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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医妃全文阅读

作者:凤轻     盛世医妃txt下载     盛世医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38、无情的人

    乍然在牢房中见到南宫绪的时候,南宫怀心中不由自主的升起一股欢喜。但是很快他就发现南宫绪是真的将他视如无物,并不是他所以为的那样来见他的。甚至从头到尾,南宫绪也只是在刚进来的时候视线从他身上淡淡的扫过了一眼,之后就再也不曾停留。而在之前一直闭目养神的南宫怀眼里,这个儿子更是一眼都没有看过他。

    即便是曾经骂过恨过,赌咒发誓说南宫绪再也不是他南宫怀的儿子。但是到了现在南宫怀也不得不承认,比起从小就没长在身边,双方都没什么感情的南宫墨。从小跟在兄长身后,兄长比爹还要重要的南宫晖,还有那如今不知道跟着乔飞嫣流落何处的一对双胞胎,南宫绪才是更像是他南宫怀的儿子。等到年轻的时候不顾一切追求的功名利禄,名望权位都全部消失,他唯一还能剩下的也就是这几个儿女了。可惜…这些儿女却早已经不需要,也不想要他了。

    南宫绪微微挑了下眉,他当然知道墨儿要他一个武将跟着蔺长风和何文栎来审卫家的人是为了什么。虽然他并不觉得有这个必要,但是墨儿说这大概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见南宫怀的机会了。对这所谓的机会,南宫绪不以为然,但是作为一个努力想要疼爱弟弟妹妹的兄长,他不愿拂了妹妹的好意。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墨儿总是认为他对南宫怀有心结。其实,南宫大公子的心比南宫墨所以为的更加冷漠,特别是在对待南宫怀上面。

    南宫绪转过身来看向南宫怀,蔺长风耸耸肩转身出去将大牢的门带上了。虽然早几年墨姑娘跟南宫家的关系实在是不怎么样,但是这两年看来跟两个嫡亲兄长也还是相处的很好嘛。这样也好,以卫君陌以后的身份,即便是墨姑娘再厉害,没有有能力的娘家人撑腰终归是不好。

    偌大的牢房里只剩下两个人了,南宫绪负手而立,眼神淡漠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南宫怀坐在地上,抬头仰视牢门外的儿子。对上他淡漠的毫无感情的眼神的时候,南宫怀心中不由得颤了一下。他一直为人南宫墨很像孟氏,但是现在南宫怀才发现,真正像孟氏的竟然不是南宫墨这个女儿,而是眼前这个他一直看不透的儿子。

    对他们觉得重要的人,总是细心的保护着不让他们送到丝毫的伤害,为他们安排好一切的事情。对于让他失望的人,毫不留情,一击必中,即便那个人是他们的父亲或者丈夫。这样的人,有感情的时候他们便是这世上对你最好最体贴的人,一旦将感情抽离,他们又会变成这个世界上对你最冷酷,最无情的人。这样的人…名门世家教育出来的子弟,曾经年轻的南宫怀其实是有些畏惧的。而现在已经年迈的南宫怀面对一个与妻子如出一辙的儿子,却只剩下了满心的苦涩和悔恨。

    “你……”南宫怀的声音有些干涩,忍不住舔了舔嘴唇道。

    南宫绪淡然道:“你有什么话要说?”

    看着一副没话说我就走了的南宫绪,南宫怀终于有些忍不住,扑上前紧紧地握住牢房的栏杆,盯着的脸道:“你真的就这么恨我?我是你父亲!”孟氏是你娘,但是我也是你父亲啊。除了你小时候没注意让你被人伤了身体不能习武,我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郑氏没有儿子,谁也不会动摇你的地位,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恨你?”南宫绪淡漠的脸上掠过一丝诧异,摇头道:“孟家和母亲的仇已经报过了,我不恨你。”南宫绪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了南宫怀,如果他只是想要杀了南宫怀多得是机会。南宫怀在警戒在多疑也不会怀疑自己的儿子。但是南宫绪知道,即使是母亲,也不会希望他手上染着生父的血罢了。

    南宫绪生儿早慧,他的人生被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很小很小的时候跟在母亲身边快乐无忧的日子。那段日子太短了,而其中并没有多少南宫怀的参与。等到南宫怀带着郑氏进门,母亲退居寄畅园。他一个小小的孩子,既要照顾弟弟,又要提防郑氏还要担心寄畅园的母亲和妹妹。所以他直接选择了永绝后患,给他亲爹下了药。从那时候起,在他心中的南宫怀就是对手而不是父亲了。

    南宫怀不由得被噎了一下,南宫绪却并不怎么在意他的反应。只是淡淡道:“燕王殿下说,看在你过往的功绩还有墨儿的份上,饶你不是。”

    南宫怀闻言,并没有感到喜悦,心中反倒是升起了一股不祥之感。只听南宫绪继续道:“你继续回天牢里去吧,以后不会在有人打扰你了。对外…前楚国公南宫怀,已经死了。”

    “不!”南宫怀惊怒。天牢里是什么样的日子没有人比南宫怀更加清楚了。像他这样永久监禁的囚犯几乎没有,能进天牢的要么秋后问斩,要么流放充军。南宫怀独自一人被关在一个空荡荡的牢房里,除了每日有狱卒将两餐饭从门口的小洞递进来以外,他见不到任何人。那几年,他是靠着心中的愤恨才撑下来的。而现在,心中什么都没有了的南宫怀,是绝对撑不过那样的日子的。

    南宫绪毫无含义的扯了下唇角,转身走了。

    “不,你给我回来!南宫绪!南宫绪!”

    南宫绪并没有回头,不紧不慢地走出了牢房,大门随后从外面关上了。

    沉重的关门声之后,牢房里只剩下南宫怀一人了。徒劳的叫喊了好一会儿,终于确定确实是不会有人理他,南宫怀才终于颓然地跌坐回了地上。阴暗地牢房里,只有他一个人。安静的仿佛连呼出一口气都能够听到回声一般。南宫怀终于慢腾腾地缩到了牢房最阴暗的角落里,良久,似哭似笑的声音在牢房里响起。

    长风公子回到看到漫步而来的南宫绪时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显然是没想到南宫绪这么快就完事了。从面上更看不出来南宫绪此时的心情有什么起伏,只得耸了耸肩回头继续面对眼前的卫家众人。卫家一众大小被押着跪倒在宽敞的房间里,作为唯一的男子卫鸿飞享受了非一般的待遇。他没有跪着,他直接被蔺长风给绑到了柱子上。

    底下的女眷跪了一地哭哭啼啼的让人耳朵发麻。

    长风公子掏了掏耳朵,挑眉看向卫鸿飞问道:“怎么样?说罢,到底是谁让你们来天一阁门口闹事的。”

    “我不知道!”卫鸿飞咬牙道。他是真的不知道,这几年受了不少苦,卫鸿飞是真的不太想再遭惹燕王和卫君陌这些人了。更何况,他也不是没有见识的蠢材,自然之道什么人可以招惹,什么人不可以招惹。

    蔺长风扬眉,“不知道?那么…你们这么多人是怎么进内城来的?卫老太太?”

    卫老太太张嘴想要骂,但是对上蔺长风似笑非笑的眼神时却不由得瑟缩了一下,望了一眼被困在柱子上的卫鸿飞。她每骂一句,卫鸿飞就会被人狠狠地抽上一鞭子。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再随便开口骂人了。只是咬牙道:“没有谁,我就是想要来找卫君陌和南宫墨而已。”

    蔺长风冷笑一丝,“你想?如今内城戒严,你以为只是你想你就能够进的来么?若没有人暗中放你们进来,就凭你们几个现在能进内城?”

    卫老太太哑口无言,但是让她说她有确实是说不出到底是谁让她来的。

    半个时辰后,蔺长风挥挥手让人将卫家的人带下去,才与南宫绪何文栎出了应天府大牢。

    “南宫兄,这事儿你怎么看?”蔺长风问道,卫家的人都是一片茫然,看来是真的不知道这回事儿。似乎只是听到有人说起卫君陌和南宫墨如今如何得燕王看重,如何位高权重,然后卫老太太就起了想要卫君陌拉扯卫家一把,让已经败落的卫家重新回到内城的权贵之中。最好是连靖江郡王的爵位都能够回来才好。而其他几个女眷,韩氏自然是想着自己的儿子,卫菲和卫茜两个二十出头还待字闺中的女子,早已经痛恨了如今卫家困窘的生活,自然也是想要早日摆脱出来。于是,几个女人各怀心事,你一言我一语,最后竟然就一起跑到内城里来了。

    南宫绪淡然道:“最多也只能证明对方手段不错罢了。”虽然传话的仿佛都是路人,但是南宫绪却不相信有那么巧的事情。外城的百姓生活距离内城实则是十万八千里,入京之后卫君陌和南宫墨可算是低调了,连内城的人们都还没来得及议论纷纷,怎么就刚好有那么多路人在卫家那破胡同外面议论纷纷了。

    长风公子合起折扇,轻敲着掌心道:“不错,既然卫家这边什么都不知道,那么…就要看守城的人了。”

    当天守城门的士兵早已经被燕王下令先关了起来,虽然他们知道的也并不清楚,却总还是能有些线索的。

    蔺长风以折扇撑着下巴,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觉得…这回的事儿,是谁在幕后做手脚?”

    南宫绪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直接转身走了。

    长风公子默默望天。一个二个,这都是什么毛病?亏得本公子脾气好!

    自从燕王殿下在天一阁门口抛下那一声惊雷,天一阁就开始每天访客络绎不绝。但是能够见到这位新出炉的燕王府嫡长子的人却并不多。因为,卫公子已经带着妻女和一干人等移居长平公主府了。即便是知道了卫公子在长平公主府,这公主府也不是那么好进的,即便是公主并不在金陵,公主府依然还是皇家重地。

    只是,有些人能够避开,有些人却是避不开的。比如说…燕王麾下的那些心腹将领。虽然卫君陌的身份他们知道的比一般人还要找那么一点儿,但是现在燕王当众亲口承认了那又是完全不同的。于是,无论卫公子是去燕王府,还是进宫办事,都遭到了众人惨无人道的围观。

    书房里,卫君陌冷冷的盯着正望着自己发呆的薛斌,虽然旁边的**和陈脩表情没他那么露骨,却也差不了太多了。

    陈脩无奈地在心中默默叹气,暗地里伸手拽了拽薛斌的衣袖,薛大公子终于回过神来了。仔细一看不由吓了一跳,卫公子那双紫眸里都要射出冰刀了。连忙嘿嘿陪笑道:“卫公子…那个、我…”呜呜,他该说什么呢?

    陈脩不愧数年的同袍之谊,连忙道:“公子见谅,薛斌昨天被他爹砸了脑袋,一时间有些……”

    “……”你才被你爹砸了脑袋呢!顶着卫公子冰冷的目光,薛大公子毫无骨气的萎了。连连点头,“公子恕罪,我头痛。嘿嘿……”

    卫君陌淡淡道:“伤了脑袋,回去吃几副猪脑补补吧。”

    “……是,多谢公子关心。”薛斌的表情不像是感激,像是想吐。

    陈脩连忙将话题扯开,道:“公子,末将等人奉薛将军之命,归降的京畿卫军已经整编妥当,请公子示下。”他们只是闲着没事来帮薛将军跑个腿,顺便围观一下卫公子而已,可不是为了引火烧身的。其实如果不是薛江军军务缠身的话,估计他更愿意自己来。

    卫君陌点点头,将目光重新调回了摊开在跟前的卷宗上。薛斌身上的寒意顿时消失了七八分,在心中长长的松了口气。薛斌将猪脑子抛到脑后,给了陈脩一个感激的眼神。陈脩淡定的挑眉,**站在一边摸摸脑袋百思不得其解:薛斌为什么每次被卫公子修理之后,下一次总还是会义无反顾的再冲上去?这就是传说中的记吃不记打么?

    “爹爹!”三人正神色各异地站在书房里等着卫公子的指示的时候,一个稚嫩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回头一看,便看到一个粉嘟嘟的小娃娃站在书房门口,好奇地看了他们一眼,翻过了高高的门口朝着书案后面的卫公子走了过去。

    三人都不是第一次见到夭夭了,不过对于三个年纪轻轻就被老爹丢尽了军营,从此连家门都顾不上的年轻人来说还是觉得分外可爱的。可怜他们比卫公子也小不了几岁,卫公子都儿女成双了,他们却连个媳妇儿都还没有。不约而同的,三人都开始考虑起等到这阵子忙过了之后娶个可心的媳妇儿,生两个跟夭夭安安一样可爱的小娃娃亲的可能性。

    “夭夭,过来。”

    卫公子抬头,目光温和地看着朝自己奔来的女儿。将夭夭一把抱起来放到自己的膝上,夭夭坐在父亲怀中小脑袋正好趴在书桌上好奇的看着眼前的文书。卫公子伸手摸摸女儿的小脑袋问道:“怎么你一个人?阿峤和你娘呢?”

    夭夭眨了眨眼睛道:“阿峤哥哥在练功呢,娘亲…娘亲说祖母要回来了,她要让人重新收拾祖母的院子。夭夭找爹爹玩儿。”

    “乖。”卫公子赞许地道。

    “……”卫公子好和蔼,我们好不习惯。

    夭夭好奇地看着陈脩三个,她对这些人都有些印象,却记不太清楚谁是谁。

    被小包子萌的恶从胆边生,薛斌再一次走上了作死之路。陪笑道:“公子,您忙着,不如…属下帮你照顾一会儿夭夭小姐?”卫君陌微微蹙眉,盯着薛斌不说话。他确实是有些忙,但是薛斌一看就不是个靠谱的。交给他照顾,还不如他自己一边抱着夭夭一边做事。

    被怀疑了的薛斌十分犹豫,对着夭夭露出一个亲切or猥琐的笑容,“夭夭,哥哥待你出去玩儿好不好?”

    陈脩和**同时抽了抽嘴角,你特么就比卫公子小四岁,好意思在人小姑娘面前自称哥哥?

    夭夭显然也被这“不怀好意”的笑容吓到了,直接将小脸埋进了父亲的怀里。

    陈脩一脚踢开了薛斌,对夭夭笑道:“小小姐,你爹爹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咱们先到院子里玩一会儿好么?”

    夭夭闻言,眨了眨眼睛,抬头看了看父亲。卫君陌轻声道:“夭夭不去也可以。”

    夭夭好奇地看看陈脩,还是像陈脩伸出了小手。陈脩连忙伸手接过,道:“公子放心,我们会好好照顾小小姐的。”

    卫君陌也没什么不放心,府中陪在夭夭身边的丫头下人不少,暗中还有暗卫照顾,也不可能会出什么事。微微点头,示意他们先出去。

    “陈伯伯?”夭夭望着陈脩的脸道。陈公子俊脸顿时一僵,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他居然已经这么老了么?他跟薛斌同岁啊。

    **好笑的摸摸下巴,道:“我觉得,小小姐叫的应该是陈将军。”陈脩跟陈昱长得有五六分像,都是一副儒雅的不像武将的样子。

    陈脩心中大安,不过又有些纠结。叫父亲伯伯,难道真的要变成跟夭夭小姐平辈?

    看着陈脩抱着夭夭出去,薛斌大受打击,“卫公子,没想到…令爱居然也是看脸的!”陈脩长得比他好,夭夭就让他抱,看脸的世界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嗯?你有意见?”卫公子挑眉。

    “……”呜呜,我没有意见,我嘴贱。薛大公子抱头鼠窜而出。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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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9、养子如羊,不如养子如狼

    三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带着一个小丫头在院子里玩儿,三人再一次体会到了宁王殿下当年面对夭夭小朋友又爱又恨的情绪。当薛斌被夭夭从不知道哪儿摸出来的虫子吓得直接跃上了房顶,陈脩被夭夭各种各样稀奇古怪地问题问得笑容僵硬嘴角抽出的时候。**十分识趣的后退了七八步,表示自己无才无能,实在是招架不住小小姐。

    夭夭一手捏着飞飞,一边抬手眨巴着大眼睛无辜地望着陈脩。仿佛是在问:你们都怎么了?

    陈脩苦笑,只得伸手摸摸夭夭的发顶表示没事。

    “夭夭,你在干什么?”弦歌公子的声音从院门口响起,只看院子里三个人的模样就知道夭夭又在折腾人。听到他的声音,夭夭眼睛顿时一亮抛弃了陈脩飞快地朝着门口冲去,“弦歌舅舅!”

    弦歌公子俯身将她抱了起来,抬手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调皮。”

    夭夭吐着小舌头做了个鬼脸,“爹爹娘亲都好忙好忙,弦歌舅舅和叔公也不见了。”说着,夭夭精致的小脸有些委屈的皱了起来,“夭夭好无聊哦。”

    屁大点的小孩儿,知道什么叫无聊了?弦歌公子啼笑皆非,而且…你也只有商峤忙着的时候才会响起我们吧?抱着她回头看向门外,弦歌公子身后,师叔和南宫墨正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叔公,娘亲!”夭夭欢快地叫道。

    师叔清癯的容颜露出几分暖意,伸手接过了夭夭。

    “闻人先生,郡主。”陈脩三人也连忙上前来见礼,看到从房顶上跳下来的薛斌,南宫墨有些好笑,“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呢?”

    薛斌抓了抓头发,有些不好意思。陈脩笑道:“公子有正事,我们陪夭夭小姐玩一会儿。”

    南宫墨了然,“辛苦你们了。”

    “哪里,夭夭小姐很可爱。”陈脩笑道,就是太过古灵精怪了。这么小就这样,长大了还得了?

    夭夭乖巧的趴在师叔怀里,半点也没有方才将三个大男人闹得鸡飞狗跳的模样。

    薛斌有些好奇地看了看三人,“郡主,您们这是……”

    南宫墨笑道:“没什么事,师兄正好有空去燕王府看看。过来看看卫君陌忙完了没有。”

    说话间,卫公子已经从书房里走了出来。随手将手中的卷宗文书交给了距离自己最近的**。

    拿到了东西,三人立刻便识趣的告辞了。

    看着陈脩三人离去,卫君陌才看了一眼弦歌公子,问道:“准备好了?”

    弦歌公子轻哼一声,他什么时候没准备好了。还不都是燕王和卫君陌没空。燕王身上的毒还是早解早了,只是这两天事情多大家都没空罢了。看了看一脸平静的卫君陌,弦歌公子到底还是没有就卫公子的身世多说什么。虽然卫君陌的身份让弦歌公子感到将来必定有数不清的麻烦,但是现在孩子都这么大了,还能说什么?

