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四章 惨胜
白凤儿带领的那一支队伍行军速度并不快，她也不想去得太快。
她希望那一场战争能够尽可能的消耗掉两个部落的力量，这样才有可能控制阎氏部落，甚至进一步地吞掉大河部落。
虽然这样会让这边整体的势力下降，未来未必能够抗衡三叶草部落和大虞的联合体。
但是她已经没得选择了。
以后的事情只能以后再说，她现在必须要控制住阎氏部落。
要不然，连以后都没有了。
七千骑兵的队伍，出发五天之后，这一支队伍达到了上万人。
先前白氏部落投放在这里的那一支骑兵队伍也汇聚了过来。
那一支队伍本来有四千骑兵，但是他们在大河部落烧杀抢掠拉仇恨的时候，伤亡了上千人，现在只剩下三千了。
他们隐匿在山谷之中，获得白凤儿率师东进的消息后，便过来与之会合。
这么一支上万人的骑兵队伍，就是白氏部落最后的家当。
他们再没有其余的族人了。
白凤儿已经开始考虑，打下了大河部落，那个部落的年轻女人应该优先分配给自己的族人，而且一个族人得分配两个才行。
这样才能在几十年的时间里让白氏部落重新壮大起来。
至于敌人会不会给自己几十年的时间来发展……
她也没什么信心。
但规划还是要做的。
带着这一支万人骑兵进入到大河部落地盘后，终于遭遇到了两支厮杀的军队。
这个时候，阎氏部落和大河部落已经在这大草原上激战了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
他们第一天的遭遇战打得最为凶残，两支部队都是带着仇恨上场，谁也不服谁。
第一天的战争，直接让这两支部队伤亡过半。
一般的战争遇上这么重的伤亡，早就已经有一方崩溃了。
可是这两支队伍都明白，他们没有退路可言。
失败了自己的部落就将不复存在，自己的族人要不就被屠杀，要不就成为别人的奴隶。
他们没得选择，只有胜利。
第一天的遭遇战之后，就是接下来十几天的拉锯战。
接下来十几天的战争没有第一天那么凶猛，但每天都会死人。
大河部落撤回自己的地盘，也不尽是战事不利，他们还想着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利用对地形的了解来扳回战局。
接下来的战争中，也证明了这一点。
他们慢慢的将劣势给扳了回来。
双方都有损耗，而且那损耗都比较大。
相比之下，阎氏部落这一支军队的损耗要更大一些。
但是，因为战争发生在大河部落的地盘，一些在那一片区域放牧的牧民，遭到了灭顶之灾。
死在这一场战争余波中的大河部落牧民，人数就不下两万。
到底哪一边的损失更大，也不好说。
阎氏部落在伤亡那么惨重的情况下还能够坚持着，那是因为他们坚信白氏部落的援兵会来，他们一定能够取得最后的胜利。
白凤儿带着白氏部落那一支万人骑兵队伍遇上那两支军队的时候，那两支军队每一支都只剩下一万多人了。
而且连日的战争也让他们成为了疲军。
白凤儿带领的这一次队伍前进的速度并不快，一路上得到了比较好的休养，是一支生力军。
他们完全拥有了扭转战局的实力。
这一次，大河部落的队伍终于被他们给打得崩溃了。
在这最后的战局中，白凤儿还是要求白氏部落的骑兵保存实力，暗中消耗阎氏部落的兵力。
最后这一战，他们灭了大河部落的骑兵。
但是阎氏部落的骑兵也只剩下了一万两三千人。
而这里面，还有半数为那些附庸于阎氏部落的中小部落的骑兵。
还保存着九千多骑兵实力的白氏部落，已经是这样一支队伍里面最强大的那一股势力。
在那一场乱战之中，阎氏部落队伍里面还剩下的几个有着一定影响力的领军人物，都战死了。
其中包括阎良的几个堂叔和他的大舅。
乱军之中，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都有可能。
虽然那些重要人物纷纷战死显得有一点凑巧，但是，也不算特别的奇怪。
反正没有人质疑这件事情。
战争结束，白凤儿下达的第一条命令是分出一支三千人的队伍，去大河部落大本营去缴获战利品。
该清除的人口也要清除掉。
其余的骑兵，跟着她回到阎氏部落。
这个时候，白凤儿已经是这一支军队当之无愧的领导者。
拥有着白氏部落近万骑兵，拥有着部落首领夫人的名义，在这里没有任何一个可以和她争权的人。
稍微能够威胁到她权威的人都没有了。
在这个时候，白凤儿还是没有说出自己部落已经被覆灭的消息，只说这一支骑兵是过来支援他们的。
在回师路上，快要进入到阎氏部落地盘，才终于有几个穿着白氏部落服饰的骑兵从西方赶来，见到白凤儿后便大哭诉道：
“大公主，我们白氏部落遭遇大虞军队和一些家奴的联手，已经被他们灭了！”
声音很大，阎氏部落很多人都听到了，都极为震惊。
但也有那么一小部分人暗自庆幸，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和大河部落打过这一场战争之后，他们虽然取得了最后的胜利，但也是惨胜，实力大不如前。
要是白氏部落还存在着，以他们的实力，吞掉阎氏部落不在话下。
特别是现在阎氏部落掌权的，竟然还是白氏部落首领的女儿。
他们都怀疑对方根本不需要发动战争，就可以完完整整的将他们的部落给吞下去，完成统一大草原的伟业。
现在人家白氏部落直接没了。
阎氏部落虽然也凋零到这个样子，但部落还在，没有参加战争的妇女儿童还在。
再过个几年时间，等那些小孩都长大，他们就成为了这个大草原上最强大的势力，有着统一大草原的可能。
至于大虞军队，他们并不是那么的担心。
因为历史上就没有任何一支中原王朝的军队能够在大草原上留驻下去。
他们吃不了那个苦。
大草原还得是狄族人的大草原。
白凤儿在听到这样的消息之后，也表现出了适度的震惊以及悲痛，没有引起别人的怀疑。
在外人的眼中，她就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消息。
第一六五章 大冒险
白凤儿要把白氏部落覆灭的消息压到后面，就是要坐实那一支七千人的骑兵队伍是来支援阎氏部落而不是来投奔阎氏部落的。
白氏部落被灭的消息是不可能隐瞒得住的，她只能打一个时间差，将这个消息延后，弄成自己也是刚刚得知那个消息的样子。
这样才能占据道德的高地。
支援还是投奔，两者之间有着很大的差距。
白氏部落这几千骑兵来支援阎氏部落，帮助阎氏部落获取到了最后的胜利，结果自己的部落被灭掉了。
于情于理，阎氏部落都应该要妥善的安置他们。
哪怕现在阎氏部落已经被她控制住了，可该表演的还是得表演。
现在白氏部落的骑兵力量占优，过上几年就不一定了。
当着阎氏部落那些人的面听了那几个白氏部落逃兵禀报的消息之后，白凤儿收起悲戚之色，对那些人说道：
“敌人打败了白氏部落，肯定还会对付我们，我们必须要备战。”
有人担心：“白氏部落那么强大都敌不过对方，我们该如何办？”
白凤儿叹息一声：“我们只能尽可能的展现我们的力量，希望能将他们给吓住。”
有人疑惑：“我们拥有的全部兵力就这点人，怎么去吓住敌人？”
白凤儿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说道：“让部落所有的老人、女人都上阵吧。”
众人大惊：“老人和女人能打仗吗？让他们上战场有什么用？”
“隔得那么远，敌人不会知道他们是老人和女人。”白凤儿无奈的说道，“我们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将所有能骑上马的人都压上去。被识破了，我们就灭族。没被识破，我们就能够活下去。”
众人一想，也只有这样的办法了。
到了一个地方，就让那个地方所有能够骑马的人都骑上马，拿上武器。
他们武器还是够的。
战场上那些骑兵死了，武器并没有都损毁掉，能够用的都被他们收拾了起来，可以派给那些老人和女人。
白凤儿带着队伍过来的时候很慢，回去的时候确实全程加速，只是三四天的时间，就已经发动了阎氏部落以及那些附庸部落所有会骑马的人都骑着马带着干粮和水集合在他们部落边缘地带。
然后就等待着敌人的到来。
这一次动员的人数相当之多，已经达到了十多万人。
大草原上没有哪一个部落拥有十多万骑兵，这一次拉出来的阵容相当壮观。
只是，大多数也只能拿着武器骑在马上，该怎么打仗，一窍不通。
真正的骑兵，就只有在最前面的那两万人。
在白凤儿的授意之下，阎氏部落还扯出了几百面写着“狄族儿女，共抗大虞”的旗帜。
同时将阎氏部落和大河部落的旗帜也都打了起来，营造出一种阎氏部落和大河部落联手抗击大虞军队的假象。
也只有营造出这样的假象来，才能够让敌人相信他们确实有着这么多的军队。
文颂那边得到阎氏部落和大河部落交战的消息太晚，得到消息之后，紧赶慢赶，来到阎氏部落区域的时候，白凤儿已经动员出了一支十几万人的大军，在阎氏部落聚居的边缘地带严阵以待。
在这一支军队身后，就是阎氏部落的牧民，还有这一部分不会骑马的女人，还有他们的小孩。
选择在这里等待对方的军队，主要还是给养上面的问题。
这里是阎氏部落的一个聚居地，也就意味着有水源和牛羊。
饮食上面很方便。
要是御敌于边境之外，供给线太长，他们还真的拖不起。
文颂带领的骑兵总数有七八万，已经差不多是他们那边能够动用的全部力量了。
他觉得以这样的力量碾压火拼后的阎氏部落和大河部落完全没有问题。
已经开始做着统一大草原的美梦了。
可是，当他们放出的多个探子都回报阎氏部落那边有十多万骑兵严阵以待时，文颂整个人都傻了。
——哪里来的那么多骑兵？
听到说好像是阎氏部落和大河部落已经联手，这才觉得有那个可能。
如果两个部落发生的战争不是很激烈的话，加上他们那些附庸部落，把所有的人都动员起来，凑出这么多人还是有可能的。
虽然那两个部落刚刚发生战争，看起来好像不可能联手。
可是，在抗击大虞的诉求之下，这种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毕竟自古以来，狄族和中原王朝的关系都相当不好，属于敌对关系。
然后，他就纠结了。
——人家都已经联手了，弄出了一支十几万的军队来，这一仗到底是打还是不打呢？
他们派出了几十个探子，关于对方人数给出来的结论都是十几万，有的认为是十六七万，有的认为是十三四万，但这个数字都在十几万，都超过了他们的这一支联军。
如果神枪营的军人在这里，凭借着他们犀利的火器，文颂还敢打这一场战争。
可是这一次神枪营军人没有跟过来。
让他带领一支由几十个中小部落凑出来的七八万骑兵跟着拥有着十几万骑兵的敌人交战，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他觉得胜算不到一成。
队伍就停在了那里，继续派探子去打探敌军的情况，想要确定到底是不是有那么多人。
