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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放牧人

    这只青牛就是刚才那青牛像的本体,但奇怪的是,这只青牛缺了两角,肚子和嘴巴是红色的,而且身姿不像青牛像那般伟健,相比之下,孱弱了许多。

    此刻,它站在众人面前,微弯着脖颈,正哼哧哼哧喘着粗气。

    鲛人族见神像被安澜一棒子敲碎,本就目眦欲裂,正要愤起,又见真正的青牛现身,这只青牛虽然与青牛像有所区别,但一眼便能看出是同一只,当下纷纷双膝触地,举起双手朝着青牛像跪拜,口中还大喊着巴力神现世!

    然而,接下来可笑的一幕出现了,那青牛却四蹄弯折,朝安澜拜了下去。

    鲛人族面面相觑,这次是真的不懂了。

    见鲛人族还没反应过来,安澜交叉双手抱在胸前,饶有兴致地对鲛人王说:“你们拜牛,牛拜我,那你们岂不是也在拜我了?呵呵,不过,我不是神,不需要你们拜。”

    鲛人王第一次露出了惧怕的眼神,跪在地上一时间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被惊吓所致,不敢动弹,还是一夕之间信念颠覆,无力动弹。

    安澜却忍不住说:“你们还是先起来吧,起来好说话。”

    那青牛闻言,就哆哆嗦嗦地准备站起来,甲莎莎见状正准备一棒子将这作恶的青牛压下去,却被安澜伸手阻止。

    鲛人族在此,还需给他们留些面子,这青牛虽是精怪所化,却被他们祭拜了这么多年,若青牛一直跪着,让鲛人族如何自处。

    鲛人王站起身,面容沉痛,似乎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他看着青牛,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巴力神?”

    鲛人族在大海中生活的时候,确实一直相信水神的存在,而代表水神的图腾就是青牛神像。

    然而,这神像以前却没有名字,就被称为青牛神像,直到百年前约旦海水一夜之间干涸,一夜之间由汪洋的大海变成了荒芜的沙漠,鲛人族才在迁徙的途中,被一道所谓的神示引导至此处,见到了这座提前安排设在此处的巴力神祭坛,和青牛像。

    当时,这青牛将鲛人族成功引来后,便自称是巴力神,会帮助他们恢复约旦海,但条件是他们必须留在这里,日日供奉祭拜,还承诺他们说,只要他们心诚,约旦海便有恢复如初的一天。

    那时,鲛人族一夜之间痛失家园,本已万念俱灰,又突然见他们万年所信奉的神竟然开口说话了,心便死灰复燃,重新燃起了熊熊希望。

    就这样,他们在此守护了百年,成了此处名不副实的守门人。

    “所以,这就是你们不离开的真正原因?”安澜问道。

    鲛人王点头,安澜见他的模样,分明灰心丧气至极,整个人都颓废了下来,想必是已经回过神来,知道了这所谓的巴力神不过是虚无。

    安澜叹了口气,心想,他们被这青牛蒙骗了这么多年,也是可怜,还是让他们“死”个明白吧,便问道:“你可知道,这头青牛,到底是什么?”

    鲛人王闻言,抬眼看来,摇头,安澜说:“青牛,其实不是牛,乃是万年古树成精所化。”

    “万年古树?!”鲛人王不可置信道,转眼看向那头失了双角的青牛,却见它浑身发抖地立在一边,对于安澜的话,一个字都不敢反驳。

    安澜点头道:“我不知道你们鲛人族为何会视青牛为水神,不过我猜想,应该跟青牛谙熟水性有关,万年古树化精之后,成了青牛身,便可在水中畅行,你们的祖先也许是看见了水中横行的青牛,觉得不可思议,再加上其它后世不可查的原因,才奉青牛为水神。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巴力神实乃一棵真正万年古树成精,莫说与大海,就是与大江大河,小溪沟渠,都无甚关联,你们拜了这么多年,确实枉然。”

    鲛人王即便再糊涂,现在也该明白了,当即面露青筋,对那青牛怒吼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快说!”

    那青牛看了鲛人王一眼就收回目光,再次口吐人言,却不是对鲛人王,而是对安澜。

    只听它说:“姑娘一眼就看出我的真身,我实在佩服,我确实乃一棵万年老树成精,但是,我盘踞此处欺哄多年,也实在有我的苦衷啊!”

    这青牛原本诡诈成精,巧舌如簧,不然也不能哄骗鲛人族如此之久,然而,如今却不敢再耍花招,只能低头求饶。

    因为,它刚才已经见识过安澜体内那股力量的威力,虽然只那么轻轻一下,却让它神魂剧震!

    它一边害怕,一边思量对策,到最后发现,在强者面前,只有服软才有生路。

    安澜却不知道它心里所想,直接问道:“你有什么苦衷,倒是说说看。”

    “我,我,”青牛期期艾艾道,“我也是被人逼迫才行此欺哄之事,我也不愿意啊!”

    “谁逼迫你?”安澜继续问。

    青牛摇头:“我也不知道对方身份?”

    身旁的甲莎莎听了,眉毛一竖,当下一棒子杵在地上,威胁道:“你这老青牛还不说实话,是不是还想尝尝我这棒子的厉害?”

    谁知青牛对此却并不害怕,想他万年古树成精,虽然如今实力与全盛时期有差距,但这一个小小女娃,它还不放在眼里。

    而它真正惧怕的是安澜体内那股能令万物生的绿光,和在场另一个人手中,能令万物灭的可怕力量。

    这两股力量,才是它恐惧的源头。

    它这是倒了几辈子的大霉啊,才同时遇到这两个难缠的主儿!

    安澜对甲莎莎微微摇头,然后问青牛:“那你是怎么被对方威胁的?”

    不想那青牛闻言,一双牛眼中突然冒出两行清泪,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好半响才见它摇了摇牛首,缓缓地说:“他们,捉住了我的放牧人。”

    放牧人?这又是什么?众人心中的疑惑更甚了!

    这青牛既然是万年古树成精,又何来放牧人一说?

    然而这其中的缘故,安澜倒是略知一二。

    安澜说:“有些神话故事中提到,在万年古树成精化作青牛之后,会有一个身高三丈多高的白衣老者在它们身边,这位白衣老者和青牛一向一起出现,他们惯常喜欢在山林间、溪河边活动,若恰巧被世人瞧见了,青牛入水即遁,而白衣老者则转瞬隐入深山密林,很是神奇。”

    说到这里,她问青牛道:“你口中所说的放牧人,应该就是那位白衣老者吧?”

第一百零六章:最后一顿晚餐

    青牛没想到这里还会有人知道它和放牧人之间的故事,当下更加悲从中来,哭诉道:“我的放牧人虽然没有你说的那般高,但确实是高于常人,没有三丈,两丈也是有的,自从我成精以来,他便出现在我身边,与我日夜相伴,日间带我去最清澈的溪边喝水,夜间我化作树身,他就仰躺在我身边的绿草地上,就这样不知过了多少年岁,如今,却生死不明,皆是因为我的缘故啊!”

    它说话的时候,眼中豆大的水珠就没有停过,悲伤无奈之情,溢于言表。

    据这青牛自述,那幕后之人捉住了它的放牧人威胁,让它附身在这青牛像中,做他的耳目,为他监视着约旦星上的一切。

    然而,单单有它是不够的,那人不知从哪里知道了鲛人族的精神图腾是青牛,于是便编织了这一套谎言,引诱鲛人族心甘情愿地留在约旦星,让他们做真正监视约旦星的眼目。

    他们将约旦星上所发生的一切,汇报给青牛,再由青牛向幕后之人转达,至于,那幕后之人真正的目的是什么,青牛却不知道。

    青牛说:“我跟他汇报了这么多次,每次的情况都不一样,每次这里的情况都会发生巨大的变化,再加上此人狡诈非常,每次都说话很少,基本上都在听我说,偶尔问上一两句,言语之间也无甚逻辑,我实在猜不出他的目的。”

    这样便等于断了线索,如果连青牛都无法窥探幕后之人的目的,那他们又怎么推测得准确?

    这时鲛人王道:“我们困守此处多年,没想到,竟然是一场骗局!”他语气恨恨,想来心中忿恨至极。

    他的一句话,不可避免地让鲛人族群情激奋,多年来所受的困苦,在污水池中苟且偷生的委屈,还有被欺骗的愤慨,一时间纷纷用涌上心头,举起长枪就要朝青牛围刺过来。

    那青牛见状,却突然“哞”一声牛叫,鼻子中喷出一股浓烈的青色雾气,将鲛人族一鼻子喷得前仰后翻。

    鲛人族不肯罢休,心中愤怒更甚,正要奋起重来,那青牛突然怒吼道:“你们怎么这么不讲道理,你们心里苦,我难道心里就不苦吗?!我也不愿意常年被困在这么一座木头像里,还不是情势所迫!”

    它指着躺在地上碎得稀巴烂的青牛木像,似乎在为自己伸冤,又似乎在发泄痛苦。

    “还有!”青牛声嘶力竭道,“我以前三翻四次暗示过你们,是你们自己宁愿相信这座木偶,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心,这能怪我吗?这能怪我吗?!”

    说到这里,青牛抬手指着身后木偶像的碎屑,指关节凸起:“是你们自己要将全族希望寄托在一个虚无的木偶神像上,自欺欺人却不愿承认,内心懦弱却不奋起刚强,如今真相大白了,就将全部罪责栽在我老牛头上,这是我一个人的责任吗?!”

    不知鲛人族是一时被青牛的气焰震慑住,还是青牛的话正中要害,鲛人族手中的兵戈暂时止住了。

    鲛人王回忆起以前,这时候再也不能自欺欺人。

    他有的时候确实会感觉到青牛所说的话很奇怪,它好像在提醒他什么,但是,他那时心里虽然起疑,却不敢深想。

    一是鲛人族多年以来所谓的信仰作祟,使他的头脑发昏;二是,他不得不承认,他害怕想得太透彻,多年以来的美梦,就被打碎了,到那时,鲛人族,又该何去何从?

    想到此处,鲛人王不由面色惨白,接连后退数步,随即深深地埋下头颅,不再言语,浑身散发着一股颓败之气。

    安澜见了此番情景,心里微微叹息,转而问青牛道:“你说你会向幕后之人汇报这里的消息,你是怎么汇报的?”

    谁知青牛却更加悲愤,牛首微顿,愤然道:“那人抓住了我的放牧人,以此威胁,让我自断双角交上!”

    众人闻言骇然,原来,它这缺失的双角,是被自己折断的!

    “是啊,”青牛沉默片刻,似乎在回想当年的惨状,随后才继续道,“你们知我万年古树成精,却不知,我成精之后,精魄皆系于我那双牛角,当日自断双角,等于折损半生修为,而那人,就是通过我的双角,与我关联,听我说这约旦星上的事。”

    说着,它的牛首转向了邱坛的大门口方向,幽幽地叹息道:“这些年,这地方,死了不少人啊,想必那些人的尸骨精魂,都成了底下亡灵的补药了吧。”

    “之前还有很多人来过?”安澜问。

    这时青牛却看了眼那垂眼低眉的鲛人王,道:“这些事情,你问他,最清楚了。”

    鲛人王似乎知道论及的是他,慢慢抬起头来,双眼茫茫,环视了周围的鲛人族一眼,随即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缓缓道:“这些年来,死的人,的确不计其数。”

    众人闻之,脸色微变。

    据鲛人王所说,以前有很多人类和妖怪来到这里查探过,其中还包括雇佣兵,但是无一例外,皆被外界的群鬼吞噬,其尸骨化作飞灰,与褐土融为一体,滋养这片带鬼毒的大地。

    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连他们的魂魄,也不能幸免。

    凡是死在此地的人类或妖怪,在魂魄离身的瞬间,就会被一股黑暗的力量吸入地底下,从此,转世无门。

    而这些魂魄,并没有魂飞魄散,而是,被地下埋着的群尸吞噬吸收,至于最终变成了什么,没人知道。

    而鲛人族仅知的是,那群尸体的哀怨之声,越来越大,并且随着每次重新吸收了新的魂魄,他们的声潮便会达到鼎盛,就像,野兽在兴奋地尖叫。

    安澜沉了脸色,想了想,问鲛人王道:“那些冤魂最近一次声潮鼎盛,是什么时候?”

    鲛人王看着她说,缓缓地说:“就是你们出现的时候。”

    “我们出现的时候?”犀疑惑道,“可是你刚才不是说,它们只有在吸食魂魄之后,声潮才会达到鼎盛吗?”

    鲛人王点头说:“对,所以当我看见你们还活着的时候,也感觉很奇怪,那些东西,今夜异常激动。”

    甲莎莎道:“那这就奇怪了,这肉还没到口里,它们激动个什么?”