    卫君陌也不在意弦歌公子的态度,朝着师叔点点头道:“辛苦师叔了。”

    师叔抱着夭夭,微微点头并不多说什么。

    燕王府里,燕王坐在大厅里看着眼前的正襟危坐的三个人。萧千炽三兄弟都端端正正的坐在燕王下手,眼观鼻子鼻观心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还是萧千炯有些坐不住,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燕王,又飞快的低下了头去。父王的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了。

    “碰!”一本折子被扔到了三人更前的地上,燕王眯眼看着吓了一跳的三个儿子冷声道:“都看看吧。”

    三兄弟对视一眼,还是萧千炽起身捡起了折子来看。看完之后神色有些复杂的看了萧千炜一样,将折子递给了他。萧千炜迟疑了一下才接过了去,看完之后不动声色的递给了萧千炯。萧三公子看完却是委屈了,随手将折子扔到手边的桌上,道:“父王,这又不关我的事儿,你叫我来干什么?”

    这明明是二哥手底下那些脑残干的事情,凭什么他要跟二哥一起来受父王的白眼和冷气?

    这是蔺长风送过来的折子,虽然从卫家身上没有查到什么线索,但是从城门口的守卫身上还是查到了一些的。虽然不是萧千炜亲自下令的,但是管着那些守卫的将领却是一直支持萧千炜的人。说这其中没有萧千炜的手笔,只怕就是三岁的夭夭都不信。

    萧千炯对萧千炜对卫君陌的敌意没有意见,排斥外人和打击对手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本能。但是这手段…也太不入流了一点吧。卫家就算是卫君陌的黑点,那卫家本身也比卫君陌更黑。能败坏掉卫君陌多少名声?最多说他不顾念旧情,卫家对卫君陌有旧情么?

    燕王轻哼一声,目光淡然地望着萧千炜,“你有什么话要说?”

    萧千炜声音有些苦涩,“父王,儿臣不知要说什么。”

    燕王冷笑一声道:“你不服气,觉得本王会偏袒君儿,打压你是不是?”

    “儿臣不敢。”萧千炜连忙道。是不敢而不是不会。

    燕王道:“你放心,本王绝不会帮着君儿打压你…你们。”

    闻言,萧千炜猛然抬起头来,看着燕王的目光中似乎带着几分不信和惊讶。在萧千炜看来,父王确实是一直更倚重卫君陌的。不过这样的目光一闪即逝,萧千炜很快又低下了头。燕王却并没有错过这短暂的一个眼神,眼神微沉,声音却依旧沉稳,“皇考早年分封诸子,不仅是为了令藩王镇守边陲,也是为了确立先太子的储君地位,令天下人明了身份尊卑使诸子免于多嫡之争。但是…本王与皇考所思不同,皇考护着先太子和萧千夜二十多年,养出来的便是萧千夜这样的继任者。所以,本王绝不会这么做。”

    虽然萧千夜提前上位是因为太子早逝的原因,但是燕王也并不觉得再多给萧千夜几年时间他就能成长到什么程度。即使是先太子本人,众藩王尊重的也多是他大哥的身份或者说先帝的宠爱,而不是他的能力。皇室中同室操戈固然不是好事,但是如果一意孤行的为继任者扫清了前路,磨练不够也不是什么好事。要执掌一个庞大的帝国,做出一定的牺牲是必然能的。至少,在铁血杀伐决断的燕王看来,养子如羊,不如养子如狼。燕王是强者,天性也更喜爱强者。至尊之位,能者居之。

    所以,燕王讨厌的从来就不是儿子之间的争斗。而是太过愚蠢和不自量力。如果萧千炜做得高明,说不准燕王还会夸他两句。

    燕王平静地扫了三个儿子一眼,道:“你们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本王绝不会插手。但是…若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也别怪本王不念父子之情。”

    萧千炜终于有些忍不住,道:“父王当真会对我们和表哥一般公平?”

    “公平?”燕王玩味的挑眉,眼中却是淡淡的失望。还是太嫩了一些。

    “什么叫公平?君儿十四岁独身闯荡江湖建立紫霄殿你在干什么?从幽州起兵,这几年,他们在辰州牵制住几十万朝廷兵马还要为幽州军筹备粮草药材,你在干什么?他和无瑕领兵出青云山,一路所向披靡你又在做什么?”看着萧千炜坚硬的脸色,燕王毫不留情地道:“这些,都不说。你就告诉本王,当年本王和众兄弟一个个十五六岁刚刚大婚就被父王丢到边塞。除了个藩王的身份,身单势薄面对手握重兵的边关守将和当地封疆大吏的时候,本王可有向先帝要过公平?可有人问过,先帝那般对待太子和我们这些皇子,公平不公平?”皇家哪里有什么公平可言?能力,势力,圣宠,如果一样都没有,哪怕你是皇子也算不得什么。

    萧千炜觉得不公平,是因为比起他燕王更倚重卫君陌给了卫君陌更多的权力而已。但是没有卫君陌的时候,他处处跟自己的嫡亲兄长争权,处处凌驾在萧千炽的头上,又何曾想过对萧千炽来说是否公平?而燕王,无论是作为一个王者,还是作为一国之君,都绝不会在选择自己未来的继承人的时候用公平作为标准。对他们公平,就是对他辛苦打下的基业和天下的百姓不公平。那高高在上的地方不需要公平,只需要最强的强者。

    对上燕王的眼神,萧千炜突然感到一丝难堪。仿佛是他心中什么不愿意让人知道的秘密被父王看破了一般。这是燕王第一次如此开诚布公的跟他们说起这件事情,燕王的态度让萧千炜松了口气。如果父王态度强硬的不许他们如何如何,萧千炜只会感到更加的愤懑不平。但是萧千炜也并没有更加高兴,因为从父王的眼神中,他感觉到了父王并不看好自己,仿佛他是一个还没长大不懂事的稚童一般。

    紧紧地握住了隐藏在衣袖中的拳头,萧千炜咬牙沉默不语。

    大厅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凝重,萧千炯耸耸肩:好吧,我的父兄都是奇葩。现在说这种事情不会太早了吗?还有父王,你这种毫不在意的态度到底是几个意思?

    只听燕王继续缓缓道:“你们都已经是及冠了,所以想做什么本王不管,当然…结果本王也是不会管的。”

    一直沉默的听着的萧千炽心中一动,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了燕王一眼。有些不确定父王所说的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父王的意思是…如果他们将来要争夺皇位,父王是不会管的。但是同样的,如果他们因此被人给弄死了,父王…也是不管的?

    只可惜燕王的脸色太淡然,萧千炽并不能从中看出什么来,只得无奈地在心中叹了口气。

    “启禀王爷,大公子和大少夫人来了。”门外,管事发现气氛有些不对,连忙禀告道。外面如何切不论,燕王府中燕王已经发下话来,几位公子的排序从新来过。于是,卫公子就变成了大公子。

    燕王神色稍霁,点头道:“让他们进来。”

    过了片刻,南宫墨一行人走了进来。看了看坐在大厅里的几个人南宫墨挑了挑眉笑道:“舅舅,趁着这两天还有空,师兄说可以先将您的身体治好了再说。舅舅这两天可有什么要事?”燕王挥挥手表示自己没什么大事,对着弦歌公子和师叔点点头道:“有劳两位。”

    弦歌公子神色平静地点了点头,目光在萧家三兄弟身上划过挑眉笑道:“王爷和三位公子这是在做什么呢?该不是咱们打扰了吧?”

    萧千炽笑道:“哪里,不过是父王招我们几个说几句话罢了。父王的身体就有劳弦歌公子了。”

    弦歌公子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没什么。”

    燕王问道:“可需要做什么准备?”

    弦歌公子道:“准备倒是不需要太多,药材本公子已经准备好了,有卫君陌和师父护法,不过是时间长一点而已。”

    南宫墨道:“师兄,我也可以帮忙。”

    弦歌公子嫌弃地挥手,“男女有别,不知道么?”

    南宫墨忍不住一脸黑线,说好的医者父母心呢?还有,你不是需要高手护法么?

    弦歌公子更加嫌弃,“就你那点功力,还好意思自称高手?脸不红么?”

    “比你好。”旁边,师叔淡定地吐槽徒弟。身为一代武学宗师,收了弦歌这样的徒弟简直是他平生的耻辱。因此师叔看卫君陌就格外的顺眼,若是没有卫公子的存在,师叔简直会觉得自己的完美人生就要毁在这个不肖徒弟身上了。唯一的遗憾是,卫君陌这么好的根骨居然不是他从小教到大的。

    弦歌公子早就习惯了自家师父时不时的打击,笑容可掬地道:“我是你徒弟。”我不如人不就代表你不如人么?说来说去还不是你自己不会教徒弟,唯一一个绝世高手,还只扔了两本秘籍给人家是人家自己自学成才的。

    南宫墨忍不住抚额,有些歉意地看向燕王殿下。我家师叔和师兄就是这么的洒脱不羁。

    燕王也不在意,淡定地道:“既然如此,那就劳烦弦歌公子了。”

    等到弦歌公子的治疗开始了三个时辰之后,等候在大厅里的南宫墨和萧家三兄弟才真的明白了弦歌公子所谓的时间长点到底是什么意思。真的是,很长啊,直接从上午一直到下午了里面的人依然还没有动静。萧千炽犹豫地看着南宫墨,弦歌公子是不是有什么忘了交代了?他们以为所谓的很长大概一个多时辰也就够了啊。如今这金陵城中的事情真的很多啊。

    南宫墨抬眼,含笑道:“千炽,你们有什么事情就先去忙着吧。我在这里等着就是了。”

    早就闻讯赶来的朱初瑜也连忙道:“表嫂说得没错,大哥,夫君,三弟,你们有事儿就先去忙着吧。父王这里我们守着就是了。”

    萧千炽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再等等吧,应该快出来了。”就算需要很长时间,弦歌公子总不能不吃饭吧?

    话音刚落,外面侍卫就来禀告陈昱求见。燕王不能见人,无奈三人只得起身匆匆去书房了。

    花厅里,南宫墨坐在椅子里漫不经心地喝着茶。朱初瑜和永成郡主坐在对面,朱初瑜时不时的打量南宫墨一眼。南宫墨也不在意,放下茶杯一只手撑着额头沉思。

    朱初瑜注视着对面的女子,想说些什么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朝着坐在旁边的永成郡主使眼色,永成郡主却仿佛没看见一般,只是定定的盯着大门外面。

    “表嫂。”朱初瑜轻咳了一声,开口道。

    南宫墨抬眼看她没有说话,朱初瑜面上带笑,轻声笑道:“以后…恐怕应该叫一声大嫂了。真没想到,卫公子竟然…会是这样的身份,刚刚听说的时候,我吓得不轻呢。永成,你说是不是?”

    永成回过神来,倒是点了点头。刚刚听说表哥的身世,她确实是吓得不轻。虽然因为她是从小养在燕王妃身边的,所以身份有些尴尬,但是永成郡主一直对卫君陌和南宫墨的印象都不坏。所以除了震惊之外倒是没有什么不好的感觉。

    南宫墨淡淡道:“我也吓了一跳。”

    朱初瑜挑眉道:“表嫂真的…一直都不知道这件事?”

    朱初瑜其实有些怪异,是不是卫公子一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只是跟燕王瞒着燕王妃和燕王府的三位公子罢了。

    南宫墨扬眉,“不然呢?”

    朱初瑜笑了笑,“没什么,以后才真的都是一家人了。”

    南宫墨淡笑不语。

    朱初瑜心中暗暗叹气,她不想跟南宫墨和卫君陌为敌,偏偏世事就是这么奇怪,越是不想要什么就越是来什么。如今这样的身份,只要萧千炜还有一丝一毫的不甘心,他们就注定了要成为敌人。既然如此,再退让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想到此处,朱初瑜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决绝。只是她半垂着眼眸让人看不清她的眼神,美丽的容颜倒是多了几分温婉平静地味道。

    可惜朱家已经…不过没关系,她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不是么?从一个金陵城中权贵根本看不上的高义伯府千金,即将成为大夏的皇子嫡妃了。她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440、叫嚣宫门

    “表嫂!表嫂!宫里出事儿了!”大厅里正沉默的让人有些不适的时候,门外匆匆传来了萧千炯焦急的声音。

    下一刻,萧千炯便已经从外面冲了进来,高声道:“表嫂!宫里……”

    “千炯,不要急。慢慢说,出什么事了?”南宫墨微微蹙眉,怎么这么巧正好这个时候出事?萧千炯点了点头,脸上地焦急却依然无法掩盖,只是看了一眼坐在一边同样定定地望着他的朱初瑜和有些担心的永成郡主有些犹豫。

    南宫墨在心中叹了口气,道:“都是自己人,直说吧。”萧千炯到底是太年轻了,若是不想让朱初瑜和永成郡主知道,就不该这么急吼吼的冲进来。既然已经这样了,瞒着她们只怕反倒是要出事。特别是,朱初瑜明显不是一个安分的人。

    萧千炯也想到了这一点,有些歉疚地望着南宫墨道:“宫门口…宫门口有人闹起来了。”

    “宫门?什么人?”南宫墨惊讶,现在这个时候还有人敢在金陵城里闹事?

    萧千炯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道:“就是被父王关在御书房偏殿的那些人的家眷啊。”关在御书房里的那些人,可都是朝中的重臣,同时也是萧千夜的铁杆心腹。在金陵城中关系网复杂庞大不说,在天下的读书人中也极具名望。若是寻常事后这种事自有燕王操心,但是父王现在……

    南宫墨挑眉,“哦?我倒是不知道,这年头,不怕死的人竟然这么多?”

    萧千炯苦笑,“他们只怕不是不怕死,而是笃定了法不责众罢了。”

    南宫墨点点头,犹豫了一下招来了星危吩咐他守在燕王府中。才对萧千炯道:“我们也过去看看吧。”

    “表嫂,我们也去。”朱初瑜连忙道。

    南宫墨蹙眉,被连带上的永成郡主也跟着皱眉,犹豫了一下道:“二嫂,我们还是别去给大哥他们添乱了,就在府里等消息吧。三位兄长都不在府中,府里总要有个能做主的人。万一弦歌公子和表哥那些需要什么,也不会找不着人。”

    萧千炯也匆匆点头,赞许道:“永成说的不错,二嫂,府里就麻烦你们了。”

    朱初瑜心中暗恨,面上却不得不含笑道:“也罢,三弟,表嫂,你们千万小心些。”

    萧千炯胡乱地点了点头,带着人跟着南宫墨出门去了。

    宫门口,一大群男男女女正围成一团,让往日肃穆宁静的宫门吵吵嚷嚷,犹如集市一半的混乱。守卫皇宫的幽州卫将士手持兵器,杀气腾腾的盯着宫门外的众人。若有谁敢越雷池一步,他们必定不会手下容情。

    萧千炽和萧千炜眉头深锁地看着眼前的众人,脸上都带着几分凝重和怒色。

    萧千炽沉声道:“父王有要事在身,无瑕见各位。大家还是先回去吧,至于各位大人的事情,父王自有决断。”

    一个中年男子高声道:“家父对朝廷和先帝忠心耿耿,自从前些日子入宫便一直未回。府中上下担忧不已,虽说是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但是,家父是死是活总要说一声吧?”

    其他人也纷纷出言附和,人群中还隐隐有小孩子的哭泣声。萧千炽本就不是性格强硬能言善辩的人,此时被这么多人气势汹汹的围着,更是有些应对不能。只得侧首去看萧千炜,却见萧千炜垂首站在他身后,一派好弟弟以兄长马首是瞻的模样,看得萧千炽心口又是一堵。

    这种事,萧千炜确实是比萧千炽更擅长处理,甚至他也有信心安抚好这些人。但是他知道,父王根本没打算放御书房里的那些人,至少在大事定鼎之前没有。而他自然也不想得罪这些金陵皇城里位高权重的人家。所以,什么都不说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见他如此,萧千炽眼神微黯,唇边掠过一丝极淡的苦笑。

    他真的不傻,很多事情他只是做不出,而不是不明白。

    深吸了一口气,萧千炽抬起头来沉声道:“各位若是没有别的事,就先离开。擅闯宫门,该当何罪众位想必明白?”

    “我们要求见陛下和太后娘娘!”有人叫道。两个头发花白穿着一品诰命服饰的老太太被人扶着越众而出,“燕王世子,既然不能见我家老爷,我们总是能求见太后娘娘的吧?”有品级的诰命每个月都可以入宫给后宫太后皇后请安,而正一品的诰命更是拥有非规定时间求见太后和皇后的权力。

    “不行!”萧千炽咬牙道。

    “为何不行?难道…难道燕王府还想要软禁太后娘娘不成?!”有人接叫道。

    “放肆!”萧千炽脸色一沉,厉声道。

    这些人都是在金陵皇城里混了几十年的老油条,最是欺软怕硬。在燕王面前乖得像只猫一般,但是却并不怎么将萧千炽这个世子放在眼里。燕王很快就会认回卫公子,萧千炽这个世子之位也没什么用处了。许多人的齐声喊起冤来,倒像是萧千炽仗势欺人一般。萧千炽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紫。

    站在旁边的陈昱终于看不过去,原本这种事情还是由燕王的两位公子来处理比较妥当。他们做属下的插手,终归是名不正言不顺,却不想眼看着情势倒是越发的混乱起来。这些人既然如此不识抬举,就别怪他不给面子了。

    “王爷下令全城戒严,尔等还敢在宫门口闹事。是笃定了本将军拿你们没办法么?”陈昱儒雅的面容带着一丝厉色,冷笑道:“聚众闹事,叫嚣宫门,无论是什么理由,都是大罪!何大人。”

    何文栎正带着应天府的衙役匆匆赶来,听到陈昱的叫声只得苦着脸上前。他在金陵人民的眼中都要变成燕王座下的走狗了吧?这几日,何文栎都不敢独自出门或者去茶馆酒肆了。想也知道那些读书人是怎么骂他的,说不准走在路上还会被人套麻袋揍一顿呢。

    “这些人聚众闹事,冲撞宫门,麻烦何大人先带回应天府,等王爷闲了再行处置。”陈昱道。

    何文栎挑眉,看向陈昱:你确定?

    陈昱轻哼:不然让他们在这里闹?

    何文栎摸摸鼻子,好吧。

    一挥手,“来人,通通带走!”

    “你们敢!”众人立刻惊呼起来,两个一品诰命夫人更是捧出了先帝赐予的册封圣旨。这些东西原本自然是供奉在自家祠堂里的,如今都被捧了出来,圣旨当面,除非他们有另一个皇帝的圣旨,否则大庭广众的,还真是不方便动手。

    何文栎耸耸肩,看向陈昱:现在怎么办?