叫那些部落首领都叫到了一起，商量着接下来应该要怎么办。
就这样撤走好像太没面子了。
遇上这么好的一个机会，要过来捡便宜，结果都没有开打，就被人家给吓跑了，在柳青那边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可是要打，没有武器上面的优势，几万人怎么跟十几万人打？
就算他们这边士气更高昂，最后取得了胜利，那也只会是一场惨胜。
能够活下来的，也不知道有没有一万人。
他们承受不住那样的损失。
在商量的时候，有派出去的探子紧急回报：
“敌人那边又添了人马，已经向我们这边出发了！”
先前敌军没动，他们还有时间纠结。
现在听到敌人往这边出发了，所有的部落首领都不纠结了，一致通过了一个决定：
——撤！
几万人面对十几万人，不撤干嘛？
反正自己这边有大虞的支持，以后只会越来越强大，犯不着冒险。
第一六六章 狄国
每一支军队都会有哨探。
文颂带领的那一支军队发现白凤儿他们的军队时，白凤儿这边的哨探也发现了对方的军队。
这个时候，白凤儿这边的将领们都处在了巨大的恐惧之中，生怕对方的大军直接撞过来。
人家七八万骑兵，那可是实打实的。
而他们这边只有两万可以上阵打仗的骑兵。
其余的人数量虽多，但不是老人就是女人，根本就没有战斗力。
好在一点，敌人那支队伍在离他们还有十几里的地方就停下来了。
这才让他们安心一些。
看来白凤儿的策略奏效了，将敌人给吓住了。
但是敌人还没走，他们的心也悬在那里。
一天之后，白凤儿做出了决定，要主动出击。
这个决定把那些人给吓懵了。
——人家不打过来已经烧高香了，还主动出击，那不是找死吗？
但是白凤儿也有着她的无奈。
自己这边有十几万骑兵，对方那边却只有几万骑兵，双方力量如此悬殊，自己这边却停在那里不动，那也未免太奇怪了点。
对方要是由此产生怀疑，他们的麻烦就大了。
让那一支主要由老人和女人组成的骑兵队伍向前移动，做出和敌人决战的姿态，当然不是真的要跟对方作战，而是把他们吓跑。
这是一次赌博。
如果对方没有吓跑，他们就完蛋了。
可是她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只能这样赌。
幸运的是，她赌赢了。
在他们的大军开动之后，对方的军队后撤了。
白凤儿并没有停止前进的步伐，因为一停住就露怯了。
继续往前追赶。
在草原上追了一天，追出了两百余里，这才撤回。
追击的时候，那些将领们都是提心吊胆的。
本来就打对方不赢，还要送上去打，这就是在玩命。
一路上他们都不敢追得太快，生怕真的追上对方了，那个时候打又不敢打，退又不能退，就很尴尬了。
好在对方跑得很快，都追得没影了。
到了天黑的时候，在那里扎营住了一个晚上。
而文颂那边的联军，则是连夜撤退。
两军对峙，终于还是没有爆发战争，在双方都害怕的情况下，没有任何接触就停止了战争。
带着军队回去的时候，白凤儿已经彻底的赢得了阎氏部落那些将领们的信服。
再怎么计算都要亡族的情况下，竟然还成功的吓退了敌人。
智谋就不说了，别人也未必想不出这样的方法来。
但是敢于冒着巨大的风险来实施这样的方法，这一份胆勇，就不是一般人有的。
凭着这一个决策，白凤儿在阎氏部落的位置就稳住了。
虽然她的上位有着种种疑点，可现在也不是追究那些疑点的时候。
现在阎氏部落处在大虞和中小部落联盟的巨大威胁之下，他们需要一个有智慧有胆魄的人来带领他们走出险境。
白凤儿表现出了这样的能力，就得到了那些人的拥护。
回到阎氏部落总部，白凤儿一边放出上千名哨兵在部落边缘各个地方哨探，警惕着敌人卷土重来，一边让那些勉强上马的老人和女人回归自己的家庭。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生活的。
未来怎么样，白凤儿也是一片迷茫。
让部落所有的老人和女人都上阵，可以吓得了敌人一时，却吓不了一世。
她也知道，大虞的军队过来了，那一座铁矿肯定已经落到了敌人手里。
在他们手上，会炼出更多的钢铁来。
敌人只会越来越强大。
而阎氏部落这边，本来实力就不够，此消彼长之下，力量相差更为悬殊。
再过一两年的时间，恐怕就要迎来灭顶之灾。
这还没有将传说中那种几百步外都可以将人击杀的神秘武器算在里面，只算了正常的力量增长。
这么一想，更觉得烦恼。
这些天来都在考虑那个问题，连觉都睡不好，弄得整个人都憔悴了。
回去之后，她召集所有部落的首领，也包括了阎氏部落的一些有点威信的人，还有白氏部落的几个将领，还有以前附庸于大河部落的那些中小部落，开了一场会。
在会议上，明确地摆出了他们现在面对的威胁，表示现在想要活命，就只能团结一致。
以后在他们的地盘上，不再有什么阎氏部落、白氏部落之分，包括那些附庸的中小部落，以后都不再有。
他们要组成一个新的国家，而不是部落。
这个新的国家，她就直接以狄为名，号之为“狄国”，以示狄族正统。
从此以后，在他们所掌控的区域，不再有部落人，只有狄国人。
同时，她还表示要赦免所有战败方的人，只要他们愿意接受狄国人的身份，就可以脱离奴隶的身份，还能获得牛羊马匹。
——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没有办法的，因为这一场混战之后，草原上剩下的人已经不多了。
大河部落作为战败的敌对方，那里的老人都被杀光了，年纪大一点的男孩也被杀了，剩下的就是年轻的女人和小孩，给他们自由，只要他们还在这一片大草原上讨生活，就威胁不到阎氏。
而且，白氏部落近万骑兵都是男人，他们就可以和那些大河部落的年轻女人组合成新的家庭。
现在的局面就是女多男少，特别是年轻的男人少。
一个男人娶几个老婆都没问题。
当奴隶要一直小心的防备着，生产力会受到很大的束缚，而且不会有什么主观能动性。
给予他们牧民的资格，哪怕只是为了让自己生活的更好一点，他们也会努力放牧。
将那些中小部落附庸的身份解除掉，从此以后一视同仁，对白凤儿来说也是不得已的事情。
必须要给他们一些好处，才能避免他们投奔西南方向的敌人。
将这些部落融合成一个国家，这样也避免了以后权力落在阎氏部落那些人的手里。
阎氏部落现在的战斗力不如白氏部落，可是这个部落还有着几万男童，等到他们长大成人，实力就超过白氏部落了。
趁着这个机会完成部落融合，对白凤儿执掌大权更为有利。
第一六七章 女王
非常时刻，当行非常之事。
白凤儿也是趁着大家都畏惧大虞军队打过来的时候提出了要打破部落的隔阂组建一个国家。
别的时候要提出这样的建议，那肯定是没法通过的，不知道要杀多少人才能通过。
现在已经杀了很多人，再不团结起来，就会有更多的人被敌人给杀掉，甚至是灭族。
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没有人提出异议。
当然，也不敢有人提出异议。
现在的白凤儿，就是权威最甚的时候，敢反对她，就要面临着可怕的下场。
反正在这之前，拦在白凤儿通往权力之路的人都已经没有了。
究竟是怎样没有的，还有着很多的疑点。
没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来跟此时的白凤儿对着干。
狄国之名，就此定下。
然后，在国主究竟是皇帝还是大王上面，起了一些争端。
有人觉得就应该称帝，和大虞皇帝平起平坐。
有人觉得称帝会激怒大虞皇帝，会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来灭掉狄国，还是应该低调一点，只能称王。
商议了很久，还是白凤儿拍板作出决定：
“没有灭掉大虞之前，我们不称帝，只称王。”
至于谁来当这个狄国的第一任国王，大家都认为这个没得争议，当然是现任阎氏部落的首领阎良。
有白凤儿在那里，别人也不敢跟这个十岁的孩子抢国王的位置。
但是，在有人提出这个意见后，却有人表达了反对之意：
“我觉得现在是我们这个国家最危难的时候，应该要选一个有能力的人来当这个国王。阎良才十岁，品性如何，能力如何，都不知晓，让他来当国王，恐怕会误事。”
反对的人是一个小部落的首领。
他提出反对意见之后，众人都惊骇的看着他，想着这个家伙怎么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反对白凤儿的男人成为国王。
就不怕白凤儿杀了他吗？
出乎意料之外，白凤儿并没有表示愤怒，反而还点了点头：“确实如此，我也认为他年纪太小，不适合成为狄国的首任国王。这样传出去，也会有损我们的威严，认为我们是在儿戏。”
那么，该选谁呢？
一时间很多人都想不出来还有哪一个适合成为第一任的国王。
又有一个小部落的首领发言了：
“我觉得首领夫人最适合出任新的国王。她在我们最危难的时候，做出了嘴正确的决定，挽狂澜于既倒，实力和胆量都超过我们，没有第二个人比她更适合出任国王之位了！”
这话一说出来，众人大惊——原来，白凤儿是想撇开她的夫君，自己来当这个国王。
那两个小部落的首领说出这样的话，显然是得到了示意的，要不然马屁拍到马蹄上，那就尴尬了。
能参与这一场会议的，就没有几个蠢的。
在阎氏部落有着一定威望的人，已经全部都不在了，没有人替阎良这一个十岁的孩子说话。
——坦白说，以白凤儿现在所展现出来的手段，这个十岁的孩子能不能够长大成人，还是两说之事。
没必要为了一个黄口小儿来冒着得罪白凤儿的风险。
有人提议，很快就有人赞同。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白凤儿几次推让之后接受了这个王位的称呼。
狄国第一任国王，就这样上位了，还是一个女王。
登上王位之后，效仿大虞制度，第一件事情就是分封群臣。
将狄国骑兵分为四部，设置了四个大将军，其中原白氏部落的将领就占到了两个。
阎氏部落提拔了一个已经暗中投奔白凤儿的人出任大将军，还有一个是中小部落里面选出来的。
除了武职之外，还设立了文职，弄了一个丞相，是从中小部落里面挑选出来的一个首领，主要就是管理内政。
草原上也不是没有内政，放牧养马都需要有一个统筹。
丞相之下，还设立了大大小小几十个官职，有的是依照大虞制度来的，有的不是。
因为他们只是一个游牧民族，大虞制度里面的很多东西并不适合他们。
虽然目前看起来只是一个草台班子，但是能够将草台班子的架构搭建起来，给予他们足够的权力，慢慢的就能将这个多不能形成的一个分散的国家变成一个统一团结的国家。
登上王位之后，白凤儿还下达了一道命令——国内所有年龄十四岁到四十岁的人，不论男女，每天至少都要进行半个时辰的军事训练。
包括骑马、射箭，还有兵器对抗。
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无奈之举。
