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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从南游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txt下载     我有一本气运天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五章 剿匪

    一路上,周柏还发现,原本随处可见的阴瘴之地,早已不见了踪影。

    这不仅仅是因为正午的太阳,更因为城皇履行了她和周柏的约定,其麾下阴兵,在属神的带领下正逐步对苍山进行清理。

    如果现在那些流民再夜宿山下的庄子,绝对不会还有什么山鬼害人之事。

    此时的山南渐渐成为鬼祟禁地,那平苍城皇神也不知吃了什么药,不仅神通大涨,还非得来剿灭他们。

    两个时辰后,剿匪大军渐渐靠近迷魂寨,常年安逸的匪寇们早已失去了警惕之心。

    当周柏带着大军,在一片怪石嶙峋的石柱山中绕了几圈后,一座木制的山寨终于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近山的一面,三米高的木墙如一条长蛇,缘山爬去,上面几个站岗值守的山贼有气无力的打着哈欠。

    当然,还有两个石柱山林中的暗哨,被周柏提前发现,给两箭解决了。

    周远十分惊喜地低声道:“少爷,您居然真的知道迷魂寨的方位,您看要如何攻打?”

    “先去后面吩咐大家不要暴露,让那些巡检兵别上来了,免得被敌人发觉。”周柏取下背后长弓,眼神锐利估摸着距离。

    很快,周柏就将周远的命令吩咐了下去,最后一些细微的动静也完全消失。

    此时的族兵和护庄兵,眼神中都充满了对周柏的敬畏。

    当初千余官兵都寻不到的迷魂寨,还不是被轻松找到,太神了!

    “你觉得该怎么打,强攻?”周柏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而是先对周远问道。

    “唔,少爷,我觉得第一战不能损失太大,否则军心难聚,强攻不可取。”

    “您教我的兵法,以己之长攻彼之短,此战敌明我暗,突袭可占更多优势……”周远有些紧张,但还是把自己能运用的东西说了出来。

    周柏不可置否地点点头道:“补充两点,一是开始就用全力,务必夺取这唯一的寨门;二是和巡检兵堵住后面那片石林的路口,不可使一个贼子逃脱,否则山下庄园难以安宁。”

    “你来指挥,名将还是庸将,全看你自己。”

    周远深吸一口气,躬身应诺,随后下去安排。

    又是一刻钟后,军卒们总算做足了冲杀准备,刚好这时寨中已经升起炊烟,迷魂寨的防御更加松弛。

    天时地利人和,都被周柏强行占据,如此要还是打不下一个小小的山寨,他真会怀疑自己白费了几个月的力气。

    在周远的带领下,前锋三十人,慢慢匍匐摸爬至山寨五十米处。

    到这里前方再无任何遮挡,只要值守山贼眼睛不瞎必然会被发现。

    此时站在后方两百米,领着大部队的周柏一跃而起,在空中弯弓两箭齐发。

    一箭杀贼,一箭鸣镝下令!

    没有任何反应时间,尖锐的鸣镝声下,一名山贼捂着喉咙,满脸不可置信的倒下寨墙。

    见此,周远一边拔刀冲刺,一边朝着身后士卒大喝道:“都头有令,先登者擢升一级,赏银百两,跟我冲!”

    “你们可是平时训练最优异者,不然先登哪轮得到你们,想当伍长什长就别让寨门关咯!”

    顿时,三十锐士如同刚出笼的勐虎,逆势冲向寨门。

    “一战破寨,记集体三等功一次,每人赐田三亩!”主力这里也有队正兴奋地喊着,同时带人冲跑在了前面。

    有官兵剿匪?摸不清头脑的山贼守卫们终于反应过来,有的敲响警钟,有的则是喊着关闭寨门。

    只有少数山贼,慌张之下射出几支无力的箭失,这哪挡得住立功心切的护庄队兵丁。

    他们吃好喝好,训练不敢有丝毫懈怠,为的不就是这种时候。

    论厮杀技巧可能还差点,可论冲刺跑步,时不时越野五公里的他们可半点不虚。

    然而哪怕山贼们心急如焚,寨门关闭前还是被三十锐士赶到,并且周远也第一次展现了勇将之风。

    他不惧刀剑流失,带人冲入想要支援的山贼中间,以其以命搏命的架势,硬生生将这一波援兵冲散。

    经武要略中可不光光只有带兵打仗,还有精炼无比的炼体杀人之术。

    最后机会丢失,周家主力也适时赶到,寨门彻底掌握,这样三米寨墙也根本不足为凭。

    整个迷魂寨陷入大乱状态。

    而正在后寨饮酒享乐的寨主刘金彪,才刚听到警钟声,得知有人攻寨。

    但还没等聚集人手,寨门失守的消息就传了过来。

    刘金彪来不及愤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立足苍山十三寨自然有过人之处。

    “马上让老兄弟收拾东西,准备从石林中冲出去,天色已晚,这迷雾一起,我要让他们看看怎么追!”

    “是,大哥,可我们迷魂寨可不止靠迷雾迷魂,有官兵破寨,那些山神怎么没通知您?”心腹疑惑道。

    “你先去,我自有决断。”刘金彪面上不动声色把心腹打发走,心中却是激起波澜。

    和那些山鬼大爷合作这么久,也没见今天这样啊。

    刘金彪不甘心,大步来到一间密室,这里简直如人间炼狱,到处都是残尸碎骸,血色遍地。

    就连他本人刚进来,也无可避免的隐隐作呕,只是这时他脸色却有些欣喜。

    那密室中间的神桉上,一具人形尸体血肉全无,而这是他昨日才放上去的,说明他祭拜的“山神”并没出事。

    刘金彪连忙上前,不顾周围的恐怖场景,点燃线香,朝着四方作揖祈祷。

    “山神大人,如您有灵,还请助我逃离此地,若有将来,必定像以往一般虔诚供奉。”

    话音刚落,一股阴惨惨地风便出现在密室中,浓郁的血腥气迎面扑来。

    刘金彪彷佛听到了什么,脸上浮现恐惧和谄媚笑容,又是朝着四方作揖几下,这才匆匆退走。

    最终经过一番激烈的厮杀,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刘金彪带着一众老贼还是冲入石林,而且熬到了夜雾升起。

    夜色,迷雾,再配上石柱丛生的石林,这才是真正的迷魂寨。

    “大哥,路口皆有官兵把守,我们冲不出去了。”一处石洞中,心腹颇为慌张地说道。

    刘金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急什么,等夜深了,山神自然会给我们解决麻烦。”

第七十六章 平灭缴获

    于是就这样他们忍饥挨饿,受着这夜间的寒风,趴在石壁之上,试图听到某个路口传来的惨叫。

    曾经,那群官兵因为分散兵力,就是被同伴的惨叫声吓得军心崩溃。

    今晚的迷魂寨,注定灯火通明。

    第一次作战,无论族兵还是护庄兵毕竟还是经验不足,直到半夜,才将所有躲在各处角落的匪寇给全部肃清。

    聚义堂上,周柏高坐虎皮交椅,静静地听着各处传来的情况汇报。

    “共缴获白银五千七百两,黄金二百两,稻米一千二百六十三石,牛两头,羊……”

    “击杀贼寇一百二十五人,其中老贼七十三人,俘虏三百九十人……”

    “少爷,还是没有找到刘金彪,莫不是跑了?”周远顾不上擦拭脸上的血迹,有些失望地前来禀报道。

    “没跑,段德厚硬仗打不了,但是这白捡的功劳却是不会丢。”

    “这会儿他们估计是在等那些山鬼破局……”周柏目光炯炯,似乎看破了那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迷雾。

    “可惜,鬼就是鬼,哪能和正神抗衡。”

    周远却是没听到后面周柏的低语,他还急着去布置夜晚的守备工作,别赢了九十九步,最后一步给钻了漏子。

    当聚义堂重新安静下来,于月筠悄然出现,她脸上充满了愤怒,似刚见过什么惨烈之景。

    “这群人渣,难怪有些重伤的山贼你不让我救,就连道法也不能将里面的血腥洗刷干净,这该杀了多少无辜之人!”

    “好在你的兵我都尽力救回来了,多亏这两个月你特意让我加画了些回春符。”

    “死了八个族兵,五个后备兵,正兵只有三个重伤……”

    她絮絮叨叨,好像一切正常,周柏却知道肯定不是表面这样,连忙上前让她坐下。

    “般若为神咒,能除五蕴疑,烦恼皆断尽,清净自分离……即此是菩提。”

    在温和的安神咒下,于月筠终于停止了絮叨,片刻后双目含泪,低声哭了起来。

    周柏停下咒语,默默坐在她旁边让出一个肩膀。

    对不起,或许早了点,但这也是让你提前强大起来。

    许久之后,于月筠离开周柏已经被泪水打湿的肩膀,坚定地道:“我懂你的意思,这点恶和残酷在你描述的大劫里算什么,还有嗯,这安神咒挺有用的。”

    看着她恢复坚韧的脸庞,周柏点了点头道:“明天我让县里的城皇庙派人来超度亡灵,你不用管了,好好恢复法力。”

    原来于月筠一直都吊在军队不远的地方,既是为了掠阵,防止意外情况,也是减少这些骨干嫡系的战损。

    只是毕竟常年在宗内学道,不知血腥残酷,现在难免有些失态。

    哪怕是周柏,见了那密室中的场景,也会怒不可遏,恨不得将所有俘虏全数杀绝。

    见于月筠可以进入调息冥想的状态后,周柏便起身前往寨中巡察,伤兵那还得解释一番。

    嗯,暂时就是让随军军医先充当神医,不暴露回春符的存在,反正是偷偷施法溶在汤药中。

    现在周柏的威望已经达到巅峰,说什么部下都会信,即使有两个重伤员觉得十分奇怪,也只是默默将伤势归咎于没有那么重。

    于月筠除了族内少数高层知晓一境身份,暂时还没外人知晓,有她在家族坐镇,哪怕周柏奔赴州城和神京也不用担心老家。

    这一夜,对于刘金彪实在太难熬了,又冷又饿,还一直等不到“山神”的动作。

    他又哪里知道,那藏在密室中的鬼不出来还好,一出来就赴了他那些游荡同伴们的后尘。

    当然,这次不是城皇的手下出手,而是周柏神识探查到,顺手就给碾碎了。

    食人之鬼,见一个杀一个!

    最终,天色将明,在发现迷雾有褪去的征兆后,刘金彪决定带着最后二十几个老贼殊死一搏。

    ……

    平苍城东南郊,有一座装修别致精美的玉泉山庄,在民间没什么名气,可在富人阶层却是顶顶大名。

    因为玉泉山庄有北境少有的温泉,寒冬腊月,平苍县的豪强权贵们都分好时间包场,狠狠地在里面享受几天。

    然而现在已经将近六月,这玉泉山庄再次停满了豪华马车,如此便有些不同寻常了。

    里面的豪强当然不是泡温泉,而是赵淳邀请各大县豪及乡族代表商议大事。

    而目前平苍县能有什么大事,无非就是县令纪鸿泽推行的新政,现在损害到了豪强家族的利益,他们就要商议怎么“合理”对抗。

    奢靡豪华的宴厅中,一个个气派世故的家主、管事们正在激烈争论着什么。

    “我们家族被分配了三十三户的安置流民,唉,开荒开荒,开了田给谁?”

    “就是,再增加一亩,家里的族田都要触碰到万亩红线,开了也只能让官府低价买去,再又给那些泥腿子去种。”

    “你们说,这修路我们大伙凑点钱就算了,怎么整备县兵,剿灭苍山群盗还要抽我们的家丁。”

    “那苍山群盗是一县之力能剿的吗?北安郡和苍北郡都懒得管他们。”

    主位上的赵淳望着下面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家主们,不由地笑了笑,看来大家都是有情绪的。

    然而很快一个随从送来的消息,就让他有些恼火。

    “周家不来就算了,他们要剿匪,这史家、郁家又缩在那里保持中立?!”

    赵良骥见父亲情绪有些激动,连忙道:“这两家反正来不来都一样,名义上的县豪罢了。”

    赵淳眉头皱了皱,孝顺是孝顺,可就是太年轻,看事情不够深。

    不对,还有个年轻人可像个老油条,少年锐气也半点不缺。

    不知为何,现在看到自家儿子,赵淳就想起周柏,并将其与之对比。

    “咳咳,各位,既然大家都不同意新政,不如一起给县尊联名上书如何?”赵淳摇摇头,咳嗽两声,出声发表自己建议。

    这才是他的目的,裹挟民意,让纪鸿泽屈服,最后声望大减,那平苍县又是赵家拥有最大话语权。

    “就是,前面县尊留下的规矩不是挺好,何必要改呢。”

    “我支持!”很快,依附于赵家的几个乡族纷纷附和。

    然而更多的家主都纷纷哑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表态。

    这种事做成也就算了,万一没成,堂堂百里侯挑几家收拾还是没问题的。

    “不如等等周家剿匪的消息?”

第七十七章 耀威封赏

    陈家家主此话一出,彷佛就提出一个新思路,很多家主稍加思索就纷纷表示同意。

    何必如此早站队,先看看情况不好吗?

    如果周家一家之力,都能剿灭十三寨之一,那他们还联名反对纪鸿哲,绝对是极不明智的行为。

    该出钱就出钱,该出人就出人,现在去同意协商还能少出点。

    政治利益的交换和妥协,都需要一个默契底线,人家支持者赢了还要强硬对抗,这个默契就没了,动起手来没有赢家。

    纪鸿哲一个上报,哪怕朝廷再想粉饰太平,上级官衙包括神京都会派人将各大家族里外给彻查一遍。

    当然与之相对的,就是周家剿匪失败,那他们就能以此为理由,拒绝抽掉自家的家丁去做无畏牺牲。

    并且更进一步,他们可以说为了防止苍山群盗报复,暂时停止对苍山平原的开荒,这样不就等于迫使新政终止。

    听着众人的争论理由,赵良骥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怎么可能,周家一家之力如何剿灭迷魂寨,就凭他们家族的家丁?”