    陈昱脸色也是微沉,在心中思索着是否用点什么特殊的手段。无论如何,总是要先控制住局势才行。如今金陵皇城看似掌握在他们手中,但是暗地里却并不安稳。瞧瞧,王爷这才刚刚有点事儿,这些人立马就瞅准机会闹起来了。

    “这是在干什么?”陈昱正为难的时候,南宫墨的声音已经从人群后面传了过来。众人都是一愣,让开一条路让南宫墨走了过来。在场的人自然有不少都是认得南宫墨的,“星城郡主?”

    萧千炯跟在南宫墨身后,瞥了这些人一样伸手把玩着腰间的短刀。

    “郡主。”陈昱连忙上前,低声飞快将事情说了一遍。他是不知道王爷和卫公子干什么去了,才不能出现。但是星城郡主也是燕王殿下的儿媳妇,至少比他这个做下属的能做主一些。只是,这样只怕是…对郡主的名声不好。

    看到陈昱担心的眼神,南宫墨淡淡一笑,“陈将军不必担心。”

    南宫墨转身,平静地扫了众人一眼道:“各位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堵在宫门口?”

    “我们要求见太后娘娘!”

    “家父至今在宫中未归,生死不知!”

    “请郡主开恩,放了家父吧。”

    乱糟糟一片,旁边的何文栎抽了抽嘴角。这些人是脑子有问题还是故意的,放了那些老家伙,这种事是星城郡主能够做主的么?看来担心家人是家,来找茬才是真的。

    南宫墨并不着急,等这些人说完了才悠悠道:“你们说得这些,本郡主做不了主。不过…两位夫人要见太后却不是什么大事。来人,请两位老夫人入宫吧。”

    “是,郡主!”

    几个侍卫上前,走到两个老夫人面前,“两位夫人请!”

    南宫墨答应的如此干脆,两个叫着要求见太后的老太太却是迟疑了。因为她们没人只能带两个随身丫头入宫,如今这皇宫都在燕王的掌控中,谁知道进去了还能不能出来?

    见她们如此踌躇,南宫墨挑眉,“两位不是要见太后娘娘么?怎么不进。”

    众人无语,总不能谁我们怕进去之后被你给宰了吧。

    南宫墨了然,微笑道:“两位老夫人尽管放心便是,本郡主是讲道理的人。无论如何,也不敢对先帝册封的一品诰命如何的。两位方才说要求见太后,现在又不去了,莫不是…不将太后娘娘放在眼里?”这话一出,两个老太太也忍不住腿软了。总之,这宫门她们是进也得进,不进也得进了。

    其他人更是暗暗扼腕,这星城郡主果然厉害。三言两语他们不进没有得到丝毫的好处,还赔进去两张护身符。星城郡主或许是不会对这两个老夫人如何,但是留她们在宫里陪伴太后两三天,也足够了。

    南宫墨满意地挥挥手,“请两位老夫人进去吧。两位夫人年事已高,小心一些别怠慢了。”

    “是,郡主!”

    看着两个老太太被人扶着颤颤巍巍地走进了宫门,有人忍不住道:“星城郡主,你……”

    南宫墨侧首,含笑看着说话的人道:“别的事情,本郡主都无法做主。各位有事,两天后再来,倒时候燕王殿下想必有空了。既然这么多天各位都等了,总不见得就等不了这两天了吧?还是说…各位是刚好听说了燕王殿下要事缠身无瑕他顾,才来欺负我们几个年轻人不会做事的么?”

    年轻人不会做事?若是所有的年轻人都跟星城郡主一样,他们这些人早就该去死一死了。

    看着那人还有些不甘之意,南宫墨继续道:“至于这两天,未免各位太过无聊了,就请随何大人往应天府走一趟吧?毕竟,这冲撞宫门不可不罚。诸位有这个勇气来宫门前叫嚣,想来也早就做好了受罚的准备?何大人,这算是个什么罪名?”

    何文栎笑道:“宫门重地,闲者止步。冲撞宫门,重则当死,轻者流放。”

    人群中,不少人都吓得脸色苍白。

    南宫墨偏着头思索着道:“这个…是不是有些严重了?”

    何文栎道:“这是大夏律法明文规定,在场的人知道的应该不少才是。对了,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南宫墨耸耸肩,“那就没办法了,何大人,把人带走吧。”

    听了南宫墨的话,众人顿时慌乱起来。他们会跑来自然都是打着法不责众的主意。而且,在场的都是权贵之家,一家两家可以不在意,但是所有人家加起来却无论如何也没有人有那个魄力一起得罪的。却没有想到,这个星城郡主竟然如此不顾情面。

    “星城郡主!你不能这样做,我们是……”

    “我不想知道你们是谁。”南宫墨淡淡道:“我只知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明知是错,还敢来闹事,难道各位还想跟我说你们不是故意的?别废话了,带走!”

    “是!”

    “不!不是我自己想来的。是他…都是他唆使我们的!”

    “对对对!是他说燕王世子不敢罚我们,我们才来的!”

    人群里众人纷纷指着几个人七嘴八舌地道,南宫墨一挥手,就有侍卫上前将这几个人从人群中拎了出来。这些人显然也没有先到自己竟然被卖的如此毫不客气,一时间都来不及反应。

    南宫墨扫了一眼被抓出来的几个人,抿唇淡淡一笑,“先带下去。至于剩下的人……”

    “老朽求见星城郡主。”一个声音匆匆响起,众人回头便见谢侯和秦家家主联袂而来,跟他们一起的还有好些日子不见的陵夷公主。

    南宫墨扬眉,笑道:“姨母,谢侯,秦家主。”

    三人走到宫门前,陵夷公主挑眉笑道:“哟,这么多人围在宫门口,是想要干什么呢?”

    众人不敢大话,南宫墨笑道:“说是担心家中老大人,要求见燕王殿下。不过舅舅这两天却有要事在身,偏偏各位仿佛等不得的样子。这才……”

    陵夷公主轻哼一声,挑眉道:“有什么好担心的,人是陛下召进宫的,还能被吃了不成?既然无瑕说了三哥有要是,你们这多么人在这里逼迫几个孩子,有意思么?三哥今天有事,明天有事,难不成你们以为他会一直都有事?”

    听了陵夷公主的话,众人心中也不由得一寒。是啊,燕王现在是没空搭理他们,但是不代表燕王会一直都没空啊。怎么被人唆使了两句就猪油蒙心的跟着闹起来了呢?

    胆子小一些的连忙讪讪道:“公主明鉴,咱们只是有些担心,并不敢为难几位公子和郡主。”从头到尾,都是星城郡主在恐吓他们啊。

    谢侯和秦家主对视一眼,由谢侯开口道:“郡主,在场的各位都是一时冲动才做错了事。老夫便觍颜为他们求个情,还望郡主能够从轻发落。”

    “谢侯所言甚是,请郡主从轻发落。”

    陵夷公主懒懒道:“无瑕啊,本宫瞧着这些人也是没脑子被人挑拨了。你就意思意思让他们知道教训就是了。”

    有了这三位开口求情,众人连连点头,纷纷道:“求郡主恕罪,我等都是一时猪油蒙心才会做出这等事情。”

    “我等知错,求郡主海涵。”

    南宫墨心中满意地点头,愿意认错就好。思索了片刻,南宫墨道:“看在大长公主,谢侯和秦家主求情的份上,本郡主便重新发落便是。领头的几个,杖责二十,罚银一千两。从者囚五日,罚银五百两。可有异议?”这些人,自然不包括被揪出来的那几个了。

    从重则当死轻则流放,到杖责二十,囚禁五天。这不是从轻发落,这简直就是老天开恩了。哪里还能有不满意的,众人连声道谢,几个要挨板子的虽然有些纠结,更多的却是同时那些挑拨自己来闹事的人。

    南宫墨挥挥手让人将这些人带走,宫门口顿时清净了不少。看向谢侯三人,南宫墨拱手笑道:“无瑕多谢三位。”

    其实就算谢侯等人不来,这些人南宫墨也不可能真的给他们斩首或者流放的。这些几乎就已经是整个金陵城中最位高权重的那些家主的半数之多了。若真是这样做,跟一口气抄了大半个金陵内城没啥差别了。所以,谢侯三人过来,却是给了南宫墨一个合适的台阶。既达到了目的,又让人觉得南宫墨是因为看在这三位的面子上才从轻发落的。同样的,也坐实了这些人冲撞宫门的罪过,显示出燕王府的宽厚仁慈。

    谢侯抚须摇头笑道:“郡主客气了,举手之劳罢了。”

    南宫墨道:“谢侯举手之劳,却是帮了无瑕大忙。现下无瑕还有些琐事,回头再谢过两位还有陵夷姨母。”说罢,南宫墨的目光便慢慢地移到了被揪出来的几个男子身上,挑眉笑道:“几位,现在…咱们可以好好聊聊了。”

441、认输的勇气

    被揪出来的几个男人被南宫墨笑吟吟的请进了宫门。谢侯和秦家家主表示他们不掺和这事儿,直接在宫门口告辞了。陵夷公主看看南宫墨,在看看站在旁边当背景的萧千炽萧千炜兄弟俩,掩唇呵呵笑道:“本想请无瑕去我府上坐坐,现在看来无瑕暂时是没空了。”

    南宫墨含笑道:“姨母邀请,是无瑕的荣幸。明日无瑕就上门拜访,还望姨母不要将无瑕拒之门外才是。”

    陵夷公主笑得更加欢快起来,拍拍南宫墨的手背道:“还是无瑕说话让本宫听着最高兴。不过以后该叫姑母了。我知道你忙得很,还是等你母亲回来了,姨母过来看看你们家那两个小宝贝吧。”

    陵夷公主是极其聪明的女子,从幽州军兵临城下的时候她就以皇族特有的敏锐将事情看的一清二楚。她是皇帝的姑母不错,却也是燕王的妹妹,没有所谓的效忠于谁。无论是谁当皇帝,她不是长公主就是大长公主。只要她没有不自量力的掺和那些不该她掺和的事情。至于此时对南宫墨示好,一是她喜欢南宫墨的爽快利落,二是与五姐的关系,三是卫君陌的身份。三哥的嫡长子啊,如今明摆着三哥更看重这个儿子身为一个以后要在他手底下讨生活的公主,陵夷公主不觉得追随上位者的喜好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对了,千炜。你媳妇儿送给本宫的礼物本宫很喜欢。回头替本宫谢谢她吧。”陵夷公主含笑抛下一句话,带着人也慢悠悠的走了。

    “是,姑母。”萧千炜恭敬地道。面上却是纹丝不动,看不出丝毫的表情。若真是喜欢,又怎么会在这宫门口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打发了呢。

    三人转身进了宫里,那几个挑事的人已经被带到一处宫殿的偏殿里等着了。看到南宫墨等人进来,都纷纷咬牙闭嘴,一副坚贞不屈的模样。南宫墨轻轻地嗤笑了一声,仿佛对此浑不在意。走到一边坐下,笑道:“陈将军,请坐下说话吧。”

    陈昱拱手谢过,在另一边坐了下来。

    南宫墨看了看萧千炽两兄弟,道:“我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后面的事情还要劳烦两位了。”萧千炽笑容有些苦涩,拱手道:“表…大嫂,我和二弟能力不殆,还是辛苦了你吧。”

    南宫墨挑眉,这可是燕王当众公布了卫君陌的身份之后,萧家三兄弟里第一次有人在人前承认。而且…千炽啊,你自己觉得能力不殆就算了,别拖上别人啊。你能侧首看看萧千炜的表情么?难怪萧家这三兄弟明明同父同母还从小关系不好了。

    萧千炽倒是没有真的向南宫墨以为的那么没有眼色,至少他说出这样的话萧千炜会不高兴他还是知道的。但是不高兴又如何?他从来也没指望两个弟弟多敬重他这个大哥,但是方才在宫门口的事情萧千炽却是真的有些伤心了。看似很小的一件事,在外人看来或许会觉得萧千炜只是敬重兄长,事事以兄长为主罢了。但是萧千炽却知道,萧千炜不过是不愿意自己出面得罪那些金陵权贵罢了。原本知道了卫君陌的身世,萧千炽和萧千炜的关系是有机会缓和的。毕竟比起他们兄弟俩,卫君陌确实可以算是个外人。但是萧千炜即便是有心先和兄长缓和关系,却也没有想过出面和兄长一起面对困难和压力。却不想,萧千炽又不是真傻,看到他这样的做派又怎么可能会接受他的求和?

    萧千炜也有些懊恼,却并不十分后悔。金陵皇城这些权贵之家他不想去得罪,就连先帝那样铁血杀伐的人物,也没能在在位期间快速的肃清那些盘根错节的权贵世家,可见他们的势力之大。如今秦家和谢家明显都是站到了卫君陌那边,连陵夷公主都想向星城郡主示好。父王麾下几个大将同样也是更偏向卫君陌和南宫墨,若是再得罪了这些人,他还有什么指望?

    至于大哥…看了一眼神色明显不悦的萧千炽,萧千炜垂眸心中暗暗道,无妨,有母妃在,大哥绝不可能真的跟他反目成仇。以后再慢慢拉拢就是了。

    偏殿里一时有些安静,陈昱打量着众人的神色剑眉微锁,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当初将儿子送到卫公子麾下,也不知道到底是对还是错。虽然他们几个老兄弟并没有倾向与谁的想法,但是在三位公子眼里只怕他们都已经偏向卫公子了。对此,陈脩明显的不以为然。在有了开国那些名将的前车之鉴之后,身为一名动脑子比动武功更多的儒将,陈昱已经明了什么才是武将真正的生存之道,至少在燕王和先帝这样的君主面前的生存之道。不管燕王自己偏向哪一个儿子,甚至手握重兵的武将的他们是绝对不可以有任何站队的倾向的。否则,不用等到下一任当权者上位,燕王直接就能捏死他们。

    当初先帝下手那么狠是为了什么?当真只是因为功高震主?先帝能驾驭天下群豪为他所用,能一统天下,即便是多疑又岂会是随随便便就惧怕手下谋反而诛杀功臣的人?不过是那些人触动了先帝的底线罢了。无论是拉拢太子,示好藩王,居功自傲,这些都为先帝所不容。

    是不是…找个合适的时间把那小子从卫公子麾下调出来?陈昱摸着下巴默默思索着。

    南宫墨微微见众人都不说话,微微叹了口气道:“千炜,你怎么说?”

    萧千炜低声道:“大哥说得是,还是有劳表嫂了。”

    南宫墨俏眼微眯,手中的茶杯不轻不重的放回了桌上发出咚地一声轻响。南宫墨神色平静地看着两人,“舅舅不过是身体不适修养两天,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情。你们做出这副表情干什么?既然觉得能力不殆,就加倍努力。还是说…舅舅没空了,你们就打算将所有的事情交给我一介女流?你们俩是打算坐着喝茶,还是去戏园子看戏?”

    萧千炽和萧千炜都是一愣,望着南宫墨讪讪无语。

    萧千炽是羞愧,萧千炜是意外。

    南宫墨眉梢一挑,指了指被押在偏殿的那几个人,道:“我要去见见太后和皇后,这几个人交给你们处置。”

    萧千炽点头,“是,大嫂。”

    南宫墨挑眉,淡笑不语起身走了出去。陈昱放心茶杯,朝着两人拱了拱手笑道:“郡主,末将还有些小事请教。”南宫墨回头笑道:“陈将军一起走便是。”

    出了偏殿,南宫墨回头看看殿门叹了口气。陈昱笑容可掬地望着南宫墨道:“郡主用心良苦。”

    南宫墨莞尔一笑,“陈将军谬赞了,做人总不能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就算不怕别人烦,也要小心别把自己给累死了啊。”

    陈昱摇摇头,道:“只怕未必人人都能领略郡主的好意。若是办好了还好,若是办砸了……”萧千炽还罢了,萧千炜若是把这事儿办砸了,只怕还要怪到星城郡主的身上了。陈昱忍不住皱眉,其实他们这些将领当初对大公子也并不十分满意,反倒是更看好二公子一些,三公子当时太小也看不出什么来。只是这两年下来,陈昱却越来越有些怀疑自己当初的眼光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了。如果没有卫公子的话,王爷雄才伟略又正当壮年,或许未必需要一个锋芒毕露精彩绝艳的继承人。

    陈昱不知,并不是当初他的眼光有问题,而是人会随着时间和境遇而改变。有人变得少,有人变得多。有人保持本心,有人面目全非。如果燕王只是燕王,就算是为了世子之位萧家三兄弟可能稍有不睦,但是有燕王和燕王妃压着,萧家三兄弟可能也会一辈子相安无事。

    南宫墨笑道:“难道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要考虑对方会不会念好才做?我只是让他们做他们自己该做的事情,好不好与我有什么关系?燕王不在,如果他们连这点责任都无法承担要推给我一个女子,还有什么脸面因为差事办不好而记恨我?”

    陈昱也不由一笑,“郡主言之有理。”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去后宫的路口。陈昱身为外男自然不便入内,拱手向南宫墨告辞离去。

    “郡主。”

    南宫墨并没有直接去后宫,而是去了萧千夜的寝宫。门口,侍卫看到南宫墨过来连忙上前行礼。南宫墨点点头,问道:“这两天,可有人见过陛下?”

    侍卫连忙摇头道:“回郡主,并没有。”

    南宫墨点点头,走了进去。

    萧千夜正坐在书房的床前发呆,半闭的窗户让整个书房显得有些阴暗,只有萧千夜一个人坐在明亮处。听到脚步声,萧千夜才转过身来看向南宫墨。过了这些天,萧千夜脸上的伤已经结疤了,并没有包纱布,更添了几分狰狞。

    看到南宫墨,萧千夜眼底闪过一丝意外,很快便嘲弄地道:“原来是星城郡主?啊,朕忘了,卫君陌是燕王的嫡长子,那么郡主就该是燕王的儿媳妇了。说不定,过一点时间,朕就要称呼你为皇子妃了?”

    南宫墨微微蹙眉,淡淡道:“看来,陛下的消息也还是一样的灵通。”

    萧千夜脸色阴沉,盯着南宫墨的表情扭曲而狰狞。良久方才咬牙切齿地道:“燕王倒是认子心切,竟然如此迫不及待的就要认回卫君陌!他倒是当真不怕!”