整个狄国，就是以前阎氏部落和大河部落的地盘，以前一共有着百多万人口，其中青壮男人就有十几万。
可是在那一场战争之后，青壮男人只剩下两万多了，这里面还包括了白氏部落的近万青壮男人。
区域内的总人口也减少到只有六七十万，而其中又以女人居多。
便是算上老人小孩，这么一个国家的男人总数也只有二十来万人的样子。
大草原上生存环境恶劣，人也老得快，超过四十岁还能够上阵打仗的已经寥寥无几。
能够活到六十岁的，就是难得的长寿者。
老的小的都不能用，只靠着两万多青壮男人保卫这么大一个国家，那显然不能够。
只能让那些年龄合适的女人也习武，到必要的时候上阵打仗。
白凤儿自己就是女人，她当然知道，女人通过训练，也可以拥有一定的战斗力。
哪怕整体战斗力不如男人，可能够拥有一部分的战斗力，在战争来临之后，也能够发挥作用。
她只有通过这样的办法才能够扩充军队的力量。
好的消息就是，在这一场大战乱中，人口死得虽然多，但是牲口死得不多。
本来要共用一百多万人口吃喝的牲口，现在只用供用几十万人，食物上面变得充沛了起来，那些女人可以吃得更好一些，让身体变得更强壮一些。
——以前，大草原上的女人大多数都是作为工具存在的，隐私标准当然好不到哪里去。
现在要靠着她们上阵打仗，而且物资上也变得充裕了起来，自然不会再苛刻她们。
男女平等的苗头，在这个世界第一次出现，竟然是在这个蛮荒未开化的地方。
也算是一件奇事。
第一六八章 大草原上的循环
在文颂带着那一支七八万骑兵组成的联军轰轰烈烈的东征时，柳青还以为统一大草原的契机出现了。
可是没过几天，就得到了他们撤回的消息。
听说原因是本来互相攻击的阎氏部落和大河部落已经和好了，组成了一支十几万人的大军严阵以待。
他也没有怀疑别的，只叹息运气不好，竟然让那两个部落和好了。
对于文颂的撤退，他也没有怪责。
虽然是撤退，但是没有被敌人追上，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保存了实力，那就不错了。
这也不能说是败了，顶多只能算白跑了一趟，问题不大。
大势在自己这边，一时之成败，没必要太在乎。
文颂希望柳青能够派出那战斗力突破天际的神枪营八百壮士出征，有他们打前锋，对方十几万人也得跪。
可是柳青并没有那样的意思。
——都已经没剩多少子弹了，柳青这边也虚着。
他只是交代文颂在挨着对方的那一片区域多放出哨探，免得哪一天被人家来一个偷袭。
草原上骑兵的偷袭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没有足够的准备时间，那就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就这样，敌对双方进入到了停战状态。
能够进入到这样一种状态，主要还是因为能够发动起战争的三方都虚。
柳青这边是没有子弹。
白凤儿这边是没有足够的青壮男人作为士兵。
而实际上实力最强大的文颂那一边，却觉得自己是三方里面最弱的那一个，没有柳青的出头，根本就不敢主动出击。
一时间大草原上安定了下来。
趁着这个时机，正好把通向煤矿的路修建起来。
五金城矿场这边，也在加大力度炼钢铁。
这一次是给自己人炼钢铁，柳青当然不会再去浪费资源，将煤炭的热能利用到了最大化，生产效率一下子就提升了几倍。
坩埚炼钢法也被柳青捡了起来，要炼出高碳钢来。
自己都已经弄出火枪来了，让这些给自己防守边疆的人获得一点高碳钢，不会造成多大的问题。
这一场草原上的大动乱，他们这边的人口数量也下降了很多，只剩下几十万人了。
往好里说，那就是改善了人口比例，因为很多战败方的老人被认为是负担而杀掉，现在草原上的老年人比例很低。
人口下降，也减轻了大草原的负担。
然后就是人均拥有牲口量大幅度的提升，使得他们的生活水平有了一定程度的提升。
五金城这边获得了大量的战利品，那里的矿工日子都过得幸福了起来，每天都能吃得饱饱的。
而且干活也没有以前那么辛苦了，预期寿命更长。
虽然是经历了一场大的动乱，但是在这一场动乱之后，大草原上反而出现了勃勃生机。
这倒也不是特例。
在大草原上每隔几十年时间都会来一场大动乱，要不就是自相残杀，要不就是去入侵中原王朝。
主要原因就是和平年代人口越来越多，超过了大草原能够承受的上限，稍微出现一点小灾难，就会有很多人没得饭吃。
遇上那种情况，不是去掠夺别的小部落，就得入侵中原王朝，去那边抢劫食物。
不管是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会迎来战争。
一直到人都杀得差不多了，才会停止下来。
然后就会迎来一个幸福的繁衍期，一直到人口增长到大草原承受不住的地步，再来一场战争。
大草原就是这样不断的循环下去的。
只是在这样的周期循环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个部落被消灭掉了。
现在的大草原就处在这样一个结束和开端的时间节点。
这一场大动乱，已经让大草原总人口从两百多万降到了一百多万，降到了一个大草原可以承受的地步，又迎来了生机勃发的时期。
但是那些人都知道，这件事情还没完。
大草原没有完成统一，战争还会继续下去。
柳青这个时候也没有急着回大虞，而是在五金城引导着大草原的发展。
回大虞太多掣肘，还不如在这里做好自己的太上皇，将这个地方变成自己可以控制的地方。
以后中原要有什么大的变故，他完全可以挥师南下，强势入主中原。
当然，真的要有那么一天，对中原的老百姓将会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他并不希望有那么一天，只不过自己要做好那样的准备。
统一大草原，只是他计划的第一步。
接下来还要将西海狄和黑水狄都给拿下来，彻底的消除大虞边境的隐患。
在他的建议之下，这一片中小部落联盟的地盘被命名为北原州，文颂自领北原牧。
大虞没有什么州牧这样的官，只有知县、知州、知府乃至布政使这样的地方官。
可是北原是狄族人的地盘，柳青也给他们承诺了高度自治，自然不能沿用大虞的地方官制，所以就整出了汉制的州牧这种官来。
州牧就是一州最高长官，负责地方上的一切，包括军、政、民，地方上的官员任免，可以自己做主，拥有极大的权力。
有点像地方军阀的感觉。
也只有这样才能够体现柳青关于狄人治狄、高度自治的承诺。
弄定政体之后，文颂这个自封的北原牧以臣子的身份给大虞皇帝上了一份表，历数白氏部落和马氏部落这两大奴隶主对狄族人民的压迫，还有狄族人民对仁慈的、正义的大虞皇帝的仰慕，提到了他们这些狄族人民在大虞驸马柳青的启发之下，决定推翻残暴的奴隶主，投奔光明的大虞。
在柳青的带领下，他们终于推翻了白氏和马氏这两大奴隶主，领导着狄族人民获得了新生。
虽然现在大草原上还有着阎氏部落和大河部落那两个邪恶的奴隶主，西海和黑水的狄族老百姓也承受着邪恶奴隶主的压迫，但是他们相信，黑暗挡不住光明，邪恶压不住正义，终究会有一天，他们会将大虞的旗帜插到那些地方去。
现在，他们想要归顺大虞，为大虞戍边，希望大虞皇帝能够接纳他们的一番赤子之心。
署名是北原州牧文颂。
跟着署名的还有原来各中小部落的首领。
第一六九章 北原州
那一份表是由苏牧代笔所写。
——文颂的文化水平，哪怕是那种大白话的文章也写不出来。
苏牧的文笔比较好，但是，柳青也特意的叮嘱他，不要卖弄文笔，可以将话写得粗浅一些，这样才能体现边疆人民的粗犷淳朴。
加一些大白话在里面的不要紧。
至于吹捧，这份表里面的吹捧都不算多过分，大虞文人的吹捧那才叫一个花样百出，什么彩虹屁都能吹得出来。
这点肉麻的大白话，小意思都算不上。
表写好了，怎样将这一份表送到大虞朝廷，那是一个很麻烦的问题。
朝廷的队伍才出发不久，没有那么快到朔州，柳青也不着急送过去。
在这段时间里，除了指导北原州的政体改革，柳青还带着苏牧去煤矿那边转了一圈。
有过一次被绑架的经历，现在他出钱都会带上神枪营的军人护卫，倒也不用担心安全上的问题。
带着苏牧在草原上转了半个月，让他领略了一下大草原的风光，然后问他：
“如果让你留在这大草原几年的时间，你愿不愿意？”
苏牧愣了一下：“留在大草原？”
“狄族那些人只是迫于压力归顺大虞，难保以后不会有反叛之心，我们两个得要有一个留在这里，守住那一座五金城。要不就是我，要不就是你，别人我不放心。”柳青说道。
苏牧笑了笑：“驸马你离开大虞已经有一年多了，不管是皇上还是公主都希望你能早点回去，既然一定要有人留在这里，那就我吧。”
在大草原的重要性苏牧也明白，对柳青个人的重要性他也明白。
控制北原州这一股势力，以后柳青就不只是一个闲职的驸马了，而是有了强大实力的人，不管做什么都要方便很多。
这个得有信得过的人在这里看着他们，时不时的要敲打他们，才能够控制着这一股力量为己所用。
如果让一个有野心的人在这里看着那些狄族人，万一生出什么异心来，靠着这一座冶炼矿场，再加上狄族的骑兵力量，席卷天下都不是没有可能。
神枪营的火枪虽然厉害，可是数量不多，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提高到多少，面对那样的骑兵力量，还真未必有抵抗的能力。
坦白说，苏牧是不愿意留在这个苦寒之地的。
可是，当柳青说出“要不就是我，要不就是你，别人我不放心”这句话后，苏牧突然就有了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
这一份信任太难得了。
就冲着这一份信任，他也愿意留在这一座大草原，为柳青看管好那些狄族人。
柳青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放心，时间不会太久。最多三五年，我们就完全不用担心狄族的反叛，这座五金城也可以交给别人来看管，那个时候，你就可以回大虞了。”
说完这些，又笑着说道：“有在这里当几年太上皇的经历，你回去之后，多大的官都可以当得。”
苏牧道：“我对当官没有太大的兴趣，我只希望我父亲的冤屈能够昭雪，还他老人家一个清白。”
他父亲的事情，他也和柳青说过。
柳青沉默了一会儿，道：“现在我们的力量还不足以砸碎那个腐朽的旧世界，但是你要相信我，最多几年的时间，我们就能够拥有那样的实力。那时候我一定要给你父亲讨回公道，让真正的作恶者受到惩罚。”
“我相信你，驸马。”苏牧说道。
这话不是奉承柳青，而是他真的相信。
有回马岭矿场的自办民团，有源源不断生产出来的枪支弹药，再加上这里的一座五金城，一个听命于他们的北原州。
现在的柳青就已经拥有了争霸天下的实力。
只是这一份实力还不足以形成碾压之势，要发动战争强行夺权，会给这天下带来巨大的伤害。