    有人脸色不对,有些没底气地说道:“我听说段德厚有带几队巡检兵帮忙。”

    “那几队巡检兵欺负下商队还行,指望他们,哈哈,你们忘了当初郡兵如何狼狈撤出苍山的?”赵良骥不以为然反驳道。

    见众家主陷入思索,赵淳微不可及的点了点头,这才有些他们赵家子的架势。

    越是瞧不起,打击贬低,等下周家战败的消息传来,才能更印证其英明先见。

    没错,赵淳即使再看重周柏,眼下也和他儿子一个态度,一个乡族单独剿匪绝对不可能成功。

    回想过去两个月,赵周两家几间铺子之间的竞争,他就有些恼火。

    这周柏哪学会的下三滥手段,什么抽奖、买一送一、小礼品附送等等,一个走科举正道的秀才脑子里为什么会有这些法子。

    搞得赵家相同类型货物的销量急剧下滑,为此他不得不动用一些暗中的手段,这才堪堪维持一定的市场份额。

    文道是天才,商道是奇才,所以赵淳真不信周柏还是兵法大家,能带着那些“弱兵”完成剿匪大任。

    甚至当听到周家出兵苍山的消息后,他这才勉强摁住心中的杀意,有缺点就好。

    毕竟年纪轻轻就是一族族长,难免有些膨胀毛躁,居然干出这种自损族群气运之事。

    这次周家一旦兵败,那商业上聚拢赚取的那些资金,根本就不算什么,三五年无法弥补根基损伤。

    兵凶战危,一个国家都难以承受战败的后果,何况体量更小的家族。

    思及于此,赵淳就要去叫人探查下情况,看时辰这一仗怎么也打完了。

    “来人……”

    话音未落,一个着急忙慌的下人从暗处小跑了过来,像是要汇报情况。

    赵淳定睛一看,是他心腹,连忙附耳:“家主,周族剿匪大胜,目前段巡检已经压着俘虏还有缴获进了城。”

    “迷魂寨呢?刘金彪也没跑掉?”

    “迷魂寨被平了,包括寨主刘金彪等一众老贼尽数被活捉。”

    赵淳听完,一时间有些失神,他赵家能收买苦口隘守将,自然和苍山群盗搭的有线。

    迷魂寨在他看来,实力不算最强,也稳居前五,而且老巢隐蔽十分安全。

    赵良骥见势不对,逮着那手下再听了一遍,瞬间脸色煞白。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之前说的那些,岂不是把自己脸打肿了。

    而这时也不需要他们赵家来通报消息,各家在外的随从都送来了消息,别看这玉泉山庄很安静,县城里却是已经沸天震地。

    应剿匪最大功臣,周家族长云骑尉周柏的要求,纪鸿哲直接让段德厚把贼首带到菜市口斩首,他亲自监斩。

    苍山盗贼的恶名,这平苍百姓谁没听说过,现在当着他们的面斩首示众,大家无不热烈拥戴纪鸿哲。

    县尊有了民心,周柏也成了平苍风头最盛之人,货真价实的文武双全!

    最后不用说,赵淳组织的玉泉会议,草草了结,一个共同意向都没达成。

    这个世界,胜利和武力才是最终的话语权,恰好纪鸿哲都有。

    ……

    此时的红泥乡,周家出征的军队正在煊赫武威,他们昂首挺胸,毫不掩饰自己身上的伤痕,这是男儿的荣光。

    一辆辆大车小车在路上压出深深的车辙,因为上面堆满了战利品。

    虽说没有人头威慑,但那一车带血的缴获刀剑,那躺着回来的伤员却是无法作假。

    家族牌坊前,老族长周明轩带着男女老少出面相迎,当然不仅有欣喜,也有几个战死族兵的家属哭得昏天黑地。

    周柏正好借此机会,当着族人的面,宣布了英烈条例。

    凡是为族为“国”战死者,皆入英烈祠,发放抚恤,赐予衣帛田亩,英烈家属享受相应特权。

    又若有受伤残疾者,担任寻常看守、执事,又或者安排庄园闲杂之事,抚恤俸禄照发……

    另外只要参加战斗者,皆有赏银发下,还有最重要的三亩田。

    嗯,是苍山边的新田,可贼寇都被他们剿灭了,还怕什么。

    以前乡里的壮小伙一般不愿意当兵吃粮,现在却愿意当周家的“兵”。

    跟着云骑尉杀敌不仅能领官府的赏格,并且有额外加赏。

    一时间,年轻族人和乡民大受鼓舞,他们看着这些同龄人领奖受赏,羡慕啊。

    特别是那个叫王勐的,是跟着周远拦住第一批贼寇的勇士,因此取了“先登”之功,赏银百两。

    加上他一战杀了七个贼人,所有赏赐加起来就是一百三十五两,二十一亩田,另外还被提拔为护庄队什长。

    没有外姓就不用,就不赏的道理,护庄队这一视同仁。

    当周柏端着一盘银子和田契交给他时,红泥乡沸腾了,给王勐说亲的媒婆络绎不绝,其他人看见他都会带着尊重。

    什么叫一刀噼开家徒四壁,什么叫佃农娃的逆袭,这就是明证。

    接下来的数日时间,周柏将家族和内府诸事安排理顺,也就准备告别出发。

    这一天是六月十五,距离秋闱乡试还有一个半月。

第七十八章 荫佑离乡(求订阅!)

    红泥乡官道口,周柏和前来送别的众人一一告别,这一次他会离开很久。

    就算中举,他可能也要继续游学,暂时不会回来。

    “先生,营田厅就交给你了,一切计划如果有变故,你可相机决断。”

    “周远,剩下的苍山十二寨我们不是主力,别光顾着去剿匪练兵,将也要练。演武厅副掌事的位置不是给你挂个名,我带着学过兵法的那几个什长,都可以培养。”

    ……

    最后,周柏单独和老族长周明轩告别,旁人尽数散去。

    “迷魂寨的缴获,族内因为出了族兵可以拿三成,其余您不要让族人插手,内府那我自有安排。”

    “唔,希望你一直能为家族选对路。”

    “老族长放心,只要群事堂的日程,您督着按计划走,将来必有收获之时。”周柏笑了笑,十分自信地道。

    周明轩神色复杂,无奈地点点头:“罢了,开发苍山,还真是百年来头一遭……”

    见老人答应,周柏递给周明轩一包黑布包着的东西,翻身上马拱手道:“那老族长保重,家族就劳您再看顾些时日。”

    “一路顺风,吾家麒麟儿,必能为我族光宗耀祖!”周明轩撑起老迈无力的右手,费力嘶喊祝福。

    此时的他必然是一片真诚,因为只要周柏这一次能中举,那周家便能跻身县豪。

    哒哒哒~

    待马蹄声渐渐远去,周明轩有些疑惑地翻开黑布,里面竟是一封朝廷礼部的荫佑敕书。

    天子有封爵赐下,周柏自然要上书谢恩,同时按例将爵位的特权用掉。

    云骑尉的特权,就是把要荫佑之人的名字写在谢恩书上,他选择的就是周明轩,替为家族奉献了大半辈子的老族长,解决后顾之忧。

    现在周明轩手上的,就是礼部用印,朝廷气运加持下的荫佑敕书,第一行赫然写的周明轩之名。

    就算现在周明轩马上病死,也不用担心成为孤魂野鬼,或者去冥土受难,荫佑敕书将在家族灵域容纳上限的基础上,再增扩名额。

    他万万没想到,周柏居然不是留给其父母。

    这是抱着必定中举的决心去的啊,因为只有中举,家族升格,才会多出两个祖灵位置。

    乡族祖灵可供一到三位,县豪则是三到五位,这是家格所限的定数。

    不然就只有朝廷特旨荫佑,如周柏的爵位特权一般。

    郡望会多些,黄宅灵域能容纳十几位祖灵,但也就如此了。

    一个郡望家族多少人,后来者见没有他的名额,绝望之下哪有带领家族前进的动力。

    多的是五品官员死命效忠朝廷,将气运尽数奉献,争取一个能入侍龙庭的机会。

    只有世家不同,他们可以传承千年,跨越数朝,就是因为世家拥有阴世福地。

    再小的福地,容纳数百魂灵根本不成问题。

    有福地在,后来的世家弟子都会为忙着为家族贡献,形成一种良好的竞争氛围。

    他们看得到希望,只需要比同辈族人做的好就行,机会大很多。

    周柏没管周明轩的复杂感受,佩剑单骑冲出去很远。

    直到身后快看不见苍山的模样,这才稍稍慢了几步。

    他眼神若有若无的瞟了一眼路边的灌木丛,喊道:“别送了,代我守好家族,好好修习教你的魂法。”

    没有答复,周柏微微摇头,继续沿着官道直驰而去。

    许久之后,一个倩影方才翩然跃出,跺脚哼哼了几句。

    不过周柏这种超凡敏锐的洞察力,也是让她放下心来,这分明是一个虚假的凡人秀才。

    ……

    路过县城,周柏没有进去,仅仅在道旁的驿站更换了马匹。

    普通黄鬃马和千里马在过于遥远的道路上,没有区别,因为千里马也有停下歇息的时候,一歇就是大半天。

    除了蛟马,耐力足够,恢复力也足够。

    周柏选择一般的马匹,就是方便在沿途驿站好换乘,换了就换了,不心疼。

    他虽不是出公务的官员,但无论是赴考秀才,还是云骑尉这个身份,都能获得这点小权力。

    哪怕驿站的马有时更好,也只用多付点修整钱。

    一路南下,有驿站就住驿站,没有就风餐露宿。

    七天后,周柏正式踏出北安郡地界。

    中间没有遇到强人,倒是遇到了好几队巡检,他们好心提醒周柏注意安全,不要再独自一人赶路。

    北安郡以南就是瑞南郡,定州大江宁江的主干道,便是到瑞南郡截止。

    沧澜河干涸堵塞后,北安郡连像样的宁江支流都没,北安人根本就无法理解什么叫水资源丰富,什么叫水运发达。

    水阳县,这里是出北安后,瑞南郡第一县,也是周柏可以乘船的地方。

    他将从这里顺流而下,直达定州中心,沿途一千多里,经过三郡十三城。

    水阳渡口,哪怕前世来过,周柏在北安郡那种平原上待久了,现在仍然有一种醒目的感觉。

    舳舻千里,旌旗蔽空,初至宁江的外地人都会被其繁华之景给震惊一番。

    即使这形容的是战船战旗,但渡口大江上的繁华景象依然是半分不差。

    一个个老练的艄公迎来送往,其驾驶的乌蓬小船就如同宽阔江面上的蚂蚁整齐有序,他们将岸边排着队的客人一个个送往江中的大船上。

    大船不好靠岸,因为他们实在太大了,一旦过于靠近就得吃浅,想挪动非得上千名纤夫同时使力不可。

    周柏将马卖给了边上便宜收卖的商人,随后轻车熟路地登上一艘乌篷船。

    其实可以带马上船,并且马还能得到很好的照顾,只是这个价格还不如等到了地方再买。

    乌篷船轻便灵活,一个艄公就能驾驭,但能坐的人也就三四个。

    这艘船上和周柏同行的便是一对年轻兄弟,看起来也是从北边过来,应该是准备去南方闯荡。

    “船家,那大船有名吗?这么大万一翻了岂不是没有活路。”其中一人指着江中的目标船问道。

    这便是典型的旱鸭子,西北的州郡哪见过这样的船,不过从兄弟俩眼神中也能看到不安中夹杂着兴奋。

    “那叫龙船,就算宁江中的小蛟兴风作浪,也能扛过去,哪会翻。”

    “一百多米这还算小咧,听说天江上还有千米长的大型龙船,上面有仙人坐镇,哪怕龙神也不敢冒犯。”

    “后生们,你们不要不信……”

第七十九章 龙船南下,乾坤未定

    周柏听前面一句还好,因为说的确实有道理。

    这江中的龙船随便一条都是一百多米长,二三十米宽,船头还驾着特制的射龙弩,普通小蛟也不敢造次。

    那射龙弩在这宁江上可是有赫赫威名,几乎每年都有龙船被恶蛟顶翻,但每年也都有几条恶蛟被射龙弩给直接钉死。

    渔夫的后面一句,周柏就只能归结于凡人的眼界了,什么仙人、龙神,估计就是二三境的道士和龙王的哪个后裔罢了。

    前世周柏也曾听说过类似的故事。

    某某龙神,擅自更改当月降雨量,并且在天江撒泼,最后水龙卷波及满载上万人的龙船。

    而这龙船上的镇船道士,恰好是朝廷顺路兼职的阳神级道官,见此情形大怒,当即将这龙神打得半死,连绵雨天遂即放晴。

    事后天庭调查,此龙神不过是某龙王众多子嗣中最不起眼的一条,不仅没有少君封号,也没有天庭官职,根本不能称为龙神。

    如果是真的龙神,一般必定是真龙,普通仙人根本镇压不了,何况天庭仙人哪会给凡人船只保驾护航。

    至于闹事的孽龙伤势就算好了,也要被天庭惩罚,再不就是被龙王清理门户。

    在老艄公的描述下,兄弟二人眼神中充满向往,龙神、仙人、千米龙船,还有截断大旭王朝万里天江是何等雄伟。

    周柏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补充几句,惹得老艄公也竖起大拇指。

    说不愧是秀才相公,见过大场面。

    因为要登船航行,沿途难免遇到风雨疲惫之事,周柏就脱下了那一身秀才青衿,没想到老艄公还是能一眼认出他的身份。

    在江面上生活了多年,别的不说,眼力见还是练得有一手。

    如此谈吐,再有腰间的士子剑,加上正好是六月下旬,老艄公十分确定这一身素白的少年公子就是赴考秀才。

    当然,他迎来送往的人多了,能做到不卑不亢。

    可旁边十七八岁的哥哥却是不敢再随意多嘴,秀才相公,功名在身,对他们就是大人物。

    倒是年纪稍小的弟弟,瞪着一双灵动的大眼,在偷偷打量周柏,这就是说书人口中的士子吗?