    “怕什么?”南宫墨挑眉。

    萧千夜沉着脸不说话,南宫墨平静地替他回答,“天下悠悠之口么?”萧千夜轻哼一声,显然是默认了南宫墨的话。

    南宫墨忍不住叹息,看着萧千夜的眼光里多了几分怜悯。也不知道先帝是真的疼爱萧千夜还是坑了萧千夜。这样的心性…哪里适合做皇帝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萧千夜有些恼羞成怒地道。

    南宫墨道:“先帝在位的时候杀人如麻,开国功臣能寿终正寝的十不足一,但是,你可听到有人敢说什么的?天下百姓只会称颂先帝驱逐北元,恢复正统,只会感谢先帝让他们过上了安稳日子。至于先帝杀了多少功臣,抄了多少家,跟他们有一个铜板的关系吗?便是那些文人,嘴里议论着先帝杀功臣,暴戾又如何?每到科举,只要有机会他们能不考么?你所谓的悠悠之口,又能有多少实质的作用?有一句最简单的话陛下总该听说过…成者王侯,败者寇。”

    萧千夜脸色大变,厉声道:“朕不需要要你教我怎么做!”

    南宫墨摇摇头,“我并非好为人师的人,所以陛下多虑了。我只是想要提醒陛下,一意孤行并非好事。别忘了,你还有牵挂的人。”燕王现在是还没有杀萧千夜的打算,但是如果萧千夜不老实的话,可就不一样了。虽然她和卫君陌都不希望燕王的名声太糟糕,毕竟读书人的骨气有时候确实是很难琢磨的东西。弑君上位的名声,对燕王来说并非好事。但是燕王却并不像是萧千夜这样会为名声所累的人,反倒是更像先帝。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有个好名声当然是好事,但是如果萧千夜让他感到不耐烦了,那也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你在威胁朕!”萧千夜冷声道。

    南宫墨叹气,“我想,先帝总是不希望看到陛下有一天会……”不管怎么说,先帝对她还是相当不错的。为了私心,她放任萧纯杀了先帝,南宫墨觉得提醒萧千夜两句也没什么。当然,如果萧千夜一心想要与皇位共存亡的话,她也无话可说。

    提起先帝,萧千夜的神色有些微地松动。不过很快就强硬了起来,冷笑道:“既然如此,你怎不去劝说燕王安分守己?”

    南宫墨诧异地挑眉,“我跟陛下很熟么?”

    萧千夜顿时哽住了,目光凶狠的瞪着眼前笑吟吟的女子。

    “输了便是输了,还是说陛下连认输的勇气都没有?”南宫墨道。

    萧千夜想要怒吼说他没输,但是却这怎么也说不出口。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许久方才道:“朕知道你们想要什么,不过倒是没想到,竟然会派星城郡主来。”

    南宫墨摇摇头,“陛下似乎是误会了什么,我来只是想要告诉陛下,小纸条什么的还是不要往外传了。我知道,宫中暗卫总是有一些外人不知道的特殊渠道的。不过陛下最好知道,你传的越多,倒霉的人也越多。”

    萧千夜咬牙沉默,南宫墨却不再看他,转身走了出去。

    书房里,萧千夜沉默良久方才挥手将桌上的砚台打翻在地。一声巨响之后书房里再一次陷入了宁静之中。

    出了寝宫,南宫墨吩咐了守卫几句之后便转身离开。只是她并没有如之前所说的去后宫,而是直接出了宫门回了燕王府。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朱初瑜和永成郡主依然在花厅里等候着。见到南宫墨回来,永成郡主这才松了口气,“表嫂,你可算回来了。宫里没事吧?”

    南宫墨笑道:“一点小事罢了,师兄他们出来了么?”

    永成郡主有些沮丧的摇摇头道:“你们走了不久之后表哥出来过一次,不过只拿了一些东西,让人送些吃食就又进去了。弦歌公子不让人打扰,我们也不知道父王怎么样了。”

    朱初瑜蹙眉,有些担心地问道:“表嫂,弦歌公子有把握么?会不会……”

    南宫墨道:“师兄若是没有把握,这天下就没有人有把握救得了舅舅了。”

    朱初瑜点点头,轻声道:“但愿如此。”

    南宫墨看向永成郡主道:“看样子,一时半刻他们也出不来了。永成你也等了一天先去休息吧。明早再过来,若是他们提前出来了,让人去通知你便是。”

    永成郡主摇摇头道:“我还是等着吧。”

    看着她一脸疲惫却坚定的模样,南宫墨也不再劝,只是道:“不要硬撑。”

    永成郡主点头微笑,“多谢表嫂。”

    朱初瑜看看一脸平静的南宫墨,有心想要问问宫中出了什么事情,却又知道南宫墨未必会告诉她。又不能离开自己去大厅事情,一时间有些纠结。

    南宫墨将她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也不多问坐在一边闭目养神。

    “郡主。”简秋阳匆匆而来,神色有些凝重。

    南宫墨抬眼,“怎么了?”

    简秋阳看了大厅里另外两个女子一眼,低声道:“金陵城中突然传出流言,说…燕王囚禁了陛下和朝中重臣,意图篡位。”

    南宫墨并不着急挑眉,“这算是什么流言?”这种话,早在燕王刚刚骑兵的时候就已经传遍天下了吧?谋朝篡位什么的。

    简秋阳道:“但是,突然所有的人都在议论陛下被囚禁的事情。有些言语十分难听,市井百姓不知轻重深浅,所以……”南宫墨思索着,道:“看来…是我误会了皇帝陛下了。就算是还能与暗卫联系,他也没这么大的能力。”

    能够挑动这些人议论传播这些话的,只能是读书人。看来,不仅是萧千夜,御书房偏殿里关着的那几个老头儿也不容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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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么么哒,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推荐好友佳若飞雪的新文:攻妻不备之夫贵难挡,喜欢的亲们可以去看看哟。

    她是侯门千金,身分尊贵,却被众人觊觎暗害。

    他是她捡来的护卫,赐名阿贵,一根筋的以为,她就是自己这辈子的守护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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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第一时间认清自己的心,便开始步步为营,小心算计,只为了想要偷走她的一颗心。

    京城的人都说他配不上她,不过一介小小的护卫,怎么配成为大渊第一美人儿的夫婿?

    当他的身份揭晓,四方哗然。

442 解毒

    花厅里一时无话,只是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南宫墨。

    南宫墨微微蹙眉,思索了片刻才道:“善嘉郡主,燕王府的人只怕是该清理清理了。”给燕王解毒是他们临时做下的决定,就算是燕王一整天没有出现在人前,那些人也不该反应的这么快。就像是笃定了燕王此时根本无法管事,才能如此的有恃无恐。

    朱初瑜脸色也有些难看,如今燕王妃还没到金陵,虽然有永成郡主在,但是做妹妹的却也不能越过了嫂子去。外面的事情是她们也不能插手,府内的一些琐事却是朱初瑜在打理的。本想在燕王面前留下个好印象,却没想到竟然会在自己手中出了纰漏。朱初瑜此时也顾不得怀疑是不是南宫墨那边走漏了消息,只是咬牙道:“表嫂说得是!我先告退了,此事若是从燕王府泄露出去的,我定然给表嫂一个交代。”

    南宫墨也不在意,微微点头。

    朱初瑜福了福身,转身匆匆出去了。

    花厅里只剩下三人,永成郡主有些担心地道:“表嫂……”

    南宫墨浅笑,拍拍她的手道:“别怕,不会有事的。”永成郡主点点头,但是眉宇间的担忧却无法立刻散去。南宫墨抬头看简秋阳,“秋阳,千炽和千炜那边查的怎么样了?”

    简秋阳耸耸肩道:“应该快要出结果了吧?郡主,弦歌公子挑这个时候解毒,是不是有点……”既然需要很长时间,就应该事先让燕王把该交代的事情交代清楚啊。突然见属下又是求见也找不到人,还是在这种敏感的时候,能不让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人到处乱跳么?

    南宫墨无奈,“师兄的决定咱们哪儿管得了,何况…燕王舅舅不是没反对么?”燕王不可能想不到,既然他没说什么必然是对目前会有的状况有心理准备的。挥挥手,道:“算了,横竖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先让他们蹦跶两天吧。”

    “出不了大事?”简秋阳挑眉,现在事情还小么?

    南宫墨淡定地道:“文人造反,三年不成。”整个金陵的兵权都在燕王手里,真的惹毛了想必燕王也不在乎效仿一下皇考的行事作风。现如今,这些人能蹦跶是因为燕王还打算为了自己的名声做点努力,一旦一个手握重兵即将掌握整个天下的王者打算跟你破罐子破摔的时候,再多少阴谋诡计流言蜚语都没有用处。

    简秋阳皱眉,“难道王爷……”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永成郡主,简秋阳到底没有说下去,只是自然的转变了话题,“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南宫墨想了想,道:“加强王府的守卫。”

    “郡主是说…”简秋阳心惊。南宫墨蹙眉道:“萧千夜手中的暗卫残余还不知道隐藏在哪里。这些人…不得不防。”不管怎么样,等到燕王上位这些暗卫是再也不会用了。他们之前背叛先帝投靠过萧纯,萧纯死后又继续为萧千夜所用。燕王最恨的便是背叛,即便不是所有的暗卫,燕王也不会再用这些人了。更何况,燕王上位本身就算不上是名正言顺,哪里会用前代皇帝的东西?

    简秋阳点头,“属下明白了。”

    南宫墨叹了口气,“看到蔺长风告诉他一声,帮我看着一点那些权贵世家。幸好今天关了一批进去,也省了一点麻烦。”

    简秋阳含笑点头,拱手告退。

    南宫墨只觉得头疼,忍不住低喃道:“也不知道舅舅到底是在折腾那些人,还是在折腾我。”

    朱初瑜做起事来也算是雷厉风行,不到半个时辰功夫就将整个王府的人仔仔细细的查了一遍。只是最后查出来的结果却让她脸色更加难看。如今燕王府的人并不多,除了侍候的粗使丫头婆子等等,大多数都还是幽州军中的侍卫充任。幽州军燕王亲卫对燕王的忠诚度自是不用怀疑,问题便处在那些普通下人之中。其中还有两个是朱初瑜从朱家带回来的人。原本因为初回金陵一时间没空去找信得过的下人,才先从朱家带了几个过来使唤,却没想到…竟然还是别人的探子!

    朱初瑜气得不清,看着无法从几个人口中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当场便让人将那几个细作和背主的下人乱棍打死了。消息抱到南宫墨跟前,南宫墨也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声知道了便罢。

    深夜,南宫墨坐在花厅里一只手撑着下巴望着不远处的灯笼出神。朱初瑜和永成郡主依然陪坐在一边等着。南宫墨本想劝永成郡主和朱初瑜去歇着,后来想想萧千炽和萧千炜都还没回来,今晚还不定要出什么事呢。在这里待着说不定还安全些,也就没有多少什么。

    永成郡主靠在椅子里,困顿的头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朱初瑜倒是清醒着,时不时的看一眼南宫墨。虽然南宫墨什么都没说,但是只看南宫墨的神色朱初瑜就只觉得感到,今晚只怕是要出事儿。所以,即便是她同样也有不少事情要忙,却也依然陪着南宫墨守在这里。

    “郡主。”星危快步进来,怀里抱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等走到南宫墨面前,才小心的将裹在外面的被子掀开,夭夭正微长着小嘴呼呼大睡。南宫墨清丽的容颜上露出一丝温柔,低声道:“夭夭可用了晚膳了?”星危点头,“商公子说小小姐今天未曾午睡,所以晚上早早的便睡着了。”

    “阿峤呢?”南宫墨挑眉。

    星危道:“商公子跟着颜姑娘走了。”

    南宫墨点了点头,道:“罢了,今晚阿峤跟着罗衣只怕比跟着我们安全一些。”

    星危道:“颜姑娘说他们去的地方不好带小小姐去。”南宫墨淡淡一笑,抱过夭夭捏了捏她的小手。睡梦中的小娃娃发射性的紧紧攥住了母亲的一根手指不妨,引得南宫墨浅笑不已。其实并不应该将夭夭带到燕王府里来,无论是跟着紫嫣哪怕是寄放在谢家都比现在的燕王府安全。但是南宫墨实在是不放心,经过了宫驭宸抓走夭夭的事情,越是这样可能有危险的时候,南宫墨越是想要亲自看着女儿才能放心。

    两人说话间,永成郡主也醒了过来。看到花厅里突然多了一个灰发男子不由得愣了愣,不过很快便被夭夭吸引了注意力。见南宫墨还有话跟星危说,便低声道:“表嫂,让我抱着夭夭吧。”

    南宫墨浅笑,将夭夭递到她手里道:“后面有个小榻,你带夭夭进去休息一会儿吧,也免得我们吵着她。”

    永成郡主确实是有些撑不住了,点了点头抱着夭夭进去了。

    身后,星危朝门外打了个首饰。两个黑衣女子悄无声息的进来跟进了后堂。她们是紫霄殿这两年新晋的高手,有她们在,自然也不用担心夭夭出什么意外。只是自从柳寒死后,南宫墨便不在习惯用女子做侍卫之责,也就不怎么让她们跟在身边了。倒是夭夭,因为从小有习惯了柳寒的缘故,对两个女侍卫十分亲近。只是每次看到星危总是要问柳姨在哪儿?众人也不知道要怎么跟一个三岁的孩子说柳寒为了保护她而死了这样的事情,只得先哄着。等她大一些了能明白事理了再说吧。

    “城中可有什么异动?”南宫墨问道。

    星危微微点头道:“有好几处地方都发现身份不明的人行踪,还有军中,也隐隐有些异动。薛将军和南宫公子让带话给郡主,请郡主尽管放心,军中的事不必担心,他们会处理妥当的。”星危难得一口气说这么长一串话,南宫墨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淡笑道:“罢了,我也猜没这么容易就安稳下来。”几十万大军,怎么可能全部都同心同德?若是不经历一些血光,只怕也不能让军心真正的安稳下来。

    “那么,燕王府…”

    星危道:“燕王府侍卫加强了一倍,咱们的人也全部都调过来了。”

    “那就好。”南宫墨点头道。

    坐在旁边听着他们说话的朱初瑜有些不安,“表嫂,难道今晚会有人……”

    南宫墨淡然一笑,道:“不用担心,他们肯自己出来总比过后让咱们到处找要好得多。”

    朱初瑜问道:“那咱们是不是赶紧让大哥他们回来?”

    南宫墨摩挲着扶手,淡淡道:“他们若是查明白了,自然会回来。”

    “可是……”朱初瑜蹙眉,欲言又止。

    南宫墨抬手打断了她的话,“善嘉郡主,任何人的路都必须自己走的,谁也不可能永远扶着牵着谁走一辈子。”更何况,你也没有牵着他走一辈子的能力。对上南宫墨淡漠的眼光,朱初瑜只觉得脸上一热,有些狼狈的偏过了头去不敢再与她对视。心中却更多了几分挫败和沮丧。

    夜深人静,整个燕王府都陷入了一片宁静和黑暗之中。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更夫打更的声音。南宫墨和朱初瑜都靠着椅子陷入了浅眠之中,门口,星危宝剑而立闭目养神。

    一声轻响在寂静中传入星危耳中,本是极轻微的声音,却因为深夜的宁静显得格外的清晰。

    唰地一声长剑出鞘,星危身影一闪已经冲出了花厅。身后,原本还在浅眠的南宫墨也跟着出了大厅。

    “嗖嗖嗖!”南宫墨刚出了大门,迎面就有几道羽箭射了过来。南宫墨手中银光一闪,呯呯几声羽箭纷纷落地。门外的院子里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许多人,只是这些人明显不是一路的。虽然都穿着黑衣,但是一路人挡在了院子通向燕王的房间的路口,而另一路人却站在他们的对面。黑暗中,还有更多的人将整个燕王府围得水泄不通。

    南宫墨收起了手中的匕首,冷眼扫了一眼院中道:“这就是你们主子最后的办法?有用么?”

    为首的黑衣人盯着南宫墨沉默不语,有用么?谁知道呢。或许对主子来说,不过是最后的奋力一搏。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等待一个最后的结果。做暗卫的,从古至今就没有几个能有好结果,更何况是他们他们这样曾经背叛过的。其实就算没有燕王起兵的是,陛下过几年只怕也不会留着他们了吧。

    “动手!”黑衣男子厉声道。

    南宫墨叹了口气,这些人无法招降,他们自己也知道这个道理。留着也只是亡命之徒罢了。

    “都杀了吧。”南宫墨沉声道。

    一言不合,双方便动起手来。整个燕王府从黑暗宁静,到灯火通明的喧闹,也不过是片刻间罢了。

    朱初瑜出了门就看到门外混乱血腥的场面,脸色不由得白了白。连忙后退了两步回到了花厅里。她不是南宫墨武功高强,这个时候跑到外面去,纯粹是自寻死路。

    看着站在门外屋檐下,面色平静的注视着眼前的南宫墨。朱初瑜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难言的羡慕和嫉妒。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为什么…她朱初瑜会遇到南宫墨这样的女人?!

    另一边的房间里,燕王盘膝坐在床榻上。此时已经快要九月了,但是只穿着一身单衣的燕王身上的薄衣却早已经被汗水浸湿。脸上也同样是满头大汗,微闭的眼眸不时颤动着,显然是在忍受着疼痛。

    卫君陌坐在一边盘膝调息,师叔坐在燕王背后以内力护住他的心脉,弦歌公子神色肃然,手中的银针时不时在燕王身上落下。即便是院外突然传来的打斗声也没有让他的手稍微的颤抖一下。

    听到打斗声,卫君陌睁开眼睛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去。

    “站住。”身后,弦歌公子沉声道。

    卫君陌回头,“我很快就回来。”

    弦歌公子白了他一眼,道:“你先管好你自己吧。有空出去打架,先放点血给我。”

    卫君陌看着他,似乎是在考虑他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弦歌公子没好气,“你要是不愿意放血,就让人快点去把你那三个新认的兄弟抓回来。当然,他们那连三流都称不上的内力,我不保证他们能不能留下半条命。”很显然,弦歌公子所谓的放点血,并不是真的“放点血”而已。

    卫君陌微微蹙眉,沉声道:“是他让你这么做的?”