再过上几年，火枪能够装备到回马岭矿场自办民团所有的军人，那就完全不用担心了。
势力相差不大的时候，还会遭遇到抵抗。
如果势力已经形成碾压之势，会抵抗得只是极少数的顽固分子，大多数会很快的变成带路之人。
他现在虽然经历了很多的事情，但也还只有十几岁，几年的时间，他完全等得起。
不过他也对柳青提出了自己的请求，希望柳青能够照看一下他母亲。
这一点柳青当然答应了。
柳青其实也不是很想将苏牧留在大草原上，他更想将苏牧培养成一个大科学家。
可是口袋里实在没有更适合的人选了。
那八百神枪营军人倒也不是说没有人品上他信得过的，只不过，在个人能力上，他觉得当不了大任。
苏牧出生在官宦之家，从小耳濡目染，对政治有着天生的敏感性，能看到的东西更多。
还有一点，五金城也是一座矿场，要改进炼钢铁之法，提高效率，必须得有一个懂技术的人在那里。
在这大草原上的人，除了他和苏牧，就没有别的人选了。
还是那句话，他们两个人必须得有一个在这大草原上。
苏牧不愿意留下，他就会自己留在这里。
他本人没什么问题，留在这里也无妨。
只是被绑架过来一年多的时间，家里的人已经很担心了，要在这里继续留几年的时间，未免太过薄情。
现在苏牧愿意留下，当然是最好的。
不过他也感觉有点亏欠于苏牧，心中做出了决定，以后一定要好好的补偿这个书童。
给他父亲申冤报仇，那是必须的。
让他以后做上高官，那也是必须的。
更多的承诺他也没做，自己心里有数就是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又跟苏牧探讨了一下大草原未来的局势。
如此又过了段时间，柳青估摸着朝廷的队伍应该已经来到朔州了，这才带着一支四百神枪营的队伍向东而行，到了朔州关下。
如果他一个人来叩关，大概率会被当场射杀，哪怕喊住自己大虞驸马的身份，也不会有什么作用。
在朔州关下，他让一排神枪营军人齐声喊出这样的话：
“大虞驸马柳青在此，有请朔州总兵一见！”
第一七零章 开城门
朝廷派过来的那一支队伍，已经在五天前就到了朔州。
然后就留在那里不走了。
赏赐边军、检阅军容以及清点军籍，也只是来的第一天做了一下样子，就算过去了。
这也让朔州的将军们都松了一口气。
边军的问题，不细查就没问题，一细查那都是要砍头的大问题。
每年他们都会花一部分钱来打点朝廷派过来检查的官员。
但也怕遇着那种犯轴的官员，一定要弄一个水落石出。
前些年定远军被查，弄死了一个监察御史，定远大将军也降了品级，他们都是知道的。
每一次朝廷的官员过来，他们都有点提心吊胆。
特别是这一次，竟然还弄了一个王爷和一个兵部的郎中官过来，阵容之强大，超乎寻常，更让他们害怕。
一个王爷，从品阶上来讲，那是可以直接训斥大将军的。
平常就是一个监察御史过来。
这么大的阵容过来之后，整个镇远军都如履薄冰，生怕对方放一个大招把他们给整了。
如果这是一个监察御史，也不是不可以效仿定远军，想办法将人给弄死。
可是一个兵部的武库清吏司郎中，一个王爷，他们怎么敢弄死？
就算敢，那个成本也太大了一些，等于这些年白干了。
好在他们这伙人到了朔州之后，装模作样的查了半天，就表示一切正常，让那些人暗自松了一口气。
以为这伙人就要离开这边关苦寒之地，没想到人家就留在这里不走了。
武库清吏司郎中俞树生和监察御史胡玉清登上朔州城头一看，突然就来了雅兴，在朔州广发英雄帖，要邀请朔州的文人雅客共聚一堂，举办一个以边塞诗为主题的诗词大会。
诗词大会的时间定在十天之后的月圆之夜。
这也就意味着，最少他们要在这里留十天。
那就让朔州的将军们很不自在了。
以前是天高皇帝远，在他们这一亩三分地上，他们想怎么玩怎么玩。
现在代表着皇帝意志的朝廷官员来了几个，还赖在这里不走了，心中有鬼，难免忐忑。
镇远军的大将军秦晖本来是驻守在后方的镇远城，也跟着来到了这里，这几天都心情忐忑，只想着早点将这批人给送走。
他心里有些怀疑，这伙人赖着不走，是不是想要索取更多的好处。
可是他试探着送过去一些金银珠宝，却被人退了回来。
也不知道是真的不要还是嫌少了。
总之心中很不安就是了。
直到这一天，有人来报，说是朔州关北门下有人自称是大虞驸马柳青，要求开关。
他这才有一点明了——也许那伙人就是在等着这个柳青。
柳青被狄族人给绑架的事情秦晖也听说过，据说当时天子大怒，扬言要发兵征讨北原狄，只是被朝中大臣拦住了。
这一个驸马在皇帝心目中的分量也让大家都看明白了。
皇帝秘密的差遣人去营救驸马，这也是有可能的。
听到下人传报，虽然还没有见到驸马本人，秦晖已经信了七八分。
他也不认识柳青这个大虞驸马，便让人去驿馆请朝廷来的那一批人去验看一下，来的到底是不是驸马。
如果不是驸马，而是狄族人诈关，随后跟进一大批骑兵，那就是大灾难。
这一次朝廷派过来的人里面，王爷是见过柳青的，俞树生这个武库司郎中，更是靠着和柳青的关系坐到这个位置上来的，两个人很熟。
让他们过去辨认，那就不会差了。
他自己先到了城头，看到几百骑兵簇拥着一个人在城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人来得太多了。
自家的士兵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他自己清楚的很。
如果那几百骑兵都是狄族的骑兵，打开城门让他们进来，趁机作乱，不要说别的，只要将这一座北门给守住，让埋伏在远处的狄族大军进来，那这个镇远军就要完蛋了。
他不敢开门。
但也不敢让城头严阵以待的守兵射箭。
只能等着朝廷的人过来辨认。
他让身边一个声音大的向城下吼：
“镇远军大将军秦晖在此，大将军说，他不认识驸马，不能确定驸马的身份。现在城下那么多人，大将军不敢打开城门，不是有意怠慢。请城下的人稍等，待会便有朝廷之人过来，是不是驸马，一看便知。”
柳青所站之处离城头有一百多米，这是为了避开城头守军向他射箭。
虽然他衣服里面都套了铁甲，但还是不想轻涉险地。
这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说话声音小了肯定不行，要大声的吼。
听到对方那么说，柳青也表示理解，把手一挥，让身后的那些骑兵后退，一直退了一两百米。
他大声回道：“秦大将军老成持重，所言甚是，在下在此等待就是了。”
知道了朝廷的人已经过来了，心思就定了。
在那里等没多久，朝廷的几个人就来了。
俞树生来之前就受到了皇帝的接见，告诉他已经派人去营救柳青，到时会从朔州入关，要他帮衬一下。
那时候也是将信将疑，觉得朝廷应该没有那样的本事在狄族营救一个人出来。
只是皇命难违，他不得不过来一趟。
可是现在却听到这样的消息，不由得大为震惊，第一个念头是：“皇上还掌握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秘密力量，这样可不好啊！”
不过柳青能够被营救回来，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他的升职和柳青主持的回马岭矿场息息相关，当然希望柳青能够继续主持回马岭矿场。
大家的交情也还行，有这么一个人脉，谁也不想突然就没了。
和另外几个人一起到了城头，隔得太远，也看不明白到底是不是柳青。
拿出了一个回马岭矿场制作出来的千里镜，对着城下那人一照——没错了，正是柳青。
于是大声叫道：“柳驸马，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吗？”
这三个人都是柳青的分身庆熙皇帝派出来的，虽然隔得远看不清面目，但听那声音就能分辨出来是三个人里面的谁，于是大声回答：
“这不是兵部武库清吏司俞郎中吗？怎么你也来边关了？”
双方这一问一答，让秦晖明白了——这一位就是大虞驸马柳青。
于是下令：“开城门！”
第一七一章 传奇
城门打开，柳青第一个进入城中。
跟着他的四百神枪营军人也鱼贯而入。
城头的秦晖在那些神枪营军人进入的时候眉头跳了跳，想要下令把城门给关上，又怕得罪了这个据说很受宠的驸马，只能提心吊胆的看着那么多的骑兵进入朔州城。
城门才打开，朝廷来的那几个官员都已经出现在城门口了，胡玉清柳青不认识，那个王爷柳青倒是面熟，最熟的自然是俞树生。
见那几个人迎在那里，柳青也连忙下马，彼此客套一番。
他的马被总兵府的人牵走，他跟着那几个人上了城头。
镇远大将军秦晖和朔州总兵吴远山都在那里，柳青这个驸马当然要去拜见。
跟着他后面的四百神枪营军人，入城之后也都下马，马匹同样被牵走。
看到这一幕，秦晖这才放心。
就算来的都是狄族人，他们没有了马，也就不足为惧了。
城头上众人又客套了一番，吴远山带着众人向总兵府去，他要在那里给柳驸马接风洗尘。
那四百神枪营军人，则被安置到了朔州的驿馆。
朔州驿馆是朝廷拨款所建，馆舍很多，面积很大，安置这四百神枪营军人很轻松。
到了总兵府，俞树生好奇的问起柳青是怎么脱困的，很多人也都竖起耳朵听着。
柳青道：“一开始被绑架过去的时候，我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够回到大虞。不过，值得庆幸的是，那边也有一些心向大虞之人，是他们帮我想办法传递消息到京城，让皇上知道我这边的情况，特意派了回马岭矿场八百壮士过来营救。”
吴远山忍不住插嘴道：“就是跟着驸马回来的那些人吗？”
柳青微笑道：“那是其中的一部分。”
秦晖赞道：“那些壮士一看就是百战之士，难怪能在狄族人之中将驸马救出来。没想到柳驸马不只是炼钢厉害，练兵也厉害。”
柳青在回马岭矿治办民团，很多人都知道，但没有谁当一回事，觉得那唯一的作用也就是防盗，不会有什么战斗力。
可是这一次营救柳青，竟然选择民团的人过去，实在让人意外。
而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那四百神枪营军人，远看着就有一股彪悍之气，远非大虞寻常士兵可比。
就算是边境的精锐之师，也没有那样的气概。
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官，都心中暗惊。
柳青谦虚道：“秦大将军过奖了，我柳青一介书生，哪里懂什么练兵？练兵的是禁军出来的人，我可不敢居功。”
俞树生却注意到了另外一个细节，问柳青：
“驸马你说来的那几百壮士只是去营救你的八百壮士里的一部分，那还有一部分呢？”
“还有一部分留在大草原上。跟过来的这些人里面，还会有一百人回大草原。”柳青道。
“为什么让他们又留在大草原？”俞树生感到不解。
秦晖和吴远山也是一脸的疑惑。
倒是胡玉清和那个王爷神态正常，胡玉清眼中甚至还有一些欣喜。