    接下来一路无话,直到接驳龙船,周柏出于礼貌让两人先上。

    对于这种怕生,又想靠自己拼搏过得更好的乡里少年,他一向不会吝啬自己的善意。

    片刻后,又是一个吊篮放了下来,周柏稳稳站了上去。

    三十多米宽的甲板上挤满了船客,有倚栏吹风的,有三两成群闲谈的,也有在兜卖各种货物的摊贩,迎面而来的烟火气,几乎让周柏以为来到了热闹的市集中。

    “您好,公子这边缴纳船费,您是到哪,本船终点直抵天江口岸,沿途横贯定州。”很快,一个侍女引导周柏来到了一个舱室内,并且指向挂在正中的价目表。

    上面写着各郡停留的渡口,基本上是一郡两到三个,并且配上到达每个渡口的价目表。

    定州八郡,只有北安郡不通宁江。

    到州城前,一共需要经过瑞南郡、龙丰郡、定州郡等三郡十三城,路程足有数千里之遥。

    不过价格倒不算昂高贵,周柏买的单人一等舱房,到定州城最近的渡口下,只要十两银子。

    并且这十两船费包吃包喝,如果有什么需要,船上的服务一等舱客人优先享用。

    十两从北安到定州城,光是换马的费用都不止,更不用说悠哉悠哉租架马车去赶考了。

    三千多里水路,一路顺风半个月就能赶到。

    交完钱,周柏又简单登记了下自己的信息,此时的中原王朝包纳海川,倒没执行什么严格的出行制度。

    就算普通平民,带着身份文书也能前往各地,而周柏作为士人,哪怕从一般的关隘通过,也不会被拦住。

    周柏抬头看了看上面还有一层,于是拾级而上,他将可以享受顶层甲板的广阔视野,凭栏远眺,宁江风光尽收眼底。

    顶层甲板上都是一等舱的客人,不是富商就是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偶有几位官吏,也是在侍从的保护下独据一角。

    这些官吏都是穿着常服,可那做派和气度却是隐藏不了,也没人这么不长眼凑上去。

    周柏的神识已将龙船内外给仔细探查了一番,并没有随船道士,也没有其它异常的超凡力量。

    只有一位四五十岁的官员,周身红气萦绕,体内隐隐有法力流动。

    应该是七品官,已经得授过道经,现在年老主动修行,估摸着是借体制气运强行入道的那一类。

    在大旭,举人即有朝廷传授功法的资格,这时一般无望进士的便会开始学道。

    可如果有正经官身替补,举人又会优先选择当官,毕竟举人修道学法走不了多远,还不如为官一任,死后能有机会成为祖灵。

    同进士也看得透,他们知道无望长生,前半生多会把精力花在官场上。

    爬的上去就爬,爬不上,快告老还乡时借运修道,争取活久点,然后死后能入灵域或龙庭。

    为王朝、人道作出贡献者,则有机会被追封为神,如此亦是另类长生。

    至于二甲一甲进士就不用说了,他们多会接受一些清闲的官职,然后专心求道。

    名录天籍,哪怕死后也能被天庭接去,只是后面能不能被选中为天官,只能看各自造化。

    此时已日上三竿。

    煌煌大日将江面映照成滚烫的金湖,万波叠影,江帆点点。

    温和中带着些许热气的江风,将人们心中的豪情给激发出来,有几个意气勃发的读书人更是即兴作诗。

    这惹得上下两层甲板的人拍手叫好,多是看热闹的,可他们苦于无法表达,现在能有人抒其胸意,自是不会吝啬赞赏。

    “思往事,渡江干,青蛾低映越山看。”

    其中两名秀才的诗文最惹人欢呼,他们背负双手傲立船头,将读书人能装的逼给装到了极致。

    “落花流水浅深红,尽日帆飞绣浪中。”

    “好,好诗!”周柏也在周围一众捧吹赞赏之人中,当然,他是真觉得可以。

    假如再多几句,组成完整的两首诗,入红诗级别问题不大。

    也许是周柏喊得过于大声,又或许是他独特的气质难以隐藏,总之两个秀才一下就注意到了他。

    其中一人一边对四周拱手致意,一边走到周柏面前有些不满地问道:“仁兄应该也是功名在身,此情此景莫非没有即兴好句?!”

    “喔……”马上起哄之声就响了起来。

    开始一同登船的两兄弟,也在下层甲板看到了靠在栏杆上的周柏。

    “哥,你看,是那位比你见识多的秀才相公,他好像要作诗了。”

    “不会吧,我听人说作诗要有大才,但那公子是个好人,我知道。”

    “公子来几句……”

    随着喊话人越来越多,周柏只能叹息一声:“诗就不作了,随口来几句散赋吧。”

    “潜昆仑之峻极,出积石之嵯峨……览百河之宏壮,莫尚美于宁江。”

    洋洋洒洒百余字,虽不如之前的诗句更令人心折,然在听懂的人眼中,却是功底更加深厚的表现。

    就连几名站在遮阳大伞之下的官吏,也投来讶异目光,有人低声交代身旁的随从,或许是在交代打听周柏的信息。

    “在下余伋,瑞南郡人士,这位是马梁,和我是同乡,都是今年的秀才。”

    “马兄不是有心针对,他这人性格粗放,还喜欢和同道切磋文路,绝不是故意逼公子临场作文。”

    很快,之前另一名秀才上前致歉,言语中还颇具真诚之意。

    只是在周柏看来,这人就有些太过聪明了,明明自己也想试探,偏偏稳坐钓鱼台,看着马梁得罪自己。

    现在见过周柏的文才,又立刻贴上来道歉,拉着马梁展现自己的气度,试图交好。

    马梁这时脸上显出一些尴尬的红润,不好意思地对周柏道:“我一眼就看出兄台的不同寻常,这才莽撞了些,你可别往心里去,要不我请你喝酒?”

    他看着周边起哄的架势,此时方才后知后觉,明白自己把周柏架在火上烤了。

    万一这人思绪不畅,没有灵感,岂不是因为他而丢了大脸。

    周柏心中洞察一切,却是不动声色,拱手见礼:“在下周柏,北安人士,两位都是同年,幸会幸会。”

    仔细观察之下,如果马梁不是真的心机深厚,那这种表现就是心直口快。

    “周柏?莫不是今年的北安郡试桉首!那真得当浮一大白。”余伋愣了愣,颇为惊喜地问道。

    还没等周柏点头承认,马梁却已经在不远处的凉棚下占好了位置,桌上是两坛开封美酒。

    “收锚扬帆,启航!”

    呜~嗡嗡……

    雄浑的号角声在水阳渡口接二连三的响起。

    此时正值顺风,熟悉天象的老船长立刻下令出发,十几艘龙船同时扬帆。

    波光粼粼的宽广江面瞬间阴了一大片,宛若人造乌云在遮蔽仲夏的酷热。

    三名秀才坐在阴凉中把酒言欢,谁不是意气风发啊,乡试之前,乾坤未定。

第八十章 道官斩蛟!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都是顺风顺水,少有需要底层船夫摇桨之时。

    周柏日常就待在舱中读书练字,再或者被余伋还有马梁拉着喝酒聊天。

    当然,美其名曰,这是读书人之间的文思碰撞和交流,不然闭门读书哪有进步。

    只是自从得知周柏是北安桉首之后,马梁就非得和他切磋诗词,并且不知道从哪弄来一本岁寒集,天天在他面前夸。

    有天半夜周柏睡不着,偶遇马梁,相约于船头赏月,见孤江明月有感,遂作江行一诗。

    “风萤临水乱,江月向人孤……”

    马梁比较犟,不见识到周柏七步成词的绝技,非不信,这次也算是彻底折服了他。

    后面的时间,余伋见马梁不缠着周柏了,还有些奇怪,这不是让其少了一个交流的借口。

    瑞南郡的地界上,都没发什么值得注意的事,只是在刚出瑞南时,从龙丰郡渡口上来了一个道官。

    神识小心探查了下,只是普通入道之辈,不过看起来倒是不弱,比于月筠的气息要强很多。

    而且从他停留渡口的龙船看,每艘龙船都有一个道官上去,如此就显得接下来的路程不同寻常了。

    “周兄来自北安,不知道这宁江的情况,其实从龙丰郡开始,你才看得到宁江的另一面。”

    “嗯,特别是雨天。”

    自进入龙丰郡地界,江面肉眼可见的狭窄起来,沿途开始出现高山,直到十几里后,宁江就宛如拐入了峡谷。

    定州以宁江为界,东西各有四郡,如此行政划分,或许也是大旭王朝初开定州时的特殊管制。

    有宁江在,定州就很难形成一个整体,就算有局势出现动荡,也很难波及整个州域。

    从高空俯瞰,宁江主段在定州大体便是从南向北笔直一条,将定州切成两半。

    然而这笔直的线,除了在进入天江那段有所转圜,就只有龙丰郡非常曲折,因为有一段路叫乱蛟峡。

    有人这般形容:“南入龙丰,至峡口百许里,山水纡曲,而两岸高山重障,非日中夜半,不见日月。”

    可能马梁的嘴确实比较灵,又或许是盛夏的天气变化实在捉摸不定。

    刚进峡口,风云突变,偌大的船帆被狂风瞬间吹直。

    一刻钟前还是万里无云的朗朗晴空,现在眨眼就阴沉了下来,阳光被完全遮蔽,处在这巨峡中宛若置身黑夜。

    这给周柏一种感觉,简直比城皇施法降雨的天象,变幻还要快。

    当龙船上的铜锣声冬冬响起时,一道耀眼的蛇形闪电狠狠地将暗沉的天空撕开,紧接着,震天雷鸣从天边滚滚而至。

    “降帆,降帆,把所有船客都叫回房间……”

    “危险!所有人回到房间,紧闭门窗,自己抓好房柱!”

    哪怕这艘龙船的船长跑这条航线多年,经验丰富,可面对毫无征兆的天变,依然没有丝毫准备。

    在外面还好,可现在进了乱蛟峡,是真的祸事啊!

    不一会儿,咆孝的狂风裹挟着倾盆暴雨,疯狂地砸向宁江中的叶叶扁舟。

    是的,在这种天威面前,哪怕百米龙船,也只是随波逐流的小舟。

    周柏和马梁余伋缩在同一个房间,透过仅有的一块琉璃窗,看着外面的恐怖天象。

    “你们说的宁江的另一面,是这样吗?!”

    面对质问,马梁摸了摸后脑勺道:“呃,好像今天有点不对,其实我也没来过。”

    “是赴考之前,听郡里人说的,我们定州都一样,考秀才少个州试,直到乡试大部分人才会有出郡机会。”余伋忙在一边解释道。

    周柏点了点头,国情确实如此,大旭的郡州实在太过广袤,相当于外围的那些属国番邦大小。

    马梁接着补充:“来过龙丰郡的乡人说,这条水路可以看到蛟龙,宁江鲈鱼在此峡中最多。”

    话没说完,其音调陡然一升,变得万分惊骇。

    又指着琉璃窗上的一个方向道:“但我没想到会遇到这么多蛟龙啊,那些翻滚的浪潮不会都是吧!”

    此时风雨愈发狂暴,噼里啪啦地雨珠打击声,将满船的尖叫按压下去。

    周柏自然也看到了,在龙船前方,一条条水浪白线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它们追逐着大风掀起的巨浪。

    没来过的普通人看不清水浪的生物,可周柏的眼睛却是一清二楚,那分明就是一条条蛟龙在追逐鱼群。

    或许里面就有珍贵的宁江鲈鱼,蕴含蛟龙血,一条可以卖到百两银子的御贡之鱼。

    前世周柏路过这里,可没遇到这场景,眼下他也得慎重对待。

    那一波波浪潮下,隐匿的是蛟龙,同时也是灰色的劫气,说明这些蛟龙显然不想和龙船相安无事。

    “砰!”

    果然,前方不远处的一条龙船就遭到了撞击,水下的蛟龙追逐猎物可不管你那么多。

    剧烈的撞击声,如同雷霆轰鸣。

    余伋脸色苍白地说道:“我们瑞南郡也吃宁江水,而宁江龙宫有明谕告知沿江百姓,凡龙种之属,皆不会无辜袭击民船官船,这些蛟龙胆子也太大了。”

    “它们不怕龙王惩罚,不怕天子禀奏天庭吗?混蛋!”马梁眼见一艘龙船又被撞得狠狠一晃,怒斥道。

    “抓住!”周柏来不及附和,而是立马提醒两人抓住固定物。

    下一刻,船底传来一声闷响,整艘龙船开始剧烈摇晃起来。

    “孽畜,胆敢撞击民船,不惧龙宫禁令,不惧朝廷威严乎?!”

    这声音中气十足,哪怕在这狂风暴雨中也十分清晰,隔壁房间的官员顿时安心不少,这是随船道官出手护船了。

    周柏想看看道士降蛟,于是拉开一条门缝冲了出去,刚好一道剑芒从眼前飞过,直入水底。

    “疾!斩!”

    顿时,一声惨叫的牛哞声从水底传出,船底的水面染成一片血红。

    这是法器?果然是资深入道境,法力不弱。

    好像龙丰郡的官府早有准备,他曾经乘船过这乱蛟峡,可没有道官登船护送。

    一条肆意妄为的蛟龙被斩成重伤,彷佛龙船周围的风浪都小了许多。

    “道长这一手百步飞剑,已经出神入化了。”

    “哪里,哪里,都是借助上面发下的法器之利,只能说多亏朝廷有先见之明啊。”

    “现在正值天庭百年一度的龙王述职期,就知道这乱蛟峡的杂蛟会兴风作浪!”

第八十一章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不知何时,从开始就在船上的七品县官,已经站在了甲板上和御剑道官说起话来。

    两人面容都不年轻,可在这么大的风浪下,却是半点也不动摇。

    这便是法力修为带来的好处了,运转周身,抵御风雨都是小伎俩。

    不然为何一境入道便能成为一个家族的供奉,因为从踏上道途开始,修士们就有各种超脱凡人的表现。

    到二境蜕凡,更是开始彻底脱离普通凡人,延年益寿、飞天遁地都是寻常手段。

    那道官伸出两指,抹掉黝黑小剑上的蛟龙血,劝道:“彭御史,您毕竟不是正经学道之人,还是回房去吧,这里由我坐镇即可。区区十米小蛟没直接杀了,已经是给宁江龙王面子。”

    “这些杂蛟灵智不高,血脉不纯,龙王未必在意。”姓彭的御史没有强自逞能,他的法力护护自己还行,真要斗法可能过不了两招。

    听到这里周柏心中一动,五十余岁的七品御史?看来是下放州郡的地方巡察御史,应该属于不被重用之人。

    “周兄想什么呢?站如松柏,不惧风雨,难怪能箭取尉爵。”这时身后传来了些许羡慕嫉妒的声音。

    周柏回头一看,原来是马梁拄着个木椅,硬是要撑着看看外面的情形。

    说起来明明外表是马梁更显地健壮,若抛开他秀才的身份,怎么也能说的上五大三粗。

    但论身体控制,马梁却是拍马也赶不上周柏,灵魂力量的强大,能让周柏以极其微妙的调整协调性和身体重心。

    所以此时在外人眼中,他就是一颗松柏,栉风沐雨显得很是坚韧。

    “你胆子倒挺大,不怕被吹走?”周柏略带调笑的说道。

    他对马梁的性格倒是不讨厌,直爽大气,放在江湖中应该是个豪侠。

    马梁此时只能勉力支撑,倒也不敢嘴硬,而是指着四方的龙船大笑道:“哈哈,看起来朝廷早有防备啊,我说怎么每艘船都上了位道官,就是来对付这些恶蛟!”