    “你这是什么比喻,”火炎对甲莎莎说,“它们也许就是认为,我们是到嘴的肥肉,所以才得意,只是没想到,我们跟以前来的人不一样。”

    甲莎莎斜睨过去,瘪嘴道:“你这比喻也不怎么样嘛。”

    这时安澜对二人说:“我认为你们说的都有道理,那些东西不会无端激动,产生这种巨大的变化定有原因,而且,这原因定然肯我们这一群人有关。”

    天明明白安澜的意思,接着说道:“但问题是,这种情况以前没有发生过,为何轮到我们,那些东西就开始躁动了?”

    “除非,”安澜慢慢思索着,有一个惊人的猜测逐渐在脑海中形成,“有可能,它们将我等视为最后一顿晚餐。”

第一百零七章:鬼魃

    “嘶……”众人闻言,发出一阵抽气声,天明不可置信地看着安澜,“你的意思是?”

    安澜说:“我的意思是,它们,是不是只差这一顿就完全饱了?”

    “完全饱了?”鲛人王大惊道,“你是说,它们就快要醒了?!”

    “前提是,它们今夜成功将我们这群人吃下去,”安澜挑眉,目露狠厉,“可惜,它们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所以它们今夜才会这么激动,”鲛人王脸色越发惨败,道,“一定是这样,它们就快醒了,这里,也快要完了,我们,都要完了。”

    安澜见他如此颓然模样,不免心生不忍,但现在的情况确实很严峻,已知的危险正在逼近,她不得不将所有的猜测和盘托出,给大家准备的时间。

    她微微皱着眉,继续说道:“这些尸体占据了约旦星一半的面积,它们的养分其实大部分来自约旦星本身的灵气。约旦星本来灵气四溢,是一处鲜少的福地,但是这些尸体数量巨大,胃口也巨大,所以绿地才会变为褐土,大海才会化为沙漠,都是被它们将养分吸收殆尽的缘故。

    “它们后来饿了肚子,就开始打上人的主意,这些年来上约旦星的人、妖虽然甚多,但是在盘踞了半边星球的群尸面前,仍然不够塞牙缝,所以,它们才会百年不醒,想必,那之前制造这些东西的人太过贪心,没有估算好约旦星的承受度,也小瞧了这些鬼东西的胃口。

    “他贸然杀了这么多人,结果却没派上用场,但毕竟下了大功夫,放弃又太可惜,所以就将这些东西养在约旦星,让它们自生自养,等待成熟之日,以备后用,然后留下青牛驻守,又设计鲛人族为耳目,监视这颗星球。”

    说到这里,安澜停顿片刻,看向鲛人王道:“实际上,你们每次汇报那些东西的兴奋度,就是幕后之人估算它们完全成熟的时间,和醒来的依据,那幕后之人盘算颇深啊。

    “而如今这些尸体即将醒来,那么我想,那幕后设计的人应该已经在来约旦星的路上了,毕竟,这些鬼物都是他所结出的恶果,他不亲自前来看一看,恐怕,是不会甘心的!”

    众人听罢,一时沉默,片刻后甲莎莎才呐呐地问道:“安澜,这些,你是怎么猜出来的?”她语气中都是不可置信,既有对安澜口中推测之语的惊惧,又有对安澜能够通过各种线索之间细微的联系,推测出幕后之人作恶经过的崇拜,一时之间不免心绪复杂。

    她知道安澜厉害,却不曾想她这么厉害。

    安澜笑了笑,缓缓地解释:“实在是这颗星球上的鬼物太多了,从之前我们遇到的棺板精,到后来的大青小青、鬼烧天,地底下窜出来的狼鬼,还有那些吸食脑浆的媪鬼,这些东西竟然齐聚约旦星,并且集中汇聚在这半边星球,是实在令人惊颤。

    “我实在无法想象,什么鬼地方才能同时滋生出如此数量庞大,且品类繁多的鬼物,若不是积尸之气太重,怨念之恨太深,断然不可能滋生出如此多的异类,追根究底,我们之前所遇到的那些妖魔鬼怪,根源,都是外面那群来历不明尸体。

    她的脸色越来越严肃,解释也逐渐进入了最重要的区域:“如果我没有猜错,那幕后之人原本想要制造鬼魃,但是,鬼魃在传说中是不吃人的,鬼魃周围也不至于生出这么多种异类,但是,由于这些人几乎同一时间被害死,怨气直冲地极,所以,才导致它们周围的尸气猛然积聚,并迅速繁衍出其它鬼物。

    说道这里,她不由叹气,庆幸道:“然而,也正是这些由鬼魃的尸气孕育而出的异类,抢夺了原本属于鬼魃的营养,才让那些鬼魃短时间内醒不过来,我们才有机会来到这里,一旦让这些鬼魃出了约旦星的地界,去到别的星球,还不知道会引起多大的灾难。”

    四只闻言,不由相互而视,眼中皆有惊色,安澜这话中的意思,是想接机根除这些,鬼魃?

    这时,安澜转向青牛问道:“我想,这也是你借鲛人王之口,让我们离开此地的原因,对吧?”

    青牛抬眼看着安澜,随后点头承认:“这些年,我为了保住放牧人的性命,一直将这里的情况汇报给那人,多少,也能察觉出些异样,我虽然猜不出那人的目的,但明显的是,必定跟外面的尸体有关系。

    “我不愿它们醒来作恶,为祸世间!我知道,你们就是最后一道防线,若被它们得手,这里将会彻底沦为一片死星,到时候,我跟鲛人族,都逃不过被它们吞噬的下场。”

    “所以,你才会叮嘱鲛人族,决不能踏足那片区域,”安澜道,“但是,你心里也明白,幕后之人早就把你们当做那些鬼魃醒来之后的第一份贺礼了。”

    青牛闻言,沉重地点头,想必早就料想到了这一点,然而,鲛人族却毫不知情,如今才恍然大悟,皆露出惊恐余韵,面面相觑,劫后余生,一时间,脸上的表情千姿百态,看向青牛的眼神,也不由自主地缓和了两分。

    青牛虽然欺骗他们多年,但在这最后时刻,却没有只顾自己安危,至少将他们的性命考虑了进去。

    这时,一直沉默的李正白突然开口问道:“鬼魃是什么?”

    安澜转眼看去,见他神色间似乎对鬼魃很感兴趣,解释道:“鬼魃还有一种称呼,叫做旱魃,然而旱魃又分为兽魃和鬼魃,其实,鬼魃就是旱魃的一种分类。”

    犀挠挠头道:“安澜,你这一会旱魃一会鬼魃的,快把我给绕晕了。”

    安澜见状,正准备解释,就听李正白催促道:“请继续说。”

    安澜闻言再次转头看了他一眼,李正白这人一向稳得住,罕见露出这样急切的神色,但转念一想也不觉得奇怪,便继续解释道:“其实你们不用理解鬼魃旱魃的分类,你们只要知道鬼魃的形成,就能明白一大半了。

    “这鬼魃,说白了,就是上吊而死的人,所形成的僵尸,而传说中,鬼魃所在的城镇,城中就会有大旱,百年前,约旦海一夜干涸,转瞬为沙,皆因此缘故。

    “如今,这里半颗星球上都是鬼魃,虽然它们还没有完全成熟,成为真正的鬼魃,但鬼魃之气早已渗透地极,酝酿百年,其中还满含滔天怨气,如今,只差临门一脚,就能气满而生。”

    李正白听罢,面色微寒,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道:“你说,上吊而死?”

    安澜听出他话语中的寒意,却无法宽慰什么,只能垂眸,轻点了一下头。

第一百零八章:人性灭绝

    李正白是人类联邦的指挥官,而数以千计的人在约旦星被人制成鬼魃,魂飘异乡,他怎能不愤然?

    这时,她也终于明白了李正白四人来约旦星的原因,想必就是因为这些枉死之人。

    犀疑惑地问:“可是刚才看见那些尸体的时候,我并没有发现它们脖子上有上吊的痕迹啊,而且这么多人,怎么会心甘情愿地上吊?”

    安澜转脸对他说:“这是因为它们已经快醒了。而且在它们的脖颈上还残留着一层非常浅显的浮痕,若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的。

    “在她们刚死不久的时候,这些痕迹会很明显,但随着他们逐渐转变成鬼魃,不仅脖子,它们身体上的任何痕迹都会彻底消失,变得白玉无瑕,干净到,根本不像人。”

    说到此处,安澜不禁叹了口气才继续说道:“至于上吊嘛,肯定也不是他们自愿的,定是被人用非常手段所迫,那人既然要大批量制造鬼魃,人性想必也早已灭绝。”

    众人听罢不免唏嘘。

    李正白面无表情地问道:“这些人还有救吗?”

    安澜看着他,沉默地摇头。

    李正白闻言,眼中闪过一道复杂的情绪,前一秒悲痛,后一秒又化为狠厉,转而又问:“那,如何才能制止它们彻底变成鬼魃?”

    “你要?”安澜确认般地问道。

    李正白说:“既然救不了,那就不能留着它们灭世!”他表情木然,语气狠绝,想来早就做好了打算。

    这时,一阵幽幽的哭泣声传来,颇为耳熟,特别是安澜五人。

    安澜心里一惊,转头看向邱坛大门的方向,这是……

    “这是大青小青的哭声!”甲莎莎脱口而出,她对这哭声记忆犹新!

    安澜自然听得出来这是大青小青的哭声,但是,它们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再次出现?

    安澜转头问鲛人王:“示每,这种哭声你们以前听见过吗?”

    鲛人王想了想,谨慎地说:“以往从未听见过,只有今晚。”

    大青小青的哭声从洞外传来,哭声嘹亮,凄厉非常,连洞外的山石都不能阻挡这股声音的穿透力。

    安澜听着听着,心里越来越不安,她之前推测大青小青的出现,是因为外面死了太多人的缘故,大青小青是在为那些枉死的冤魂哭泣,这是一种说得通的推测,毕竟,他们的哭声大小跟尸体数量,是勉强相符的。

    但如今大青小青消失之后又重现,寓意还跟之前的一样吗?

    她感觉事情的走向似乎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已经脱离了掌控。

    这时,一声惊呼从洞外传来,随后,一个守在山门口的鲛人满面惊慌地冲进来,对着鲛人王道:“王,外面,外面那些人,醒、醒了!都醒了!”

    众人闻言,皆不可置信地看去,鲛人王对那报信的鲛人呵斥道:“你说什么,说清楚!”

    报信的鲛人说:“那些一直睡在棺材里的人,都醒了!”

    众人还沉浸在惊骇中,安澜五人已经绕过他们冲了出去。

    安澜行在最前面,步履急速地想,那些鬼魃为什么会突然醒过来?她似乎漏掉了什么东西。

    他们径直走出山门,绕过留守在山门外的鲛人族,往最开始进来的方向而去,一拐过前面的山口,外面的情景便尽收眼底。

    只见无数的空棺材孤寂地躺在地下,而原本躺在棺材中的人,已经站立在棺材的旁边,统统面朝山口的方向。

    它们密密麻麻立在原处,脸上鲜润不再,面色煞白,犹如雕像,突然,他们的脸上和露出来的部位,逐渐生出一层细细的白毛,浑黑的眼珠木然又诡谲地盯着山口方向,一动不动。

    这副场景,简直让人不能言语。

    这已经是完全成熟的鬼魃模样!

    这时,安澜突然发现,之前一直萦绕在她耳边的怨恨之声,已经消失不见了。

    她之前一直不明白这些冤魂的声音出现的目的为何,如今见到鬼魃集体苏醒才明白,原来,那些喊冤声是在提醒她,鬼魃快醒了。

    而鬼魃醒来之时,就是那些冤魂彻底泯灭之时!

    一时间,巨大的伤感袭上她的心头,不知何时,李正白已经站在了她的身边,只听他道:“果然,来不及了。”

    安澜闻言转头看去,又倏而回眸,淡淡地说:“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她的语气笃定,自从明了李正白四人此行的目的,她就明白了。

    奇怪的是,让人汗毛竖立的鬼魃们,不知为何,一直站着没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号令。

    李正白的眼神从鬼魃中间穿行而过,最后一丝悲悯逐渐转变为冰凉,然而,冰凉中又透着一丝无力。

    他这情绪微弱得转瞬即逝,无人察觉。

    他转而对安澜说:“我虽然知道,但还是忍不住心怀希望,即使知道希望渺茫。”

    安澜问:“这些人,是怎么死的?”

    李正白说:“我不知道。”

    安澜向他看去,他回视一眼,又转开视线看着前方,继续说:“我只知道,一百一十年前,人类联邦中突然有大批量人失踪,数以千计,其中多为女子,这些人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亲人朋友皆寻不到他们半点踪迹。

    “这桩巨大的人口失踪案,自此成为了人类联邦的心头患,五十年前,我父亲去世之前,弥留之际,交代我定要查清这桩惊天大案背后的秘密。我曾经立誓,这些消失的人,就算是死,我也要把他们的尸骨找出来,带回联邦安葬。

    “可是如今,我要怎么带他们回家?如何向他们的亲友交代?”