    弦歌公子挑眉,笑容可掬,“给你一个孝顺亲爹的机会么,不过,燕王殿下不知道要放血。”

    卫公子轻哼一声,走到榻边坐下。抬起左手,同时右手寒光一闪手腕上顿时血流如注。弦歌公子十分有眼色的抄起旁边的一个玉碗接住了卫君陌的血,一边等待一边好心的解释道:“本公子研究了许久,原本那红昙的毒不用这么麻烦。但是谁让你爹不想要命的乱来。本公子才离开没多久,旧伤复发又添新伤,这些日子还长途行军,日夜操劳。想当皇帝连命都不要了也是少见,他就不怕爬上皇位没两天就要便宜别人了么?现在看看,毒素游遍了五脏六腑,又毒又伤。想要双管齐下将他的伤和毒都治好,就只能下重药。但是他这一身血虽然称不上都被毒染遍了,却也着实是不太好。所以不得不接你的血滋养一下。哦,对了,以血替血这事儿,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时候有用,有时候反倒是会弄死人。墨儿认为是因为每个人的血都不太一样,只有同样的血才不会互相排斥。所以,这种事情也只能赌一下运气了。”

    眼看着卫公子的神色越来越不善,弦歌公子才慢悠悠地补上一句,“你不用担心,本公子事先研究过,你的血跟燕王的是不会互相排斥的。”

    卫君陌总算还觉得燕王的命还在眼前的人手中,轻哼了一声没说话。

    “够了,先包起来,一会儿再放别浪费了。”眼看着一碗血放满了,弦歌公子满意地端着玉碗走到一边不知道又在倒腾什么。一边道:“燕王说了,他解毒期间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得插手。”

    卫君陌扫了一眼坐在软榻上不知道有没有意识的燕王道:“那他也不该让无瑕插手。”

    弦歌公子闷笑一声,“只要墨儿在金陵城中,怎么可能不插手。就算她不插手,那些人难道能放心么?别说那些人了,没有墨儿在,你以为燕王能放心这个时候解毒?”也不知道燕王是怎么想的,竟然对三个儿子还没有对儿媳妇有信息。想起燕王说起这事时候的表情,弦歌公子便觉得心情愉悦非常。权倾天下又怎么样,不会养儿子还不是要头痛。

    看看卫君陌依然微锁的眉头,弦歌公子笑道:“你放心,墨儿可不是傻子。真要有危险她是绝不会死撑的。”想要让他家小师妹舍身成仁只怕还没有几个人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偏偏,有这个影响力让她牺牲的人大都比她本人还不好惹。

    “你们若是废话够了,就来接替老夫。”旁边,师叔突然开口道。不间断的以内力护着心脉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即便是他是一个绝代高手,但是这一整天下来,他和卫君陌没人三四个时辰也不容易。弦歌公子笑容可掬地回头看师父,“师父,你徒婿就剩一只手了,嗯…你不怕墨儿和夭夭哭给你看的话,就跟他换吧。”

    师叔轻哼一声,不再说话。

443、失血过多

    弦歌公子将一碗不知道放了什么药的血端过来,捏开燕王的牙关就直接关了进去。

    弦歌公子说下重药,就果然不是一般的药物。一碗血灌下去,燕王这几年一直有些苍白的脸顿时变得通红,原本就不停地往外冒的汗都流的更多了。不过这次流出来的汗竟然带着淡淡的胭红色,虽然并不浓厚,从额头上冒出来划过脸上也让人有些触目惊心。

    观察了一番燕王的模样,弦歌公子这才满意的轻哼一声。一只手拉过卫君陌还在流血的手腕,另一只手从燕王左手划过一道伤痕,然后将两只手腕绑在了一起,吩咐道:“慢慢的渡血给他,别太过快。血管撑爆了谁也救不了他。”

    卫公子沉默的点了点头,坐在榻边闭上了眼睛默默运功渡血。

    弦歌公子看看房间里的三个人,这才松了口气,眉宇间显得有几分疲惫。一边听着外面的打斗声,轻哼了一声走到一边继续调制自己的药。

    院外的打斗越发的激烈起来,南宫墨沉默的站在屋檐下看着并不着急。无论是在武力还是人数方面他们都占着绝对的优势,确实是没什么可着急的。

    “表嫂!”

    院子里的厮杀已经将近尾声,萧千炽三兄弟才终于带着人马从外面匆匆赶来。

    南宫墨看了三人一眼,萧千炽和萧千炜还好,萧千炯却是穿着一身戎装,满头大汗,显然是刚刚从城外赶回来的。又多了一批人加入,局面更是呈一面倒的态势,前来的黑衣刺客们只能节节败退。

    萧千炯长长的松了口气,“幸好赶得及,表嫂,没出什么事儿吧?父王要…那啥,怎么不事先通知一声啊。”如果事先防备,哪里会出这么大的乱子啊。

    南宫墨抿唇淡淡一笑道:“辛苦你了,城外没事吧?”萧千炯抹汗道:“有几个人想要挑食,不过已经被薛将军砍了。跟随他们的人也被抓起来了,就等着父王发落。”南宫墨点头,“没事就好。”躲在花厅里观察着外面局势的朱初瑜见状也连忙走了出来,“夫君,大哥,你们没事吧?”

    萧千炜摇摇头,看向南宫墨道:“有一些人想要闯入皇宫救萧千夜,已经被处理了。”

    南宫墨点头,问道:“御书房那边……”

    这话一处,萧千炜和萧千炽的脸色都有些难看起来。南宫墨见状不由得挑眉,出事儿?

    萧千炽面露惭愧之色,低声道:“韩敏…被人救走了。”

    南宫墨蹙眉,“韩敏?只有他?”

    萧千炽点头,“原本那些人是想要兵分两路,救出萧千夜和御书房里的重臣的。不过萧千夜那里守得紧没让他们得逞,御书房那边却…不过都及时阻止了,只是死了两个老臣,还有就是韩敏被带走了。”萧千炯有些沉不住气,“大哥,二哥,你们搞什么啊。上万人马驻守在皇宫里,让人从宫里把人给劫走了?”

    萧千炽沉默不语,这确实是他们失职。

    “陈将军已经带人去追捕了,想必很快就会找到的。”萧千炜沉声道。

    萧千炯轻哼一声,“万一找不到呢?韩敏那老头,比周襄还讨厌!”比起周襄,韩敏对燕王府的态度更加激进几分。毕竟当初韩敏的儿子在安夏被宁王弄死的事情跟燕王府也脱不了关系。

    萧千炜心情也不好,并不理会弟弟,看向南宫墨道:“表嫂,父王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南宫墨微微摇头,师兄并没有说给燕王解毒需要多少时间,所以她也不知道。

    众人说话间,院子里的侍卫们已经将刺客全部肃清了。除了极少数的几个俘虏以外,刺客可算得上是全军覆没。

    “郡主。”星危过来,恭听指示。

    南宫墨吩咐他先将人押下去,等回头燕王有空了再行处置。

    众人转身进了花厅,永成郡主抱着夭夭走了出来。永成郡主脸色有些惨白,方才外面那么大的响动她自然也听见了,指示两个黑衣女子拦着不让她出去罢了。

    “表嫂。”

    “娘亲。”夭夭被永成郡主抱在怀里,胖乎乎的小手揉了揉眼睛声音里带着几分困意。

    南宫墨伸手抱过女儿,在一边坐了下来。

    众人对视了一眼也纷纷落座。萧千炯一边探过脑袋逗弄着夭夭一边皱眉道:“原本以为这几日风平浪静,没想到萧千夜暗地里竟然还藏着那么多人。”

    南宫墨笑道:“到底是一国之君,哪里就那么容易。”

    萧千炜沉声道:“如果那日萧千夜在太庙里没有出来……”

    南宫墨抬头,神色淡然的看了萧千炜一眼。这是在责怪卫君陌将人从太庙里带出来了。萧千炯想不明白太精细的东西,萧千炽却听出来有些不对,“二弟,陛下若是死在太庙里,对父王的名声不好。”藩王逼宫导致皇帝引火**以身殉国?更何况他们还打着靖难的旗号,靖难到最后逼死了皇帝?现下金陵城中燕王权势最盛倒是没人说什么。但是后患却是无穷,以后无论是谁想要反了都可以打着为皇帝报仇的命好。毕竟萧千夜是先帝传位的,最后却被燕王给逼死了。作为臣子,替陛下报仇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萧千炜沉默,不再多说什么。

    南宫墨清丽的眼眸淡淡扫过了萧家三兄弟,目光最后落在了萧千炜和朱初瑜身上。倏尔一笑,道:“今天忙了一整天,我有些累了。燕王府这边,舅舅的安危我会负责。剩下的事情,就辛苦你们了。”

    萧千炽一愣,“大嫂…这…”

    南宫墨一只手轻轻拍在再一次昏昏入睡的夭夭的背心,一边悠悠道:“就这么定了,眼下舅舅脱不开身,你们做儿子的不正该负起责任么?莫要让舅舅担心。”

    萧千炜沉默地抬头望着南宫墨,却见南宫墨笑容如旧,依然是婉约淡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好一会儿,方才开口道:“表嫂说得是。”

    南宫墨点头,“那就好,你们去吧,这里有我看着。”

    萧千炽还想说什么,却见南宫墨已经低下了头专心哄孩子睡觉。灯光下,神色温柔慈爱的仿佛每一个疼爱孩子的母亲。半点也看不出白天在宫门口的锋芒毕露。萧千炽微微叹了口气,朝着南宫墨拱了拱手,“有劳表嫂了。”

    萧千炯一脸茫然,总觉得气氛不对却又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只得跟这两个兄长和朱初瑜一起走了。毕竟表嫂说得也没错,现在事情多得很,这么多人坐在这里什么都不做也不行。南宫墨含笑让人送永成郡主回房休息,花厅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星危。”

    “郡主。”星危恭声道。

    南宫墨道:“让咱们的人在暗处看着就是了,别的事情都不要插手。”

    “郡主?”星危有些疑惑。南宫墨淡淡道:“陈将军说的不错,做多了,别人也未必领情。舅舅会这样安排,应该也是想要他们自己去处理这些事情吧。”

    “是,郡主。”

    院子里的尸体很快就被清理了出去,但是淡淡的血腥味去依然在夜色中弥漫。将再次睡着的夭夭交给星危,南宫墨漫步朝着燕王所在的房间走去。

    一路上避开了弦歌公子的重重陷阱,站到门口南宫墨方才轻声道:“师兄,能进来么。”

    房间里沉默了片刻,响起了弦歌公子的声音,“我就知道你待不住,进来吧。”

    南宫墨不由一笑,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进房间,浓浓的血腥味就让她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住。床榻上,燕王脸色通红,身上的单衣早就被染成了淡红色。坐在他对面的卫君陌脸色却有些发白,两人双腕交叠的地方缠着厚厚的白棉巾,却依然能够看到浸出来的殷红血迹。

    看到她的表情弦歌公子很不优雅的翻了个白眼,“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进来了吧?”要是我早说要放卫君陌的血,你还不弄死我?

    南宫墨只是皱眉,“师兄,你一定要用这么粗暴的方式输血么?”她记得,她曾经跟师兄建议过输血的方法,师兄自己也研究了一阵子颇有成果啊。

    弦歌公子轻哼,“我不是在输血,我在换血。你说得那法子对一般失血过多可能有点用,但是能自带内力引导么?能把燕王血液中的毒逼出来么?”

    “要用内力逼毒,还要你的解药干什么?”南宫墨小声道,反正她就是不高兴。

    眼前的若不是自家小师妹,他一定要毒死她!弦歌公子眯眼想到,一边嘲弄地道:“谁让你公爹爱作死?要不本公子试试看能不能直接切开他的血管把药灌进去?”

    听到他们的说话声,卫公子睁开眼睛看向南宫墨,“无瑕,不妨事。”

    南宫墨耸耸肩,“别把自己的血放干了就行,放心,回头我会多给你配一点补血药的。”

    “……”总是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见卫君陌闭上眼睛继续运功渡血,南宫墨在看看师叔,师叔的脸色倒是比卫君陌要好很多,这才放下心来。小声问道:“师兄,还需要多久。”

    弦歌公子取过拜访了一桌子的药材漫不经心的配置,一边道:“天亮之前,师父应该就没什么事儿了。至于卫君陌…”

    南宫墨脸色有些难看,“你别告诉我,渡血一直要渡到天亮以后?”就算渡血的快慢自己能控制,但就算是再慢流了大半夜血人也要受不了了吧?

    弦歌公子笑容可掬地看着她,“你师兄是一命换一命的庸医么?我只是想说,卫君陌回头恐怕要好好修养几天。”卫君陌就算是绝世高手,放掉那么多的血也足够他好多天爬不起来了。

    “不能叫千炽他们一起来吗?”三兄弟里,总有一个跟燕王的血型是吻合的吧?

    弦歌公子摇头,“开始了就不能停,换那三个来,就算是三个加一起也顶不上卫君陌一个。太麻烦了,本公子从来不喜欢将就。”

    南宫墨无奈,只得看了看卫君陌和自家师叔,叹气,“我让人给师兄送点吃的来。”

    弦歌公子这才满意,“还是墨儿乖,快去,顺便送点补血的来,卫君陌吃了说不定能多放一点血。”

    “……”

    南宫墨回房休息了一个多时辰天色便已经亮了。也不再多睡,连忙起身去燕王院里。燕王原本紧闭的房门已经被打开,只有永成郡主和萧千炯在门口等着。见到南宫墨来了,两人明显都松了口气。

    “怎么了?还没好?”南宫墨问道。

    里面,弦歌公子淡淡答道:“好了,进来吧。”

    房间里还有淡淡的血腥味在飘散,地上扔着染血的纱布。燕王躺在榻上昏迷不醒,卫君陌靠在一边的椅子里脸色苍白闭目养神,师叔坐在一边倒是醒着,只是看着有些疲惫,“辛苦师叔了。”南宫墨轻声道。师叔淡淡一笑,“无妨。”

    南宫墨拉起师叔的手腕把了把脉,果然只是内力耗损的多了一些,并没有什么大碍,这才松了口气,道:“师叔,我让人在王府里准备了房间。师叔先去休息一番再说吧。”

    师叔点点头,起身看了弦歌公子一眼便出去了。

    南宫墨这才走到卫君陌身边,卫公子失血实在是过多,不过让南宫墨有些惊讶的是他竟然还没有昏迷过去。感觉到有人靠近,还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南宫墨一愣,卫公子的眼神素来都是凌厉淡漠的十分有杀伤力的。不过此时那双紫眸却带着淡淡的无力,少了几分往日的凛冽气势。还有那苍白的脸色,不知怎么的让南宫墨有些不合时宜的想着,若是眼神在水润几分,当真像是个病美人了。

    所有的人都能休息了,偏偏自己不能休息。心情不悦的弦歌公子挥斥方遒,“把你男人带走吧,用不着他了。不用我帮你开补血的方子吧?其实以他这种怎么都打不死的劲儿,不用补躺两天说不定又能活蹦乱跳了。”

    南宫墨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弦歌公子下手可真没留情。寻常人若是失血到卫君陌这个程度,别说是醒着,以后还有没有机会醒都不知道了。不过,弦歌公子的医术还是有保障的,所以他刚好卡在了卫君陌能够承受又不伤根本的那个度上。

    “好吧,后面的事就辛苦师兄了。”

    弦歌公子没好气,“说得好像你有本事帮我似得。不辛苦我,你来?”

    “……”没睡好的师兄总是这么暴躁。

    萧千炯和永成郡主望着床榻上人事不知的燕王,忍不住担忧,“弦歌公子…父王,真的没事了?”

    弦歌公子淡淡道“还能有什么事?毒也解了,伤也治了。不过如果他继续作死的话,下次就不用找本公子了,直接准备棺材吧。”

    虽然弦歌公子的话很不留情还满是讽刺的味道,但是萧千炯却是真的长长的松了口气,笑道:“辛苦公子了,多谢公子救了父王。以后若有什么需要在下的,弦歌公子尽管开口便是。”

    弦歌公子轻哼一声,低下头继续写药方。

    卫公子失血太多,自然也回不了公主府。只得在燕王院子里最近的一个房间暂时住了下来。

    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卫君陌,南宫墨微微叹了口气。就算是当初卫君陌身负暗伤被师兄治好之前,都从来没有见到他脸色这么难看过,这么虚弱过。卫君陌睁开眼睛1,紫眸静静的望着南宫墨,眼眸中带着淡淡的温柔和眷恋,“无瑕。”

    南宫墨坐在床边,叹气道:“恭喜你,恐怕要躺上好几天了。”

    卫公子唇角微勾,“无瑕担心我?”

    “你说呢?”南宫墨没好气地道:“我告诉过你,你要是死了,别指望我给你守寡。”

    卫君陌并不生气,只是伸出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握住了南宫墨的手,“我不会死的。”无论是为了什么,只要她还在,他们的孩子还在,他就不会随意的轻忽自己的性命。即便是为了…他的亲生父亲。

    南宫墨听出他话语中的认真,点了点头道:“师兄的医术我放心,他也绝不会做用你的命换舅舅的命这种事的。”虽然经常念叨看卫君陌不顺眼,但是南宫墨知道,在自家师兄眼中,他师妹的丈夫的命肯定比他妹夫的爹的命重要得多。

    卫君陌轻声道:“舅舅…他的身体好了,以后需要担心的事情也少了许多。你昨晚也没休息好,躺下来再睡一会儿吧。”

    南宫墨点点头,小小的打了个呵欠,躺倒在了卫君陌的身边。她昨晚一共也就睡了一个多时辰,而且还没敢睡得太沉,这会儿确实是有些困了。横竖无事,那就再睡一会儿吧。

    看着她闭上眼睛很快便沉睡了过去,卫君陌起身轻轻闻了闻她微闭的眼眸。将她揽入怀中也跟着闭上眼睛陷入了沉睡。

    隔壁的院子里,星危僵硬的抱着刚刚睡醒一脸迷茫的叫着要娘亲的小夭夭,无视了旁边两个黑衣女侍卫努力忍笑的表情。

    他宁愿去跟人拼命,也不想抱着软绵绵的小娃娃当临时奶娘。

    T

444、乱象初生

    清晨的金陵皇城内格外的安宁平和,仿佛过去的几十年里的每一个寻常的清晨一般。但是认识的人们偶尔对视时眼中飘过的神色却让人知道其中的不同之处,昨晚大半夜的,燕王府的方向传来的厮杀声,还有幽州军趁夜在城中搜索贼人的动静可都不小。不知道吓得多少人睡不着觉。

    一大早,城中的茶楼便坐了不少吃出来吃早茶的人。人多起来了便忍不住议论起昨晚的事情来。

    “你们说,昨儿夜里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一个中年书生大半的男子一边喝着茶,一边问身边的同伴。身边的人看看四周,压低了声音道:“谁知道呢,不过这个时候敢在燕王府闹事儿,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只怕不是什么小事儿……”现如今,金陵城可是在燕王殿下的掌控之中了。这两天还传出来消息,燕王殿下将…那位软禁在了来着。这种时候,还有人敢跟燕王府对着干,自然是那些坚定的保皇党了。只是不知道,重权在握的燕王殿下为什么会完全没有动作。

    旁边的一人听了两人的话,也忍不住转过身来道:“说来,之前燕王殿下还说什么靖难来着。如今这……”

    中年男子嗤笑,“这种事情还有什么看不明白了?从古至今有几个藩王是真心要清君侧的?”九成九都是要连那个君也一块儿给清了吧。燕王现在还没有杀了皇帝,都让人感到有些意外了。

    “王兄慎言。”旁边的同伴连忙道。说几句闲话可以,但是这种话若是被人给听了去,说不准他们就要倒大霉了。那中年男子显然也自知失言,连忙换了个话题道:“听说昨儿在宫门口,星城郡主可是着实威风了一把呢。”

    这个倒是不犯忌讳,立刻就有人响应道:“可不是么?燕王府两位公子都压不住那些闹事儿的人,星城郡主过去不过三言两语就让那些人服服帖帖的甘心受罚了。”

    “星城郡主虽是女子,却是连先帝都称赞不已的。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身为男子,总是乐意讨论女子的。特别是那还是一个美貌绝伦身份尊贵寻常人连看都未必有福分看上一眼的女子。周围不少人也纷纷开口,说起星城郡主的事迹,赞叹不已。只是,有人赞赏便有人看不过眼,吃茶的人中便有一个年轻书生轻哼了一声尖声道:“身为女子,不在府中相夫教子,反倒是抛头露面,跟男人拿强。果真是不守妇道,竟还有人称赞恭维,将我等男子的尊严抛到何处去了?”