柳青微笑着说道：“因为那边已经有一部分深明大义的狄族人准备归顺我大虞，并且将那边的矿场送给了大虞皇室，那边必须要有我们的人看着才行。我也承诺了要给他们运送一些物资过去，跟着我过来的四百人里面，就会有一百人运送物资过去。”
这话说出来，俞树生直接给呆在了那里。
秦晖和吴远山也是一片震惊。
吴远山失声道：“狄族人归顺大虞？这个怎么可能？他们莫不是要诈驸马？”
秦晖反应过来，也点头说道：
“吴总兵所言有理，柳驸马，那狄族人狼子野心，无日不觊觎我大虞，岂会有归顺之理？事出反常必有诈，驸马可不要上当。”
俞树生也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说道：
“驸马，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柳青道：“我说的当然都是真的。”
向他们解释：“愿意归顺我大虞的，是一些常年受到狄族大部落压迫的人，他们的日子过得非常的悲惨。我被绑架过去后，跟他们说起大虞的种种盛世气象，官清吏明，百姓富足，人人都安居乐业。他们非常向往，希望自己也能够成为大虞的子民，沐浴天恩……”
听柳青说到这里，那些人心中都生出一个念头：
“你说的那个大虞，是我们知道的那个大虞吗？怎么感觉不是一个世界的？”
只是他们也只能够在心里吐槽，却不能说出来。
说出来，那就是对当今朝廷有所不满。
他们突然有一些同情听柳青说那些话的狄族人，分明就是柳青欺着那些人没办法来到大虞，描述出一个天上地下都没有的美好国度来忽悠他们。
柳青继续说着：
“压迫着他们的，有两个大部落，一个是白氏部落，一个是马氏部落，都是拥有数万名骑兵的部落。他们平时虽然对这两家有很大的怨恨，但也敢怒不敢言。我跟他们接触交流之后，他们明白到想要获得幸福，就只有归顺大虞，推翻那两个部落。”
“其中有一个叫三叶草部落的，他们和我的接触最多，归顺之心也最为迫切，还帮我将消息传到了京城，带来了八百人来营救我。”
“当时他们的想法只是把我送回大虞，希望我能带去他们的意愿，恳求皇上发兵帮助他们推翻那两大部落。”
“没想到年初的时候，那两大部落突然自相残杀，被我们抓住时机，趁乱而起，联合那些被两大部落压迫的狄族老百姓，将那两大部落都给推翻，拿下了他们的地盘，改名为北原州，原三叶草部落首领文颂也自封为北原州牧。”
听柳青说到这里，在座的人脸上表情除了震惊，就只剩下佩服。
如果柳青没有骗他们，他在草原上做的那些事就可以称得上是传奇了。
竟然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说动了狄族的小部落来对付压迫他们的大部落，而且还成功了。
这可是大虞派出几十万军队都做不到的事情，柳青一个人就做到了。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第一七二章 有人欢喜有人忧
柳青说的那些事大部分是真实的，小部分经过了一些改动，还隐瞒了一些东西。
他不会说三叶草部落愿意配合他的行动，不是什么向往大虞，想成为大虞的子民，而是被神枪营的步枪给征服了，不敢不配合。
神枪营拥有那些犀利火枪的事情，目前柳青并不想大肆的张扬，免得兵部要他交出技术来，他还得想理由拒绝。
反正在场的那些人，谁都不会去大草原上求证，他怎么说，人家也只能怎么听着。
信不信是一回事，至少反驳他是做不到的。
俞树生很是激动：“真的吗？他们狄族人真的愿意归顺我们大虞吗？”
必须得承认，大虞的文官是最热爱和平的一群人。
他们不喜欢打仗。
他们只希望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战争。
因为这样就可以省掉最大的一笔财政开支，他们的口袋里就能够多很多的银子。
军费开支占了大虞财政开支的一半以上，而北境三军的军费开支，又占了其中很大的一个比例，每一军的军费支出比京营的军费开支都要多出不少——主要是那三军都在边境，路途遥远，军饷物资运送过去的成本太高了，倒不是说那里的士兵待遇比京营的士兵待遇要好。
北原狄如果真的归顺大虞了，镇远军基本上就可以撤掉，最多留一个朔州关，驻守个两三万人意思一下就可以了。
那得给朝廷省下多少的银子？
这可是大喜事啊！
柳青明白他的想法，微笑着说道：“当然是真的，他们的北原牧文颂，已经上表求归顺，愿意为我大虞戍边。”
秦晖和吴远山的脸色都不好看了。
他们能够在这个地方，就是为了防守狄族人，现在狄族人要为大虞戍边，那他们干嘛去？
吴远山还稍微好一点，他只是一个总兵官，找一个地方安置还容易。
可是秦晖这个镇远军大将军，从一品的大佬，若是镇远军裁撤了，到哪里寻这么一个职务来安置他？
大概就只剩下封侯荣归了。
封侯荣耀是荣耀了，但怎么比得过大权在握，横行地方，还可以吃几万空饷的好处大？
只是这个态度他不能表现出来，表现出来那就是给朝廷收拾自己的理由。
他还必须得带着笑容来听。
心里已经在寻思怎样才能挽回这件事情。
柳青拿出文颂写的那一份文章给俞树生看，王爷和监察御史都凑过去跟着看。
看完之后，王爷首先给这件事情定性：
“看来狄族人里面也有不少心怀大虞的忠义之士，驸马能够促成此事，不费一兵一卒，就扩地千里，对社稷有莫大之功。”
胡玉清也连连点头。
俞树生只关心一件事情：
“他们要给我大虞戍边，那要不要朝廷给他们发放军饷？”
柳青知道他最担心的是什么，摇头微笑：
“不需要，他们是自觉为我大虞戍边。他们游牧民族，下马是民，上马为兵，祖祖辈辈一直都这样过着，自己便能养活自己的军队。他们需要的只是大虞子民的身份，不需要军饷。”
这一下秦晖的心情更不好了。
人家军事技能本身就要强，现在都不要酬劳，愿意免费的干活，他还怎么跟人家来竞争？
俞树生又惊又喜：“这么好？”
“但是他们有一个要求，就是大虞能准许他们来大虞境内交易。”柳青道，“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合理的诉求，既然北原州归属于大虞了，他们也就是大虞子民，是有那个权利在自己的国家自由的交易的。”
秦晖道：“此事得从长计议，他们狄族人的战斗力很强大，如果让他们交易到足够的钢铁，拥有了更强的战斗力，说不定就会滋生野心，威胁到我大虞的安全。”
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俞树生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以一个文官的立场，他当然希望北原州归顺这件事情能够办成，那就可以给朝廷节省大笔的军费开支。
但如果这一场归顺会让北原州实力更强大，威胁到大虞，那就不好了。
他当然知道狄族人之所以耗不过中原王朝，不是因为他们的战斗力不行，而是因为他们拥有的战争资源不够，在长期战争中消耗不起。
要是让狄族人有了充足的钢铁，拥有了更长的实力，还真有可能反叛。
毕竟有那么一个说法——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同族的人都不是那么可信，何况异族？
他问柳青：“不开放交易不行吗？”
柳青笑着摇了摇头：
“他们并不需要交易钢铁，因为他们那边已经建立起了一座冶炼矿场，还发现了一座煤矿，现在那一座矿场一年可以炼出钢铁千万斤。”
年产千万斤钢铁，那当真可以让狄族的骑兵武装到牙齿。
柳青这话一说出来，在场众人无不变色。
矿场怎么建立起来的，他们当然知道。
人家将柳青掳掠过去，不就是为了给他们建矿场炼钢铁的吗？
这都过去了一年多的时间，说他们拥有了那样的技术，不足为奇。
柳青语气一顿，又说道：
“但是他们为了释去我们的疑心，主动的将煤矿和铁矿都交给了我大虞皇室，让我回马岭矿场的民团军人接管那一座矿场，这还不够诚心吗？”
俞树生这才松了一口气，同时也觉得人家是太够意思了，竟然能够将这么紧要的东西主动的交出来。
吴远山提问：“那一座矿场交给了驸马的人，可那矿场在他们的地方，如果他们有一天想要夺取矿场，驸马能保证守得住吗？”
俞树生的心又悬了起来。
柳青道：“守得住。”
这话说得相当的肯定。
顿了一顿，又解释：
“那个矿场在我的建议之下，已经筑成了一座城池，在那边我也设计了一些守城工具，有莫大之威力。有那些守城工具，再加上我回马岭矿场的几百壮士在那里，就算是几万狄族人围攻，至少也能支撑半年。有这半年的时间，不管是等待朝廷军队的援救，还是毁掉那些炼矿设备，都足够了。”
第一七三章 圣旨
柳青早就料到镇远军的将军们不乐意见到这样的事情发生，甚至可以预见，如果没有朝廷大员在此，只是他带着人来谈这件事情，镇远军会直接将他给灭了。
这只是提出一点质疑出来，已经算是小意思了。
他这一次都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让北原州归顺于大虞，是他的一步大棋，这一步棋一旦走成，他就能够控制一支战斗力很强的军队，进而拥有左右朝政的力量。
他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这个计划。
秦晖和吴远山想要阻止此事，最大的理由也就是狄族人靠不住，怕他们反复无常。
说道钢铁交易，也是基于这个理由。
但是，既然对方已经有了一座年产量那么高的铁矿，这个理由就用不上了。
俞树生问秦晖：“秦大将军，除了钢铁，还有什么东西是可以增强狄族实力的？”
秦晖老脸一红：“倒也没有别的了。”
制造武器的别的东西，草原上并不缺。
柳青看着秦晖，脸上带着笑意，说道：
“秦大将军如果信不过我的话，可以禁止北原人交易钢铁，在这朔州关设卡，检查双方交易物品，如果有钢铁之类，可以扣下，这样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秦晖心中一动——如果可以在这里设卡，监督双方交易，似乎也是一个油水挺丰厚的差事。
草原上牛羊马匹多，价格又很便宜，运到内地能卖很多钱。
内地的盐、茶、布匹，又是大草原急需之物，卖过去也能赚很多钱。
这一来一往，可以弄出很大的交易额度来。
在朔州关这个唯一的交易通道设一个关卡，都不需要心太黑，收益可能比吃一两万个士兵的空饷还要赚。
看柳青的意思，似乎只要自己同意的话，设立关卡的差事就可以落到自己的手上。
真要这样，损失一点别的利益也可以的。
甚至他还可以让自己的家族组建一个商队，来做这方面的交易。
那个很有赚头。
以前朔州边军和白氏部落也不是没有偷偷摸摸的交易，不敢做得太过明目张胆，交易量不算很大，但也有着很大的赚头。
现在可以光明正大的交易，可能利润率会低下来，但是交易量大起来了，赚到的钱只会更多。