    他的语境一时凄凉,安澜不知如何安慰他,只能安静地站在他身边,注意着鬼魃们的动静。

    身旁静默良久,身后也静默良久,想必他们也听到了李正白的话。

    安澜想了想,对他说:“你要知道,它们已经不是人了,这不是你的责任。”

    “我明白,”李正白点头,停滞了半响才问道,“你打算怎么对付它们?”

    安澜闻言,眉头一挑,直言道:“想要除掉鬼魃,只能用火烧,才能将之彻底消灭,永无再生的可能。”

    李正白沉默片刻,终究点头。

    这时犀上前一步,眼神在鬼魃中绕了一圈才问道:“可是这里不止几千人啊,里面除去人类联邦的人,其他人呢,又是什么身份?”

    犀的话说得有道理,这里的鬼魃,数以万计,仅仅凭人类联邦消失的几千人,是不能够组成这只庞大的鬼魃队伍的。

    这时,一道声音响起:“里面还有雇佣兵和星际流浪者。”

第一百零九章:青牛之死

    听到这道声音,安澜心里一惊,倏地转身看去,是路经时,刚才,是他在说话?

    安澜问:“你怎么知道?”

    路经时深沉的目光从鬼魃身上收回,转向安澜,又看向站在她身边的李正白,随后道:“在几乎相同的时间段,雇佣兵中的平民中也发生了相同的情况,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寻找他们,没想到今日却在这里见到了。”

    他指的便是鬼魃中的部分,那些面孔虽然时隔百年,虽然不复鲜活,他仍然能够一眼认出。

    这时他又对李正白道:“这些,想必李正白指挥官也是知道的。”

    李正白点头:“百年前人类联邦和雇佣兵团同时失踪大量人口的事,我怎会不知。”

    安澜道:“那像你们这么说,剩下的就是星际流浪者了?”

    李正白道:“对,这里面,数量最多的就是星际流浪者。”

    “可是为什么?”安澜疑惑道。

    “因为,”路经时说,“星际流浪者虽然居无定所,四海为家,不易寻觅脚踪,但是,他们同时也没有庇护者,没有组织,这对于有心人来说,也是最容易捕捉的。”

    “对,”李正白接着道,“那人要在人类联邦中,一夜之间绑走上千人,已属极限,若再贪心,定会被联邦政府所获。”

    “所以,他才分散目标,分别在人类联邦和雇佣兵中捉人,然而大头其实是星际流浪者。”安澜道,“那若真是如此的话,那人为何不直接将目标集中在星际流浪者身上,反而同时将人类联邦和雇佣兵团都得罪了?”

    “也许,”李正白道,“那人故意与我人类联邦作对。”

    他的语气并没有明显的起伏,但在场的人都感觉到他话里有话。

    安澜试探性的问道:“你认识他?”

    “谁?”李正白沉声问道。

    安澜直言:“就是制造鬼魃的幕后之人。”

    李正白沉默半响,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不想回答,安澜便不再追问,她看了眼李正白,又转向路经时,心中暗道,这个路经时,原来是雇佣兵,怪不得跟李正白两个相见如仇人。

    雇佣兵常年盘踞在盘古星,而那里一向被称为星际中的法外之地,不受人妖两界的任何法律约束。

    传闻中,雇佣兵是由一群张狂不羁,不为法度所容的人、妖甚至半妖所组成。

    而最有意味的是,他们盘踞的盘古星,实际上以前是属于人界的地盘。那地方,是被他们硬抢过去的。

    因此,人类联邦和雇佣兵不和的事情,在星际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不过,这路经时在雇佣兵中到底处于什么位置呢?

    想到这里,她不禁再觑了一眼他的方向。

    这人能跟李正白这个总指挥官天王盖地虎的,别是她想的那个人吧。

    而那幕后之人,竟然敢同时得罪人类联邦和雇佣兵团,确实猖狂得无法无天!

    而且,他还将这些人埋在约旦星,顺便将妖界也牵扯了进来。

    这幕后之人的意图到底为何,不得不令人深思啊!

    然而,谜团再多,也只能待日后解决,当务之急,还是眼前的鬼魃之祸!

    既然大家已经统一决定了,就要在鬼魃行动之前动手,占得先机,这时候安澜自然而然想到了火炎,正准备唤他。

    突然,后方邱坛方向,却传出一阵痛苦的惨叫,其凄惨程度,被人抽筋拔骨还不如。

    安澜眼神一暗,倏地冲回邱坛内,天明和犀紧随其后,火炎和甲莎莎相视一眼,留下继续盯着这群鬼魃。

    等安澜等人冲回邱坛的时候,只见青牛浑身抽搐地躺在地上,它的牛蹄还在颤抖,却已经发不出声音,浑身淌血地横躺在地上,旁边就是碎了一地的青牛像。

    安澜满心痛楚地看着这鲜血横流的一幕,她缓缓蹲下,轻轻地将手覆在它的两只断角上。

    断角的切口正冒着屡屡青烟,向外飘荡,随之化为乌有,就像它的生命。

    青牛感觉到触碰,挣扎着睁开眼睛,看着蹲在面前的人,虚弱地说:“他已经知道这里的事了,你们快走。”

    安澜问他:“你怎么了?”

    青牛缓了一口气,说道:“他毁了我双角中的精魄,我的魂魄,碎了,我刚才看见了。”

    安澜问:“他是谁?”

    青牛:“我,不知道。”

    安澜将手覆在它的身上,说:“我,会为你报仇的。”

    青牛的声音越来越小,只听他道:“我想,我的放牧人,已经等我很久了。”说罢,他慢慢闭上了双眼,颤抖的牛蹄也停止抖动。

    随后,青牛的身体被一圈青烟包围,转而变成了一棵参天古树,横躺在邱坛边上,瞬间占满了邱坛的整个空间。

    它枝叶清脆,树干饱满,浑身冒着淡淡的青光,惊艳了众人,然而这美景只保留了一瞬,如回光返照般,不一会,树身逐渐化作了青烟,消散殆尽。

    邱坛内的人皆因青牛之死而沉默,片刻后犀才走到安澜身边,若有所思道:“依照青牛生前所言,它的放牧人已经死了吗?那它为何还一直守在这里?”

    安澜站起身,道:“这不过是它的一点执念,人惯常会自欺欺人,妖也一样。青牛恐怕早就知道它的放牧人已死,但它却不想承认,因为,他还需依靠这一执念继续活着。”

    天明微微摇头:“青牛如此,鲛人如此,人妖亦如此,真不知道,自己骗自己有什么意思?”

    安澜微微垂着头,勾了勾嘴角,道:“世人都知道没意思,但世人还是照此行,你说是为何?”

    天明看向安澜,眼神静默。

    安澜对他说:“其实,我也不明白,也许这样会活得轻松一点吧。毕竟,只有忘了自己所犯过的罪,才能心安理得地继续生活,多少人不都是这样的吗?”

    天明笑了笑,道:“那你也是这样的吗?”

    安澜亦笑了笑,点头道:“对,我也是这样。”

    天明闻言,看着安澜,良久之后,才了然一笑。

    她,终究猜到了。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呼救声,随即火炎疾冲了进来,大声喊道:“不好了,鬼魃行动了!”

    安澜闻之便往洞外掠去,出得洞门来时,那群鬼魃已经行至山谷外围的边界处了。

    鬼魃的行走速度并不快,它们的步伐带着僵尸般的僵硬感,却又整齐划一,灵活得像提前训练好的士兵,若不是亲临此地,亲眼所见,安澜绝不会相信这种自相矛盾的感觉。

    在幕后策划这一切的那个人,不知有着怎样的险恶目的?

    但不管怎样,他在这群鬼魃身上下了如此大的功夫,这群鬼魃对他的用处必定很大,只要先解决掉这群鬼魃,就能将那幕后之人的阴谋连根拔除,到时候,他本身的目的也就不重要了。

    打定主意,安澜便对火炎使了个眼色,随后转眼看向李正白。

第一百一十章:变异鬼魃

    她已经将邱坛内青牛身亡的消息告诉了他们,其一是有所交代,其二,其实是想探探李正白四人的口风。

    她总感觉李正白四人对这些鬼魃的来历是清楚的,也许对那幕后之人是谁都心知肚明,她有心询问,但很明显,对方无心作答,而青牛之死,正好是个契机,让她再次探寻他们的口风。

    然而,那四人以李正白为首,李正白不说,谁都不会漏一字半句,让她连猜都没地方猜。

    但是,她已经承诺了要为青牛报仇,其实,又何尝不是要为这万千鬼魃之生魂报仇,所以,即便李正白不说,事后她也会想办法将此事弄个清楚明白。

    安澜还在思量的时候,火炎已经行动,站在众人身前,向谷外的鬼魃喷出了一口熊熊烈火。

    然而,没用!

    火炎心中一惊,倏地收回烈火,复又重新来过。

    这次,不仅他的口中出火,连双眼中都冲出一对火柱,两股烈火齐发,向鬼魃呼啸而去。

    只见大火瞬间就覆盖了鬼魃群的身影,顷刻间,这些鬼魃便被埋葬在火海中,想必连骨灰,都不会留下一粒。

    众人见状,皆面露欣喜,安澜更甚,看来,火炎的火是有用的。

    然而,突转很快来临,立于前方的火炎似乎发觉了什么,倏地收掉火势,却见脱离火焰的鬼魃,竟然个个完好无损地立在原处,连头发丝,都没伤一根。

    这……

    众人见状,不由转喜为忧,火炎双目一瞪,好胜心起,欲再来一次,却被天明阻止道:“火炎,别烧了,烧不死的。”

    火炎闻言,沉默半响,不甘的眼神在众多鬼魃身上巡视一圈,这才不情不愿地作罢。

    突然,鬼魃又开始向前移动了。

    安澜亲眼见证了之前的那骇人一幕,心中不由思绪万千,鬼魃用火都烧不死,那还能怎么杀死?

    传说中,鬼魃一向触火即焚,怎会烧不死?而且,还是火炎的妖火!

    安澜心中咯噔一声,对了,妖火,火炎的火是妖火,这鬼魃也是妖,再加上它们跟普通鬼魃不同,周围鬼物恒生,身上也早就沾染上了鬼祟之气,所以火炎的火才对他们没用。

    那么,什么火才对他们有用呢?

    这群鬼魃的速度看似缓慢,实则很快,转眼功夫,已经有部分鬼魃逐渐跨进了山谷,鲛人族已经开始驱赶,但鬼魃数量如此多,如源源不绝的泉水般密不透风,而鲛人族数量有限,根本驱赶不完啊!

    难道又要打?她正头疼时,却见脚边的不尽木在一蹦一跳的,不由眼前一亮,对不尽木说:“无尽,你能烧掉它们吗?”她指着这些鬼魃,对不尽木示意。

    不尽木歪头朝外看了看,还不等安澜反应,就倏地掠起。安澜只见一阵红光闪过,不尽木就消失在眼前,朝最近的鬼魃疾驰而去!

    眨眼间,不尽木已经绕着鬼魃旋了一圈回来,速度之快,让人措手不及。

    众人只见鬼魃的边界外呈圆形,被一圈并不明显,却不容忽视的红光包围,下一刻,鬼魃中就燃起了星星火光。

    这火光与火炎的熊熊烈火不同,只有零星小点,却像药对了症似的,瞬间起了作用。

    不少鬼魃的身体开始扭曲,带着身体上的不尽木之火在鬼魃群中疯窜,将其它没有着火的鬼魃瞬间点燃,空中顿时一片鬼哭狼嚎之声。

    不尽木得意地朝安澜伸出小手,叽叽喳喳地讨功。

    安澜微微弯腰,伸出右手,不尽木便一跃而上,跳上了她的手掌,在掌中手舞足蹈。

    火炎走近前来瞧了瞧,问道:“为什么它的火可以,我的火就不可以?”

    安澜对他说:“万物相生相克,也许无尽的火刚好能克住鬼魃的异气吧,就像你当初能克制住罗刹鸟一样。”

    “那为什么我能克制罗刹鸟,却不能克制鬼魃,不都是鬼嘛?!”火炎不服气地说。

    安澜却道:“非也,当初的罗刹鸟属于鬼类,而如今的鬼魃虽然名字中包含一个鬼字,却属于妖类,只是它们长眠于此,怨气汇聚,周围又滋生了许多鬼物。

    “再加上它们常年被自己所滋养出的鬼物浸染,身上也沾染了鬼气,说白了这里不论妖还是鬼,都同属一脉,而如今它们都变成了半鬼半妖的怪物,那是出离于妖怪总称的存在,连我也没有见过,所以,你的妖火对它们不起作用也不稀奇。”

    “那它的为何可以?”火炎指着还在掌心蹦跶的不尽木道。

    “这个……”安澜也在思索这个问题,但还没等她想出条理来,就听不远处的李正白说:“不尽木的火,也没用。”

    也没用?!安澜和火炎同时看去,看了片刻,才发现了端倪。

    但凡被染上不尽木火苗的鬼魃,皆呈疯魔症状,但是,却没有立即死去。

    那些不尽木之火竟然只能烧伤鬼魃的身体,却不能将它们彻底消灭!