    楼上的议论声顿时一顿,许多人神色都有些变化。世人对女子本就严苛,听了这话多少也有些回过味来。有些心胸狭窄之辈也不免思索着,可不是么?一个女子这么厉害,将男子放到哪里去?听闻那卫公子也是人中俊杰,与星城郡主成婚数年身边却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说不得就是被这么强悍的妻子给压制着呢。

    也有人听不得这话,冷笑一声道:“若果真是才能卓著,又怎么会被女子拿了强?若是连个女子都比不过,还有什么资格说什么男子尊严?难不成把厉害的女子拘在后院不叫她出来,不让世人知道,就能证明男人比女人厉害了?”

    这话一处,不管是赞同还是不赞同的人都不由得回过头看了过去。就看到一个十二三岁的模样的少年坐在二楼的角落里,此时正一脸讥诮地望着之前说话的年轻书生。在他身边,却坐着一对青年男女,男子俊美不凡,女子却戴着面纱让人看不清容貌。

    只听男子笑容可掬地扬声道:“阿峤,这儿你就不懂了。若有一个人知道自己就算努力一辈子也比不过别人一根手指头,他心中未免就会泛酸。但是他自然不会认为这是自己能力不足。必定是觉得别人比他诡计多端,阿谀奉承,或是走了狗屎运了,或是生了个好家世。若是个女子,那就更秒了,女子抛头露面自然是不安于室,连跟他相提并论的资格都没有,自然也不会比他强了。”

    少年了然地看了看那青年男子,“原来是这样,这就是先生所教的掩耳盗铃还是自欺欺人?”

    紫衣女子笑道:“不管是什么,这样的人面上总是一副世人皆醉的模样,但是心里只怕都要被酸液蚀出个大窟窿了。阿峤万不可学这样的人。”

    那年轻书生不过是说了一句话,原本见有不少人都露出赞同之色隐隐有些自鸣得意,却没想到转眼间就被这三个人毫不留情的言语挤兑。顿时气的脸色通红,浑身发抖。

    商峤托着下巴,挑眉道:“蔺叔叔,这位公子浑身发抖,莫不是的了羊角风?”

    长风公子笑道:“谁知道呢。”

    那年轻书生险些被这三个人气死,指着三人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他才不过二十出头,正是科举出仕的年纪。若是让人以为他有羊角风,这辈子都别想要金榜题名,出仕为官呢。

    长风公子对如此坑害别人的行径全然不以为意,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种话,还想要出仕做官?卫君陌可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人。便是这人真有什么旷世奇才,只怕这辈子也没什么希望了。所以说…想要平步青云的读书人,谨言慎行才是第一要务。

    见那青年男子还想要说什么,蔺长风站起身来走过去一把扶住他笑道:“这位公子莫不是真的身体不适?还是先去看看大夫吧,听说这羊角风,一不小心是会死人的。”

    年轻书生想要反驳,却自觉腰间一痛,顿时身子僵硬说不出话来了。蔺长风回头对商峤笑道:“阿峤,你说话他不留情了,咱们身为健全的人,要让着病人一些。带他去看看大夫吧,万一出了什么事,总是不好。”

    商峤点点头,站起身来跟蔺长风一左一右扶起那年轻书生下楼去了。那紫衣女子浅浅一笑,跟着放了一角碎银在桌上,也跟着起身下楼去了。

    楼上的客人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愣了愣,好半晌才有人道:“方才那位公子…似乎有些眼熟?”

    “好像是…蔺家的大公子吧?”之前似乎听到那小少年叫他蔺叔叔?

    在场许多人都不由得变了脸色,蔺家大公子早就跟蔺家断绝关系了,如今是跟着卫公子的。那方才那年轻书生……在想起方才自己议论的话,众人纷纷埋头吃茶,顾不得去同情那被蔺长风带走的年轻人了。

    街边的一个小巷子里,那青年男子晶体的靠着墙壁望着眼前的三个人,“你们是什么人?”

    蔺长风用折扇撑着下巴,好笑地看着他道:“你猜啊。”

    年轻书生不由得被哽了一下,“你们…你们想要干什么?”

    身后的紫衣女子浅笑道:“林公子,在金陵城里说星城郡主的坏话,你可知道后果?”

    “你们是星城郡主的人?!”年轻书生脸色微变,扬起下巴道:“我说得是实话!难不成星城郡主能将全天下说她的人都杀了不成?”

    紫衣女子低眉浅笑,“今儿一早,说星城郡主不是的人我们一共遇到了额十三个,但是…其中只有两个跟你一样。你说,为何我们只抓你们,不抓别人呢?”

    “我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紫衣女子淡淡道:“林公子,名松,字天寿。今年二十一岁,金陵人士。求学定安书院,授业恩师严同,曾是韩敏座下得意门生。啊,那两位个林公子一样的读书人,好像也是林公子的同窗?”年轻书生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怒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蔺长风笑道:“颜姑娘,何必跟他一般计较?不过是被人利用了的蠢材罢了。若不是咱们碰巧遇到了,谁有空理会这些小猫小狗的角色?”

    颜罗衣闻言也不由得一笑,“长风公子说得是,既然如此……”

    商峤上前,一拳狠狠地揍在了那年轻书生的肚子上。别看他年纪尚小身量不足,跟着南宫墨和商戎练了这两年的武,揍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还不跟玩儿一样。那年轻人一拳就被揍得倒在地上抱着肚子痛吟。商峤还不解气,又踢了好几脚,蔺长风看快要把人给打死了才拉住了商峤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人道:“回去告诉韩敏,他好歹也是一代大儒,别玩这些无聊的把戏。星城郡主素来不爱看血流成河,所以…叫那老头儿收敛一点吧。”说完,蔺长风将一封没有封口的信函扔到那年轻人身上。便不再理他,拉着商峤与颜罗衣漫步走出了巷子。

    外面的大街上人已经多了许多,三人漫步走在人群中。颜罗衣蹙眉问道:“就这么放了那些人,真的好么?”

    蔺长风笑道:“那些人能知道什么?不过是被人利用的棋子罢了。正好墨姑娘要传话给韩敏,不然谁理他们?”

    颜罗衣道:“我在金陵这几年,韩敏那老头也是知道一些的。性情固执不说,还睚眦必报。只怕不会听郡主的劝。”郡主和卫公子可是坑死了韩敏的儿子,韩敏不对他们恨之入骨就不错了。蔺长风笑道:“你以为这信只有韩敏会看到么?这一层层递上去,能看到的人多了去了,总有些人是要命的。墨姑娘也是心软,这些人这会儿闹得欢腾,等到燕王殿下能动了,这些人只怕没几个能活得下来。”他实在是有些怀疑,燕王选在这个时候去解毒,百事不管,是不是就打算将这些隐藏在暗处的人全部钓出来一网打尽。毕竟,若是一开始就将韩敏周襄给杀了,那些人只会隐藏的更深,也更加的仇视燕王府。现在这样让韩敏自己带着人折腾,燕王再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简直是再方便不过了。

    颜罗衣抬头看向蔺长风,两人对视了一眼默默无语。显然是都想到一起去了。颜罗衣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半晌才道:“林公子说的不错,郡主还是心软了。”但是,正是这份心软才让人觉得安心。无论是卫公子救了萧千夜,还是星城郡主的这封信,或许多多少少会有些麻烦,但是却让人感觉得到上位者的那一分仁心。哪怕,这是假的呢。燕王杀伐决断,与先帝一般的冷酷无情。不止是敌人害怕,做属下的又何尝不是胆战心惊?遇到这样的君王,一个可以忍受,两个可以忍受,但若是三个四个呢。压力太大了,手下的人总有一天会受不了的。

    比起蔺长风等人的悠闲自在,萧千炜和萧千炽却是一大早就忙的焦头烂额。自从韩敏被救走,萧千炽就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一大早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事,朝中文武百官的折子就堆满了宫中书房的桌案。虽然如今整个金陵在燕王的掌控中,但是燕王毕竟不可能将所有的官员都给替换了。朝廷的运作也是一刻都不能停的,原本这些官员也都还算老实,除了极个别反应激烈被抓起来的,剩下的也都老老实实的在衙门里办差。本以为不用担心这些人,现在萧千炽才知道什么叫做会咬人的狗不叫。

    这些折子有请奏放出几位重臣的,有说皇帝数日不朝,令朝野不安的。有各部要求拨款的,户部叫国库空虚,无钱无粮无法供养城里城外百万大军的。还有各地地方官员奏报各地民乱,灾害,瘟疫等等要求皇陛下示下的等等。总之五花八门无所不包。仿佛不马上处理,大夏的天下立马就要垮了一般。往日朝会的大殿外,更是聚满了各部官员和言官御史,纷纷要求求见陛下,求见燕王。

    萧千炽看着眼前摞的高高的折子,急得满头大汗。

    萧千炜脸色也有些难看,若是一件两件他或许就顺手处理了。但是突然间百十件事情堆积到跟前,仿佛每一件都是重要无比的大事,让他一时间也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见过两位公子。”门外,一个书生模样的中年男子恭声道。

    见到来人,两人暗地里都松了口气。不是朝堂上那些人就好,这中年男子却是燕王身边的幕僚。虽然这两年因为有念远压着,燕王身边的幕僚并不如何出众,却也是燕王身边得力的心腹之一。事实上,以燕王的能力和性格,身边的幕僚也确实难以有什么格外出彩的。因为燕王并不需要太多人出谋划策,他自己就可以。这些人,只有等到燕王真正登基,有才能的才会大放异彩。

    “苏先生,何事?”萧千炽问道。

    中年男子面色凝重,沉声道:“六部侍郎在门外宫门口求见。”

    萧千炽当然知道他们求见所谓何事,咬牙道:“让他们先回去,等到父王得空了再见他们。”

    中年男子苦笑,“只怕是不行,两位公子若是再不见他们,朝廷六部就要停摆了。许多事务本就不是侍郎能够处理的,王爷又扣着六部尚书不放,现下事情赶到了一堆…还有御史台和翰林院。那些人闹着要见陛下。外面有传言,陛下被王爷软禁了,说不准…已经遇害了。”

    “他们还敢闹!”萧千炜沉声道。

    中年男子摇头,“他们没闹。他们都在宫门口长跪不起。”

    萧千炜脸色一白,如果那些人在宫门口吵闹,他还可以效仿昨天南宫墨的做法以冲撞宫门就人给抓了。但是那些人只是跪着求见皇帝,别说是他,就算是平时皇帝陛下自个儿只怕也要亲自去见一见,听一听言官们的诉求了。最重要的是…一个两个言官可以得罪,但是整个御史台的言官和翰林院的官员,谁也得罪不起。

    萧千炽只觉得头晕脑胀,看向萧千炜问道:“二弟,现在如何是好?”

    萧千炜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咬着牙半晌不语,良久才道:“让人回府看看,父王醒了没有!”

    苏先生叹气,“在下刚从燕王府来,弦歌公子说王爷刚刚几乎换了半身的血。两三天之内,只怕是醒不过来。”就算醒了……

    “那表哥呢?”萧千炽问道。

    苏先生道:“卫公子失了半身血,也还躺着起不来。如今的局面,只怕…还是要辛苦两位公子了。”至于三公子…一大早就溜出城跟薛真混去了。用萧三公子的话,城里的大事交给大哥二哥,城外的大军就交给本公子了。

    萧千炽叹了口气,“苏先生有何良策?”

    苏先生嘴角微微抽搐,这种情况…他就算真是天才,也没有良策。一看就知道,这是有人瞅准了时机发难的。一旦没有人能够控制住局势,金陵城里,乃至是整个天下只怕都要大乱了。叹了口气,苏先生道:“这事只怕有人在暗中作祟,须得找出幕后的人才行。至于眼前的这些事情,在下建议,两位公子不妨请教星城郡主。”

    萧千炜脸色微沉,道:“表嫂确实是能力出众,不过只怕也没有接触过朝中正事。何况,父王和表哥都伤着,王府只怕也离不开表嫂。”

    这是不同意了,苏先生暗暗叹气。星城郡主确实是没有接触过朝堂的事情,但是她至少主政过辰州等地,打理的妥妥当当。最重要的是,他并非看重星城郡主处理政事的能力,这些本就是朝中大臣的事。而是星城郡主善于在混乱之中稳定局面震慑人心。只是…

    “二公子说得是。”王爷说一切由三位公子做主,既然如此,那就罢了。希望不要真的出什么大乱子才好。

    ------题外话------

    么么哒,有亲说不明白燕王为毛要让放任萧家三兄弟争斗。其实,野心这玩意儿是压不住的,有的时候越压越容易反弹。燕王这样做反倒是救他们。在他们能力还不足,局面还能控制的时候让他们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没有失败哪里来的死心?这时候造成的后果也会更小一些,顺便还可以一箭双雕,如果真的有人表现惊艳,燕王也不介意给他机会。毕竟,燕王并没有觉得将来一定必须要传位给君陌,他只是觉得君陌比其他几个更优秀更合适而已。

    当然燕王也可以一直压制着萧千炜,但是结局不是将来萧千炜性格扭曲完全时空,就有可能年纪轻轻郁郁而终。

    ps:燕王虽然算不上一个好爹,但是他不会真的让几个儿子自相残杀为谁铺路哒。燕王奉行的是丛林法则,胜者为王。

    T

445、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

    又说了几句,苏先生便告辞出去了。萧千炽和萧千炜也没有留他,毕竟是父王的心腹,他们并不适合对他表现的太过亲近。

    书房里一时沉静,好一会儿,萧千炽方才问道:“二弟,你有什么打算?”

    萧千炜淡然道:“我听大哥的。”

    萧千炽忍着心中怒火,暗道:“说得好听,方才一口拒绝苏先生的提议怎么没想过问问我的意见。”沉默了一下,萧千炽道:“二弟不必客套了,你也知道大哥没什么本事。”

    “大哥客气了。”萧千炜的笑容有些僵硬,他怎么会看不出来萧千炽有些生气了。只是在他看来,萧千炽这样的生气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他们才是同母所生的亲兄弟不是么?萧千炽从一开始就向着卫君陌和南宫墨,到底还有没有一点骨气?

    萧千炽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一片冰冷。只看萧千炜的表情他也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只是这个弟弟是不是真的以为他是什么都不懂得傻子?两人一起对抗表哥表嫂,有功他领有过自己担?出了大问题,他一句听大哥的就解决了,剩下的所有为难和麻烦都还是归他所有?

    “不客气,既然二弟方才拒绝了苏先生的提议,想必已经成竹在胸了,大哥听着呢。”萧千炽心平气和地道,“父王如今无暇分身,若是二弟能够将事情处理妥当了,为兄自会在父王面前替你请功的。”

    萧千炜脸色变了又变,好半天才微微叹了口气道:“罢了,大哥,如今正是咱们兄弟同心协力的时候。大哥或许,对我有些误会。”

    萧千炽微笑道:“怎么会?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亲兄弟。”

    萧千炜垂眸,脑海中却在飞快的转动着无数的思绪。如今的局势确实是非常麻烦,但是…父王绝对不会任由事情闹得无法收拾的。所以,只要他这两天能够控制住局势不要恶化,就算是大功一件。这虽然有些风险,但是却也是一个机会。若是真的一味的后退,落到父王眼中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事。瞥了一眼坐在一边发呆的萧千炽,这位大哥不就是因为行事过于优柔寡断犹豫不决,才让父王不喜的么?

    “既然大哥这么说,弟弟勉力一试。”萧千炜道。

    “二弟不必客气。”萧千炽淡淡道。

    但是,事情并不若萧千炜想象的那么容易解决。萧千炜颁发下去的政令没有一件能够实施下去,反倒是金陵城里的读书人们闹得更加厉害了。除了被幽州军驻守的国子监和谢家的书院读书的人以外,整个金陵的读书人几乎都闹腾起来了。

    言官和翰林院的官员跪在宫门口求见皇帝陛下,一跪就是一整天,连天黑之后也没有动摇。有不少身体若的文官甚至当场跪晕过去了。见此情形,金陵的读书人们更是群情奋起,许多朝中官员也纷纷加入或是干脆告假在家。第二天,整个朝堂各部彻底停摆。驻扎在金陵城外的几十万大军,因为户部无法及时拨付粮草也开始蠢蠢欲动。

    “碰!”

    燕王府里,萧千炽和萧千炜正带着一众幕僚在书房里议事,书房的大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了。众人吓了一跳,纷纷朝门口看去,便看到萧千炯满脸怒气的从外面冲了进来。萧千炜皱眉,不悦的道:“三弟!你怎么如此无礼!”

    萧千炯一脚踢翻了腿边的椅子,冷笑道:“无礼?本公子还想问问你们在搞什么鬼呢!”

    萧千炽叹气,揉了揉眉心道:“三弟,有话好好说。”

    萧千炯怒道:“好好说?再好好说城外的兵马就要哗变了!”

    “胡说什么!”萧千炜冷声道,“谁不要命了!”