他迟疑着说道：“这个……皇上去年就严令禁止和狄人交易，现在重开交易，没有皇上的许可，我们也不敢做主。”
“这个无妨，”那个王爷突然发话了，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一边打开盒子一边说道，“皇上已经收到狄族忠义之士的消息，知道他们有归顺之志，让我过来之前就给了我一道圣旨，他们一旦归顺，就准许朔州边关重开交易，要视他们为大虞子民，不得已异国之人待之。”
盒子打开，就是一道圣旨。
秦晖和吴远山一听，皇帝都直接下圣旨了，这事就没得说了。
他们也只能接旨，表示遵从。
不遵从会怎么样？
传旨的是一个王爷，跟着的还有一个监察御史，这皇帝的意思很明白了。
如果抗旨，从理论上来讲，王爷是可以摘掉这两人的官帽子的。
而监察御史承担着监察的责任，都不需要做别的什么，带着几个人来查点军籍，一个一个的点名，吃空饷的事情就瞒不住了。
吃空饷那个东西可大可小。
往小里处理，罚俸几个月就过去了。
往大里处理，砍头也不为过。
将这批人给干掉？
那跟谋反有什么差别？
那可是满门抄斩的活儿。
就算是事后推给沿途的盗匪都不行。
第一，皇帝已经知道了北原州归顺这件事情，派出的钦差出了事，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是谁干的。
第二，柳青这一次还带了几百人过来，虽然没见到他们的战斗力，可是看他们走路的气概，就能知道这是一支很有战斗力的队伍。
一般的盗匪，想要干掉他们，还真不容易。
第三，这不只是大虞的事情，还关系到那个北原州的狄族人。
就算他们能够瞒住朝廷，又怎么去瞒住那些狄族人？
人家愿意归顺大虞，大概就是瞅着能够开放交易，改善他们的生活。
要是这个愿望达不成，可能就不是要归顺大虞，而是要入侵大虞了。
不说事后胜负如何，只要这个缘由让朝廷知道，他们同样免不了满门抄斩的命运。
甚至还未必等得到被朝廷满门抄斩，就已经被狄族人给灭了。
这不比当初苏牧的父亲苏青在幽州查吃空饷的事情，完全不是一码事。
计算一下，除了遵从，竟然没有别的办法了。
俞树生呆呆的看着王爷，半晌说不出话来。
之前他还以为王爷跟他一样，接到的任务就是接驸马回国。
没想到竟然还带了这么一道圣旨过来。
看来狄族人归顺的事情，已经预谋了很久，要不然皇帝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提前备下一道圣旨？
不过，作为一个文官，他也乐见此事。
就算以后北原狄族会反叛，那也是以后的事情，让后来的人去头疼就是了。
享受和平红利的，是他们这一代的人。
干嘛要反对呢？
虽然这件事情没有通过朝廷的决议就做了，皇帝的权力似乎显得太大了一些，但是他也生不起太大的气来。
主要是这件事情对文官还是有好处的。
要裁撤的也是边军。
而且他也能够明白，这种事情必须要机密，要是泄露了风声，事情就未必能够办得成了。
所以，对于皇帝捂着这件事情，也能理解。
这样的事情，就算后面让朝廷大佬们知道了，也最多是生气皇帝竟然不通知自己就做下这样的事情，但绝对不会反对此事。
以后可能会想办法约束皇帝的权力，可是这个和平的机会，朝廷大佬们不会放过的。
还是那句话，省了钱！
就这一顿接风宴后，秦晖便下达了命令，在朔州关设卡，检查往来交易商贩。
这里虽然是朔州总兵吴远山的地盘，可是吴远山也是他镇远大将军的下属，设关的人当然也是他秦晖的人。
以后镇远军会不会裁撤，那是以后的事情，现在要抓紧时间多捞点钱才是。
第一七四章 里程碑意义的交易
当天，跟着柳青入关的神枪营军人，就有一百人又出了关。
这一次他们的战马上载了大量的子弹回去。
有那些子弹，哪怕守在五金城的只有五百军人，也不用怕任何一支军队进攻了。
除了子弹之外，还驼了一些盐和茶叶过去，那也是生活必需品。
其余的人，继续护送柳青南下。
不过柳青并没有马上就走，而是在朔州关留了几天，直到胡玉清和俞树生主持的那一场诗会结束。
他还出现在诗会上，抄了两首边塞诗来参加这个诗会。
参加诗会什么的都是虚的，主要还是看朔州关这边要不要打开交易通道。
恢复交易，那是他对北原州的承诺，现在北原州的那些狄族人缺盐少茶，日子已过得苦不堪言了，非常的需要恢复交易。
消息已经让回五金城的那一百骑兵带回去了，北原州那边很快就会准备一群牛羊马匹过来交易。
他不希望自己离开之后，交易被无限的拖延下去。
这一点倒是他想多了。
秦晖等人只不过是不想让狄族归顺，因为那会影响到他们镇远军的存在。
可是在归顺这件事情没办法阻止的情况下，他们对开放交易一点都不反对，反而挺热情的。
因为那个能够赚到钱。
他们以前都一直靠这个赚钱。
自去年柳青被绑架之后朝廷严令禁止双边交易，使得他们控制的商行少赚了很多钱，正是肉疼。
现在有这个机会了，当然要抓紧时间来赚。
谁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呢？
当天，他们就已经让自己控制的商行准备货物和北原州交易。
主要还是盐、茶、布匹这三大项。
将朔州城能够搜刮到的搜刮了一个遍，还派出快马去附近的市集州县搜刮。
为此，他们甚至将军营的战马都调动了。
战马才是跑得最快的。
对他们来说，只要有利可图，调动战马也无妨。
哪怕是朝廷大员在这里，他们也敢这样做。
——交易嘛，互利互惠嘛，你们要求的嘛！
在柳青入关的第三天，北原州那边的牧民就赶着大群的牛羊马匹来到了关外，带队的人，每一个部落里面都有。
他们要亲自参与这一场交易，要确定交易物品的数量。
这一次的交易，不再是以往私下偷偷摸摸的交易，而是光明正大的交易。
对大虞王朝来说，有着里程碑的意义。
这是大虞第一次在官方容许的情况下，两族进行交易。
秦晖和吴远山都上了城头，确定关外来的都只是牧民而不是军队，不会造成多大的影响，这才下令打开城门，让他们入关交易。
他们入关之后，可以自由的拿自己的牲口和城里的人交易物品。
只不过，这只是理论上的自由。
他们最需要的盐、茶、布匹都被城里的几大商行搜刮干净了，想要交易，也只能找几大商行来交易。
要不然，就只能深入内地，赶着牛羊马匹去更远的地方交易。
但那样一来，成本大了，风险也增大了。
他们想要将自己带过来的那么多牲口都交易过去，就只能选择这里的几大商行。
几大商行分属于镇远军几个权力最大的将领，虽然不是一家，彼此也有着竞争，但对于这一次交易，他们私下早已经达成协议，给出了一个很低的价格。
虽然北原州那边对这样的价格有一些不情愿，但是牲口对他们而言是过剩的，养太多对草原还有着比较大的压力，而盐、茶、布匹又是他们所急需的。
再不情愿，也只能交易。
虽然对方给出的价格很低，但至少比现在物资极度匮乏的大草原上交易的价格要高出几倍。
柳青也了解了这样的情况，最后还是忍不住找了这一次北原州的带头人过来，对他说：
“你们回去之后，最好还是多凑一些金银，在这里也设一个商行，组织商队，自己去内地采购这些东西，那样会便宜很多。”
“可是我们不会……”那个带头人涨红了脸说道。
白氏部落的暗线做过这样的事情，可是白氏部落那些暗线都已经被大虞给拔掉了。
现在这些人，确实没有相关的经验。
柳青叹息一声：“不会可以慢慢学，而且，就算你们不会，只要摆出这个势头来，他们那些商品的价格自然就会下降。”
他寻思着，回到大虞之后，得找几个善于经商的人过来帮北原州弄一个商行。
然后念头一转：“他们开商行可能会受到这些地头蛇的压迫，还不如我这边以公主府的名义开一家商行，或者直接来一家皇商，那就不用怕了。”
不是他多向着狄族人，而是他觉得。好不容易让北原州归顺大虞，还要在交易上面黑他们那么狠，拉拢过来的人心以后说不定又会推远。
既然已经是大虞子民了，那就要一视同仁，这样人家才会有归属感。
以后还要靠着这些人上战场统一大草原，统一整个狄族。
连这一点小利都不让，怎么能指望对方去拼命？
北原州现在已经成为了他的第二个根据地，当然要好好的经营，不能让那些奸商来宰割。
而且，让他们更多的尝到这种交易的好处，更多的享受到物资充沛带来的生活质量提高，对大虞的依赖更深，以后反叛的可能性才会更低。
在这里待了几天，看着交易还算是正常的进行，这才算是放下心来，然后跟着朝廷过来的队伍一起离开朔州，向京城出发。
朝廷的队伍本来就派了几百京营精锐护送，现在再加上神枪营三百军人，一路上的安全问题完全不用担心。
在他们启程之前几天，就有几匹快马向京城而去。
有走六百里加急的通道的镇远军公文，向朝廷报告北原之变，报告北原州狄族人要归顺大虞消息的。
有镇远军几大将领派出去的私人信使，向在京城的家属告知此事，让他们早一点运作，看能不能在这件事情中将自己的损失降到最低，最好还能捞到一点好处。
这样的结果就是，柳青他们还在路上走，北原狄族人归顺大虞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京城了。
第一七五章 回京
回京的路上还算是比较顺利，也就是遇上了一场春雨耽搁了几天。
进入到了大虞境内，柳青的心也算是安定了下来，不用像在大草原时提心吊胆了。
这一次被绑架过去，呆了一年多的时间，日子过得着实不安稳。
不过，收获还是挺大的。
如果给他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他还愿意被绑架过去。
能够将一部分狄族人拉拢过来，得到半个大草原的战略缓冲地带，消除掉北原狄对大虞边境的威胁，这个收获太得惊人。
要是在开国时期，这样的功劳绝对可以封赏公侯，甚至封一个异姓王都有可能。
现在嘛，争取一下也可以争取得到，多花一点钱打点，不要说封侯，封公都是有可能的。
不过柳青并没有那个想法。
公侯不过是虚名而已，对他来讲，还不如一个回马岭矿场主管实在。
皇帝都已经是他的分身了，他还在乎那个虚名做什么？
有那个钱，拿来投资发展不更香吗？
一个多月后，这一支队伍终于回到了京城。
远远的看到那一座高大雄伟的城墙，柳青心中升起无限的感慨。
终于又回来了。
没有客死异乡，还给大虞带来了上百万平方公里的地盘，带来了一支听命于大虞的草原骑兵。
他感到很欣慰。
虽然离开京城一年多的时间，但是京城这边的事情他还是挺清楚的，毕竟有庆熙皇帝这么一个分身在，也谈不上多少离情别绪。
——一直都在，自然就没有那么多惆怅。
入城之后，和另外几个朝廷人员分开，带着神枪营三百军人回了公主府。
哪怕身上带着文颂的归顺表文，他也不急着去递交。
远道而来，怎么着都得休息一下。
这些天京城已经在传说他在大草原上的传奇事迹，都知道这一位被绑架走的驸马也要回京了，昭宁公主当然也听到了这样的消息。
从庆熙皇帝那里得到确切的答案后，每天都在盼望着夫君回来。