    无尽似乎有所察觉,生气地一屁股蹲坐下去,双手插在腰间,气鼓鼓地喘着粗气。

    安澜见状摸了摸它的头,安抚了一番,便将它收进了储物戒中。

    鬼魃身上沾染着不尽木之火,还在痛苦的扭曲着,火苗虽小,却在它们身上烧出了一个个乌黑的火洞。鬼魃的身体就像筛子似的,到处都是通风的火洞,那火苗灵活地从这边窜到那边,贯穿着鬼魃的身体,像在嬉戏玩耍似的,让它们痛苦异常。

    然而,对它们的伤害也仅止于此了。

    若说刚才火炎的烈火只能让这群鬼魃暂时停住前进的步伐,那么不尽木之火就让它们的步伐减慢了许多,动作不复之前那么灵活。

    然而,这同时也为他们带来了麻烦。

    若不尽木火能将这鬼魃一股子灭尽便罢,但如今的情况却是不尽木之火燃烧在鬼魃身上,竟不尽不灭,如此一来,双方一旦交手,这火势必也会被他们沾染上,到时候就不妙了。

    安澜赶紧又将不尽木招了出来,问它能不能将火灭掉,不尽木却摇头,叽叽喳喳一番,最后转了个圈,深深地叹了口气。

    火炎在一旁看着说:“不能收回来就不能收回来,非要找这么多理由。”

    不尽木闻言,双手叉腰,作势要跟火炎理论一番,安澜见状连忙制止,现在可不是斗嘴的时候,随即,她便看向了天明。

    收不回来,就只能用水将之彻底浇灭!

    她顿时感觉自己做了顿无用功,但是话说回来,好歹又为大家争取了时间,只是这般不上不下的,就像一口气憋在胸口,堵得她心慌!

    这一圈圈试探下来,何时才能找出这群变异鬼魃的真正弱点?

    他们,可是在拿命在耗!

第一百一十一章:最后一搏

    天明明了地点头,然后双手高举,撑天而立,开始召唤大水。

    安澜本以为还会跟以前一样,会等一段时间,却没想到,这次天明的速度奇快,不一会,便有雨水从天而降。

    她不由惊喜地向天明看去,看来,他又精进了!

    其实不止是他,这次约旦星的历练,让他们小队的所有人都有所提升,这才是他们此行获得的,最宝贵的财富。

    天明率先将水汇聚至正在跟鲛人族交手的鬼魃处,那是最接近谷口的方向,乃是谷中的第一道防线,鲛人王示每一直率领着族人在那儿抵抗着。

    之前他们因为鬼魃身上的火还有所顾忌,如今大雨一下,瞬间熄灭了鬼魃身上的火,顿时出手利落了许多,但,仅仅也只是利落了许多。

    这鬼魃跟之前的所有鬼物一样,不找到它们的死穴,是不能将它们尽皆毁灭的。

    鬼魃身上的火已灭尽,可同时,鲛人族驻守的第一道防线也经被突破,鬼魃蜂拥而至!

    这时,它们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好相貌,不尽木之火,几乎彻底摧毁了它们的鬼身,随着火苗被熄灭,它们身上被贯穿的火洞开始往外冒着黑气,头发也被烧得长短不一,坑坑洼洼的,还冒着黑烟。

    然而,这黑气却没有向四周散去,而是萦绕在它们身体的周围,衬着那浑白的眼珠,当真,人不人,鬼不鬼。

    安澜手上没有趁手的武器,未免引火烧身,不尽木也不能再用,便随手将一直沉寂在储物戒中的铁锈短矛掏了出来。

    别看这矛周身的铁锈未脱,却异常锋利!

    挥袖间,短矛便如一道犀利的光,直接穿透了鬼魃的身躯!

    短矛虽然不能将之杀死,却能阻挡它们靠近的步伐。

    又一轮杀割之后,安澜收回短矛,握于手中,突然发现矛身似乎闪过一道精光,但只有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她不以为自己眼花,却也看不清那道光芒具体为何,只能暂且先按下疑惑。

    这时,她抬眼看去,却发现鬼魃身体中的黑气不再聚而不散,而是开始消散了。

    再仔细一看她才发现,这黑气消散的地方,正是刚才鬼魃被短矛所伤之处!

    安澜惊喜地看着手中的短矛,这短矛当真厉害,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如此,她便有了主意,当下就气沉丹田,下一刻,她感觉到丹田处的生命树开始颤抖。

    然而,这颤抖却不是害怕,而是激动。

    生命树的力量每调动一次,就会与安澜更加血脉相通,心有灵犀。

    安澜急切地想要调动生命树的力量,所以察觉了也没有多想,而是借着丹田处的一股绿光,倏地将短矛祭出!

    短矛一出,她便收回了手,冷静看着短矛的轨迹,只见短矛从外围开始,一层一层地跟剥洋葱似的,将鬼魃一层一层地穿透。

    随着短矛从鬼魃的身体中贯穿而过,周围浓烈的黑气开始消散,没有再之前那样浓烈熏目。

    短矛的速度很快,转眼间它就行至最中间一层,将最后一个鬼魃贯穿之后,就径直回到安澜身边,悬空而立。

    这一幕,亦落入众人眼中。

    因为短矛的攻击,鬼魃的动作停滞了下来,众人得闲,纷纷看向安澜,身边的红色短矛。

    那短矛似乎知道有人在关注它,竟然抖了抖身子,然后才不再动弹。

    安澜见状轻笑,这短矛难道也跟那不尽木一般,成了精不成?

    然而,就在他们松弛的片刻功夫,突然间,鬼魃群中愈发稀薄的黑气突然冲天而起,气势冲天,欲盖苍穹!

    众人反应极快,迅速祭出防护罩,暂时将黑气抵挡在外,然而,却不是长久之计!

    这时犀说:“它们不是都漏气了吗,眼下这些黑气是怎么来的?”

    安澜皱着眉说:“它们想同归于尽!这些黑气,恐怕是从地底下招来的,想来它们聚集了约旦星上所有的鬼气,想跟我们做最后一搏!”

    黑色的鬼气已经弥漫天际,鬼烧天的冷光都被它们遮挡得完完全全!

    不愧是从地极中调出的鬼气,当真浓郁啊!

    安澜的眼神死死盯住眼前遮天蔽日的鬼气,心中却有一丝喜悦冒出。

    她之前还在苦恼,在将这些鬼魃彻底灭绝之后,怎样才能将约旦星地极中的鬼气彻底拔除!

    因为只有如此,约旦星才有望恢复往昔的风景。

    如今,不用她另想办法,这些鬼魃自己就为她做了这件事,她心里怎能不庆幸,不仅如此,还有一种占了这群鬼魃便宜的错觉。

    这时,安澜感觉有人在挤压她的防护罩,四只身在其中,明显也感觉到了。

    五人定睛一看,正在防护罩外撕扯的,不正是那面容被烧得乌漆嘛黑,却露出一双浑白眼珠的鬼魃,是什么?!

    它们竟然趁着众人暂时被黑气蒙蔽双眼的时候,攻击了!

    安澜对自己的防护罩颇有信心,即便不能撑一世,支撑一时却没问题,好歹能缓一时之危。

    这时,她却突然听到了李正白那边有动静,而且,动静还不小。

    安澜转身看去的时候,只见一阵白色的剑光闪过,周围的鬼魃便被剑光削成了两半。

    是李正白的斩妖剑!

    鬼魃属妖,李正白的斩妖剑刚好能克制几分。

    但由于这些鬼魃不是单纯的妖,早就不妖不鬼,半妖半鬼了,所以,斩妖剑即便将它们砍了了两半,那两半却像一分为二的无骨肉虫,下一瞬又像一只僵硬的木棍似的直立起来,毫不犹豫继续朝他们扑去!

    这下,斩妖剑不但没有斩妖,反倒让它们的数量翻了个倍!

    李正白想必也正在懊恼,安钦原见状对他说:“正白,你下手轻点,别将他们彻底斩断,这样它们的数量既不能增加,我们也能拖延时间。”

    安澜听见了,觉得这也是一个办法,现在他们要做的,确实就是拖延时间,以便找出彻底消灭鬼魃的方法。

    这时,甲莎莎对安澜说:“我们一直躲在防护罩里也不是办法,不如我们出去多杀几只,也能减轻他们的压力。”

    安澜看了外面一眼,李正白四人虽然死不了,但鬼魃数量多又杀不死,一时之间颇为棘手,而路经时那处却祭出了睚眦盾。

    睚眦盾冒出一阵强烈的光,跟那晚在长右山所见的一样。这光以睚眦盾为中心,向四周蔓延,所慑之处,鬼魃皆不敢上前一步!

    而路经时就安静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与鬼魃纠缠,他身后站在默不作声的褚任,也沾了自家主人的光,不用动手,也没有鬼魃敢来招惹。

    这二人倒是会享受。

    然而,鲛人族那边的情况就不那么好了。

    鲛人王虽然奋力拼杀,但鲛人族仍然有成员被鬼魃咬伤。

    只要被鬼魃所伤的伤口,周围都会冒着跟鬼魃身上一样的黑气,若不及时救治,只怕拖延久了,便会救治无门!

    然而,这时又哪里有时间去顾忌伤口,先活下来才是正经。

    安澜见状,跟四只说了一声,便收了防护罩,然后以短矛为利器,硬是从密集的鬼魃中硬生生地破开了一条缺口,急速向路经时所在地掠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死亡之路

    路经时像是早就知道她朝着他来了,脸上没有意外的神色,问她:“你来做什么?”然后歪头往她身后看了一眼,继续道:“不打了?”

    安澜见这人气定神闲的模样,气急而笑,随后对他说:“你既然有这本事,为何不干脆将睚眦盾光辐射的范围扩大些,也让大家都休息休息。”

    路经时却道:“睚眦盾?你怎么知道这是睚眦盾?”

    安澜挑眉道:“你这盾牌中间不是刻了一只睚眦神兽嘛,我就这样称呼了呗,难道这盾牌真的名唤睚眦盾,那还真是巧了!”

    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路经时却感觉有些奇怪,眉头微皱,问道:“你看见了?”

    安澜却觉得奇怪,反问道:“我不能看见?”

    路经时又问:“你什么时候看见的?”

    安澜想了想,说:“就上次在万妖城里啊,你不是在我们面前用过一次吗。”

    路经时闻言,盯了她半响,随后不可置信道:“你竟然,看见了睚眦。”

    他有意放低了声量,像自言自语,安澜没听清他说的什么,正准备问,却听见鲛人族的方向又传来的惨叫声,想必又有鲛人被鬼魃咬伤了。

    安澜往那边看了一眼,随后对路经时说:“唉,你这厉害的睚眦盾,能不能挪挪位置?”

    路经时亦往那处看了一眼,随即又看向安澜,道:“那你呢?”他以为,她来这里是为了她和她的队友们。

    安澜毫不犹豫地说:“我不用你庇护,倒是鲛人族,它们情况危急,你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活动活动筋骨。”

    路经时看着安澜两秒,随后略显凉薄讥讽地说:“你何必烂施怜悯,今日这场浩劫,不仅是众人之劫,更是鲛人族命定的劫,我若帮了他们,便是插手了命运,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安澜闻言,眉眼一冷。

    他以为她愿意在这里跟他客套?

    那鲛人族若是旁人也就罢了,但很明显,天明与他们颇有渊源,就算为了天明,她也要为鲛人族考虑几分。

    如今鲛人族损伤惨重,照此下去,颇有灭族的危险!

    但他们都腾不出手来帮忙,其实别说帮忙,连护着自己都是问题,转眼看去,谁不是身处血海,厮杀惨烈?而这路经时却还能在这里悠闲自在!

    想到这里,她看了看竖在他身前的睚眦盾,心想,他自己还不是占了这神器的便宜,有什么好得意的!

    又思及他口中的命运,安澜亦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道:“命运,什么是命运?如今我们同处炼狱,你还有心情跟我说什么命运的问题,你这番高高在上的姿态做出来给谁看呢?

    “再说,你已经身在局中,焉知,这不也是你的命运?”

    说罢,安澜便转身离开,颇为急促,只因她瞧见四只那边已然费力,她实在没必要再跟这个薄情寡义之辈浪费唇舌,耗费时间!

    自然,这些都是她气急之下所感,等她心绪平定之后,又会做另一番想法。

    她转头径直往四只被围困的方向赶去,然而,还不等她汇合,只见一道身影从前方掠过。

    这人竟然以身为盾,无视死亡的威胁,直奔那鲛人族而去。

    安澜忍不住闭了闭眼,随即短矛一挥,暂且逼退了周围一圈的鬼魃,趁机追了上去。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就知道天明迟早按耐不住!只是没料到这么快!