    萧千炯嘿嘿冷笑一声,“他们倒是要命,没有粮草几十万兵马饿死还是去抢城外的百姓?”几十万没有粮草的兵马无论是冲进城抢城里的粮食还是去祸害周围的百姓,都足够引起一场动乱了。萧千炜脸色有些难看,咬牙道:“你急什么,父王很快就会醒来的。”

    “我倒是相信你的话。”萧千炯走到一边坐下,年轻的脸上带着嘲弄之色,“就是不知道城外的那几十万大军相不相信。对了,别说我没告诉你们,父王好几天没有出现在人前,现在别说是军中的普通士兵,就连军中的将领都有些骚动了。”

    萧千炽皱眉道:“三弟,军中断不至于已经断粮了吧?这消息到底是谁传出来的?”

    萧千炯剑眉也皱了起来,摇头道:“不知道,但是传言也并没有错,军中的粮草最多还能支撑一两天。”几十万大军驻扎在金陵城外,无论是谁吃饱了撑得也不会给他们太多的粮草的。玩意除了什么事岂不是自找麻烦。但是这样一来粮草的供应就必须保重,一旦出了乱子,几十万饿着肚子的兵马可不好摆平,特别是他们面前就是一座富饶繁华的城池的时候。

    “我方才进城的时候,看到城中许多铺子都已经关门了。这两天你们到底是在搞什么?”萧千炯有些烦躁的问道。

    萧千炜咬牙道:“都是那些酸儒搞的鬼!”

    萧千炯翻了个白眼,“我是问,你们打算怎么办!别的先不说,先把这五天的粮草给我!”军中的粮草是五日一发,这次已经晚了一天了,否则军心也不可能因为一点流言就乱起来。

    书房里一阵安静,好一会儿,萧千炜才道:“没有。”

    “你在耍我?”萧千炯怒道,“没有开国库啊,别告诉我国库里面这几天的粮草都拿不出来。萧千夜就算再混蛋也没这么穷吧?要是这样,咱们辛辛苦苦打下金陵有个屁用啊!”

    萧千炜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萧千炽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几封折子递过去。萧千炯不耐烦的接过来翻开,越看眉头也皱的越紧,“这是什么玩意?!幽州军南下黎江南岸名不聊生,要求赈灾?萧千夜强征朝臣家产,按例发还。还有…战死将士官员抚恤,文武百官的俸禄…还有这个…渔阳洪灾…你特么是不是傻啊!幽州军渡江之后秋毫无犯,民不聊生关咱们什么事儿!还有强征家产?你说的是朱家吧?抚恤,俸禄,洪灾…渔阳那鬼地方五年一旱,什么时候发过洪灾?!”

    “萧千炯!”萧千炜怒吼道。

    萧千炯被他的怒吼声吓得怔了一下,很快又反应过来了。冷笑一声道:“明白了,不想得罪朝堂上那些人是吧?行,本公子不管你这些破事儿,你就告诉我,粮草怎么办!”

    “再等等!”萧千炜咬牙道。

    “等到什么时候?”

    “父王醒来……”

    “要是父王三五天以后才醒来呢?”萧千炯问道。看着萧千炜铁青的脸色,萧千炯没好气地道:“没有那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儿。被那群老家伙儿耍的团团转有本事你去跟他们吼啊,宫门口那些言官你是打算让他们跪到天荒地老?若是跪死几个乐子就大了。人家忠孝节义,以身殉国,骂名都要让咱们背了。”

    “那你说怎么办?杀了他们!”萧千炜没好气地道。

    萧千炯耸耸肩,“我怎么知道,这又不归我管。别废话了,写个条子给我,我自己去户部领钱行了吧。”

    旁边一个幕僚忍不住叹气道:“三公子,户部现在没人了。”

    “没人?”萧千炯有些意外,“都死了?”

    幕僚额上的青筋忍不住跳了跳,“三公子说笑了,户部尚书还在御书房里,户部左侍郎病了,右侍郎还跪在宫门口呢。”而且,许多折子递上来却批复不了,就算各部人员齐全,也毫无工作效率可言。之前两位公子批复了一些,却越弄越乱,钱撒出去不少,事情一点没办。三公子说得也没错,想要跟朝堂上那些老家伙过招,两位公子到底还是嫩了一些,被人耍的团团转也无可奈何。

    “妈的!”萧千炯终于忍不住一脚踹翻了另一张椅子,转身朝外面走去。

    “站住!你干什么去?”萧千炜厉声道。

    萧千炯没好气地道:“找个能解决事情的人!”

    这边的书房里气压低沉,另一边燕王的院中却是一片悠闲自在。燕王还没醒过来,卫君陌躺了两天虽然还虚弱,但是精神却好了不少。见状,南宫墨的心情也好了许多。虽然这次卫君陌伤的不轻,但是能够彻底治好了燕王也让他们都少了一个心病。南宫墨悠闲地坐在园中的花坛边上,慢条斯理的剪了几只鲜花放进身旁的花篮中。不远处半开着窗户的房间里,传来夭夭欢快清脆的笑声。

    “倒是难得看到你如此有闲情逸致。”弦歌公子一身白衣,漫步而来。

    南宫墨回头一笑道:“只是这几年比较忙而已。”其实她一直很有闲情逸致来着,更何况,摘几朵花儿算得了什么闲情?

    “舅舅怎么样了?”南宫墨问道。

    弦歌公子道:“没事儿,换了半身的血不得修养几天?还有他那五脏六腑,被灵药滋润着也需要静养。”

    南宫墨点点头,“那就好。”若是费了卫君陌半身血还不能治好燕王,那她就真的要暴躁了。

    弦歌公子走到旁边坐下来,道:“我可是听说这两天,金陵城里已经乱的不成样子了。你还能闲的下来?”

    南宫墨笑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再乱总不至于还有人敢冲进燕王府吧?”

    弦歌公子挑眉,打量着她笑道:“那三个小子哪个惹着你了?来,跟师兄说说,师兄去替你收拾他们。”

    “哪里有。”南宫墨无奈的笑道,“我只是觉得…燕王大概不想让我插手这些事。”

    “我只怕,燕王要失望了。”弦歌公子道:“这乱子可比他想的要大得多。燕王殿下在读书人心中的地位可真是有些堪忧啊。”

    南宫墨拈着一朵花儿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读书人最看重的莫过于正统二字,燕王就是有天大的理由,起兵推翻了皇帝就是大错特错。之前是没有人挑唆,纵有什么不满也只能暗地里议论着。韩敏被人救了出去,以他的声望只需要登高一呼,多得是读书人为了匡扶正统前赴后继。”

    “解决的办法呢?”弦歌挑眉。

    南宫墨抿唇一笑,“萧千夜自己主动退位,或者…全部杀了。”

    弦歌公子优雅的脸皮也忍不住跳了跳,“难怪燕王看重你,为兄现在都有些惋惜了,墨儿你若是男儿身,说不准也能做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呢。”南宫墨抚额,“师兄抬举了。”她难道要告诉师兄是她看的那啥啥太多了么?真要她每天去跟朝中那些老头子扯皮,她怀疑自己能不能活到当上权臣的时候。

    “表嫂!”萧千炯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南宫墨回头笑道:“千炯啊,怎么有空过来?”萧千炯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了过来,急匆匆地道:“表嫂,父王醒了没?”

    南宫墨有些遗憾地摇头,看向弦歌公子,弦歌公子了然,微笑道:“三公子不用急,王爷已经没事了,三五天内差不多就该醒了。”

    “三五天?!”萧千炯不急,他跳脚,“三五天后黄花菜都凉了!那…那表哥总醒着吧?”萧千炯其实也不太明白弦歌公子给父王解毒是怎么回事,解个毒父王没醒不说连表哥都直接躺下了。不过听说表哥被放了半身血之后,谁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南宫墨问道:“有事儿?”

    “大事儿啊!”萧千炯道。

    南宫墨叹气,“君陌倒是醒着,但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多少,你找他有什么用?”

    萧千炯一愣,“这…真的?”在萧千炯的心中,表哥是无比强大无所不能的。即便是据说被放了半身血昏睡不醒,萧千炯也没有想象过表哥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是个什么模样。南宫墨指了指院子的一角道:“夭夭在陪着他说话呢,你可以去看看。”

    萧千炯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过去了。没一会儿功夫,萧千炯又耷拉着脑袋回来了,“表嫂……”

    南宫墨看着他这副模样,不由莞尔,“这是怎么了?”

    萧千炯道:“现在父王昏睡着,表哥又是这副模样,城里城外乱成一团,表嫂,咱们该怎么办啊!”

    南宫墨微笑,摇摇头道:“不用着急,千炽和千炜会解决的。你也不小了,能帮的也该帮着他们一些。”

    萧千炯撇嘴,他们能解决还能弄成现在这样?

    “表嫂,你能不能……”

    南宫墨望着他,轻声叹息道:“千炯,不管怎么说…我也只是个女子而已。这里是金陵,不是灵州。若是由我出面,事情只会更糟。你也知道,那些读书人对女子是个什么态度。”

    “这……”

    南宫墨安慰道:“既然舅舅选了这个时候解毒,自然是有把握的。不用担心,这天塌不下来。”

    萧千炯欲哭无泪,没有粮草,城外的天马上就要塌下来半拉了。

    南宫墨仿佛没有看到他的表情,一边整理着花篮中的鲜花,一边道:“你还有事儿忙,我就不留你了。快去吧,舅舅和君陌这边你尽管放心便是,有我在,就算再乱也没有一个人能再踏足这里一步。”看着南宫墨婉约浅笑的清丽容颜,萧千炯怎么也说不出来要她去处理那些事情的话来。只得沮丧地点了点头,垂头丧气的走了。

    弦歌公子若有所思地望着萧千炯离去地背影,挑眉道:“这小子倒是有趣,你倒是狠得下心来。”

    南宫墨笑道:“师兄这话说的奇怪,千炯有趣跟我能不能狠得下心又有什么关系?他又不是小猫小狗。”

    “我看那小子回头要急疯了。”弦歌公子道。

    南宫墨微笑道:“千炯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心急。还没到十万火急的时候呢,不然咱们见到的就不是千炯,而是薛将军了。薛将军戎马半生,这点事情还不至于就手忙脚乱了。”

    “你别忘了,城外有一半儿的兵马可是刚刚投降的。”弦歌公子提醒道。

    南宫墨点点头,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轻叹道:“他们三个若是能撑过这一次,想必能长进不少。不也是这两天才悟出来舅舅此举的深意的。”

    “深意?”弦歌公子挑眉,“不就是撒网捞鱼,一网打尽么。阴沟里翻船的事儿燕王殿下可不是第一次了。”

    南宫墨忍不住低头闷笑,“舅舅若是听了这话肯定不会高兴的。身份地位骤然转变,千炽他们一时只怕未必能适应过来。现在这样练练手也不错,正好…也需要一场这样的动乱,否则,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出来捣乱呢。”

    弦歌公子也不在意,萧千炽三兄弟怎么样跟他没什么关系。

    “你们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本公子就不参合了。”他是世外高人。

    目送弦歌公子离去,南宫墨这才起身,拎起花篮朝着卫君陌暂住的房间走去。房间里床榻上,卫公子躺在床上望着坐在身边的小娃娃眼神温和平静。小夭夭坐在爹爹身边,叽叽咋咋的陪着爹爹聊天,半点也不在乎她即便是说十句爹爹也未必会回上一句。看到南宫墨拎着花篮进来,顿时扬起了大大的笑脸叫道,“娘亲!”

446、韩敏现身

    将手中的花篮放到桌上,南宫墨走过去抱过在床上站起身来的夭夭笑道:“有没有吵到爹爹休息?”

    夭夭回头看看躺在床上的爹爹,可怜巴巴地眨了眨眼睛。卫君陌紫眸中闪过一丝浅笑,道:“夭夭很乖。”夭夭笑脸顿时笑开了花儿,得意地对娘亲道:“爹爹说夭夭很乖,夭夭没有吵到爹爹。”

    南宫墨低头在她眉心亲了一下,“夭夭是个好孩子。”

    抱着夭夭在床边坐下,南宫墨看看卫君陌挑眉笑道:“怎么样了?”

    卫君陌轻声道:“好多了。”其实卫公子自觉完全不必再这么一整天的躺在床上了。可惜身为医者的南宫墨和弦歌公子显然是跟他持相反的看法。弦歌公子认为卫公子是死要面子活受罪逞强,南宫墨认为卫公子是武功太高了,承受能力也太高了,以至于很容易忽略自己身上的不适。但是结果是一样的,总之弦歌公子没说好之前,卫公子还是要卧床休息。

    “外面闹得很厉害?”卫君陌轻声问道,只看方才萧千炯冲进来的脸色就知道事情的严重程度了,虽然萧千炯什么都没说干巴巴地问了几句他的身体就告辞了。

    南宫墨点了点头道:“确实是听热闹的。”

    卫君陌想了想,“既然舅舅想要一网打尽,无瑕你就先不要管了。”

    南宫墨笑道:“我原本就没有打算去管,过几天舅舅也该醒了,到时候再有他处置就是了,横竖这天也塌不下来。”从幽州打到金陵这么辛苦的长路都走完了,燕王总不至于在金陵城中才阴沟翻船1吧?卫君陌点点头,轻声道:“算算日子,母亲和安安他们也快到了。”

    “希望母亲他们到之前,舅舅能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处理完。”南宫墨道,看了看卫君陌,南宫墨迟疑了一下道:“母亲要回来了,你是…觉得不知道怎么面对么?”

    卫君陌摇了摇头,“并无,只是…母亲膝下只有我一人。如今这般,只怕母亲要伤心了。”

    南宫墨安慰道:“舅舅走到这一步,母亲只怕心中也早就有数了。不然当初也不会将那玉佩交给夭夭。就算身份变了,只要你我依然将她当做母亲孝顺,夭夭安安依然能承欢膝下,想来母亲也不会感到寂寞。何况…母亲如今也还算年轻。”卫君陌出生之时,长平公主也还不满十七岁。如今算来长平公主也是四十四五。几十年养尊处优,长平公主保养的也很好。看上去不过是三十出头的模样,就算是想要再觅良缘也并非不可。

    说起来,如果没有卫君陌的话,当年长平公主之子夭折。说不准什么时候长平公主想开了就早早的跟卫鸿飞和离,另组家庭了也说不定。当然,这些都只是南宫墨自己在心中想想而已,她对这些事情的接受程度毕竟是比寻常大夏人要强得多。

    卫君陌也是一愣,不过现在想这些却是太早了。只得轻叹一声道:“等到母亲和安安到了,再看吧。”

    南宫墨浅浅一笑也不多说什么。虽然不肯承认,但是卫君陌想来还是有些不知怎么面对长平公主吧。毕竟是自己二十多年相依为命的母亲,长平公主在卫君陌心中的地位绝对比燕王这个亲爹要重要得多。

    书房里,萧千炜瞪着眼前堆积如山的折子神色阴郁。朝廷各部已经基本山停摆,所有需要处理的及时就已经全部压倒了燕王府来了,即便是燕王包括萧千炽萧千炜身边有一些幕僚可以帮忙。但是要处理这些五花八门,繁复至极的各种事务也依然应接不暇。毕竟,区区几个人又怎么可能替代整个朝廷的文武百官?若是能行的话,朝廷还养着那么多的官员干什么?白白浪费饷银么?就算真是什么天纵奇才只怕也应付不了如此繁重的工作,更不用说这些幕僚在政务上都算得上是实打实的新手了。一时间越慢越乱,众人也只得坐困愁城束手无策了。

    “启禀二公子,应天府尹在府外求见。”

    萧千炜眼眸微沉,冷声道:“他又有什么事?”

    管事的犹豫了一下,道:“何大人说…城中闹事的读书人太多。应天府衙门已经无能为力,请二公子示下。”

    “叫他去找大哥!”萧千炜烦躁地道。

    管事为难,“但是…大公子一大早就进宫了。”

    萧千炜皱眉,“进宫?大哥进宫去干什么?”

    “一早宫里的守卫就来禀告,太后娘娘重病垂危……”

    没等他把话说完,萧千炜就烦躁的挥了挥手道:“行了行了,本公子知道了!”

    “那何大人那里……”

    萧千炜沉默了良久,方才道:“让他进来。”不管怎么说,何文栎也是如今少数几个还没有撂挑子的官员。一旦身为应天府尹的何文栎也不干了,那整个金陵才是真的要乱起来了。

    不一会儿功夫,何文栎就被人引进了书房。看到萧千炜那浑身低沉阴郁的气压还有眼前堆积如山的折子,何文栎眼底闪过一丝了然。虽然不知道燕王殿下是怎么想的,但是身为官场老油条,历经两代皇帝都还能坐稳应天府尹之位的何文栎哪里会看不明白这其中的蹊跷?燕王府这两位公子,分明是被朝中那些老狐狸给耍了。虽然闲着没事儿长风公子总是吐槽朝堂上那些老头子都是酸儒,但是能够混到那朝堂上去的,至少绝大多数脑子都是够用的。这些老狐狸,哪里是根本没接触过朝堂政事的年轻人能够玩的过的?随随便便动点手脚就能弄得你头晕眼花还不知所以。

    “见过二公子。”

    萧千炜揉了揉眉心,道:“何大人坐吧,何大人所为何来?”

    何文栎谢过,在萧千炜下首坐了起来,为难地道:“禀公子,这两日城中多了许多事故,还有那些妄议朝政的读书人,根本禁不住啊。再这样下去,只怕……”

    “有多严重?”萧千炜沉声问道。

    何文栎道:“这短短两日,内外城中发生的打架斗殴,盗窃,甚至是抢劫案件就比往常多了数倍不止。刑部已经空无一人,应天府衙那几个衙役根本应付不过来。还有,因着城中的乱象,城里的商铺有六成已经歇业。其中最多的便是米粮和古玩首饰店铺。古玩首饰还好说,若是时间长了百姓买不到米粮,只怕是…只这两日,城中两家上涨了一倍有余。”

    “碰!”萧千炜一拳重重的砸到了桌面上,何文栎连忙垂眸不再说话。

    萧千炜咬牙道:“这些人是不是不要命了!”

    何文栎叹气,“二公子,如今世道乱,商家不肯开门咱们也无可奈何。”

    萧千炜冷笑,“世道乱不肯开门?本公子看是有人在幕后操纵吧?”