    周柏也是望着那些龙船上绽放的道法光芒笑了笑,第一位道官的出手就仿佛是一个信号,接着航行在乱蛟峡中的龙船上,也纷纷有锋锐法器出没,符箓道法霹雳降蛟。

    然而,蛟龙的袭击并没有停止,血腥味将蛟龙群刺激地愈发狂暴。

    它们嘶吼着冲向龙船,似乎要报仇雪恨,低沉的牛鸣声回荡在巨峡之中。

    周柏明显地感觉到水汽有愈发浓郁的态势,头顶的乌云几乎形成了一团浓墨,伴随瓢泼大雨而来的疾风,明显带了几分刮脸的刺痛。

    真龙可行云布雨,恩泽天下,继承部分血脉的蛟龙,自然也有几分掌控风雨的本事。

    看那些蛟龙昂首沉吟,风云变色,就知道这峡谷天地间的雨泼风动,和它们脱不了关系。

    本来这场风雨只是极为寻常的一次天象,可因为龙王回到天庭述职,龙宫威慑力减弱,乱蛟峡的蛟龙们就想趁此兴风作浪。

    那血脉中的恶和暴戾,在此时完全展现。

    它们肆无忌惮地吞噬鱼虾,根本不考虑平衡,就连以前相安无事的人族,也想着碰上一碰。

    眼看更多的蛟龙要冲击龙船,船上的护卫再也坐不住了,他们也是有反击手段的。

    “上射龙弩,务必不得使一条蛟龙靠近!”

    “都给我快点,下去带着人把洞给我补了……”

    一队队护卫身上系着绳索,整齐有序地进行各项守御工作,周柏见他们沉着冷静的身手,心知这些人不简单。

    不说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军卒,肯定也和朝廷势力脱不了干系。

    其实也是,这船上的十几架射龙弩可都是大杀器,非官方允许谁敢用。

    说是民间龙船,真完全交给商人经营,朝廷也不放心。

    飕飕~

    一支支小孩手臂粗大的弩箭射入水中白浪,发出穿透蛟身的噗呲声。

    蛟龙很恐怖,对于普通人来说就是不可战胜的妖物,但蛟龙中亦有等级。

    乱蛟峡本身就是宁江龙宫安置杂蛟小蛟的地方,这里面蛟龙就是最低的等次,比之其它龙属好不到哪去,其薄弱血脉连龙宫也不想接纳。

    因为血脉薄弱的这种蛟龙,兽性大于理性,很容易犯下大错。

    既不能让它们进入天江丢宁江龙王的脸,也没有龙宫或天庭职位安排,那就只能把它们圈在乱蛟峡水域。

    平常龙宫禁令还是很有威慑性的,只是不排除有恶蛟发疯,是以经过龙船都会配发射龙弩,使用特制的百锻箭头。

    这些弩箭破开杂蛟们的鳞皮易如反掌,只要射到,不死即伤。

    冲在最前的蛟龙身受重伤,甚至有几条几米长的小蛟被当场射杀,蛟尸浮在水面上惹来众多大鱼争抢撕咬,渐渐地甚至整条乱蛟峡都染成了血色。

    操控射龙弩的护卫们极其娴熟,并且还懂得交替续射,几乎形成了一道不间断的箭幕,杀得狂风暴雨都为之衰减。

    偶有十几米二十米长的大蛟龙,随船道官便会精准点杀。

    他有时见哪个方向的蛟龙太多,还会随手甩出各种杀伤性的符箓,仿佛不要钱一般。

    特别是雷符,在水中威能极大,往往能形成一片放电区域无蛟敢闯。

    一个时辰过后,护卫和船工在风雨中失踪不少,有几艘龙船已经差点被撞废,只能停下来修补漏洞。

    但蛟龙群的损伤更大,死的蛟龙起码有二三十条,带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可惜蛟尸在这种风雨飘摇的状态无法打捞,加上某种忌讳,龙船也是放弃了这种珍贵的食材、宝物。

    自卫杀蛟就算了,龙宫想责怪也不占理,可要是光明正大拖走,那可就是不给宁江龙王面子。

    血腥搏杀后,杂蛟们终于安分不少,虽仍然对龙船虎视眈眈,可也在保持距离。

    即使有大量鱼类逃到龙船附近,也没蛟龙再敢“虎口夺食”。

    在一定安全的环境下,那人类追逐利益的天性又会占据上风,龙船上的船夫纷纷从船舱涌出,他们撒网的撒网,甩锚的甩锚……

    嗯,船长允许这样做,这一趟旅程的弩箭、船体修补、遇难护卫的抚恤,那都是亏损啊。

    如果能趁机捞一笔鱼获,特别是珍贵的宁江鲈鱼,不仅能补回损失,甚至能小赚。

    可当船夫们兴奋地拖上渔网,里面却少有鲈鱼踪影,它们很机灵藏在船底,难以捕捞。

    这下船上的乘客也坐不住了,特别是下层船上的乘客,其中不乏搏命的勇气,在船长那签下“无责”契书后,更是吊着一根绳索跳下龙船去抓。

    一条鲈鱼哪怕在龙船上卖,也能卖到大几十两,如果有质量好的,上百两也不是问题。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太多的人不怕死,而怕穷了。

第八十二章 命格觉醒

    那对和周柏有缘的年轻兄弟便是如此,其中的哥哥和几个同样大的伙计结伴,他负责下去捕鱼,上面几人负责保护绳索拉他上来。

    “胡闹,他不是不会水吗?”周柏眉头微皱。

    回想起之前一起搭乘乌篷船时,兄弟两眼中对大江的陌生和向往,周柏就可以断定他们来自和北安郡一般的干旱地区。

    这种地方的人,哪会有多好的水性,没看很多老船夫也只敢在船上撒网,不敢在这种风高浪急的江河里抓鱼。

    “真是找死啊,这小子。”几个眼睛毒辣的护卫也在一旁低声骂道。

    同样,不仅旁人知道这是有去无回的危险行为,他弟弟也看了出来。

    “公子,公子……”

    这时站在屋檐下静静观望的周柏,听到下层楼梯口传来的虚弱呼唤声。

    转身一看,居然是年轻兄弟中的弟弟,他一脸苍白的病态,头发糟乱,因为没有一等舱的船票,现在被人拦在下面。

    周柏微微摇头,换了身简短干练的衣服,这才下甲板问道:“你有何事?怎么想着求到我头上来了。”

    “我哥说您是好人……”声音有些无力但很有底气,这是对哥哥的无条件信任。

    得,上来就被发好人卡,周柏无言以对,你哪看出我就是好人了。

    “求公子大发慈悲,救救我哥,他是为了帮我治病这才想抓鲈鱼……我们兄弟一定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德!”

    简单的诉说下,周柏也了解了事情经过,他们来自隔壁的梁州,哥哥叫姚平,弟弟叫姚安。

    父母早已去世,从小兄弟便相依为命。

    可姚安又自幼体弱多病,需要不时药补,姚家只是一个小乡族后面也慢慢管不了他们。

    这不姚平听说南方繁华,定州又有宁江直通天江,便想着带着弟弟过来找找机会,只要能挣钱啥都干。

    谁料在龙船上,姚安就感染了风寒,急需珍贵药材调养,所以姚平选择冒险一试。

    他听说宁江鲈鱼有蛟龙血脉,恰好能滋补身体,就算没有效果,也能卖个好价钱。

    姚平也不是不会水,只是梁州大部分地区比北安郡还要缺水,那种小河中抓鱼和在又急又险的宁江中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见姚安跪在那磕头,周柏默默叹息,又看了一眼已经消失在船头的道官,既如此帮帮也无所谓。

    “卡在船底了,快拉,那小子没动静!”就在这时,姚平那边果然传来不利消息。

    几个小伙拉住的绳索崩得笔直,向下的一截没有丝毫动荡,显然是姚平没有在游动。

    然而任凭他们如何用力,绳索也没有向上扯动一分,下面卡得太死,无力挽回。

    “唉……”这是几人早有预见的事情,无法第一时间上来,那就上不来了。

    就在他们刚想放掉绳索时,周柏已然站在了他们身边,并且一双手死死按住两人的肩膀。

    “这可不是我们见死不救,都已经商量好的,难不成你让我们下去送死?”

    周柏没有说话,而是径直将绳索绑死在最牢固的栏杆上,随后以一种外人眼中惊讶的流畅攀着绳索向下。

    仅仅盏茶功夫,周柏便拖着已经溺水昏迷的姚平爬上甲板,更令人惊讶的是,姚平手上居然真死死的抓住了一条鲈鱼。

    浑身蛇纹黑点,巨口细鳞,四鳃,十来寸明显比普通鲈鱼大的多。

    这是还活着,质量上佳的宁江鲈鱼。

    姚安冒雨冲过来,惹得周柏眉头又是一皱,不再耽搁,直接在姚平身上点拍了几巴掌。

    精巧的力道将其灌入肚子中的水全数打出,然后在几声咳嗽间,人很快就苏醒过来。

    “以后你们兄弟两的命就是我的了,好好活着。”留下这一句话,周柏便离开甲板,回到自己舱室更换衣物。

    他之前看过两人的气运,外运薄弱,命途多舛。

    姚安本命乃是标准的一县之才,但面相比周柏未生本命前还要刻薄,呈病邪常伴,短寿之相。

    至于姚平本命就比较一般,浓白色中带着些许灰气,不出意外一辈子就只能在陪伴弟弟治病的过程中度过。

    然而这次在生死线上走过一遭,姚平的本命居然发生了突变,似乎是觉醒了某种命格。

    其本命瞬间提升几个档次,好像刚刚揭开本来的面目。

    蓬勃的深红中带着黄气,显然是郡县之命,日后有机会高坐黄堂。

    并且姚平的命格似乎偏向辅星一类,周柏望气术未至大成,看不清命格为何,只隐约觉得姚平似乎契合他现在的发展所需。

    他这次伸出援手,只觉气运都涨了几分,如此自然不会轻易放人了。

    姚平刚醒一脸懵,但他见弟弟脸色苍白,还冒着雨照顾他,连忙挣扎起身要回房间。

    “这哪来的鲈鱼?”

    “哥,这不是你抓的吗?”

    “我明明……”姚平突然住嘴,若有所思地抬头望向上面一层。

    此时没有蛟龙冲击,风雨变小很多,龙船上本来害怕的客人,也都敢趴在琉璃窗上观看周柏救人。

    其中七品御史彭礼也刚好关注了全过程,他在周柏上船第一天展现文才后,就了解有这么一号天才桉首。

    只是他在官场沉浮一辈子,见过的少年天才不知几何,可最后能和他同朝为官的却寥寥无几。

    是以他根本没有特意关注,直到今天,周柏展现出的品行打动了他。

    半日后,乌云散去,乱蛟峡的风雨彻底平息,只是因为已近黄昏,天地依旧一片暗澹。

    一场有可能造成巨大伤亡的恶蛟肆虐,在朝廷的周全准备下得以化解。

    虽然仍未出乱蛟峡,但蛟龙隐没,风平浪静,航行也恢复之前的状态。

    周柏在这艘龙船上彻底成了名人,十五岁桉首,云骑尉,文武双全,诗词双绝……

    马梁那的岁寒集成了香馍馍,被人争相传阅抄写。

    黄昏时的乱蛟峡和白天又有了不一样的景色,林木萧森,离离蔚蔚,在霞气之表。

    顶层甲板一角,周柏和彭礼隔着一张茶椅品茗聊天,是彭礼这个清贵御史主动邀请。

    周柏没有拒绝,彭礼的官职为正七品定州巡察御史,这种官虽没有实权,但能上达天听,定州总督也不敢无视。

    “周云骑如此年轻便宠辱不惊,居然仅仅出身乡族,可见自身品格贵重,你爹给你取名取得好啊。”彭礼听到下面甲板有人在诵读周柏的诗词,但见周柏面不改色,不由赞道。

    “彭御史见笑了,家族崛起从我辈起,也未尝不可。”

    “至于品格贵重,柏实在不敢当。”周柏起身长长躬身一礼,多谢长辈称赞。

    ……

    “哈哈哈,同进士之才,传言果然没错,我一介老朽之身,或许还能见到和你同朝为官之日。”

    “云骑不知中举后有何打算?”彭礼和周柏一番交流后,越看越顺眼,径直询问道。

    周柏想了想,决定如实回答:“晚辈应该会在定州游学。”

    “我观你之文才和秉性当是会连考春闱,那需求的进士气运可非同小可,老夫或可推荐一地对你有所帮助……”

    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天庭虽收掌天下气运,却也知留下一线天机予人争夺。

第八十三章 定西潜龙

    两天后,乱蛟峡顺利通过,接下来的路程就是一番坦途,整个龙丰郡地段再无险事发生。

    龙船上的人来来往往已经更换一批,这场关于朝廷镇压蛟乱的相关情形也随之传开。

    周柏的品格为人称颂,但这只是茶余饭后的闲谈。

    整个定州歌颂州督,歌颂朝廷的文章一时成为大热,谁说朝廷不关心民心疾苦,谁说朝廷气运已衰。

    一万多名乘客及十几艘龙船,还不是朝廷有先见之名才保下来,而且镇压这场蛟群暴动后,龙丰郡宁江段附近的百姓必然会过一段舒心日子

    进入定州郡,定江变得愈发宽广,江面及两岸也是肉眼可见的繁华。

    来往通航的商船大大小小无可计数,岸边渡口每时每刻都在停船走船,衣着华丽庸俗的商人颐气指使,搬运货物的力夫仿佛不知疲倦一般来回往复。

    这繁华始终是各色各样的人群撑起来的,在这里他们都是港口的一份子,缺谁都不行。

    龙船按例靠岸,几十艘乌蓬船仿佛看到了宝藏,刷刷围上来,不过他们不是来接下船乘客,而是龙船这真的有鱼。

    宁江中生活着成百上千种鱼类,其中不乏喜欢跟船而行的种群,或许它们没鲈鱼珍贵,但也是渔夫们可以定期捕捞的鱼获。

    每艘船都撒收一网鱼后,这时其它接送客人的船只便跟了上来,双方非常有默契,渔船让开水面,没有再围着龙船。

    到定州郡下船的人愈发多了,因为定州郡的官直道都非常好走,如果去州城未必比水路慢。

    随船道官和御史彭礼也于此地下船,道官是临时接到传讯需要去处理一桩公务,彭礼同样也要在渡口开始他的定州郡巡察之旅。

    周柏站在船头目送两人离去,接下来这船上是一点威慑性的个人力量都没了。

    不过应该用不着,定州郡属于州府直辖郡,繁华程度和安全性稳居全州第一,也没有谁敢在这片地界上随意乱来。

    然而周柏万万没料到,上来的乘客中就有不少麻烦,以他不定时的神识视角,起码有六七个人在暗中观察他。

    手有老茧,并且有习惯性的按刀动作,其眼神隐含精芒,看人第一眼都是看脖颈腰椎等处,显然不是专业杀手,就是战场上活下来的狠辣之辈。

    站在周柏旁边装作看风景的姚平脸色一沉,似不经意地道:“公子,我察觉到这些人有很大的恶意,要不先下船避避?”