    她不知道天明到底想起了什么,又想起了多少,但是,他的记忆自从踏上这颗星球开始,脚印在落在那片沙漠起初,就开始复苏了。

    她早有察觉,只是不愿挑明。

    天明有自己的故事,他不愿意说,她便不能强求。

    但是,这却不意味着,她愿意让他为以前的事情出任何意外!

    如今看来,他跟那鲛人王不仅认识,还交情匪浅,不然,他断不至于如今不顾己身,前去相救。

    一瞬间,她已经尾随天明而至。

    她看着天明正在奋力开辟出一条通往死亡的道路,却丝毫没有退却之意。

    他手中的双枪灌输着他全部的妖力,接连不断地射向周围的鬼魃。

    究竟鬼魃太多,他独自行进异常艰难。

    他正感力弱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呼呼风声,带着割破人脸皮的锋利,从他身侧呼啸而过。

    一把红色的短矛,先主人而至,为他开辟了一条前进的道路,将死亡的气息驱散。

    是安澜!

    安澜随即赶上,也不多话,只默默地跟天明一起,往鲛人方向突破。

    天明眼中划过一丝感动,旋即淹没在涛涛杀意中。

    安澜皱着眉,一边指挥短矛,一边问天明:“你到底想起了什么,竟然这般,连命也不要了?”

    天明眼神一沉,随即又露出笑意,果然,他能瞒过那三人,却瞒不过安澜。

    安澜也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这段时间以来,她对身边的人和事,越来越能体察入微。她不仅能感知他们的情绪波动,还能感觉到他们下一步的行为走向,这虽然只是一种感觉,却异常准确。

    而这种能力,是她以前没有的。

    她能察觉出天明的异常,就是靠着这种能力。

    她感觉,她的神经愈发敏捷了。

    这时,天明说:“示每是我的朋友,我已经丢下过他一次,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再重蹈覆辙。”

    安澜习惯性地将短矛刺向挡路的鬼魃,却又杀不死,她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一阵恼火。

    随着她心绪的起伏,一股强劲的力量突然从她体内涌出,通过右手发泄在周围,在那一刻,她只感觉手臂如火烧,倏地上下一挥,周围的鬼魃便翻天倒地,拼杀许久都不见光明的道路,顷刻间便在二人面前大大敞开。

    死气已散,唯留生路。

    在下一瞬,安澜心里的无名火又忽然消灭,她不由愣了愣,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右手掌,刚才那是?

    他们都没有想到,就这样,路开了。

    然而,如今却没时间给她思考,鬼魃随时都有可能重新站起来,她当即对天明示意,二人趁机往前冲去,很快便顺利到了鲛人族的地界。

    这时,鲛人族已经只剩下不到一半的人马,剩下的一半都被鬼魃所伤,中了鬼毒,被转移到了后方较为安全的地方。

    鲛人王带着全族勉力抵挡,脸上有几道血痕,不知是他的还是他哪位族人的。

    此时此刻,他们都是可敬的。

    鲛人王见天明到来,二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无人多话,共同作战。

    安澜在心中暗暗慰叹他们之间情谊深厚,然而,再深厚的情谊,也抵抗不住这森森的杀机啊!

    还需想个办法才是。

第一百一十三章:这重要吗,安澜?

    但是,之前已经用了两次火,都没有决定性的作用,而据她所知,鬼魃也只能用火烧啊,但火又对它们没用,这可如何是好?

    难道,真的要跟它们耗到这些鬼气消散殆尽为止?

    但那时候,估计不止这些鬼魃气尽,连他们,也会力竭而亡!

    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亏本买卖啊!

    只是,眼看伤亡越来越多,天明和示每一起冲在最前面,面容染血,神色坚定,丝毫没有后退之意,她又不禁心生焦灼。

    天明,还是那个天明,磨难并没有消灭他的心智,和他心底的纯良。

    他,从来都没有变过。

    她应该以拥有这样的朋友为荣!

    这时,犀、火炎和甲莎莎三人已经汇聚了过来,跟他们汇合。

    甲莎莎一边挥舞着金刚棒,一边叫嚷着,说他们不够意思,竟然自己跑过来,也不叫他们。

    安澜手中也不得空,只能抽了个空隙对她说:“别怪我,我也是半路上遇到天明的,是他想单独行动,不是我。”

    这时,突然一声惨叫响起,她忍不住朝天明处看了一眼,恰这一眼,就让安澜心如火烧。

    原来,刚才那声惨叫来自鲛人族,鲛人王听见了转身便想去救,然而,这一转却给了原本就包围他的鬼魃夺他性命的机会!

    只见一群鬼魃同时往他毫无防守的后背扑去,在鲛人王扶起那受伤的鲛人的同时,偷袭的鬼魃已经蜂拥而至。

    前方是受伤的同族,后方是阴冥之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鲛人王察觉到临近的危险,第一反应竟是将受伤的鲛人往前方族人的方向推去,再转身祭出武器,然而哪里还来得及?!

    深感自己死期将至,鲛人王不免万念俱灰,只能闭眼赴死,正在这时,天明的身影出现在鲛人王的身前,鲛人王一见,不由目眦欲裂,想救已经不可能!

    安澜等人正目瞪口呆时,只见天明转眼向他们看过来,眼神坚毅,似有诀别之意。

    这一幕发生的很快,而且,就发生在安澜眼前,她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在天明冲过去的那一瞬间,她已经眼疾手快地祭出了防护罩,在天明看过来最后一眼的时候,防护罩已至天明身后,护住了他的周身!

    然而由于鬼魃和天明的距离太近,冲击力又太大,不免都扑到了天明背上,隔着防护罩,都在啃咬着天明的后背,竟然对防护罩上的电流都视若无睹,而那口鬼牙,如是钢刀,对防护罩的攻击力竟毫无忌惮!

    显然,鬼魃已经失去了理智。

    不,它们,根本没有理智。

    防护罩乃安澜所祭出,她自然能感觉到了这群鬼魃口齿的厉害。

    她只感到那鬼气森然的牙齿上,透着彻骨的冰凉寒气,随着防护罩传递到她的身体中,浸透她的皮肤,冰封她的肌骨。

    她倏地感觉骨头一冷,神思亦有片刻的松弛,随即,耳边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大喊,叫的是她的名字,随后,她便感觉到肩膀一痛。

    这痛带着一股彻骨的冰凉,令人骨髓冻结,鲜血结霜。她浑身瞬间就像被冰冻了似的,动弹不得。

    转瞬间,耳边又传来一阵棍棒挥舞的声响,那死咬在她肩膀上不松口的鬼魃,被甲莎莎一棒子掀翻在地,脑袋碎成了碎片。

    安澜逐渐感到力竭,身体中所有的力量好像在这一秒,都消失殆尽了。

    她双膝一弯,软倒下来,在落地前又被人接住。

    那双手环在她的腰间,跟被鬼魃噬咬的感觉截然相反,是有温度的。

    这时,甲莎莎、火炎、犀和天明已经俯扑到她的身侧,惊起陌陌尘埃。

    安澜略微昏沉,眼神逐渐扫过身前,心里觉得奇怪,四只都在,那在她身后的,又是何人?

    她转头向后看去,却被一道低沉的声音制止:“别动。”同时一张温热的手,覆在她的伤口上,让本来既冷又痛的伤口瞬间一缓,伤口周围的黑气消散了许多。

    同时,一股暖流涌向她的四肢百何,她竟然感觉好了些,连被冻住的经脉,都有了重新活动的痕迹。

    是他?

    他来干什么?马后炮!

    当即她便想挣扎着起来,却发现浑身没有力气,好像浑身的力量都随着刚才那一口,被吸尽了。

    这时,路经时说:“这就是你插手的后果。”

    安澜被他教训的口吻一噎,竟然一时说不出话来,暗中运气的同时,却也不免心惊那鬼毒的厉害!

    这时天明道:“安澜,你这是何必,这是我的债,干什么要你来还!”

    见他一脸的惭愧和悔恨,安澜勉强笑了笑,感觉到能说话了,才道:“你少废话,什么债不债的,即便要还债,也断然不能搭上你的性命!”她虽微弱,语气却坚定。

    天明一时愧疚难当,但此时却不是难过的时候,鬼魃的攻击仍然在继续,他们的情势依然艰险,最后,四只都得不得反身回到战场。

    路经时的手掌按在她的身后,涌入身体的暖流源源不绝,支撑着她的气息,她趁机对身后的人说:“你不是不管吗?”

    路经时道:“都到这时候了,还要嘴硬。”他语气中夹带着一丝不为人所察觉的异样,连安澜也察觉不到。

    “不是我嘴硬,”她的声音比往常微弱些,道,“是你心硬,见死不救。”

    “你救了,如今你什么下场,你自己难道还没察觉?”

    “我什么下场我自己知道,但绝不至死,”安澜冷冽道,旋即感觉到背后的暖意,脸色不禁一缓,轻叹道,“既然决定不插手,那你又何必救我?”

    路经时淡然道:“我有决定救不救的权利。”

    “但是,”安澜道,“你的力量与我的力量相斥,我能感觉到。”

    话落,她感觉到背后的手掌微微动了一下,虽然动作微妙,随后便听他道:“所以,我也只能暂缓你的痛苦,能不能活下来,终究要看你自己,记得吗,我对你说过,这件事我不能管。”

    安澜一时哑然,这话,他的确说过。

    厮杀还在继续,鬼魃尖利的嚎叫传入耳中,如催命的诅咒。

    李正白四人已经靠拢过来,与天明他们恰好两两成双,并肩合作。

    人类和妖怪,竟然也会合作了?

    这一情景放在往常,定会让人感觉稀奇,但在此局面下,却实属正常。

    是吧,人和妖,又有什么不同呢。

    在这一瞬间,安澜似乎明白了什么,问身后的人:“是不能管,还是不想管?”

    这回换做身后的人沉默,随后,路经时的声音从她耳根处传来,他轻声地问:“这重要吗,安澜?”

    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却是在这种时候,却不得不让她感觉到讽刺。

第一百一十四章:决定的权柄

    安澜笑着说:“这确实不重要,因为你手中握有决定的权柄。我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是你既然能站在众妖之上,高立于万妖之间,那便是你的能耐。你能生杀予夺,亦能见死不救,这些都是你的选择,因为你强悍的力量赋予你选择的权利。

    随后她却话音一转,又道:“但是,你别忘了,你的力量,也不是你自己得来的,妖,本就逆天修行,然而,逆天,也背不过天,再至高的力量,无上的尊荣,都是天给你的,是神给你的,不是你自己的!”

    在安澜眼中,人或者妖,不过凭借一口血气,方得生存。

    既是一口血气,又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安澜说完,便歇了口气,等了半响,才听路经时轻笑道:“说了这么大一番话,你累不累?”

    安澜没料到他会出此言,胸口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正在难受的时候,背后的手掌微微用力一撑,她便感觉刚才说话消耗的那口气,又被充满了。

    后背手掌宽大结实,骨节分明,紧贴她的脊骨,让她熨帖非常。

    这时,路经时道:“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激将我出手吗?”

    安澜闻言,静默着,因为她确有此意。

    这些鬼魃,非人非妖,非鬼非怪,她杀不了,四只杀不了,李正白四人身为人类也杀不了,只有这个路经时,来历不明,身份神秘,浑身却散发着一股毁灭性的死亡气息。

    这种气息,强盛过鬼魃千倍。

    只有他,才能挽救危局。

    片刻后,只听身后之人叹了口气,道:“也罢。”

    听他松口,安澜催促道:“那你快点啊。”前方战局险恶,天明他们已属勉励支撑,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夺命的往往就是那一瞬!

    她不由心跳加速,心如火烧。

    路经时却无声地笑了笑,安澜并不见他有何动作,身前的睚眦盾就突然出现了分身,两张一模一样的睚眦盾出现的眼前。

    同时,盾牌上所发出的强光也强盛翻倍,安澜见状心中一喜,这时却见那盾牌之中又出现了分身,再出现分身,一时间眼花缭乱,翻转间,一共六十四张睚眦盾以安澜和路经时为中心,围成了坚固的堡垒墙垣。

    睚眦盾所发出的光芒将鬼魃都逼退出去,众人见状皆往中间退守,终于可以暂且歇兵休息。

    鬼魃似乎很害怕这光,一直退到光芒后五百米的位置才勉强停止,但也不再后退。

    它们在光芒的外围,也围成了一个圈,不过不是铁墙而是肉盾,不过这肉盾,却与铜墙铁壁无异。

    安澜见状,对路经时说:“你也不能杀了它们?”

    路经时说:“你以为我能杀灭它们?”

