回事?

    静悄悄的,别说人影了,就连武道班的大门都还锁着。

    懈怠了么?

    路明非想。

    他皱眉,脸上是明显的不悦。

    这才多久,居然就开始了偷懒。

    还习什么武。

    是我太好说话了么!

    看来师傅的柳条,不,给这群崽子用柳条还是太便宜了,皮鞭吧。

    路明非沉着脸,打开门。

    武道班中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天不是亮了么,怎么这么嘿?

    路明非这样想着,往里走去,

    冷不丁,三声脆响。

    璀璨的灯光瞬间大亮。

    五颜六色的彩带漫天飞舞。

    纷纷扬扬的落下。

    路明非呆呆的站在原地。

    本该在北大预科班补习的韩野也不知从哪跳了出来。

    一边朝路明非吹着塑料的玩具喇叭,一边笑容灿烂的对他喊。

    “生日快乐!”

    楚子航和零轮流且稳定的拿起彩带筒,握住底部的开关一转,砰的一声缤纷的彩带就射上了天花板,又缓缓飘下。

    他们的动作是如此稳定且高效,但总让人觉得别扭,假如把两人手里的彩带筒换成AK47或者迫击炮,再配合上楚子航和零那一脸平静中带着杀气的脸,完美了呀。

    苏晓樯和圆圆一把一把的放飞,很快的武道班内就飘满了五颜六色的气球。

    “生日快乐!”

    小豆豆抱着一大捧花,吧唧吧唧的跑过来,跳啊跳的要送给他。

    “生日快乐!”

    女孩喊着。

    路明非几乎要被彩带和泡沫给淹没了。

    他还在茫然的眨巴眼睛。

    有些没弄懂此刻的状况。

    生日?

    谁?

    他与每个人对视。

    与那一张张灿烂的笑脸对视。

    嗯楚子航和零除外。

    这是……给我准备的?

    哦,对了。

    难怪昨天苏晓樯圆圆和零会跑来问自己。

    7月17日。

    今天是我的生日啊。

    许久的茫然过后,路明非缓缓回神。

    他小心翼翼的品味着汹涌于心中的陌生情感。

    就如同内陆生长的孩子头一回见了大海。

    闪闪发亮的双眼中满是好奇。

    这就是被人关心的感觉么?他想。

    也不怪路明非会感到迷茫。

    今天啊,可是他从小到大以来,第一次的,被人记住了生日,且精心准备了庆祝。

    他笑起来。

    “谢谢。”

    路明非看向每一人。

    武道班的弟子全到了。

    甚至小豆豆这个预备役也在。

    韩野还跑了回来。

    也不知这家伙有没有请假。

    还有学长。

    路明非注意到楚子航脸上难掩的憔悴。

    他的养神法也不知进展如何。

    肯定很辛苦吧。

    “谢谢了。”

    路明非感动的说。

    “我决定了,今天一定要拿出压箱底的本是,毫无保留!”

    弟子们双眼一亮。

    路明非左右拳碰了碰,露齿一笑。

    “谁先来,我绝对不留手!”

    众弟子:……

    你是想杀人吗喂!

    不就是给你过个生日,至于下此重手么!

    他们的笑容凝固了。

    当然,最终路明非那朴素的想法到底是没有实现,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他们只是利用上午的时间完成了日常站桩功课。

    而后武道班一行人浩浩荡荡杀去了,海边。

    当路明非穿着沙滩裤,踩在白细的沙滩上时。

    他心中的惊讶久久未散。

    犹记得当时,苏晓樯轻描淡写的说了句。

    “今天的沙滩,我包了。”

    “这到底……得多有钱啊!”

    韩野如是惊叹。

    “话说你都只穿一条沙滩裤了。”

    路明非看他。

    “干嘛还戴手套啊。”

    韩野哼了声。

    “我开心,你咬我啊!”

    圆圆欲言又止,抿着唇。

    韩野注意到这女孩一直盯着自己,便好奇的问。

    “有事么?”

    圆圆低着头,不好意思的说。

    “就算你这样的身材,也不能穿成这样的。”

    韩野先是一愣,而后面色一黑。

    那边武道班的弟子们已笑成了一团。

    零穿着上游泳课的日本国中女生那样的连体泳衣。

    配上女王大人那傲人的身高,说这少女十一岁都有人信。

    就见她在沙滩上竖起手臂,一板一眼的弯弯腰,又压压腿,然后原地踏步。

    “你在做什么?”

    路明非好奇的问。

    “热身。”

    零说。

    路明非张了张嘴。他觉得吧,零这热身体操,怎么越看越眼熟。

    这时候就应该配一个背景音乐。

    “时代在召唤。”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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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7860/ 第一时间欣赏龙族之武圣路明非最新章节! 作者:夏天单车和猫所写的《龙族之武圣路明非》为转载作品,龙族之武圣路明非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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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族之武圣路明非介绍:
穿越到高武世界的路明非,被人视作习武奇才,修成了天下第一后回到龙族世界。
他已经不是那个衰仔,曾为天下第一,被武林中人尊称为阎罗的路明非,哪怕没有龙血,也紧握了至强至暴的权与力。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有的阴谋和欲望,都只是小丑罢了。
“楚师兄,要向奥丁挥刀么,跟我习武吧。”
“凯撒,要反抗家族么,跟我习武吧。”
“绘梨衣,世界上最温暖的地方是哪里,天空树么,我们一起开家小店怎么样,别怕,绘梨衣才不会死,有我在呀,习武就好啦。”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校长室里红茶飘香,路明非看着昂热。
“校长,我将开创新的时代。”
他说。
PS:穿越到高武的剧情只是第一章,第二章就回到龙族世界,时间点是文学社聚会。
PS2:回来后路明非需要重头修炼,保留高武的记忆,高武世界力量体系参考武道宗师。
PS3:官配路明非和绘梨衣,楚子航和夏弥。
附读者群号,九州:
835788966
此处夏猫频繁出没。龙族之武圣路明非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龙族之武圣路明非,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龙族之武圣路明非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