    这便是姚安如此相信他话的原因,不仅是对哥哥的信任,还有从小到大姚平展现的能力。

    姚平能隐约察觉到一个人身上的善恶,特别是针对他们及身边人时,现在生死间命格觉醒,特殊感应的范围就更宽泛了。

    周柏微微颔首,但并不同意下船,不说龙船上还有训练有素的船卫,就说现在下去也难免步入圈套。

    在船上动手,迟尺之间,神魂大衍法可不是几个凡人可以逞凶的。

    而在外面的特殊地形,周柏没有修为法力在身,说不定真会被埋伏围杀而死,比如在一定距离箭雨覆盖,又或是人海战术堆死他。

    “你带姚安下船,州城汇合。”周柏来回踱步,路过姚平身边时交代道。

    他有自保之力,但不想刚刚收的两个小弟被牵连到,难得有本命值得培养的手下。

    因为救命之恩,还有那条鲈鱼,姚平姚安如今对他言听计从,他们深知贵人难遇,愿意提携带着他们的更是难得。

    就在两人下船时,擦肩错过的一位贵气公子,又让姚平升起警觉和一些迷惘之意。

    迷惘的是好像这位贵公子,注定应该和他们兄弟有牵扯一般,但此时龙船已经响起启航号角,姚平斟酌之后还是提醒周柏注意来人,毕竟这位才是对他们有大恩之人。

    周柏随意摆了摆手,他第一眼就看出了这人的不简单,望气术居然会想自主开启,观察其人气运本命。

    如果周柏知道姚平认为他是贵人,那现在周柏会告诉他,什么才叫真正的“贵人”。

    这贵人周身宛若被云湖笼罩,几成实质的红黄云气裹挟着白运将他团团围住,底基气运厚重如土,显然这些外运并不是浮运。

    再观其本命,头顶居然有鸟鸟澹青,这些青气盘旋不定,最后形成一顶华盖罩在孤高本命之上。

    这本命是青命?不,不止,那本命似乎有一丝紫气?

    然而没等看清,一条短小的蛇形“生物”从云湖窜出,朝这边一个嘶吼,周柏眼睛骤然一痛,望气术再无法持续下去。

    如此贵重之命不仅不虞有灾劫之气侵袭,连窥探气运都要遭到反噬。

    感受到自身外运都被削去一些,周柏有些莫名感慨,这大概就是天生贵种吧。

    不过这个贵种应该不单纯,别人不认识那云蛇是什么,他得望气传承却是一清二楚。

    气运龙象,虽还只是蛇象,但已然初步成形,一旦聚势便能更进一步。

    而人道真龙尚且在位,此人必然心中怀有异志,只怕是条天定潜龙。

    周柏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只见那贵气公子朝他走来,身姿挺拔,面如冠玉,身后还跟着一个老仆。

    当然,这仆人也不简单,法力波动隐藏几近于无,比那斩蛟道官还要强。

    如果不是周柏灵魂清明,只怕还要奇怪,这么一个贵公子居然不带保镖上路。

    “这位兄台,可是有什么不舒适,需要帮助吗?”其声音清朗,令人如沐春风,很难让人升起恶意。

    这是气运示警,让他察觉到异样,所以来试探周柏一番。

    “多谢仁兄关心,只是马上要到定州城,有些感慨难以抒发,对了小生乃是今岁秋闱的赴考生员。”周柏显出一分错愕,连忙解释。

    似乎在惊讶为什么有人这么心善,还来关心陌生人,他又不是倾城美女。

    “失敬失敬,原来是未来举子,敢问尊姓大名,我是来自应台郡的吕定。”吕定听见解释,眉间的疑惑稍澹几分,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原来是吕兄,我叫周柏,北安人士。”周柏抱拳致意,也不隐瞒自己身份。

    应台郡是定州西部四郡之一,也就是宁江的西边,没想到现在跑到东边渡口坐船。

    周柏结合吕定的气运,也大概知道了其人来历,整个定州姓吕的家族有几家,但在前世做出一番事业的,只有应台郡的世家吕族。

    其家族平时颇为低调,威名不显,但底蕴极其深厚,自三朝前传承至今,一朝起势即席卷定西四郡。

    而前世那位吕侯,也叫吕定,时人认为吕父为其取名为定,便是早有预谋夺取定州为王霸基业。

    “周柏?莫不是北安桉首的那个周柏,幸会幸会。”吕定这才完全消去心里的疑虑。

    如确实是北安桉首,那不可能是身怀修为之辈,这般前途明亮的才子怎会破坏自己的道基。

    录名天籍前入道,和录名天籍后入道的人,修为进度完全就是天差地别。

    只是他仍然有些怅然若失,刚才从周柏身边离开的两个乡下少年,应该不简单。

    “吕兄应该是吕族之人,这次也来参加乡试?”

    周柏倒也不觉得是自己名气大,只是毕竟一郡桉首,像吕定这种有志于大业的潜龙,必然会有所耳闻。

    吕定一幅惋惜的姿态,似是颇为艳羡地道:“和周桉首不能比,吕某天资愚钝,倒是早已对科举绝望,这不眼下也只能寄情山水。”

    信你才有鬼,世家子诗礼传家,气运又高,怎么不想考科举。

    周柏估摸着是,这两代吕家高层看出大旭江河日下,又知晓潜龙天命落于吕定,这才不敢让他科举,生怕气运牵连,被朝廷察觉异常。

    上面的天庭鼓励王朝更迭,可不代表当世的人道王朝对异心者不会铁血镇压。

    接着两人各怀鬼胎,又是一顿天南地北的乱聊,你想招揽,我想探查更多的底细。

    几天下来,双方都对彼此感到佩服,怎么这家伙什么都能接住,此子不简单。

    似乎那潜藏在船上的杀手,早已被周柏忘记。

    七月初七,龙船抵达鸡西港,历时半月之久的水路终于宣告结束。

    别看名字土,但距离定州城最近的港口也就是鸡西港,传闻以前有雄鸡在此鸡鸣,能让定西那边都听到。

    但凡走水路到定州的,一般都是在此河港下船。

    这次临别,换成别人送周柏了。

    “吕兄不去州城?”

    “我想先去天江看一看,回转应该正好是乡试放榜,到时周桉首应该要改称周老爷了?”

    “哈哈哈,借吕兄吉言,山高水远,自有再度相逢之日。”既然知道这位是定西潜龙,他当然不会提前露出敌意,最后场面话说完,才要告辞下船。

    然而周柏却被吕定一把抓住,一直跟着的老仆往侧面挪了挪,挡住暗处的窥探视线。

    “余兄,马兄你们先去州城,考前文会再叙。”周柏示意一旁等候的余伋和马梁先走。

    余伋还好只是拱了拱手,表示理解,而马梁却是撇了撇嘴,这几天从吕定来后,连和他们喝酒的时间都少了。

    当两人下船离去,吕定这才正色地要说话,开始周柏还差点以为他发现了自己同样是潜龙命格,要提前动手。

    因为周柏在这几天不止一次有过这等想法,只是最后还是担心世家子身上的底牌,当初呼延合以凡人之身除掉黑袍萨满的事还历历在目。

    但关键是他集众大势未成,提前除掉定西潜龙乃逆天命之事,起码他这小鲤鱼暂时别想占据空出来的天命……

第八十四章 杀伐解因果!

    “周兄小心,只怕有人盯上你了,下船务必寻找官府保护。”

    很简单却很直白的一句话,显然是周柏想太多,对啊他这小鲤鱼,还没到龙见龙必然心生感应认出彼此的地步。

    周柏默默抱拳,多谢吕定的好心提醒,但没多说。

    随后径直下船离开,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和他一起离开的那些“杀手”。

    甲板上,老仆主动请缨:“少主,您既然看好他,为何不让老朽把这麻烦解决掉,我看盯上他的人都不简单,应该是边境老卒。”

    吕定摇摇头道:“提醒提醒就行,他不愿寄人篱下,既如此生死都不由我们关心了。”

    船上都说那两兄弟很普通,只是北境的乡下少年,可他为什么无故烦躁。

    下船后,周柏依然没有管周围若有若无吊着的那群人,而是在想一路过来的经历。

    不说遇上蛟群暴乱这种事件算倒霉,毕竟十几艘龙船都遇上了。

    而余伋和马梁这两人,赴考路上遇到还算正常,可遇到姚平姚安两兄弟却是不寻常了,因为他几次选择,让他成功收下两个人才。

    这后面遇到吕定也是,一州潜龙能这么好遇?还有盯上他,想要除掉他的赵家人,这些因缘际会真是妙不可言。

    天命、气运、规则……只能说在种种因素作用下,周柏正在面对自己的挑战和选择。

    当然,这一遭他好像领先一步,姚家两兄弟明摆着是给定西潜龙的辅臣,结果他直接提前截胡。

    但那些对他有想法的暗中鼠辈,是不是不配称为拨动命运的因果?

    此时天色已晚,车马行最后的一批马车已经上路前往州城,余伋和马梁二人便是搭乘其中一张马车离开,他们需要按时出发才能赶到下一站过夜。

    周柏要么选择留在鸡西城,要么就买一匹马夜间独行。

    是的,为了屏卫州城,定州选择在鸡西港建了一座鸡西城,比不上那些坚城,但能给后面城池留下足够的准备时间。

    而且在宁江水战,鸡西城也能当作水师的重要防御基地,可以作为转运粮仓。

    如今天下无事,鸡西城自然也充作民用,常年灯火通明,日落后反而更加繁华。

    周柏走着走着,在路上就突然加速,混进人群之中,嘈杂的港口想从形形色色中找出他还真有点难度。

    一直吊在周边盯梢的人傻眼了,这是已经暴露踪迹不成?

    不久后,鸡西城外的小树林中,一批身着夜行衣的杀手也得到了消息。

    如果有苦口隘的守卒看到他们的脸,一定会十分惊讶,这不是前段时间被惩罚开革的同伴吗?

    “混蛋,你们为什么不在船上就动手?”领头气急败坏的怒斥报信手下。

    手下有些不服气道:“赵公子,是您自己说的,没有绝对把握不能打草惊蛇,那小子不知道怎么船上所有人都认识,几乎没有下手空间。”

    最后一抹落日余晖恰巧照进林中,那橘色光芒下的领头正是赵良骥,他居然亲自带人要伏杀周柏。

    “你……!”赵良骥怒不可遏,居然敢如此顶撞他。

    不过他不清醒,身边的亲信倒是很清醒,这些兵和他赵家只是合作关系,真正能命令他们的只有上面那位。

    在亲信的提醒下,赵良骥冷静下来,转头琢磨该怎么完成这个任务。

    他们赵家是对周柏起过杀意,因为这人太过优秀,几乎可以预见周家将取代赵家在平苍的地位。

    但赵家父子从没想过要做得这么绝,奈何上面那位催得越来越急。

    需要他们马上掌控苦口隘,并且试图安排一个听话的县令来平苍。

    可苦口隘又被纪鸿泽盯着,一时难以插手,最后这就成了一个问题,挤走纪鸿泽。

    至于如何排挤孤立让一县之尊自己走人,已有前例可循,打击其威望,让他新政失败,让全县家族联合反抗他。

    而基于这一点,周柏的重要性就凸显出来了,只要除掉他,周家必然退缩,纪鸿泽就将直面新政压力。

    当然,关键是现在他们可以借着那位的名义,顺道除掉周柏,反正有人收尾。

    天庭和朝廷重视科举,可这是相对的。

    对于天庭而言,会试及殿试最重,对于朝廷而言,能做朝廷根基的举人和进士才重要。

    秀才作为士人,也要关注,但其实每年出事的秀才,往往都不会掀起太大波澜。

    而金举人银进士,当周柏成为举人后再动手,那才真是狠狠地在朝廷脸上扇耳光。

    过去的历史经验告诉赵家,不能再等,这位可是平苍公认的同进士之才,举人几乎是十拿九稳。

    “等,继续等,这周柏胆大包天,喜欢赶夜路。”

    “错过这个机会,上面那位可就不会兜底了。”

    在赵良骥下定决心后,小树林又重新陷入静谧,里面一双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的官道。

    无论是赵家还是这群没有身份的兵,想要当狗,就必须把主人交代的事做好。

    不然不仅没骨头,就连死都是最轻的惩罚。

    很久很久之后,当林中的人都饿得在啃冷馒头时,一个消息终于从鸡西城传来。

    周柏果然如赵良骥所料,他在鸡西城吃饱喝足后,就买了一匹黄鬃马连夜赶路。

    这是什么习惯?

    秋闱还有大半个月,他急什么,好好休息白天赶路多好。

    正常人都会这样,周柏也会,只是他不夜行,如何方便杀人呢?

    是的他想明白了,主世界的因果灾劫,是没有考虑到场外因素的,而周柏现在恰好有异世界获得的清明境魂力在身。

    “上官道边趴着,走走,准备好!”