    安澜失望道:“我以为只有你可以。”

    路经时闻言,若有所思地从身后看着她的侧脸,仿佛叹息了一声,随后才说:“你错了,能杀它们的,不是我。”

    安澜:“那是谁?”她的语气愈发急切,因为她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变化,并且,不是好的变化。

    然而,她还没等到路经时回道,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突兀的哭声,她勉强转头看去,原来是一个之前受伤的鲛人族,抵抗不了鬼魃之毒,早已显出了原形,刚刚断气了。

    他的族人围在他身边,哀哀恸哭,鲛人王蹲下,在他的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再画了一个什么符号,似乎在进行什么仪式。

    四只见状赶紧围在了安澜身边,甲莎莎着急忙慌地说:“安澜,你的伤口需要立刻拔毒。”

    犀忙接口道:“安澜,我帮你把毒吸出来吧!”说罢就凑着脸往安澜的肩膀上贴,被身旁的火炎一把擒住,对他说:“你这样没用。”

    天明看着安澜肩膀处的伤口,道:“伤口又变黑了,安澜,你身上不是有解毒水吗?”

    安澜摇头,解毒水对鬼魃之毒没用。

    别人不知道,她自己很清楚。刚才鬼魃一口咬上来的时候,鬼魃之毒就随之传播进入了经脉之中,所以她才会立即感觉寒气入骨,实在是那毒蔓延速度太快的缘故。

    她看了一眼鲛人族方向,正好看见那断气的鲛人化作了一堆飞灰消失了,眉目更加冷冽。

    刚才那一幕,意味着鬼魃之毒,毁了那鲛人的妖丹,而对于鲛人,这并不是普通的死亡,而是,灰飞烟灭。

    安澜闭了闭眼,不会吧,她又没有妖丹,而且,她现在虽然虚弱,但并没有即将泯灭的感觉啊。

    但刚才魂飞魄散的一幕着实骇人,令她触目惊心,仿佛下一个就该到她了。

    这时,李正白走过来,蹲在她身边对她说:“骊龙珠呢,你将骊龙珠服下,说不定能暂时缓解毒性。”

    骊龙珠?她倒是已经忘了这一茬,不过……

    安澜抬眼看去,见李正白连额前的刘海都一丝不乱,心中佩服的同时,却也看清了他脸上的担忧不似作假,便道:“你不要了?”

    李正白道:“当务之急,是先救你的命。”

    安澜却缓缓摇头,只说了两个字:“没用。”她可从来没听说过骊龙珠还能解毒,可别浪费了这颗宝珠。

    李正白却道:“你还没用怎知无用?”

    “是啊,”这时安钦原上前道,“你试试,听说那东西入药是极好的,虽然不确定能不能解鬼魃的毒性,但也总比束手无策要好。”

    安澜心中笑了笑,却还是坚决不用。

    其实不是她不愿意,那东西若能救命,她立即取了磨粉,她和身后受伤的鲛人族不都有救了吗,但是,她就是知道,骊龙珠对鬼魃之毒无用。

    既然无用,就别浪费了。

    他们还欲再劝,这时路经时说道:“骊龙珠对鬼魃之毒无用。”

    众人闻言,不约而同地看向他,他却看向安澜,问道:“我知道这一点并不奇怪,但你为何也如此肯定?”世人,不都将骊龙珠当做救命治病的良药吗?

    安澜却在心里嗤笑,呵!这人还倒打一耙,同样的问题她还想问他呢!

    要不是她现在实在乏力,非跳起来跟他好生理论一番不可。

    这时,她突然感觉到骨子里的寒冷比之前厉害的百倍,让她连呼吸也不顺畅,不由再次紧闭上双眼,眉头也深深地皱起,浑身冷汗淋漓。

    她现在感觉实在不大好,身体不仅冷得打颤,还疼!

    这疼不是一般的肉疼,好似骨头正在枯干、折断。

    这种痛,常人不能体会,她生来也是第一次。

    原来,刚才那死去的鲛人承受的是如此非人的折磨,还真不如直接死了爽快!

第一百一十五章:神光再显

    众人发现的时候,安澜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

    她不知道自己闭眼昏睡了多久,好像只有一瞬,又好像年轮过万。

    她正悬空于无穷无尽的黑暗中,身如浮萍,空荡无依,隐约间,却听见周围不断传来呼喊声和哭泣声,这声音好似黑暗中的一根红线,紧紧缠绕在她心口,终究将她唤醒。

    她缓缓地睁开眼,眼门慢慢开启了一条细缝,光,又通过这条细缝,照进了她的心门。

    众人还围在她身边,身后的那双大手还在,一直在往她的身体里输送着暖意,但与她体内的寒气相比,根本微不足道,然而那人的动作却始终没有停滞,暖意自始至终没有断绝。

    她的双眼忽而睁大,一束更强烈的冷光毫不客气地闯入她的眼,让她忍不住又闭上,又睁开,反复好几次,这才终于适应。

    天好像快亮了,这一夜终于要结束了。

    她的眼珠缓缓转动,突然,顿住了片刻,随即嘴唇微动,想要举手却没力气。

    她有话要说。

    这时,路经时凑在她耳边,轻轻问道:“你想说什么?”

    她耳郭处微痒,竟然从他的口中听出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他,也会害怕吗?

    那他,又在怕什么?

    安澜嘴唇蠕动,却根本发不出声音,这时,甲莎莎突然俯身,将耳朵凑近她的唇边。

    随后,她缓缓地起身,眼中透着疑惑,对众人道:“安澜说,鬼烧天。”

    众人抬头看向那团依旧悬于半空的鬼烧天,心里琢磨着安澜的意思。

    片刻后,路经时在她身后问道:“你的意思是,鬼烧天才能彻底烧死鬼魃?”

    众人皆惊,猛地向他二人看来。

    只见安澜的动作虽然微妙,却当真点了头。

    众人还在犹疑,犀突然说:“安澜不会错的,她说鬼烧天可以烧死鬼魃,那就一定可以!等这些鬼魃死了,安澜的毒也许就不药而愈了!”

    火炎附和道:“对,说不定是这样。”他看着天空中的鬼烧天,发现,那团火不知何时已经小了一圈。

    他们正疑惑的时候,只见路经时的耳郭刚刚离开安澜的唇边,然后说:“她说,天亮之后鬼烧天就会消失。”

    此时,黎明前的最黑暗的时刻已经过去,天边已经出现了一条灰色的细线,天,马上就要亮了。

    安澜再次彻底昏睡了过去,但是这次与上次不同,这次,她对外界所发生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她看见众人祭出武器朝天空之中的鬼烧天飞掠而去,但是不仅没有挪动那团鬼火分毫,若不是收得及时,还差点将武器尽皆折损。

    她感觉到路经时准备放下她的时候,火炎甩着赤焰鞭就攻了上去,然而,就是这赤焰鞭起了作用。

    火炎行动前,朝着赤焰鞭喷出一口火焰,使烈火在赤焰鞭上熊熊燃烧,锻炼片刻之后,趁着赤焰鞭周身火焰不熄,火炎持之冲天而起,朝着那占满半边天的鬼烧天挥鞭各横竖一劈,鬼火中间便出现了一个十字架的空隙。

    鬼烧天被分割成四段,失去了中心,分别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退散开去,随后,四团鬼火,就落在了四方鬼魃身上。

    然后,一片真正的鬼哭狼嚎之声响起,须臾间,鬼魃倒地,鬼烧天之火带着鬼魃身上的鬼气,一同消失了。

    睡梦中的安澜突然感觉空气都净空了几分。

    外间事了,她才忠于内视。

    她这才发现,丹田处的生命树绿光正如火焰般源源不断地涌出,身体中的黑色鬼气正逐渐被绿色光芒消融,骨肉里如削骨般的疼痛感也逐渐缓和。

    这一刻,她就像躺在了春光里,绿谷边,没有比这更幸福舒适的时候了。

    就在鬼魃之毒被彻底清除的一瞬间,她体内的绿光突然大盛,瞬间漫过她的全身,同时也覆盖了她的眼目,外界的一切都消失了,她进入了一个人的世界。

    她感觉自己身处一个温暖的摇篮中,有一双温和的手在轻柔地抚摸她的四肢百骸。

    若之前的痛苦譬如肉枯骨折,那么现在便是断骨重生。

    一时间,她感觉温暖舒适,安逸无忧。

    而外围的人此刻却不知道安澜体内正在发生什么样的巨变,他们只看到在鬼魃完全消失的瞬间,安澜的身体周围突然浮现一阵浅绿色的微光。

    逐渐,她的身体被这道微光轻轻托起,悬于地面。

    绿色的光芒越来越强盛,开始向四围扩散。

    黎明的天空还不甚明亮,突然却被这道绿光照得通透,随即,绿光所及之地,皆长出了鲜花绿草,树苗开始发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生长。

    万物复苏,霞光万丈!

    一眼望去,不远处的山谷,无声无息,成了绿油油一片,连那谷中的污水潭,也变得清亮无比。

    绿意还在继续扩散,无边无际地扩散,不禁不止地蔓延。

    众人皆为眼前一幕所震撼,所惊艳,又忍不住将视线集中在绿光的发源地,安澜身上。

    她还高悬于半空,紧束的高马尾自然地垂下,乌黑亮丽,随风摆动,灵动飘逸,每一根发丝,都闪烁着不同寻常的光泽。

    她脸上的污迹不再,变得雪亮无暇,泛着透明的光,肩膀上黑气早已清除,伤口也已愈合,看不出一丝曾经受伤的痕迹。

    绿色的光芒从她体内散播开来,滋润着这片枯萎的大地,终使布满死亡的劣土重焕生机。

    约旦星,重生了!

    甲莎莎指尖颤抖,指向安澜,双眼冒着不可置信:“这是……神光?”

    “原来,那日城内出现的神光,是为了安澜。”天明亦同样的表情,满脸不可思议,“但是,这神光,怎么会在安澜的体内?”

    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阵惊奇感叹之声,随后又是一阵欢呼雀跃之声,鲛人王走上前来,对他们说:“我族人的伤,竟全都好了,鬼魃毒也都清除干净了!”

    众人闻言却并不惊奇,心知肚明,这些都是神光的作用。

    鲛人王看着闭眼的安澜,问天明:“她,到底是?”

    天明亦一眨不眨地盯着安澜,缓缓摇头,他也不知道。

    恐怕,连安澜自己,都不知道吧。

    周围一片寂静,这时,众人不约而同地盘腿坐下,闭上耳目,虔诚领受神光。

    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进阶机会。周围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静默中,李正白突然睁开了眼睛,看向半空中的安澜,又感到左侧有一道冷冽的目光袭来,他转眼看去,正好对上路经时的眼睛。

    二人目光焦灼,深不见底,密不透风。

    突然,李正白微微一笑,收回视线重新闭上了眼睛。

    神光属于世间万物,不仅对妖族有益,对人类亦是如此,他怎会不珍惜机会?

    只是没想到,这次竟能亲身体验到传说中的神光,更没想到,神光竟然出现在了安澜的身上,然而,真正令他惊喜的却是……

第一百一十六章:七天七夜

    “有海浪声。”良久后,天明突然睁开了双眼,看着另一半星球的方向说道。

    他身边的鲛人王激动得站了起来,激动地说:“我也听见了!”

    二人对视一眼,脸上都带着幸福的笑意。

    安澜还在沉睡,但约旦星却已经翻天覆地。

    一颗死亡星球,须臾间变得生机勃勃,他们已经能够听见野兽的嬉戏声,老鹰的挥翅声和海浪的咆哮声。

    约旦星得到了拯救,一夕之间恢复了原貌。

    安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卧在树荫下的绿草地上,右手边就是清澈的小溪,溪边有毛发洁白的羊群。

    这是?

    远处又传来海潮的声音和人们的嬉戏声,她晃晃脑袋坐了起来,眼睛一时间还不能适应阳光,微眯着眼看向左前方。

    沙滩上,甲莎莎正在和犀打闹着,火炎在一旁插着手不知道在说什么,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嫌弃。

    安澜手撑地面时才发现,她虽然睡在阴凉的树荫下,却隔着沙滩只有一尺之距,再远一点就是大海。

    右手边是丰茂的羊群和清脆的绿草坪,左手边是洁白的沙滩和蔚蓝的大海。

    左右矛盾,又异样和谐。

    她伸手触摸沙地,这沙细细的,触手温暖,阳光照射在上面,翻出晶莹剔透的白光,抬头看去,头顶是一片树冠相接,分不清彼此的大树枝丫,树枝粗壮有力,泛着健康的光泽。

    大海中,一个个黑色矫健的身影突然越起又坠落,激起一阵阵珍珠般的水花,那是既漂亮又快乐的水花。

    安澜看见这一切,眼中闪过一丝不敢相信的情绪,那些是鲛人,而这里,还是约旦星?

    这里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又睡了多久?

    正疑惑间,她突然发现身边坐了一个人,转头看去,不免惊疑道:“你怎么在这里?”