不知道夫君回京的具体日期，于是便派出公主府的人天天在城头等着。
向西的几个城门都派了公主府的人盯着。
柳青还没有进城的时候，就已经被公主府的人看到了，连忙下城向公主报喜。
等他到公主府的时候，公主府已经张灯结彩，大门洞开，公主亲自带队迎接着他的到来。
——其实这有一点不合礼制，以公主的尊荣，是不应该在大门口迎接驸马的。
但是，公主都已经有一年多时间没有见到自家夫君了，心情激动之下，做一点不那么符合礼制的事情，也完全是可以理解的。
柳青远远的就看到公主府的大门开着，张灯结彩的一片喜庆，知道那是公主的布置，不由得心里一暖。
有一些感动，还有一些愧疚。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公主见不到他，他却能够通过庆熙皇帝这个分身见到公主，两个人的思念是不对等的。
他知道公主所有的情况，公主却不知道他的生死，在那么长的时间里，经受了多少的煎熬，他也明白。
如此，更觉得愧疚。
到了大门口，便先下了马。
早已经有人在那里高呼：“恭迎驸马回府！”
进入大门，昭宁公主带着小蘋等人在那里等着，见他来了，唤了一声“驸马”，眼泪便滚滚掉下来，声音也哽咽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也顾不得下人的目光，就扑了过来，紧紧的抱住柳青，哽咽着说道：“驸马，以后你可不许走了。”
说完这话，便大哭了起来。
终于盼来了心中的人，这一年多时间的相思煎熬，也终于有了一个倾泻的出口。
一时间也分不清是喜悦于今日的相逢还是悲哀于旧日的相别，那复杂的情绪，都付与了那一场痛哭。
小蘋跟在后面，也直掉眼泪。
其实她也很想驸马，她也很想扑入驸马的怀中发现这一年多时间的思念，只是她知道她没有那样的资格。
柳青拥着公主入怀，拍着她的后背，说道：
“那是一场意外，以后我不会离开你了。”
这话他自己是不相信的，但这个时候他也只能这样说。
哄了公主一会儿，这才让公主止住哭声。
主要还是一开始的情绪发泄过后，公主意识到旁边还有很多人，包括一些家丁，她现在的举止并不是很适合，会有损她这个公主尊贵的形象。
将柳青迎回内院，柳青带过来的那三百神枪营军人也安置在公主府住下。
公主府占地面积甚广，有着足够的房间，安置这三百神枪营军人不在话下。
只是那三百匹战马不能尽数的安置下，他们没有那么大的马棚，有一些马还是托关系安置到了别的勋贵家族，让他们代为照管两天。
那可都是从大草原精挑细选的战马，比京营骑兵营的战马还要好，宝贵得很。
这些马到了柳青手上，他可不会交出来。
——按规定是要交出来的，民间不允许拥有这么好的战马。
但是，这一支队伍是在草原上立下了不世之功的队伍，保留一些马匹，也是有资格的。
柳青到了内院，首先要做的事情当然是沐浴更衣。
一路风尘仆仆的过来，身上也着实脏了，正需要清洗一下。
房间里早已经备下了热水来给驸马爷洗尘的。
昭宁公主那么长的时间没见驸马，现在一刻都不想跟他分离，竟然纡尊降贵，亲自来帮驸马搓背。
…………
等柳青洗完澡，水都已经变凉了。
和公主一起换上干净的衣服走出房间，厨房那边御厨已经做好了一席丰盛的晚宴。
只有他们两个人入席，旁边侍立着几个丫鬟，其中就包括了小蘋。
——在公主面前，小蘋可不敢和驸马一起入席吃饭。
这点规矩她还是懂的。
席间公主问起柳青被绑架之后的情况，很是担心他受到了什么折磨。
哪怕已经看到夫君完好的在眼前，也试过他的身体还很健康，但还是很心疼的样子。
一直到柳青告诉她那段时间也就是没有人身自由，别的方面没有受到虐待，这才好过一些。
第一七六章 朝廷大佬们的意见
在公主府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上午，有太监过来宣读皇帝的旨意，让柳青进宫。
这一次进宫，可不只是见皇帝，同时还得见六部九卿这些朝廷大佬。
北原州自愿归入大虞版图，这对大虞来说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作为当事人，柳青当然有必要过去向朝廷大佬们解释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归顺并不是说你想归顺就能够归顺的，还得要经过朝廷大佬们的评估，等到朝廷大佬们都认可了，给予正式的册封，绘制新的舆图，这才算是正式的并入到大虞。
因为大家都知道，没有白白的送土地过来的，人家要归顺，必然是有条件。
有的是让你帮他打仗，有的是让你给他饭吃。
很多都只是暂时遇上困难了，想要抱一条大腿。
等困难过去了，又要反复。
这样的事情中原王朝经历得多了，大虞王朝也经历过一些，那些朝廷大佬并不像底下的老百姓一样，听到有地方要归顺就乐得跟什么似的。
所谓归顺，就是一场大的交易。
这些朝廷大佬的责任就是评估这一场交易有没有得赚。
柳青需要做的就是向他们介绍北原州那边的情况。
主持这一次大会的是庆熙皇帝，所以柳青虽然还没有过去，就已经知道了朝廷大员们的态度——他们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倾向于同意，只是要走一下过场而已。
这不比南边的小国，人家想要归顺，朝廷还不乐意——不想去那瘴疠之地扶贫。
愿意让北原州归顺，倒也不是朝廷乐意去大草原上扶贫，而是他们归顺了大虞就可以省下大笔的军费。
现在他们要问柳青的主要问题就是，北原州的归顺会不会反复。
或者说，柳青能够保证多少年内他们不会反叛。
朝廷大佬们现在的意见是只要柳青能够保证十年内他们不会反叛，那就可以接受了。
原因很简单——十年后，在场的衮衮诸公，都应该已经致仕了。
这十年内，省下的军费，那就是他们可以瓜分的。
柳青还在路上，就已经通过庆熙皇帝这个分身了解了朝廷大佬们的意图——虽然他们说得很含蓄，但意思就是那个意思。
对于这样的情况，他也挺无语的。
现在朝廷更像是一个菜市场，做什么都像是买卖一样。
这样的朝廷不推翻，那些官员们不干掉，这个世界真的不会好起来。
坐着轿到了皇宫，被引入到勤政殿，一水的朝廷大佬正在庆熙皇帝的带领下商议着北原州归顺的问题。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商量到了要不要裁撤镇远军以及怎么裁撤的问题。
柳青到来后，那些朝廷大佬们都站了起来，一个个脸带笑容，对他亲热得不得了。
不要说柳青了，就算是庆熙皇帝都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人家就没有这种发自内心的亲热劲。
他们一个一个的都夸赞柳青这一次深入敌境立下了不世之功。
明明柳青是被绑架过去的，可是在他们的嘴里，竟好像成了柳青主动过去的。
庆熙皇帝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淡淡的说了一句：“这段时间你辛苦了。”
自己的分身跟自己说话，虽然技术上没有的难度，可这感觉还是比较别扭。
能少说话就尽量的少说话。
客套寒暄之后，就进入到了正题。
先是柳青讲了自己在狄族所做的事情，这一次的讲述跟在朔州关的讲述不同。
这一次他面对的都是官场老狐狸，再讲什么狄族老百姓心向大虞，那简直是在侮辱这些朝廷大佬们的智商。
除了拥有犀利火枪的事情没有讲，别的基本上都按照实情来讲的。
在这里不管他怎么讲，故事都不会传出去。
传出去的故事还得是他在朔州关讲的那个版本。
在这里必须要讲述真实情况，才能够让那些大佬们更好的做出评估。
讲完之后，就是那些朝廷大佬一个一个的向他提问，再由他来解答。
最主要的问题就是北原州十年之内会不会反叛。
柳青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十年之内他们不会反叛，二十年之内他们也不会反叛，我可以肯定的说，他们永远都不会反叛。”
他这个断语，那些朝廷大佬们其实是不认可的。
大家都有那么一个意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现在他们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选择了归顺大虞，可以后终究还是会反叛。
——可以独立称王，为什么要屈居人下呢？
只是，现在他们和柳青的目标都是一致的，自然不会去吹毛求疵。
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的。
兵部尚书林登万问道：“驸马这么肯定，依据何在？”
柳青道：“因为他们归顺大虞，就等于是背叛了所有的狄族人。狄族的老百姓大概不会在意，可是那些大部落主却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们这一归顺，就等于是成为了狄族的公敌，他们不只是在大草原上有敌人，在西海还有敌人在，黑水也有敌人。只要那些敌人还在，他们就只能跟大虞抱在一起，不可能反叛。”
这里讲的就全是利害关系，没有什么忠不忠心的问题。
在场的都是明白人，知道将和平寄托在异族人的忠诚上，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
礼部尚书何宾问道：
“万一他们和那些狄族大部落主和好，得到了他们的认同，岂不就有了反叛我们的理由？”
柳青摇头：“那些大部落主不会跟他们和好，因为他们是推翻镇压在他们头上的大部落主才获得自由的，这在那些大部落主的心目中，就是以下犯上，破坏了规矩。这个甚至比民族之间的仇恨还要深。”
他这个说的就是阶级矛盾。
众人一想，也是这个道理。
家奴推翻主子的统治，在别的主子看来，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因为他们担心自己的家奴也会那样做。
如果跟那样的家奴和好，那就做出了一个很不好的示范，可能会引起他们自己的家奴效仿。
这影响的就是他们的传统利益。
从这方面来讲，矛盾确实难以调和。
第一七七章 利益共同体
北原州属于家奴推翻主子上位，他们最大的罪就是破坏了阶级秩序。
除了归顺大虞，也没有别的路可走。
只要还有敌人存在，他们就只能和大虞绑在一起。
这个才是和平的基石。
没有利益捆绑的和平，就像是空中楼阁一样，只能算是一个美好的愿望。
柳青又向这些朝廷大佬们详细的介绍北原州狄族人的生活情况，他们除了放牧打猎，别的什么都不会，生活物资极度匮乏。
穿的还可以直接用羊皮牛皮来搞定，最多只是粗糙了点，可是食盐和茶叶，却是他们日常生活中离不开又没法自己生产的。