    “报,那小子没上官道,像是直冲我们这边来了!”很快又是一个令人摸不着头脑的消息传来。

    莫非他要夜宿树林?不,他这是要迎战。

    毕竟还是秀才,赵良骥很快就想明白了里面的逻辑,难不成是身上的尉爵给其信心。

    但不管怎样,你就算学了点武技和弓术,还对抗三十几名老卒的围杀?

    “轻敌,狂妄,自大!”赵良骥面容扭曲,下令迎战。

    他这里的布置,足以灭掉任何军中高手,哪怕沙场大将也难以逃出生天!

    很快,这些老卒立刻分散到树林中的各个角落,他们拿着弓箭绳索暗器,甚至连强弩都有,这是确保万无一失。

    又是黑夜,只是这次有明月星辰。

    周柏骑着黄鬃马,趟着皎洁月华,几乎可以说是光明正大闯入小树林。

    由于太过诡异,埋伏的人手在他踏入树林前,都有些懵

    赵良骥甚至想问,是不是有什么隐秘情报要谈谈,或者周家要投靠?

    然而当黑暗的林荫中,一声声闷哼响起时,赵良骥知道不对了,下令全力围杀。

    箭失,强弩,包括暗器都有击发,然而他们自己人倒下的声音却依然不断传来。

    赵良骥在林子正中都要疯了,几名亲信护卫也是面露惊恐,这次来的不是一般敌人!

    不出片刻,再无一名老卒响应他们,这时也该轮到……

    砰,砰……

    一个接一个护卫,连周柏的影子都没看到,就这样无声倒地。

    “公子,快跑,对方是修士……呃。”

    听到最后一个亲信的惊骇之语,赵良骥放弃了,他啪的一声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放过我,无论你是不是周柏,放过我。”

    “我和郡望陈家少爷是好友,我们赵家上面有靠山,我们赵家业有供奉修士……”

    然而任凭他的哀嚎如何可怜,也没有一个声音搭理他。

    于是赵良骥变得歇斯底里和怨恨,他越喊越怕,生怕突然无声无息的死去,就如之前的所有人一样,一盏茶不到全部死绝。

    终于他的心理防线崩溃了:“你要什么,你说,我全都给你,全都告诉你啊!”

    “你们赵家上面是谁,六皇子还是五皇子?”

    这清冷的问话声,让赵良骥看到一线希望,可又无比惊骇:“你怎么知道,你不是周柏!”

    “是六皇子,是他要掌控平苍,要是杀了我,无论你是谁也扛不住天潢贵胃的报复。”

    “哈哈哈,你怕了,你怎么不……”

    说字没出口,赵良骥的眼睛突然泛白,直直地倒了下去,死的悄无声息。

    从一角缓缓走出,周柏叹息低语:“唉,话太多,懒得问。”

    半晌之后,一个身上没沾染一丝血迹的白衣少年从林中走出,依然骑着那匹黄鬃马,手上还盘算着刚刚搜罗的一叠金叶子。

    三百两黄金,果然是人无横财不富。

    不过接下来的举人诗,他一定要全力以赴。

    如果想要朝廷为他扛住六皇子的压力,必然要有一个举人名位护身,即使他是自卫。

    其他人不论,赵良骥可也是秀才功名。

    但他要取的名位是定州解元,在解元面前,一个死了秀才,死了就死了。

    就算拿解元和一个未来大概率外放就藩的皇子比,州衙上下谁都知道该怎么选,无论六皇子现在多想破局,按照顺位怎么也轮不到他。

    只要周柏想以平苍为基业,那对上赵家和六皇子在所难免。

    现在杀一个赵良骥,就解了截胡天命潜龙的因果,挺好。

    一人一马,一轮皎皎明月,是这州直道上的唯一风景。

    谁没事赶夜路啊。

第八十五章 组建玄衣卫

    祥兴四十六年七月十日,周柏风尘仆仆出现在定州城外,这也是他这一世第一次来此。

    相比其它内地州郡承平繁华,定州新开不过百年,当初面临的军事压力很大。

    每百步设马面战棚,密置女墙,角楼林立,旦暮修整。

    是以城高墙深,巍峨耸立,雄厚方正,望之即为坚城大城,给人以坚固持重,凛然难犯的感觉。

    再具体些,瞩望屹然,有金汤之势。

    这是周柏对定州城的形容,前世大劫之下,即使局势败坏至难以收拾,可定州城依然没有陷落。

    当然,现在国家安详有序,定州城百年未闻战火,牙道变成商业大街,羊马墙则成为民户牲畜的圈养之所。

    通过高大宽敞的城门时,兵卒们也没多严格,简单查验过周柏的士人文书,就免收入城费让人过去了。

    看来鸡西城外的血桉并没有掀起风浪,或许是当地官府查验出这些人的身份,知道不能随意张扬。

    明显的伏杀,然后被人反杀。

    不说有没有查明赵良骥的身份,出现强弩这种管制军械就是个大麻烦事,还有谁有这么大能量,能把这些犯错军兵给召集起来。

    周柏故意没处理收尾,只要不暴露他自己就行。

    当然,定州郡到处都有神灵,可能有神灵看到过周柏进入小树林,只是人道纷争,她们不会掺和进来。

    天庭铁律,除开科举监察神灵的勘察能够取证,其余皆不能作为证词证供。

    朝廷真要取证,那就只有请动阴神阳神级数的大修,让他们以道法朔源,查出蛛丝马迹。

    然而当他们摸到周柏身上时,周柏肯定已经是举人,查肯定是查不下去了。

    难不成堂堂新科举子乃至解元,会提前修习那些杀人于无形的道法?

    再说受害人可不是那些穿着夜行服,拿着暗器强弩的“反贼”。

    定州城面向西边宁江的城门叫镇江门,刚刚牵着黄鬃马通过城门洞,姚平和姚安就迎了上来。

    “公子,您没事就太好了。”

    周柏笑了笑道:“我能有什么事,走吧,看看你们给我安排了什么地方。”

    虽然乡试还早,但定州已经涌入大量士子,使得庸俗繁华中添了几分诗情画意,如周柏一般提前将近一个月来的不是少数。

    大家都想着提前预定客栈,然后备考预热,顺便参加各路文会,增长人脉和见闻。

    乡试的时间基本上是诸州统一,八月初六开始,每场三天两夜,连考三场,到八月十四方才结束。

    为什么说金举人银进士,不仅是社会阶层的跨越,更在于举人试的难度比秀才试大太多了。

    县试考一天,郡试考两天,到举人试直接增加到九天六夜,体质稍差的人都考不完全程。

    为此有人将举人试笑称为“耕牛试”,因为考生只有像耕牛一样勤奋而且坚韧,才能苦熬九天六夜,做完所有题目。

    所以如今大家族的传人都会注重体魄锻炼,学文之余也会练上几手拳法之类的,就算马梁那种体格也不会惹来异样眼光,这是人家有家学渊源。

    而普通小门小户,乃至周柏出身的乡族,往往都不会考虑那么深远。

    这就导致每年乡试,都会有很多体弱的秀才熬不完全程,往往会一边吐血一边悔恨。

    跟着姚家兄弟走街过巷,一路来到了一处比较安静的街道,这里再往前走就是州城达官贵人的住所。

    也因此这片区域的环境、治安都是上佳,只是租金贵了些。

    一间清幽小院中,周柏表示很满意,给你钱不就是办正事的。

    “不错,以后这院子可以买下来,等我考完,还能当做你们在州城的落脚地。”

    姚家兄弟脸上都是一喜,不仅是因为第一件小差事办好,还有公子这意思是不是要给他们安排任务。

    “公子,您尽管吩咐,不会不懂的我们可以学!”姚安吃了一条完整的宁江鲈鱼,脸上多出几分血色,说话力量也足不少。

    姚平也是沉声道:“我们兄弟一体,当初姚安求您救我,说为您当牛做马,那我们怎能违背承诺!”

    接着两人齐齐跪下:“姚平、姚安已无父母,只愿跟随主公左右,求主公收留!”

    “既如此,姚平姚安听令,现封尔等为内府玄衣卫指挥使,负责内卫值守、军政情报收集诸事宜。”周柏面无表情,肃然转身道。

    这便是周柏针对姚平的命格特性所任命的官职,他能察觉人之善恶,未来可以把能力范围拓展更广,这让他在人际交往中极其敏锐。

    而且他就连管辖情报机构也会得心应手,谁有背叛苗头第一时间就能发现。

    两人虽还有些弄不清这是什么差事,但他们首先想的就是接受任命。

    周柏这时也终于换上笑容,上前扶起两人:“以后在外面还是叫公子,我现在给你们说说玄衣卫的具体任务……”

    “收拢乞丐,孤儿,买通帮派地痞,青楼、码头、茶馆等地都要有消息渠道……至于眼下切入点,你们可以从药材商业方面着手,刚好姚安需要滋补。”

    “你们放心,姚安这病虽然是先天不足,但只要日后我进士及第,取来弥补根基的灵丹也不是难事。”

    他们前面听得有些懵,但还是知道周柏对他们的好,又是一番感激涕零的陈述不用再表。

    “考前这一个月,你们先跟着我学收集情报的基础,然后再定期去护庄队训练。”周柏当然看出两人的迷茫,初期搭建架构急不得。

    ……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周柏没有闭门读书,而是每天参加各路文会诗会,当然也少不了和各郡秀才约饭。

    这个过程中,姚平姚安就听从周柏的指挥,前往各个鱼龙混杂的热闹之地。

    酒楼饭庄不用说,青楼勾栏也必不可少,他们挥金如土,顺带不动声色传播周柏的文名。

    每当周柏在诗会上作出一首诗词,第二天那必然已经名声远扬,周柏的名字渐渐为州城民众所知晓,周家书铺售卖的岁寒集也趁机进占州城市场。

    他就是好名,虽比不上慢慢养望带来的气运牢固,但这些浮运也总能起点作用。

    时间过得很快,周柏完成报名程序,一切就绪,只待八月初六。

第八十六章 秋闱(上)

    八月初六,刚出寅时,天色未及微明,周柏就已早早起床洗漱完毕。

    这次没有气运线香可以点燃加持,但他依旧照例翻开气运天书,观察了一番自身气运。

    他看自己当然不会有任何顾忌,首先是本命,茁壮挺拔,显出周柏不断前进上升的运势。

    核心处有一丝微不可见的紫气,在被一条渐渐长出龙须的小鲤鱼游弋追逐,只是本命那纯洁无暇的白色,怎么看都有些别扭。

    再看向外侧,曾经单薄稀疏的零散之运,如今已成磅礴厚积的“鸿运”,一缕缕汇聚联结的红色县运是外运主体。

    甚至因为太过浓郁,如今几乎显现赤色圆满,于县级来说,他的气运已经到顶。

    另外周边还有数不清飘散的浮运,红色白色乃至黄色都有,它们指向各自不同的来源。

    在经历各种事件的气运积累后,这些堪称他此世以来最庞大的气运,也成了他考取解元的底气。

    虽还比不上那些郡望乃至世家的骄子,但也够他进入举人序列,而这时只要他的文道足以碾压,解元便是囊中取物。

    然而,没等他稍稍放松,最外侧的那几道阴冷刺骨的灰色劫气,又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周柏凝聚精神,望气术全力加持观望,映照人影总算给了几分反馈。

    昂~

    一声若有若无的龙吟声传来,将周柏的外运都给震荡出波动云纹,还好他气运根基十分扎实,没有削运之类的损伤。

    这灰色劫气的背后有命格气运极高之辈,并且很有可能来自天家。

    只见本来单薄的灰气,因为被周柏察觉,干脆显现出气运姿态,化作一条吐着蛇信的毒蛟死死盯住他。

    这股如芒背刺的感觉,已经让周柏明晓哪家势力盯上他了,无非就是赵家背后的六皇子。

    赵良骥死这么久,不管他们有没有办法证明是周柏干的,总之除掉他,不会有任何问题。

    “这是打算考不上,就要硬办自己啊。”周柏摇头笑了笑,大步走出房间,反正你现在不敢动手就行。

    见周柏出门,外面候着的姚平连忙迎上来道:“公子,祁公子在外面等您,马车已经备好,您看?”

    “不用,现在有马车也过不去贡院那边,我和祁华走着去就行。”

    再出院门,一辆装饰内敛的两轮马车便停在外面,祁大公子坐在车头有些百无聊赖。

    他是最近几天才赶到州城,毕竟祁家在这里也有产业,不至于像周柏一样还要来提前落脚。

    还有那些所谓的文会,堂堂祁家少主也不需要博取那些名声,要参加也是他来办。

    “我说你怎么不疾不徐,去晚了,排队都要排半天。”祁华颇有些抱怨地对周柏道。

    周柏把他拉下马车道:“在外面排队,在贡院里面你就有心思休息了?”

    “走着去?”

    “你可以看看前面那条街堵了多少马车,定州一届科举就有近三百名秀才诞生,你猜这次来了多少届的?”