    李正白看着她,说:“我一直在这里,是你看得太入神,没注意罢了。”

    “是吗?”安澜迷惑道。

    李正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道:“如何,看见自己的杰作,有何感想?”

    “自己的杰作?”安澜更疑惑了,“什么意思?”

    李正白闻言,双眼含着光,默默地看着她,静观了片刻,见她神色不似作假,突然不明所以地笑了笑,说:“你什么都忘了?”

    安澜皱眉:“我应该记得什么?”

    李正白还是那样笑着:“没什么,不记得也好。”

    安澜被他一番话说得莫名其妙,就不再纠结,想着一会去问天明,却见他身边的另外三人不见踪影,便随口问了问。

    李正白说:“他们在后面的林子里睡觉呢。”

    安澜问:“那你怎么不睡?”

    “我也是刚醒不久,不想这么巧,你也醒了,不过也好,你也睡得够久的了,我还从没见过你这么能睡的人。”

    “我睡了多久?”

    “大概,七天七夜吧。”

    安澜惊讶地站了起来:“七天七夜?!”

    李正白见状,嘴角上扬:“你不信?”

    安澜尴尬道:“也不是不信,只是我没想到我睡了这么久而已。”

    说罢,她看着李正白,却见李正白正朝她温和地笑。

    她觉得有些奇怪,不知是不是错觉,在她醒来的这段短暂的时间内,李正白对她的态度似乎,比以前更……友好了。

    而且,这种友好不是表面上的,而是出自内心的。这人给人的感觉一直隔着一段距离,如今就像拆除了心房的藩篱,瞬间与人亲近。

    他到底怎么了?

    怎么她一觉醒来,不仅景变了,连人也变了。

    李正白道:“你很敏感。”

    安澜点头:“对,特别是对人的情绪。”

    李正白问:“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这种特殊能力是怎么来的?”

    “特殊能力?”她没感觉有多特殊啊,她一直将其视为女人的第六感。

    然而,李正白却对她说:“你对万事万物都有感应,甚至能感觉到每个人细微的内在情绪,这可不是一句感觉敏锐就能解释的,难道你就没有细想过吗?”

    安澜埋着头,心想,说得也是。

    她的这种触感来得无声无息,不知何时,她就能发现身边的情绪,就连并不熟悉的人,她都能感觉到。

    回想之前死去的青牛,它临死前的悲伤和不甘,她到现在想起来心口都还隐隐作痛,再想到万千冤魂的鬼泣,令她如今都还心有余悸。

    是啊,为什么这些声音,别人都听不见,她却能听见呢?她凭什么?

    话又说回来,即便她能听见,能感知,为何还能感同身受,就像发生在己身一样?

    难道,跟她体内的生命树有关?

    是了,好像就是从生命树的种子播散在她体内开始,她就拥有了这项能力,与万物同悲同喜。

    并且,随着生命树愈发强壮,她的感知能力就越强。

    原来是这样啊……她内心无不感叹。

    生命树,生命树,原来,不仅是属于她的生命树。

    但是,想到这里安澜转头看向李正白:“你怎么知道我有这种能力?”

    李正白温和地看着她说:“我们在这里遇见不久后,我就发现了你神情有异,但你不说,我便不问,随后,我们接连遭遇了鬼烧天、媪鬼和鬼魃,从那时起,我便注意到你有时候会神情恍惚,虽然时间短暂,往往转眼即逝,却还是被我瞧见了。

    “之后,我们遇到鲛人族,你对他们展现的怜悯之心,确实令我动容,然而,同时也让我感觉到这并不像我在万妖城中遇见的你,还有青牛,它虽含冤而死,你的悲戚似乎达到感同身受,这一切在我看来,未免也太奇怪了。

    “这一切我原本也想不通,直到第一次看见从你体内而出的神光,之前的疑惑便全然而解。你有与万物同喜同悲的能力,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安澜听之,心中对他佩服不已,这人不愧是人类联邦的领头人。

    这一路上她的情绪起伏颇大,但她一向以为自己掩饰得极好,连天明四人都没发觉,却没想被原本被她视为局外人的人,尽收眼底。

    安澜说:“你,确实观察入微。”

    李正白:“过奖。”

    有一瞬间,二人的眼神对上,然而,两人都没说话。

    安澜却有一种一眼万年的错觉,仿佛对方的一个眼神中包含了许多,又掩埋了许多。

    无关情爱,却有默契在二人之间流转。

    之后,犀和甲莎莎的欢笑声伴随着海风传了过来,安澜便对李正点了点头,起身朝海边走去。

    犀第一个看见安澜走来,兴奋地说:“安澜,你终于睡醒了!”

    安澜:……怎么回事,全都知道她贪睡了?

    甲莎莎笑道:“这一觉睡得舒服吧,我们都在等你呢,你没事可太好了。”

    火炎道:“就知道你死不了。”

    安澜笑道:“我福大命大,阎王爷没那么容易收了我。”

    这时甲莎莎凑过来说:“你刚才跟那李正白聊什么呢,说了这么久的话?”

第一百一十七章:最大的问题

    安澜见她一副八卦模样,道:“你既然知道我醒了,怎么不叫我,我还以为你们根本不关心我呢!”

    “嘿!”甲莎莎指着安澜点了两下,对犀和火炎笑道,“你们看,这人还倒打一耙,明明我是心怀好意,不想作那多余的电灯泡。”

    “我还嫌不够亮呢,就等着你来照!”安澜揽着她的肩膀戏谑道,视线围着海滩逡巡一圈:“天明呢?”

    三只相视一笑,纷纷向大海中间看去,安澜见状,跟随他们的视线望去。

    无数的鲛人从海中跃起,身体黑得发亮,不像之前在污水潭中所见的那样,是一种沉沉的,毫无生机的黑色,如今的黑色,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透明的光,就像在身体上膏了一层油。

    阴霾已经从他们脸上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喜悦和满足,他们在海中欢快地游驰着,跳跃着,欢腾着,身躯一弯,便潜入海中,巨大的鱼尾溅起一层层水花,五颜六色的鳞片上泛着艳丽的水光。

    突然,有一个特别的人出现在他们中间。

    他不同于鲛人族的长卷发,而是一头黑色短发,也不同于鲛人族的碧眼,而是双眼冒着红光,当然,他与鲛人族最大的区别是,他的皮肤不是黑色的。

    只见他一跃一起间露出了大而有力的黑色鱼尾,比鲛人的鱼尾更加有力,更加雄健。

    这是一条与众不同的尾巴。

    此时,他的脸上带有罕见的畅快笑意,上半身现于海面之上,朝着海滩的方向挥舞着强健的臂膀。

    他就是天明。

    甲莎莎凑近了安澜说:“没想到吧,天明原来是一海洋生物啊。”

    安澜单手拖着下巴,微微点头:“确实没想到。”

    火炎在一旁问:“你们说,这是天明的原形吗?”

    犀说:“应该是吧。”

    安澜还是单手拖着下巴,摇了摇头:“我看不是。”

    甲莎莎朝海中遥望一眼:“不是?他还能怎么变?”

    火炎:“同问。”

    犀:“同问。”

    安澜伸手将三只扯在一起,顿时四颗脑袋凑在了一处,悄声说:“依我看,天明这么稳重的人,是不会轻易显出原形的,露出一条尾巴就很不错了,你们可别忘了,这里可不止我们呢。”

    关键是,她竟然没看出天明是什么妖怪,通常出现这种情况只会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天明是变异生物;第二种,他有所保留,并没有完全显出原形。

    以实际情况分析,她认为第二种情况的可能性比较大。

    话落,另外三颗脑袋同时点了点头。

    不过,其他人呢?在哪儿?

    安澜转身往刚才睡觉的大树方向看去,见安钦原、上官渊和孤少安三人不知何时已经出现,站在李正白身边,不知在讨论着什么,不过,见他们面有喜悦,应该不是在商讨什么阴谋诡计。

    甲莎莎眼看着那边,一脸嫌弃道:“奇怪,他们怎么还不离开?”

    安澜:“怎么?”

    甲莎莎说:“前两天你还睡着的时候,我听那个叫安钦原的在催他家主子尽快离开,好像有什么急事吧,如今他们还没走,也不知道有什么目的。”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犀接着说,“这两天,那李正白时不时地就来问你醒没醒,问得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甲莎莎“嘶”了一声,看着安澜道:“安澜,他不会是为了你留下的吧?”

    安澜想了想,摇头:“就算用鼻子想,也知道这几人留下定另有目的,只是……”

    甲莎莎:“只是什么?”

    “只是,”安澜意味深长道,“别把注意打到我身上就好。”不然,就别怪她不客气。

    她没想到的是,还真被她一语中的了!

    甲莎莎收了八卦的表情,道:“是哦,这群人一直就奇奇怪怪的,而且这几天对你格外关注,难道是因为……”

    甲莎莎欲言又止,安澜眼眸一动。

    甲莎莎为人干脆,说话甚少吞吐。

    安澜的视线在三只身上转了一圈,最后犀忍耐不住说:“哎呀,有什么不好说的,安澜瞒着我们,定有瞒着我们的道理,再说,我们不是说好了的,等安澜醒过来我们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今她已经醒来,怎么你们还吞吞吐吐的?”

    犀噼里啪啦说了一通,安澜暗自点头。

    犀道:“还不就是那绿光的事,你的体内有神光,你知不知道?”

    神光?

    安澜眼神一顿,再观三只的神色既紧张又好奇,猜想他们说的跟之前李正白提到的是一回事,便道:“你们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我。”

    三人对视一眼,突然开口七嘴八舌争先抢后地将她沉睡时候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他们还在就绿光到底是不是神光的事情热闹地讨论着,安澜突然道:“你们猜得没错。”

    三只突然噤声,呆滞地看着她,她伸手在他们面前挥了挥:“怎么,傻了?”

    犀瞪着双眼,喃喃道:“真的是?”

    甲莎莎:“到底什么时候的事?”

    火炎:“难道是出发前见绿光那次?”

    犀自顾自点头:“应该是。”

    甲莎莎:“对,自始至终神光只出现过一次。”

    ……

    他们自顾自左边一言右一语,安澜一会看看这个,一会又看看那个,最后:“你们在玩一问一答吗?直接问我不就得了。”

    三只统一地转头:“那你说啊!”

    安澜:“……”

    她指了指大海、细沙和树林绿荫,问道:“这些,真的都是绿光恢复的?”

    三只点头,她这才解释道:“我不知道我体内的绿光是不是你们口中的神光,不过想必跟神光有些关系。”

    火炎作洗耳恭听状:“怎么说?具体些。”

    安澜遂将那日密林遇见黄婆婆的事捡重点说了一遍,随后道:“那日我在与你们汇合的路上就觉得奇怪,一路上所有人都在讨论神光和绿光,直到跟你们汇合,才从你们口中确认神光降世。

    “当时神光出现的时候,我的确就在面前,我体内也确实会出现与神光颜色类似的绿光,但,那日的神光明明从天而降,我看得清清楚楚,我体内的绿光又怎么会是神光呢?”

    这时,身后一道声音传来:“那你的体内有没有发生异常?”

    四人转眼看去,是天明上岸了,他已经恢复如常,安澜的眼神忍不住扫向他的双腿,刚才那条大尾巴鱼,真的是他?

    天明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干咳了两声,提醒她不要看得那么肆无忌惮。她就顺势收回了目光,没办法,谁让她对力量感兴趣呢!

    她内视丹田处的生命树,见树身不仅散发着莹莹绿光,而且,树身比之前还长了一肘的高度,树干也粗壮了一圈。

    怪不得她醒来之后感觉身体轻盈,行走如风。

    缓缓吐出一口气,她睁开眼睛说:“从那日起,我丹田处,就多出了一颗树,黄婆婆告诉我,这是一颗生命树,你们之前看见的绿光,就是生命树之光。”

    四只异口同声道:“生命树!”

    安澜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四只沉默,随后天明说:“没问题,可也是最大的问题。”

    安澜:“什么意思?”

第一百一十八章:你不想做人了?

    天明:“传说中,生命树是神光的载体,你被神光选中,以后的麻烦,怕是不断。”

    安澜挑眉:“比如说?”

    甲莎莎:“即便只是神光,都万年难得一遇,更何况被称为神光载体的生命树呢?生命树在妖怪眼中,犹如神光的源泉,万妖垂涎,连人类也不例外。”

    安澜问:“也包括你们吗?”

    甲莎莎瘪嘴道:“我说我不想要你信吗?不过嘛,神光既然已经选中了你,本小姐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天明说:“传说,谁得到生命树,谁就拥有了无上权柄,但你目前还不能完全驾驭神光,这就是你昏睡七天七夜的原因。”

    自古,实力与荣耀匹配,才能坚固高台。

    火炎道:“怕就怕,有人眼红,利益熏心。”

    犀道:“但是约旦星上只有这些人,我们自不必说,如何都不会出卖安澜,但其他人呢?”