以前盐还可以高价的从西海那边交易过来，现在他们都归顺了大虞，成为了狄族人的叛徒，和西海狄也没法交易了，那就只能靠大虞。
茶就更不用说了，西海那边都交易不到。
户部尚书黄世荣道：“也就是说，他们想要过好日子，就只能通过和我们交易。”
“是的，”柳青道，“如果我们关闭交易通道，他们就会大乱。就凭着这一点，他们和我们闹翻的可能性也不大。因为发生战争是想要日子过得更好，而不是让日子过得更坏。”
“那为什么他们以前经常向我们发动战争呢？”黄世荣问。
“我去那边生活了一年多的时间，深入的了解了他们的想法，哪怕是把我绑架过去的白氏部落，他们也不想和大虞发生战争。除非不向大虞发动战争，他们就活不下去了，不然他们宁可自相残杀，也不愿意惹大虞。”
说到这里，柳青停顿了一下，然后道：
“他们每一次向中原王朝发动战争，都是因为活不下去了。并不是他们天生好战，其实他们大部分人都畏惧战争。只要能够让他们活下去，他们不会选择发动战争的。因为他们知道中原王朝的可怕。”
这个道理，其实朝廷大佬们都懂，边疆将士们也都懂。
不然也不会大草原上发生白灾，大虞这边就要紧张起来，担心他们没饭吃了要入侵。
只是他们没有真正的去过大草原，了解也不如柳青的了解深刻。
听到柳青详细的说起灾难之下大草原上那些牧民的生活，他们甚至会生起一个念头：
“如果我遇上那样的事情，我大概也只能抢了。”
大草原上没得抢，那就只有去抢大虞的。
谁叫大虞物产那么丰富呢？
狄族是不是生来好战的民族，那个不能确定。
但是细想一下，他们日子过得下去的时候，似乎也没有入侵过中原王朝。
这不能证明他们爱好和平，但至少可以证明他们确实对中原王朝有着一定的畏惧。
不到迫不得已，不会选择跟中原王朝开战。
跟他们开启交易通道，可以让他们的日子过得更好，那就能够让战争离他们更远。
而且这样的交易，并不只是狄族人受益，大虞这边也能够受益。
那边的牛羊马匹，都是大虞所需要的，而且价格还很低廉。
开启交易通道，可以让双方的利益更深的捆绑在一起。
有共同的敌人，又有着深度的利益捆绑，虽然不是一个民族的，似乎也可以处在同一个阵营里。
历史上，被中原王朝驯化的少数民族，也不在少数。
他们本来就希望这件事情能够办成，柳青作出了保证，也提供了充足的理由，他们自然不会去反对。
于是北原州会不会反叛的问题就这么通过了。
接下来就是下一个问题，朝廷要给与北原州什么样的地位，允许他们多大程度的自治，要不要派官吏过去。
柳青已经承诺过文颂他们，现在自然是反对派官吏过去：
“我认为派官吏过去不妥，这样会让他们感觉到朝廷不信任他们，会增加双方隔阂。而且，派官吏过去，没有他们的支持，什么事情也做不了，只是一个架子摆在那里，浪费朝廷的俸禄。”
“浪费朝廷俸禄”这几个字最能打动这些朝廷大佬的心。
反正派了人过去也行使不了权力，还会让人离心离德，又浪费朝廷钱粮，还不如不派。
不派官吏过去，就不用讨论人家的自治权力到底有多大了，基本上就等于是一个附庸国家，只是没有打出国家的旗号而已。
人家只是自称为北原牧，而不是北原王，这一点朝廷大佬们还是比较满意的——有分寸感，给足了朝廷的面子。
北原牧的人选，由他们自己议定，上表朝廷，由朝廷册封。
虽然只是盖个印的事，可是这样就表示他们是臣服于大虞的，是大虞的臣民。
柳青还提出了北原牧的一个请求，就是希望朝廷能够准许他的儿子来到京城学习。
这明面上是北原牧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接受更好的教育，实际上则是北原牧将自己的儿子送到大虞作为质子，用这样的方法来表示臣服之意。
这让那些朝廷大佬们更加满意。
他们也确定了，北原州确实是诚心诚意的想要归顺大虞，要不然不可能主动的提出这个请求，将亲生儿子都交出来做抵押。
对这么有眼力价的人，他们也愿意给予更好的待遇。
对于北原州的地位，那就不是一般的羁縻州府可比。
虽然北原州人口不多，但是人家带来的面积很大，比大虞一个省的面积都要大。
这个州的州牧，朝廷大佬们商量之后，决定给与其从一品的品阶。
镇远军大将军也只是从一品。
六部尚书从一品都没有，只是正二品。
给予从一品的品阶，已经很不错了。
此外，还给这个北原州十个正四品、三十五个正七品的官职，授予谁人，由北原牧自行决定。
那些名额，正是北原州狄族中小部落的数量，有中等部落，也有小部落，正好人人都有蛋糕分，分到的蛋糕也跟他们的实力差不多。
不过，官衔是给了他们，俸禄是没有的。
拥有那么大的自治权力，还要俸禄，那就不像话了。
这些问题都谈完了，接下来要谈到的问题，就是镇远军要不要裁撤掉，以什么样的方式裁撤掉。
第一七八章 昭阳公主的遗憾
镇远军肯定是要裁撤掉的。
朝廷大佬们愿意接受北原州的归顺，就是想要裁撤掉镇远军，省下一笔大的军费开支。
没道理北原州都成为了大虞的土地，还在朔州那里放十几万大军。
但是，裁撤十几万大军，那不是一件小事情，弄不好就会引起哗变。
那可关系到几万将士被裁撤之后的安排。
——是的，就是几万人被裁撤之后的安排。
朝廷大佬们心中都明白，那些当将军的，就没有一个不吃空饷的。
镇远军所谓的十几万大军，那只是纸面上的数额，实际上不可能超过十万。
到底有几万，那就看他们的良心了。
那些士兵也就算了，裁撤下来的，让他们回家去，他们也不会反对，反而会欢天喜地。
可那些将领们怎么安排，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让人家放弃到手的权力，从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裁撤多少，保留多少，让谁留下来，这个都要考虑周全。
被裁撤掉的那些将领们怎么安置，也是需要考虑的。
这个就不是柳青一个驸马可以发表意见的。
没有了他的事情，就让他回去。
柳青这一次虽然立下了不世之功，可现在他的身份还只是一个驸马，没有资格参与这种高层的讨论。
反正有庆熙皇帝这个分身在那里，什么样的讨论结果都能知道，柳青也无所谓。
他从勤政殿走出来，没走多远，就有人叫他：
“姐夫，姐夫！”
不用看，听那个声音就知道是昭阳公主了。
柳青虽然有一年多的时间没有见过昭阳公主，可是他的分身庆熙皇帝经常见到，不管是样貌还是声音都熟悉得很。
侧头看去，见一簇鲜花旁，一个漂漂亮亮的妹子在那里向他招手。
那妹子自然是昭阳公主。
一年多时间没见，这妹子又长大了很多。
——都快赶上梅贵妃大了。
柳青心里感慨着，往那边走过去，人还没到，先行了一礼：“公主，叫我有什么事情吗？”
他只是驸马，人家是公主，这又是在皇宫中，他这个驸马见到了公主是要行礼的。
如果不是在皇宫中，在公主府的话，他可不会有那么客气。
昭阳公主先没有说话，而是认真的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脸色一红，低着头说道：
“那个……姐夫，我母妃前几天得父皇赏赐了一付玉镯，她觉得昭宁姐姐戴着会更好看，要我去送给昭宁姐姐。我听说你来了这里，就寻思着我们可以一起去。”
吭吭唧唧的说完这些，又抬起头看着柳青：
“姐夫，我们一起走吧。”
姑娘终究还是长大了，竟然懂得在男人面前害羞了。
看着那一张明艳的脸，柳青虽然知道那样不那么妥当，可一时间竟然想不出拒绝的话来。
主要是不忍去拒绝。
两个人并肩走出皇宫，从皇宫的南侧门出去，那里停着一顶轿子，正是柳青过来所坐。
那轿子里面空间不小，放着一张软榻，可坐可躺，坐他们两个人没问题。
和小姨子同坐一顶轿子，这事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
有人说就有点事，没人说就什么事都没有。
昭阳公主在别人面前还比较矜持，就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跟柳青说。
进入轿厢里面坐下，没有了外人的关注，这才正常一些。
对柳青说道：“姐夫，我听说你在大草原上的事情了，你真的了不起。”
看着柳青的目光里面，竟然有着一些倾慕。
柳青微笑道：“也没什么了不起的，适逢其会，白捡了一个功劳。”
“姐夫你太谦虚了，”昭阳道，“要是有那么容易，那些狄族人早就解决了，哪里会轮得到现在让姐夫你来解决？你能够做成别人都做不了的事情，你就是一个大英雄。”
她的这些话让柳青感觉挺爽的。
没有一个正常的男人能拒绝这么漂亮一个妹子的崇拜。
但她的目光又让柳青有一些闪躺。
那目光太炽热了，里面的倾慕浓度太高了。
还掺杂了一些别的东西，让柳青有一种心惊胆战的感觉。
虽然他有庆熙皇帝那么一个分身在这里，差不多每天都能见到昭阳公主，可是，庆熙皇帝这个分身却从来没有在昭阳公主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也就是这一次他本尊过来，和这个小姑娘坐在一起，才发现这个小姑娘好像对自己有了一些情愫。
想一想倒也不是特别难以理解的事情。
毕竟昭阳公主的社交圈子就那么大，认识的年轻男子也就是一些勋贵家族的二世祖们，绝大多数都是纨绔子弟。
而柳青靠着文才博得了京城第一才子的文名，靠着机巧，弄出了回马岭矿场那么多新奇的玩意儿，已经远远的超出了那些纨绔子弟。
在昭阳公主的心里，就立下了那么一个标杆——招驸马就得找柳青这样的驸马。
这一次柳青在大草原上以一个阶下囚的身份，策反狄族人推翻统治他们的大部落主，让他们带着大片疆域归顺大虞，立下了不世之功。
这样的人不是英雄，还有什么人算是英雄呢？
昭阳公主正是情窦初开的年龄，是一个倾慕英雄的年龄，然后就遇上了这样一个英雄，而且还是比较熟悉的人，难免就会产生一些情愫。
她突然就对这个姐夫变得很崇拜了，很想跟他接近，想说出自己心中对他的崇拜。
这么一个优秀的男人，还是自己的姐夫，她觉得挺骄傲的。
同时心中也有那么一些遗憾——这辈子她恐怕找不到比姐夫更好的男人了。
不如姐夫的男人，她不想要。
可是比姐夫更厉害的男人，这个世界上还存在吗？
她充满了怀疑。
——如果当初将她许配给柳青，那就好了。
她有时候会产生这样的念头。
虽然觉得昭宁公主跟柳青挺般配的，但她又觉得，如果是自己跟柳青，也会很般配。
甚至还会比昭宁公主跟柳青更般配。
只是，已经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这世界上可以允许一个男人拥有多个女人，但不可能允许一个驸马拥有多个公主。
看着柳青的目光，有着倾慕，又有着那么一丝哀怨。
让柳青暗自心惊，心底叹息：“冤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