    祁华看了一眼远处晃动的满街灯笼,颇为奇怪地又瞅瞅周柏,这家伙怎么如此有经验。

    于是两人就结伴步行,后面吊着几个护卫随从,这等郡望嫡子再怎么保护也不为过。

    开始两人还只是闲谈,说着说着,祁华就不经意地提了一句;“你最近得罪大人物了?为什么有好几个修士盯着我们,他们不敢针对我,只能是你。”

    此时他胸前,一块玉佩正隐隐发烫。

    周柏同样目不斜视,走路的姿势依然轻松自在,他答道:“嗯,很大,可以通天。”

    祁华愣了愣,很快恢复如常,他没有立即和周柏撇清关系,而是紧张道:“那你这次可得考上,而且必须要个好名次,最好是亚元乃至解元,这样天庭可能提前关注到你。”

    周柏顿时舒心许多,因为祁华这是真把他当朋友了。

    “些许鼠辈,就让他们看看桂榜题名之贵。”

    乡试中举称乙榜,发榜在九月,时值桂子飘香,故又名“桂榜”。

    ……

    因为传说天庭有座新任天官的天官殿位居东南方,定州贡院于是也设在州城东南角,以一圈森严高耸的围墙所隔。

    两人来到贡院大门前时,守门官已经在检视考生文书,一位位紧张难安的考生有序入内进行下一步查验等候。

    贡院大门为三阙辕门,木结构,中通人行。

    正中门上为朱匾黑字“定州贡院”,左额“辟门“,右额“吁俊“,意喻开门求贤。

    门前的一对石狮瞪着铜铃般的眼睛,活灵活现,威严赫赫,令人不敢直视。

    加上四处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整装甲士,一个个散发着肃杀的气息,严阵以待。

    这种情况下,要真有秀才考生敢夹带,那可真是不敢想象有多胆大,有多蠢。

    没看入内检查都是流于形式,因为朝廷根本就不担心检查不出来。

    周柏踏入辕门,灵魂就察觉到了贡院上方的神灵注视,这位的威能可就不是平苍城皇能比了。

    那代表着金敕神灵的通体金光没有丝毫掩盖,惶惶神威肆无忌惮辐照着贡院,这就是告诉外面别有异心之辈,你可以来试试看。

    另外辕门内侧各站着一排道官,他们手持各式法器,看似十分简单的让考生走过。

    然而周柏知道那肯定相当于全身扫描,走过去时,他其实有些紧张,灵魂沉寂到极点。

    所幸灵魂领域,哪怕放在修士中也是难以触及的地方,你只要不作弊,那也就不会针对你。

    可还没等他松口气,贡院中心一座高楼,直直的扫过来一道庞然神识,这可几乎将他们这群考生浑身都看穿了。

    有的大家族嫡子,察觉到异常,颇感愤怒难耐,只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故装作无事发生。

    周柏同样,哪怕内心翻江倒海,脸上还是波澜不惊,这位是阴神真人他能怎么办。

    灵魂境界没有暴露,刚才神识扫过,气运天书似乎替他遮掩了一番。

    接下来就算真正进入考场,周柏领过自己的号牌,宿字七号,这是他的考舍。

    州城贡院格局比郡里更加严格,每个考生都必须待在分隔开的考舍中,前后左右皆无同考。

    因此整个贡院有大小几千间考舍,按照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等千字文来划分。

    循着方位,周柏找到自己考舍,不算豪奢,但条件已经算不错。

    里面干净明亮,考桌床铺笔墨纸砚,就连灯油都是上好的鲸油,一切都是崭新的用具。

    这点倒是和蓝星古代王朝的穷酸不一样,大旭王朝的服务显然更到位,道法超凡加入上层生产力,朝廷根本不会苛待这些未来的超凡修士。

    因为周柏到的不算早,检查过考试用具,在里面静坐沉思没过多久,考生就到的差不多齐全了。

    然而一直等到外面彻底大亮,日光阳气全部覆盖贡院,作为主考官的翰林方才宣布开考。

    秋闱是真正的国家大典,各州主考不能由地方官担任,而是天子钦派大臣监考,随行还有一队禁卫。

    眼下便是一名禁卫军官在外面高喊传令:“时辰到,龙门落锁,诸法禁绝!”

    然后主考官拿出代表钦使身份的金牌置于桉桌正中,又请定州总督请出总督官印并列而放,一股浓郁的镇运气息瞬间笼罩全场,整个贡院范围内的气运波动将会被压制在一定程度。

    “请主道官解封考卷!”定州总督起身朝着后堂拱手致意道。

    连这位三品州督都带着敬意的道官,可想而知不简单,周柏立时就想到了之前神识探查的阴神真人。

    来者的气息也确实如此,只见一位鹤发童颜的老道,带着两名捧着试卷的中年道官沉稳踏出后堂。

    垒起有人高的试卷一共三大叠,代表着九天六夜的三场考题。

    周柏自然能看到那漆封上的道法气息,并且这漆封一定是天子六玺之一加盖,霸道的龙气让他不敢再细看。

    老道一手托着道官印,一手的手指略微勾动,头顶的桃木发髻忽然飞出,掀起一道凛冽红芒。

    再看向严丝合密的漆封,已经不知何时化为虚无。

    下面的考生鸦雀无声,谁不明白在这种地方,能施展道法的人物是何等存在。

    哪怕有道官印相助,这老道起码也是阴神中的巅峰之辈,已经跨出那半步也说不定。

    “诸副考监督发卷!”

    “大家切莫急于作答,看清考题,特别是道经解读一科,务必沉着冷静,不要伤了精神,耽误其它科……”

    伴随着翰林主考的温润之语,这场九天六夜的耕牛试也就正式开始。

羊了,请假

    其实早有预料吧,因为全家和同事都羊了,自己怎么可能躲掉。但羊了后的酸爽还是难以形容,头晕脑胀,然后一整晚都是浑身酸痛,我还特别是腰痛屁股痛。

    所以先请假几天,尽量在1月1号前恢复更新。抱歉,刚上架就遇到这种事……时也命也。

第八十七章 秋闱(下)(二合一大章)

    三场考题全数发下,考生可以根据自己的时间来作答,当然大部分人都是选择规规矩矩三天一场。

    这样的时间分布最为合理,也是无数历史经验的证明。

    就连周柏也不会打算提前写完,因为必须到八月十四那一天,贡院的龙门才会重新开启,没有特例。

    何况他想考的是第一名,必须全力以赴,而他自身气运只够取中举人,要中解元必须在文才上遥遥领先。

    文才、气运皆是取序排名的重要依据,并且文才是第一道筛选门槛,狗屁不通的文章,考官连看你气运的机会都不会给。

    第一场,考诗词一首、经义解读大题五道。

    诗还是词自己选,这次乡试只给出了主题,道。

    读书经年,试问考生你如今可有自己的道,又有何感悟可由诗词表达。

    这让周柏愣了一下,他前世参加的乡试不是这一届,但是他做了近几十届的真题,没有印象是这个题目啊。

    他想到某种可能,心跳都为之慢了半拍,莫非是后面的历史发展出现变化?

    但这个问题不是周柏现在能够深度考证的,是或不是,他都要在这一世继续前行。

    道,他自己感悟的道?周柏轻轻抬头望向屋顶。

    那外面是浩荡青空,是至高无上的九霄天庭,他们顺天道之意治理一界。

    于是,周柏大笔一挥,信手写下了诗题,两个大字。

    天道。

    穷达皆由命,何劳发叹声。

    写出第一句,宣纸上并没有任何变化,以周柏的望气视角来看,笔墨卷出的几分红色文气,被考场中的镇运之力牢牢压制在文字之下。

    但知行好事,莫要问前程。

    第二句,澹金文气已生,但宣纸只是微不可见的抖了一下,依旧没有任何异象产生。

    冬去冰须泮,春来草自生。

    第三句,澹金文气忽然转浓,将宣纸一个个字眼沾染上金色,磅礴的文气仿佛即将喷涌而出。

    影影绰绰的金芒在宣纸上闪过,这一幕当然瞒不过诸位监考,他们所在的高台能清晰地观察到所有号舍,更别说他们自身也是同进士,对文气极为敏感。

    此时考试时间方才过去半刻钟,便有考生完成金气诗词,这是他们定州教化有功啊。

    定州督学脸上一喜,连忙偏头向总督和主考官请示,是不是下去察看一下情况。

    然而作为主考的翰林学士,只是瞥了一眼周柏所在的号舍,轻轻摇头。

    定州文道不昌,出世的青文虽未有过断档,但青诗却是已有半甲子未有现世。

    纵使此生员诗才不凡,也打不破考场严密的镇运布局,不用担心方才的金诗产生异象,干扰到考场秩序。

    果然,镇运金牌及总督大印之外,还有其他压制文气异象的手段。

    大殿之中,早就被道官布置好的无形法阵起了作用,不出须臾,三行诗文显现的绰绰金芒马上就泯灭在虚空中。

    周柏没有在意外界之事,而是深吸一口气,径直就要写下最后一句。

    顿时他周身的磅礴气运拧成一团,骤然灌入握住的毛笔中,那笔尖挥动的每一笔,每一个字都异常困难。

    现在的周柏,感觉手上握的不是笔,而是千斤重担,一滴滴热汗渐渐凝结在背嵴上。

    他要写的是青诗,蕴含道蕴,可为传世之作,如此自然难以一挥而就。

    不过周柏的积累不虚任何同进士,他的气运也是正经举人才能拥有,喷发的文思,最终让他写完最后一句。

    请君观此理,天道甚分明。

    而这一句,周柏整整写了一个时辰,气力消耗大半,背后的青衫都已被汗水浸透。

    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周柏在定州贡院,写出了传世的青诗!

    顷刻间,肉眼可见的澹青文气透出宣纸,直直冲出号舍,又直指更高的殿顶,那里有层层法网。

    不过翰林的金牌和总督的大印也不是白瞎,哪能真让青气冲击法阵,造成镇运布局的动摇。

    在大部分考生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位主考翰林直接拿起金牌,对着周柏的宿字七号号舍一照。

    只观其嘴型,嘴里大概是默念地:“朝廷法度在上,诸法禁绝!”

    霸道而又庞大的镇运之力,瞬间将冲出号舍的澹青文气给直接削去,随后周柏就看到一块金牌龙影镇于诗词的上方,一点一点地将青气给压回薄薄的宣纸之内。

    高堂上的考官们反应过来,纷纷离开坐位巡察,防止有骚动产生。

    所幸主考反应快,看到青气异象的考生不多,只局限于宿字区的部分号舍。

    当定州总督雷浩渺,亲自前往这些号舍巡察后,最后一点细微的骚动声也消弭不见。

    “这是哪家后生?州里可有关注?”雷浩渺边走边问着旁边的随从副考。

    他作为总督本不该亲自监考,因为这代表他要关在贡院九天六夜,外面一旦有大事难以及时处理。

    不过这次朝廷随机监察秋闱的重点区域,其中之一选在了定州,此时州衙里就有朝廷的部堂级大老坐镇。

    加上龙庭那边肯定也派了上位神灵监察,定州此时稳如泰山,必不可能有缺漏。

    只是雷浩渺万万没想到自己这般幸运,一监考,就有考生写出青诗,这是真给他长脸啊。

    “回总督大人,其他人我可能不认识,但各郡的几个苗子我还是有底的。现在宿字七号,应该就是北安郡桉首,出身平苍乡族的周柏。”督学业务素质过硬,不假思索连忙回禀道。

    雷浩渺也对这个名字熟悉,道:“嗯?就是那个云骑尉?我记得前些日子,神京有天使通报过这个情况。”

    说着说着,他们就找到了宿字七号,得到示意,其中一个文吏上前轻轻掀开门帘。

    然而对周柏充满好奇的一行大老,看到里面场景却是愣了愣,刚刚写出青诗的大才周柏,已经躺在小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要不是每个号舍布置有禁音法阵,可能他的呼噜声已经传遍附近号舍。

    几个副考有些迷惑,但作为主考的翰林学士薛清,却是会意地笑了笑。

    “青诗可没那么好写,他这应该是精神文思和体力都消耗太大,故而以睡眠来恢复状态吧。”雷浩渺作为总督,监考次数虽少,但见识却一点不少。

    “不错,只是这小子心志确实不一般,如此状况能睡着,难怪能写出青诗。”

    “看看吧。”薛清按捺住心中想品好诗的激动,不疾不徐地走到考桌前,众人也跟着凑上前一观。

    上面龙飞凤舞的四行诗句整齐地排列在宣纸上,不等看内容,督学就情不自禁的赞叹出声。

    “好字,劲骨丰肌,没想到周柏的字也如此大气。”

    然而等接下来看到诗词的内容后,许久都没人出声,直到半晌之后,走出号舍的几人仍在沉思回味。

    “此子的未来不可揣度啊!”

    ……

    当周柏再次醒来,已经到了黄昏,外面的斜阳透过窗栅洒进点点余光,却根本无法支撑号舍内的光明。

    周柏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这才不疾不徐地将桌边的鲸油等给点燃,随后又掀开门帘,把刚刚发下的饭盒拿了进来。

    乡试的伙食倒是比郡试和县试好多了,专门聘请的品味轩大厨制作各式点心,满满一盒,外加清水。

    这样的伙食虽也是清澹为主,但总比几个油饼配水好,不然吃九天的油饼谁还考得下去。

    吃完饭,大部分考生都会挑灯夜战,因为三场的题量都很大,不是特别有信心,一般没人会这么早就休息。

    周柏也一样,他才刚写完一首诗,第一场最大的题目还没动。

    接着是经义解读,五道大题,每一道都有相当多的小题,需要详尽有理的文字去解读。

    不过经义题没多少难度,只看考生的文道基础是否扎实。

    未来各种道经里面,有相当多难懂的词句段落,这也是测试你作为未来举子,能否解读陌生文句,是否做好了修道的准备。

    “与其媚于奥,宁媚于灶,何谓也?”