    他们看向大树下四人,不想,那四人也正在谈论他们。

    不,准确地说,是在谈论他们当中的一人。

    上官渊从海岸边收回目光,看着李正白:“你真的决定了?”

    李白点头,态度了然。

    上官渊问:“带她回去有什么好处?”

    安钦原接过话头:“你这个人,说到什么就是好处,好处能当饭吃啊?”他看了海边一眼,接着道:“我看那姑娘挺可爱的,一起回去有什么不好?”

    上官渊却冷笑道:“可爱?我的安大少爷,您可别见人家也姓安,就倍感亲切,那姑娘的本事你们难道没见过,带回去,我们控制的了吗,再说,她是你们想带,就能带走的吗?”

    “谁说我要控制她?”李正白立在树下,语气淡然,“但,确实需要用些手段。”

    三人闻言,暗光流转,默不作声。

    夜晚,众人坐在篝火旁,安澜忍不住左右逡巡,甲莎莎坐在她旁边,问道:“你在找什么?”

    安澜问:“路经时和褚任呢,怎么一直没看见?”

    甲莎莎说:“他们已经走了。”

    “走了?”安澜问,“什么时候走的?”

    “嗯……就在你昏睡两日后,还是他告诉我们说你没事的,不然我们可要急死了。”

    “他说的?”安澜疑惑道,“他怎么会知道?”

    甲莎莎摇头:“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人神秘得很,我们只要你没事就好,其他的哪里敢多问啊。”

    走了,就走了吧,安澜心想,忽略心里微妙的失望感。

    天明建议道:“安澜已经醒了,明日我们就离开吧。”

    安澜嘴角含笑:“舍得吗?”

    其实在她处于昏迷的时候,他们就可以带着她离开的,但是因为天明的缘故,就在这里多呆了一段时间。

    据说,空间站的人已经前来交涉过,并且将这里的情况汇报给主星,估摸再过两天,就会有军队到达,驻扎管理。

    所以,他们要在军队到达之前离开,避开不必要的麻烦。

    天明道:“没有什么舍得不舍得,迟早要离开,再说,你的事情阵仗太大,瞒不了,我们还是尽早离开才好。”

    安澜点头,这时,甲莎莎神神秘秘地对她说:“对了,你快看看你的账户,有惊喜!”

    账户?安澜打开光环一看,两个亿到账了!

    这倒真是个好消息。

    “什么时候到的?”她惊讶地问。

    甲莎莎笑着说:“五天前,这里的情况一经确认钱就到账了,官方的还挺干脆,怎么样,高兴吧?”

    安澜笑道:“自然高兴,看到这些钱,我才感觉咱们这一趟没白跑。”

    “何止啊,”火炎在一旁说,“你们瞧瞧这里,本来说好的是除鬼,如今不仅鬼没有了,连约旦星都恢复了原貌,这给他们省了多大的功夫啊,依我看,这价还开小了呢。”

    四人听罢,纷纷点头:“有道理。”

    这时,坐在对面的李正白说:“你别忘了,我们还有一笔交易没有完成。”

    五人一顿,安澜抬眼:“你是说骊龙珠?”

    李正白说:“对,骊龙珠,之前我们说好的,等这里的事情结束,我们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如今九尾狐星的驻军就快到了,我们还是尽快交易吧。”

    安澜手往储物戒中一伸,再出来时,手掌中就多了一颗血红的珠子,就是还未焐热的骊龙珠。

    安澜抬抬手:“你要不要先验货?”

    李正白看了她掌心一眼,说不用,然后伸手在光环上飞快地点了几下,安澜便感觉手腕震动,打开光环一看,好家伙,这有多少个零?

    她把甲莎莎拉过来,道:“快数数这后边的零,我看着头晕。”

    甲莎莎家里经商的,从小在无支祁那个精明的老爸手下茁壮成长,对数字这种东西一向敏感,只见她眼尾轻扫,便对安澜做了一个没问题的手势。

    数额满足,安澜双眼冒光地盯在光环上,手顺势往对面一甩,骊龙珠就如一根红线被抛过,被对面接个正着。

    那边,李正白拿着骊龙珠端看两眼,这边,安澜迅速转账给四只,顿时二十亿星币一分为五。

    如今加上之前到账的两亿,她账户上已经有六亿多星币了,在星际时代,也算小富之家了吧!

    以后只要她自己不作死,就算不再捉妖,她也能一辈子当个混吃等死的米虫了,那岂不是要美死她!

    她还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中,忽然,耳边传来一道低醇男声:“你在想什么?”

    安澜一惊,转身一看:“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李正白打量了她片刻,面带笑意,安澜见状,道:“你看什么?”

    李正白正色道:“没什么,我有话对你说。”

    安澜刚刚变成小富婆,心里高兴,对他的态度更是和蔼可亲,当即便笑着说:“你说吧,不用客气。”

    这时,安钦原笑道:“当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你们看看这丫头,钱一到手,态度立马就变了。”

    随即又指着安澜道:“你这也太明显了,也不知道掩饰掩饰。”

    安澜道:“我掩饰什么,我取之有道,没偷没抢,我愿意高兴!”

    “是是是,你愿意高兴,行了吧。”安钦原笑道,语气里竟然含着一丝纵容,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身旁的上官渊倒是神色怪异地瞧了他一眼,心想,这些人都中邪了不成?

    随即又看向安澜:中了那女妖怪的邪!

    李正白说:“我这里有一桩捉妖的买卖,不知你们还感不感兴趣?”他这话说得有技巧,偏偏加了一个“还”字,他似乎已经看清安澜那颗想做米虫的心。

    果然,安澜说:“不感兴趣,我想回家睡觉。”

    安钦原又跳出来道:“你都睡了七天七夜了,还睡,你是猪吗?”

    李正白却转向四只问:“那你们呢,也不想吗?”

    四只特别统一地说:“我们也想回家睡觉。”

    安澜暗地里对他们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这时,李正白却凑近她耳边,悄声问:“你不想做人了?”

    安澜瞬时震惊,眼中笑意荡然无存,抬眼看去,目光犀利:“你在说什么?”

第一百一十九章:心痒难耐

    李正白还保持着这个姿势,在她耳边轻声说:“你是人,不是妖。”

    安澜:“你怎么知道?”

    李正白却不答,反而道:“难道你还想回妖界胆战心惊地过日子?据我所知,如今妖界对人类的态度很不友好。”

    何止是不友好,如今战事日紧,九尾狐星已经明令禁止人类出没,一旦发现,通通以死罪论处。

    但是,如今令安澜心惊的却不是严厉的刑罚,而是,李正白怎么会知道她是人类?

    她一时间思绪万千,朱唇微煽,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时,李正白眼中流光溢彩,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

    她真的是人!

    其实对安澜是人类的猜测,他原本只有五成把握,如今见她的反应,另外五层也被填满。

    他们二人如今近在咫尺,李正白眼中的神色又怎能逃过安澜的眼睛?她瞬间明白自己被骗,不由怒气横生,咬牙道:“你诈我?”

    李正白知道她既精明,又敏锐,原本也没想过掩藏,当即笑道:“你不会生气了吧?这不也是你常用的手段吗?”

    他笑得一脸纯然,说的话正中靶心。安澜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用什么话回他。

    他说得不错,这手段,她用得,他怎的就用不得?不过,被人用在自己身上,不那么好受就是了。

    所以她也摆不出什么好脸色对他,怒瞪了他一眼,以泄心头之恨!

    然而,这一眼却看得他心神一荡,如今她怎样对他,对他来说都美如朝霞。

    他轻声说:“你放心,只要你不想被人知道,这件事就绝不会从我口中透露出去,不过,你真的不想去人界看看吗,看看你的同类,看看他们怎样生活。”

    他的声音轻柔和缓,充满诱惑的味道,让安澜不由自主地想到,是啊,她应该去看看的。

    离开妖界,回到人界,这不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吗,怎么,如今却犹豫了呢?

    她道:“请借一步说话。”指了指身后的树林,随后便转身走去。

    李正白见状,毫不犹豫地跟上。

    二人走得洒脱,徒留下身后的人望着他们的背影苦思冥想。

    犀疑惑地问:“你们说,安澜有什么事需要单独对他说,连我们都不能听?”

    天明说:“谁都有秘密。”就像他。

    甲莎莎无所谓道:“这有什么,你难道还怕安澜害我们不成,连这点信任都没有?”

    犀立即反驳:“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你只是,”火炎帮他补充道,“不喜欢安澜跟别人有秘密。”

    犀轻轻点头:“以前安澜有什么话都会对我们说,可是自从认识了这个李正白,安澜就跟他走了。”

    甲莎莎瞪了他一眼:“你胡说什么呢?”

    犀指了指树林方向,说:“难道不是,你自己看嘛。”语气颇为委屈。

    他们一同往那边看去,见那李正白正凑近安澜,不知在说什么,好像还将安澜哄得很高兴,安澜可没对他们这样笑过。

    然而,他们却想错了,此时安澜脸上的笑容全然是防备和假意堆砌而成,他们自然从来不曾见过。

    只是遥遥望去,她确实笑得灿烂。

    树林外,他们不管是在说笑,还是猜测,气氛都还算和谐,树林中却截然相反。

    安澜问李正白:“我最后问一遍,你什么时候怀疑我是人类的?若是再敷衍我,这场谈话也没有再继续的必要。”

    李正白见她笑得冷冽,心里却莫名其妙地高兴。

    自从他们认识以来,这个女人如男人般顶天立地,甚至多次救他于危难。

    他什么时候需要一个女人来救了?

    但这也是最令他心情复杂的一点。

    他不喜欢强势的女人,安澜无疑是强势的,他却不由自主地想靠近她,每次看见她机智地处理问题,他都会感慨,世间女子,能有几个这般?

    然而,这般的女人却像个泥鳅一样,让他抓住不,摸不着,甚至,赢不了,让他,心痒难耐。

    只可惜,她是个女妖怪。

    光凭这一点,他便应该歇了心思,与她分道扬镳,然而,他却做不到,所以,他一直安耐着。

    所以当他知道她是人类的时候,心中的喜悦无法言表,好似大石落地,又似春雨润土,这种感觉,他从来没有过,初尝甘甜,犹如琼浆。

    那时,他就知道,他应该带她回黄帝星!

    然而,他也知道,强迫对她无用,也非他所想,只能另辟蹊径。

    这时,他回想起之前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蓦然回首,竟然发觉,她对人界不是没有思念的。

    即便如今心有牵挂,她也是想的。

    只要想,便有了突破口,他便能将她带回去,让她去看看他治下的世界,是什么模样。

    见她面带怒容,他像哄小孩似的说:“你别生气,我刚才逗你玩儿的,其实我看出你是人类的原因很简单,你还记得那个中了鬼魃毒而死的鲛人吗?”

    安澜想了想,点头说知道。那个不幸的鲛人死之前的模样至今都还印刻在她的脑海中,幸好,其他中毒的鲛人都活了下来。

    她醒来之后,甲莎莎跟她提到过,绿光不仅恢复了约旦星的原貌,同时也清除了鲛人所中的鬼毒,愈合了他们的伤口。

    她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听甲莎莎复述的时候,就像自己亲眼看见过一般,这种感觉很微妙。

    只是如今李正白提起那个不幸的鲛人为何意,她却不知道。

    李正白好似一眼看穿了她的疑惑,也不再卖关子,解释道:“那个鲛人中毒之后,就显出了原形,而你没有,这,就是最大的漏洞。”

    安澜挑眉:“就因为这?”

    李正白摇头:“自然不止,不过只有这一点,就足以让我猜测很多,再加上你刚才……”

    他的话未了,安澜却知道他指的是她刚才不打自招,想到这里,她暗道自己心神松懈。

    话说又回来,这人心思缜密,仅凭这一点,就能将她的身份猜个八九不离十,再瞄准时机过来套话,一步一步,看似随意,其实自有逻辑。

    嘶!这人难道是学理科的?!

    安澜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不过还好是他,若是被居心叵测的人知道,还不知道会出现什么状况。

    她蓦然惊疑,她什么时候这么信任他了?之前不仅放松了警惕被他诈出真相,如今还自动将他排除在居心叵测的人之外?

    李正白见她面色复杂,忍不住安慰道:“你不要忧虑,我没有胁迫的意思,如果你实在不想去人界,我也不会勉强与你,不过,我黄帝星的大门,永远为你打开。”

    他这一番话说得诚挚,说得安澜心里慰贴,而且,还说得她心痒难耐。

    她不禁问:“你刚才说,有买卖,什么买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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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际捉妖师介绍:
现代捉妖师安澜,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身处星际妖界,并且附身在一个小女孩身上,彼时人妖两界正在为一颗能源星开战,关系非常紧张,为了活下去,安澜只能伪装成小妖怪,同时找回到人界的机会。星际捉妖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星际捉妖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星际捉妖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