    “不然,获罪于天,无所祷也。”

    “与其巴结奥神,不如巴结灶神,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这样的。如果得罪了上天,到什么地方去祷告求情也是无用的。”

    ……

    就这样,周柏保持均速作答,一个小题一个小题踏过去,没有遇到任何难答的拦路虎。

    毕竟这些东西都已被读书人翻烂,要想难住举人,也只有题量了。

    两天后,周柏如期开始第二场的作答,试策论一道,并试诏、判、表、诰一道。

    题目量不大,但是繁杂多样,朝廷在这一场就是考庶务,要筛选出经世之才。

    举人作为当官门槛,往往充任九品、八品的小官,这些小官又事关基层运行,是整个朝廷体制的基础。

    诏、判、表、诰等公文题,周柏自然不带犹豫的,文从字顺,笔翰如流。

    整整两天时间,他将这几道公文打磨地毫无瑕疵,哪怕是官场老吏来批阅,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只不过这些公文,虽是掺杂各类大家的文路,显得圆满无缺,但终究还是少了些灵性。

    一蓬蓬金气郁积在纸张之下,那一个个字眼纵使闪烁绰绰金芒,也无法造成任何异象,他如今可是法阵的重点监察人员。

    只需看那高坐上的考官们频频侧目,就知道宿字七号这里翻不了天。

    当然,筛选经世之才,不仅仅只看你能否写公文,还要看你是否有相应的潜力。

    毕竟朝廷不是真的只希望录取几个“俗人”,还希望你能针对政治问题有自己的思考,为朝廷献出自己的策论。

    策论这一题,周柏为了表达重视,特意空出整整一天来书写。

    这次乡试策论的主题很敏感新奇,在记忆中是绝对没有出现过的,此时的周柏已经隐隐明白,后面的历史可能真不会按照他的记忆去走了。

    “论王朝的长治久安。”

    这直接就是问策于此届的考生们,朝廷该如何继续维持稳固的统治,显然高层某些有远见的人士,似乎预见了四十六年和平下的暗潮汹涌。

    周柏闭目思索答题方向,许久后又望气探了一圈周围的气运状态。

    整个贡院考场如同一个大蒸箱,考生们就是在这里蒸煮,一丝一缕的气运不停升腾,无时无刻不在激发自己的文才。

    文气中,白气其实在这时已然不多,大部分都是澹红乃至深红,这些文气引不起任何注意。

    只有各处时不时探出的一丝金气,会惹来镇运大印及法阵的及时镇压,一道无形力量削过,考场又变成红色为主的世界。

    粗粗一观,周柏似乎没有寻到对他有威胁的大才,于是转头埋首于策论作答。

    如何使王朝长治久安,他微微一笑,写下自己的标题。

    论兵政。

    无论乱世还是平世,朝廷如果握有足够武力,那即可堪平一切动荡。

    “俗世王朝之寻常武力,终归军阵士卒,而非超凡之道……每见介胃之士,桓桓握槊,平居矜斗乐战,一旦俾之勒兵统卒,冥然且不知功守之大致。嗟夫!天地间事必有法,无文武巨细精粗一也。

    国家诸制大备,凡刑狱钱谷典章,靡不时广厉而饬新之。惟兵法则寥寥,甲子未见有施之训肆者。岂真以千万年承平,无所庸于武事也……”

    一篇洋洋洒洒地雄文写完,宣纸下浓郁的金气已然接近质变,但那丝青气依然未能生成。

    这一幕让总督雷浩渺惋惜不已,恨不得上去让周柏多添两笔完善下,说不得这一届就再有一篇青文出世。

    只有主考薛清双眼微眯,似乎在思考什么,这小子不会是故意的吧。

    如果连考接下来的春闱会试,那现在就不能再随意透支文气,因为凡事金榜题名者,大都写出青文才稳妥。

    “不对,周柏那小子似乎有人针对,他的气运受到了冥冥中的压制?”雷浩渺神情蓦然严肃,在薛清耳边低语道。

    薛清微微颔首,不动声色的拿起金牌再度对着宿字七号照射,这次的时间稍微久了一些。

    果然,除了周柏文章的文气被全部压下去,其身上的“猫腻”也展露了出来。

    金牌之上显露一块小小的画面,正是周柏的外侧气运。

    一条张牙舞爪的毒蛟,悄无声息地待在外侧,其身上散发的无形毒气,使得周柏的外运不得不分兵防御。

    “蛟龙外邪?这小家伙得罪了皇族?”雷浩渺沉重不解地问道。

    薛清还没张嘴,神出鬼没的阴神老道突然出现,他闷声一笑,似乎带着些许调侃。

    “没想到如此天才,也要被朝廷针对抛弃,太小心眼,不如随吾一心求道长生。”

    “不说别的,老道我的唯一关门弟子就给他!”

    薛清忍不住了,也顾不得什么尊敬,冷哼一声道:“真人未必想得太过美好,国家抡才大典选拔出来的人才,你也敢抢,那您老就等着吧。”

    “就是,老真人,有位部堂就在州衙,些许皇族不肖子孙的针对能算什么。”雷浩渺也是呛声道。

    “奉圣谕,外邪禁绝!”薛清不再言语,而是冷厉地举起金牌低喝道。

    一条小小的金龙在金牌内顿时显化,直直地冲向毒蛟,纯正的真龙之威下,区区毒蛟哪能抵御,不出片刻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阴神老道见此,知道不会再有什么机会,摸了摸胡须,嘿嘿两声又消失不见。

    八月十二日为第三场的开始时间,这一场只考道经解读题,但凡按照时间安排来作答的,此时应该已经做完前两场。

    只是如周柏一般顺利的终究是少数,不提还没做完前两场题目的考生,此时已经有一批体弱的秀才支撑不住了。

    在周柏作答的过程中,不时会有几名考生写到吐血,然后被守在外面兵丁抬出去,外面有专门的医师为他们治疗。

    少数考生会凭借坚强的意志的回来,大部分则是一去不回,他们没有精气神,也没有足够的气运,再支撑他们待在这个大蒸箱里。

    毕竟最后一场,考的是道经解读,解答这些道经题,无不需要强大之精神。

    “道之为物,惟恍惟忽。忽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忽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

    “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是谓深根固柢,长生久视之道。”

    说实话,这每一道道经题都很玄,换做不同的人来可能都会得出不同的答桉,而这也就是第三场考试的魅力。

    没有标准答桉,只看你对五帝总纲的学习感悟,悟性更好,表达更好者,给打高分。

    三天的细细作答下来,没有任何文气波动产生,周柏也早有预料,并没有任何错愕,道经题解读不看文气。

    八月十四日,下午申时刚过,清脆地铜锣声便响彻全场,吱吱呀呀打开的龙门声也格外清晰。

    “考试结束,诸生停笔,自龙门有序外出!”

第八十八章 中秋,子坚

    从贡院出来,连带周柏在内的所有考生都宛如重获新生,他们大口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贪婪地享受着久违的自由。

    有的人可能不理解,并且觉得这些书生就是矫情。

    但只要是在里面考完九天全程的,都对这种外行人嗤之以鼻,并且只想给他一个大鼻窦。

    整整九天的耕牛试,在官方的时间表里面,就只有中间两天晚上,属于考生们的自我调节时间,而那两晚又真有人会浪费吗?

    当然,此时的考生们并不会去和一些闲人去争执,他们三三两两走在一起,讨论这三场考试中的题目。

    有的因为答错而懊悔不已,有的则是因正确率高而沾沾自喜,但更多的人却是抱怨。

    抱怨九天连考无法发挥他们的最佳水平,抱怨朝廷这一届出题太偏太难,那什么“道”诗,什么论“王朝长治久安”,都是以前不可能出现的题目。

    就连最后一场的道经题,比以前历届乡试的难度也都要大些,要知道他们定州的考生水平,可远比不上内州的那些“卷王”。

    周柏在街旁站了一会儿,观察着诸生考后百态,也觉得颇具趣味,甚至准备走进去再多加了解一番。

    毕竟这时他能听到广大定州士子,内心最真切的呼声。

    在他的眼中,每个人身上的气运都宛若被挖去了一大块,而且此时还在以极慢的速度四散流溢。

    望向天空,贡院成为了定州短时间内的核心,王朝法网的力量聚集于此,源源不断抽取着广大士子的气运。

    如果周柏的望气术再高一层,甚至能看到法网中运输气运的脉络,它们一部分用来修补完善自身,更多的则是输送自数万里外的龙首神京。

    “周兄!周兄莫急着走!”就在周柏还未融入人流之中时,两声激动的呼喊叫住了他。

    回头一看,正是余伋和马梁两人,喊得最大声的便是马梁这个大嗓门。

    他们蓬头垢面,面容枯藁,一副刚从战场上下来悲惨模样。

    余伋此时已然没有说闲话的力气,只有马梁看着周柏啧啧称奇道:“不愧是一郡桉首,这考完三场依旧是气定神闲,风采不减啊。”

    周柏晒然一笑:“马兄也不差,看你这样子是有把握?”

    “哪里,我和余兄都是第一次下场,就是来长长见识,这次倒确实给我们敲了一记警钟,乡试大不易啊!”马梁经历九天磨砺,此时也是变得愁绪满怀。

    余伋拱手致意,眼睛认真地看着周柏道:“周兄应是能直取桂榜?”

    周柏沉吟片刻道:“大差不差,不出意外应该能中。”

    “那便提前恭喜周兄了……”余伋的脸上半是欣喜,又半是落寞之色。

    没等再寒暄几句,祁华又找到了周柏。

    看着仪态超群,于一众考生人群中格外突出的两人,余伋的心思更复杂了。

    在周柏和祁华交谈时,余伋便拉着神经大条的马梁悄悄离开。

    祁华的背后照例吊着几个护卫,不过周柏也不差,姚平姚安两个家伙,严格按照跟踪守则,藏身在人群中悄悄跟着他。

    周柏和祁华没有聊到其它内容,多是祁华在问他考试中的各个题目如何作答,一番交谈下来,倒是让他安心不少。

    大多数题目,祁华都能答对,就算是诗词、策论两项最看文气的部分,也能达到举人水平。

    周柏倒也不好奇,堂堂郡望嫡子有这个实力。

    而且当初亭山诗会,祁华明显从山神那取得了足够的机缘,他猜这机缘十有八九和文思有关,这不然他哪会在今朝接连下场。

    不知不觉,两人便快到了周柏的住宅附近,祁华也适时问道:“考后你不急着离开州城吧?”

    “休息几天,在州城周边逛逛,等放榜再去更远的地方游学。”周柏面对好友,没有隐瞒自己的行程。

    祁华停住脚步,郑重地说道:“那你如果不累,明天和我去见一见一位长辈如何?”

    周柏愣了愣,莫不是祁华的少卿爹爹祁文彦?

    “你爹下放到定州为官了?那我该去拜访一番,正好明天中秋佳节。”

    “不,我爹去了内州,不过这次来定州的也是他老人家的一位同年,我们可以去拜一拜码头。”祁华摇摇头道。

    这是要给他引荐政治资源啊,虽然搭不上祁文彦这位大腿,但多认识一位州中大老的好处,自是不用多说。

    在约定好时间后,两人这才相互告别,明天的事可不少。

    ……

    第二天,祥兴四十六年的中秋节按时到来,因为乡试戒严九天的定州城彻底放开,大街小巷热闹非凡,到处都是张灯结彩。

    狂欢的士子们挥金如土,于烟花之地潇洒,于酒楼买醉,总之在不知道成绩前,他们还是地位相等的。

    以周柏的心性不至于,他也不能放下所有去跟着狂欢。

    检查交代姚平姚安这段时间的成绩后,他就坐上了祁华的马车,一路驱车来到蔡府。

    做过功课的周柏知道,这是定州新任左参议,蔡风蔡大人的府邸。

    府邸不算奢华,但也是青砖黛瓦,有着三进院子,走进去怪石嶙峋,古树参天。

    这不是蔡风自己买的,而是他下放定州为官,朝廷给的补偿,毕竟在很多京官眼中,定州等边州始终是最差的一批。

    此“蔡府”前后历经多任州衙高官居住,早已蕴养出了黄堂之气,俨然一副标准的黄宅架子。

    周柏只是粗粗体察,便能感受到这等贵宅和其他普通宅院的不同,人常居于此,每时每刻都会思绪通畅,心旷神怡。

    后宅,会客厅。

    蔡风发生银丝,一身居家长袍,面带笑容,眼神看似无力,却一直保持着对周柏和祁华的观察。

    五十来岁能做到从四品左参议,绝对不是等闲之辈。

    “见过蔡公。”见主人到场,两人连忙起身毕恭毕敬问好。

    祁华也知道这位将来在定州的分量,他如果愿意扶持祁家,那将是莫大的机遇,是以他完全拿出了自己家传的礼教,端坐有度。

    “上一次见祁贤侄,还是蔡某在十年前于定州游历时吧?”蔡风微笑着点头回应,又出声先问询道。

    祁华拱手应和道:“确是十年前见过,劳烦蔡公记挂,家父常在小侄耳边提起您。”

    “你父亲比我运气好,内州富庶安定啊。”

    “不过倒也不见得,哈哈哈,谁会不想回家乡任官呢,你说是吧,这位小友?”蔡风话锋一转,指向周柏。

    周柏早有准备,不卑不亢地回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祁伯父知道是蔡公您任职定州,想必也会安心。”

    蔡风观察周柏,周柏其实也在暗中观察他。

    这位蔡公已过知天命的年纪,但气运却正处于一生最盛之时,浓郁的黄堂气形成一团护身吉云,将他牢牢罩住。

    而且那一丝丝澹青色的贵重州气,也时有时无地被汲取过来,不多,却也能证明蔡风在定州的地位。

    总督最重要的两个副手官员,就是四品右参议和从四品左参议,这两位自是能分润些州中气运。

    气运积极向上,且朝外有进取之势,这位可不是来定州养老的啊。

    “哈哈哈,小友有些眼生,不知是谁家公子,谈吐见识不凡啊。”蔡风哈哈大笑道。

    “小子周柏,出身北安乡族,让大人见笑了。”

    “原来是你,这一届的北安郡桉首,英雄出少年,英雄出少年……”

    得知周柏的出身,蔡风不仅没有嫌弃,反而愈发热切起来,两小一老谈天说地,显得十分和睦。

    许久后,天色渐晚,眼看就要到了蔡府上下团圆,准备赏月的时辰,祁华周柏非常有脸色的就想先行告退。

    谁料蔡风却独留周柏一人,似是还有什么话要交代。

    “周小友录名士籍后,还没取字吧?”蔡风带着一副万分欣赏地模样看着周柏道。

    他方才的几番交谈测试,周柏都应答地十分得体,完全不像是乡族出身的乡下小子。

    有才有器,完全值得培养,而且关键是他还想借此拉拢祁家。

    不好太直接,就以周柏为纽带刚刚好。

    祁家需要州中有人替他们撑腰,他蔡风初来定州,也正好需要地方大族作为政治声援。

    “小子父母早逝,又无老师扶持,所以现在还未取字。如若蒙蔡公不弃,可为我取字为子坚。”周柏拱手致敬,说出自己的想法。

    蔡风闻此,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了,给你取字是看得起你,你居然早早把字自己准备好,这还叫什么取字。

    不错,周柏想达成的是合作,而不是什么师徒名义,不然将来造反,岂不是还要受限于此。

    到那一步,任何冥冥之中的气运牵扯,都有可能对大事的发动起到不可预测的作用。

    再说“坚”的含义,刚好是对周柏名字意蕴的补充,并无任何不合适的地方。

    见蔡风久久不语,周柏又补充道:“不如再等几天,桂榜下来了,您再看如何?”

    最终,面对自信的周柏,蔡风还是同意等桂榜下发再说,他的心胸还是足够大的。

    如果周柏中得解元,那自然是取字子坚,外人眼中他们是同一派系,实则是独立的合作关系。

    如果只是普通举人甚至不中,那周柏有多远滚多远。

    是夜,月色皎皎,银汉流光,满城阖家团圆,只有滞留于此的各地士子抱团取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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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本气运天书介绍:
世间苍茫,众生皆有其运,本命尊贵则可望公卿,外运强盛亦可登上高位。然气运衰微者,诸事不顺,事倍功半,至若灾劫压顶,无可祷也。我有一本气运天书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有一本气运天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有一本气运天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