    何文栎不语,过了片刻,萧千炜方才道:“何大人先回去,此时本公子知道了,会解决的。”

    何文栎犹豫了一下,倒是不再多说只得起身拱手道:“既然如此,下官告辞。”

    让人送了何文栎出去,萧千炜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盯着眼前堆积的高高的各种这种卷宗,只觉得脑海里一片混乱。但是,这些东西并不是堆在这里就会消失的,这些东西只会越堆越多,而且对得越久就越麻烦,到最后反倒是更加不好处理。

    难道真的要去求南宫墨?萧千炜阴郁着脸色摇头,绝对不能!他前些天刚在父王面前抱怨父王不恭,现在事情无法收拾了才丢给一个女子,父王会怎么看?还不如一开始就交给南宫墨呢。更何况,到了这个地步…南宫墨又不傻,真的会接么?

    难道真的是他能力不足?!萧千炜面容狰狞,神色狂乱。不可能!是他运气不好,否则怎么会父王一倒下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就接踵而来?

    “砰砰。”

    “夫君,你在么?”门外,传来朱初瑜轻柔的声音。萧千炜沉声道:“进来。”

    朱初瑜端着一碗参汤进来,看看萧千炜的脸色就知道他心情不好,“夫君也不要太劳神了,事情总是忙不完的。先歇一歇,喝口汤吧。”

    萧千炜苦笑一声道:“忙不完…现在这局面我哪里还想要忙完,我只想知道父王醒来了要怎么跟他交代了。”

    朱初瑜将参汤放到他跟前,神色自然的取过他翻开的一本折子看了,秀眉微蹙道:“这些官员也太大胆了,竟敢如此不管不顾的撒手朝政,他们就不怕父王发怒么?”

    萧千炜轻哼一声,“父王发怒又如何?朝廷还是要靠他们支撑。就算想要选拔新人科举也需要好几个越的时间。更何况,刚刚选出来的新人又岂能立刻就得心应手?最重要的是,他们也不是做给父王看的,他们分明是知道父王现如今没法理会他们,故意来刁难我们的罢了。”

    朱初瑜犹豫了片刻道:“也不知道父王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总是这么僵持这也不是办法。朝堂上的事情,总是要有人处理才行啊。”

    萧千炜问道:“你有什么看法?”

    朱初瑜道:“总不可能所有的官员都告病在家了吧?夫君不如先看那些还在职位上的提上了几个应付几天?那些人这个时候还能守在职位上,总是对父王,对燕王府有几分恭敬之意的。”萧千炜蹙眉,“能行?我并没有任命官员的权利。”

    朱初瑜浅笑道:“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还有王府中的各位先生,都是跟着父王和夫君多年的也都信得过,他们早晚也是要出仕的,夫君不如先让他们练练手。”

    听了朱初瑜的话,萧千炜心中一动,思索了片刻点头道:“不错,这金陵城中多得是有能力的人,他们不愿意做官难道别人也不愿意?”想到此处,萧千炜顿时松快了许多。望着朱初瑜道:“辛苦你了。”朱初瑜摇头,“夫君言重了。”

    萧千炜叹了口气道:“可惜,被三弟这么一搅和,朱家的财产暂时拿不回来了。你让人跟高义侯说,若是朱家有什么困难,我这里还有一些银钱……”

    朱初瑜连忙笑着摇头道:“夫君言重了,朱家…吃口饱饭还是没什么问题的。”想到此处,朱初瑜也不由得在心中暗恨萧千炯多事。若不是他,朱家的产业说不定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能够拿回来了。就算不是全部,能拿回一部分也是好的。

    “我父亲这两日也去见了几家家主,金陵十大世家在朝堂还是有些影响力的。只要能够说动一两家,目前的困境总能够缓解一些的。”朱初瑜继续道。

    萧千炜点头,“如此甚好,如果能奏效,等将来…我必向父王替高义侯府请功。”

    朱初瑜浅笑道:“那妾身替朱家谢过夫君了。”

    “既是夫妻,何必如此客气。”萧千炜摇头道。

    “公子!”

    门外,有幕僚急匆匆的进来,看到站在萧千炜身边的朱初瑜愣了愣,方才见礼,“少夫人。”

    萧千炜问道:“何事?”

    “回公子,刚刚传来消息,韩敏回府了。”幕僚焦急地道。

    “什么?!”萧千炜猛然起身,“那个老匹夫,他还敢回来!”这几日金陵的乱象,虽然韩敏一直没有出现但是萧千炜知道十之*都是他搞的鬼。

    幕僚叹了口气,“公子,韩敏是当朝重臣殿阁大学士,太子太保。既然之前王爷没有处置他们,他就依然还是朝中重臣。”如果燕王殿下在,还可以直接派人抓了。但是萧二公子的话,只怕没有这个威望。萧千炜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咬牙道:“能不能派人……”

    幕僚摇头,“韩敏敢现身,必然有所准备。若是被人发现了,只怕那些闹事的读书人和言官翰林就敢直接冲击燕王府了。”

    萧千炜忍住气,“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先生说现在该怎么办?难道就让他这么将金陵城搅得一片混乱?”

    幕僚也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现在…咱们只能先看看,韩敏想要干什么了。”

447、血溅宫门

    天一阁里,南宫墨坐在二楼窗边,含笑望着眼前的长风公子道:“你倒是闲得很。”如今这金陵内城里说热闹也是真热闹,说冷清也是真冷清。读书人,还有官员也带着一部分寻常百姓闹得不可开交,真的就差去赌燕王府的大门了。但是大街上,十家店铺倒是有七八家大门紧闭。连带着街上的人也少了许多。

    蔺长风笑看着南宫墨道:“我再闲也不如墨姑娘闲啊。”燕王府里如今是一半的人忙成狗,一半的人闲的要发霉了,“你能有心情跑出来喝茶,看来卫君陌应该没事了吧?”南宫墨毫不优雅的翻了个白眼,悠悠问道:“你这些日子一直住在天一阁?”

    蔺长风耸肩,“不然呢?”虽然长风公子在金陵也有两套宅子,但是好几年没住人了,横竖就只有自己一个,长风公子是哪儿都能将就的。天一阁还有人帮他打扫房间,准备饭菜呢。至于蔺家,蔺家老头儿倒是派人请他回去,蔺长风直接挥挥手将人给拍走了。他救了那老头一条命,就算是还了生养之恩了,以后还是大家各过各的,眼不见为净吧。

    南宫墨撑着下巴,道:“没有,我只是说天一阁到底是客栈,你若是不想住就先去公主府或者燕王府。等到忙过了这阵子,你当真该成个家了。”大哥和师兄好歹还弟弟妹妹师父师伯师妹什么的,蔺长风若是不回蔺家,那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一个了。年轻时候一个人自是逍遥自在,但是现在长风公子年纪也不小了,一个人孤零零的也让人担心。

    长风公子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道:“再看吧,不是没找到合适的么。本公子挑着呢。”

    南宫墨轻哼,“是啊,挑着呢。最后你自己变成被挑剩下的那个了。”

    蔺长风一噎,连忙换了个话题问道:“如今金陵城里闹成这样,你真的不出手帮忙?”南宫墨道:“什么叫我不肯出手帮忙?你觉得到了这个地步是我出手就能解决的问题么?”更何况,燕王明显是觉得现在的程度还不够啊。否则,即便是昏迷着南宫墨也不相信燕王事先没有安排。完全没有人行动,显然是因为事态还没有到那个程度而已。就像是当初在泗阳,如果萧家三兄弟不闹,陈昱也不需要将兵权转交给卫君陌。

    “韩敏那老头昨儿大摇大摆的回府了,今天肯定要对萧千炽和萧千炜发难。他们的时间也不多了。”蔺长风道,拖得太久,燕王醒来了对他们可没有什么好处。

    南宫墨微微点头道:“我也这么觉得。”

    长风公子望着南宫墨恍然大悟,“你跑出来,该不会就是为了躲着萧家那三兄弟吧?”

    南宫墨抿唇浅笑,也不否认,“我只是量力而为,已经闹成这个样子,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真的不擅长朝堂上的事情,但是我也不能直接跟人说我不行啊。躲出来多方便。”

    “你猜我信么?”蔺长风挑眉道。

    南宫墨笑容依旧,“你猜我猜你信么?”

    长风公子抽了抽嘴角,“我信不信不要紧,看来别人不太信,诺?”

    两人低头往楼下望去,便看到几个人神色凝重的人快步走进了天一阁,不一会儿楼梯口就传来了蹬蹬的上楼声音。

    一口气从下面走上了十来个人,原本还在悠闲的喝着茶的人们顿时有些慌乱了起来。不过看到这些人都是冲着坐在窗口被一架六扇山水画屏挡着的一男一女而去,又多了几分好奇心。屏风被人移开,露出里面的人来。看到两个容貌出色的男女的样貌,许多人都不由得暗暗抽了口气。

    “长风公子!”

    “星城郡主!”

    消息灵通的人也都知道天一阁跟长风公子有关系,众人却没想到这两位竟然在这个时候也跟他们一起坐在这里喝茶。

    蔺长风一只手撑着桌面,转身含笑看着众人道:“各位有什么事儿么?”

    “可是星城郡主?”为首的中年男子一身儒衫,相貌虽然寻常却带着几分文人特有的清高气质。虽然对着南宫墨拱手行礼,但是那脸上却带着几分不以为然。

    南宫墨还没搭话,蔺长风就先一步嗤笑了一声道:“如果本公子说不是呢?”如果不是肯定了南宫墨在这儿,这些人又怎么回来?现在还问什么是不是的未免虚伪。

    中年男子神色一僵,道:“长风公子说笑了。”

    “本公子从不跟不认识的人说笑话。”蔺长风毫不客气地道。

    中年男子显然也不是来跟蔺长风扯嘴皮子的,直接看向南宫墨道:“郡主也不说句话么?”

    南宫墨淡淡道:“我是南宫墨,不过,先生是谁?”

    中年男子道:“晚生史云松。”

    “史先生?”南宫墨犹豫了片刻,道:“不认识。”

    蔺长风闷笑了一声,也不管那中年男子难看的脸色低声道:“史云松,名松,字云松,号青鹤。周襄那老头最得意的弟子,不过他仕途不得已,现在是金陵三大书院之一松涛书院的山长。听说才华很不错,在年轻文人中的名声比他师父还响几分。号称是小青藤先生。”这人有周襄这样的老师保驾护航,居然还能在官场上混不下去,可见不识时务到了什么地步。不过有才华的人多半恃才傲物,倒也不奇怪。周襄出名多半是因为他曾经太子老师的身份和被先帝贬黜几十年如一日被打压而不屈的风骨,这位才是真正靠才华成名的。这样的人,如果不掺和政治跟青藤先生一样一心做学问,说不定将来能够名垂青史流芳百世。但是搅和到朝政中来,很大的可能就是要英年早逝了。

    南宫墨点点头,道:“原来是云松先生,幸会。”

    史云松脸色总算是缓了几分,却依然还有几分僵硬。南宫墨深觉无辜,她又不是什么大才子大才女,哪儿知道读书人里面这些大儒啊。就算是谢侯这样算是比较熟悉的,她做多也不过是拜读过几篇文章而已,别的也就不甚了解了。

    “云松先生不知有何见教?”南宫墨问道。

    史云松道:“听闻燕王软禁了陛下,不知可有此事?”

    “噗!”南宫墨刚刚喝进嘴里的茶水也忍不住喷了出来,一脸诧异地看向眼前的中年男子,这位云松先生…会不会太耿直了?

    “云松先生说笑了。”南宫墨放下茶杯,淡定地道。

    史云松显然不买账,道:“既然如此,为何陛下多日不朝?如今金陵皇城之中各部停止运作,宫门口言官御史求见陛下也无人理会。皇城中百姓人心惶惶朝廷却不闻不问,在下听闻燕王是为了靖难方才起兵的,却不知现如今金陵城中的境况,当作何解释?”

    南宫墨不解,“此事云松先生不去问燕王,为何却来问本郡主?”

    史云松轻哼一声,他若是能见到燕王倒是可以去问问。

    “星城郡主是燕王殿下嫡长儿媳,就连早些日子朝中官员家眷在宫门口请见的事情都是郡主亲自处置的。难道这些事情郡主会不知道么?”史云松身后,有人怪声道。南宫墨脸色如常,挑眉道:“我确实是不知道,不过…前些日子的事情各位想必也是听说过的,皇帝陛下分明是因为北元细作而受了伤才无法上朝,何来燕王软禁?”

    北元细作…北元细作是怎么跑到金陵来的,还不是皇帝自己跟人勾结,最后却被窝里反闹了个两败俱伤。想起前些日子的传言,众人低声议论起来。

    史云松冷哼一声道:“既然燕王没有谋逆之心,为何朝中几位重臣如今依然不得出宫?星城郡主莫要告诉我等他们是被陛下留在宫中的,如今皇宫里驻守的可都是幽州军。这么久依然不见各位大人出宫,在下不得不怀疑恩师和各位大人都已经遭遇不幸了。”

    “所以?”南宫墨懒懒道。

    “请燕王殿下立刻放人!”

    “我不是燕王殿下,先生这话跟我说没用。而且…史先生不是怀疑各位大人已经遭遇不幸了么?说不准…就是那日都被北元细作给杀了呢。燕王殿下不忍将此噩耗告知诸位,也是怕诸位伤心呀。”

    “你…”史云松气得脸色铁青,“你强词夺理!”

    南宫墨眨了眨眼睛,“我读书少,随口说说,史先生别跟我一般见识啊。”

    跟这种大才子扯什么仁义礼智信还是之乎者也,南宫墨就是长了八张嘴也说不过他。所以南宫墨压根就没打算给他这个机会。看着史云松气的铁青的脸色,蔺长风一边忍住笑,一边低声道:“他们在这里废话,只怕是想要拖住你。不知道韩敏背地里再搞什么阴谋诡计。”

    南宫墨浑不在意,掩唇打了个小小的呵欠道:“我知道,无所谓,我本来就没打算插手。”

    “韩敏唯一的儿子韩应安死的不明不白,说不准韩敏现在就是一条疯狗,逮谁咬谁。”蔺长风低声提醒道。

    南宫墨抿唇笑道:“横竖他咬不着我。”

    史云松见两人交头接耳的低语着,有些不悦地道:“星城郡主,蔺公子,两位这是不将我等放在眼里么?”

    南宫墨抬头笑道:“史先生说笑了,既然大家都没事,不如坐下来喝杯茶?”

    闻言,史云松又是一堵。他是被韩敏特意拜托来拦住南宫墨不让她坏事的,但是看南宫墨和蔺长风如此悠闲的模样,倒像是人家压根就没有打算插手,他白来一趟似得。虽然冷着脸,史云松还是走到两人跟前的桌边坐了下来。其他人也纷纷在周围落座,目光却都不远不近的落在三人身上。

    南宫墨好修养的亲自执壶斟茶,一边笑道:“本郡主是个粗人,难得有机会向先生这般有学问的先生请教,实在是不胜荣幸。”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就算再怎么带着偏见见南宫墨如此周到的恭维史云松也还是忍不住缓和了几分脸色。南宫墨似乎当真是诚心请教,三言两语两人就抛开了朝堂上的事情直奔学术而去了。于是,周围的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方才还义愤填膺的云松先生片刻后变身名师,传道授业解惑去了。

    其中有人想要提醒史云松,不过想了想还是忍住了。反正他们只要拦住了南宫墨就行了,管他是对南宫墨破口大骂还是推杯换盏引为至交呢。

    南宫墨这边悠然自得,萧千炽和萧千炜那边却是真的要疯了。

    韩敏带着一群朝中和读书人中都颇有威望的人直接就冲到了宫门口,要求求见皇帝和太后,要求燕王府放出被关押的朝中重臣。韩敏在大庭广众之下,当场说出了朝中重臣被囚禁在皇宫御书房里的实事,一时间众人哗然,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那些跪了好些天的言官御史更是直接就叫骂起来了。大夏朝不杀言官,言官素来以彪悍著称。在朝堂上,那些威风凛凛的武将跟他们一比都是战斗力负五的渣。

    有本事你就打死我,打死了我流芳百世,打不死我继续骂!

    事情闹得越来越打,萧千炜终于忍不住命幽州君抓捕这些叫骂着想要冲进皇宫的言官。结果不知道是这些言官跪的太久身体太虚还是幽州军将士下手没有分寸,竟然当场死了两个。如此一来,在场的无论是朝中官员还是读书人甚至是寻常围观的百姓都愤怒了,再有心人的挑拨自小纷纷叫着效忠陛下以身殉国就要往宫里冲。宫门口的守卫自然不许,于是,一场流血冲突直接爆发了。

    宫门里,看着外面渐渐被镇压下来的场景萧千炽急得跳脚,“现在怎么办?二弟,你怎么这么冲动!”

    萧千炜咬牙,没好气地道:“我只是让他们抓人,谁知道会弄死人啊。”更何况…不过是死了两个言官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现在不止两个了!”大夏朝不杀言官,呃…皇祖父其实杀过言官。但是那也是先罢黜了身份才杀的啊,而且打板子被打死了什么的多半只能算运气不好,又没让直接杖毙。他们这是在宫明晃晃的刀兵加身血溅宫门啊。那些读书人不闹才怪。眼看着外面的血腥味越来越重,萧千炽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了。

    见到一个侍卫匆匆从外面进来,萧千炽连忙问道:“怎么样,表嫂在哪里?”

    侍卫咬牙道:“星城郡主在天一阁。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萧千炽问道。

    “天一阁附近所有的道路都聚满了读书人还有寻常百姓。我们的人根本就过不去,暗中还有高手拦截……”侍卫沉声道。这显然是早有预谋的,萧千炽脸色一白,“现在如何是好?”

    放人?肯定是不行的。放了人父王醒过来绝对饶不了他们。把宫门口的人全部杀了?更不行,真把这么多读书人给杀了,只怕就真的要天下大乱了。如今金陵城是在他们手里没错,但是好几个地方的藩王还都手握着重兵呢。谁敢说他们就一定没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心思?

    萧千炜同样脸色铁青,神色僵硬,“父王还没醒?”

    侍卫苦笑摇头,若是王爷醒了哪里还有这么多的事情。

    萧千炽问道:“表哥那里,怎么说?”

    侍卫低声道:“卫公子身体很是虚弱,精神不济。用了弦歌公子开的药之后便一直在沉睡,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几分。”

    闻言,萧千炽也只得苦笑了,侧首看着萧千炜道:“二弟,如今你可还有什么法子?”

    萧千炜咬牙不语,萧千炽叹气道:“你大哥是个没本事的,如今大局还要靠二弟你来支撑。有什么大哥能做的,你尽管开口便是。”萧千炜沉默了半晌,道:“父王没发话,人肯定不能放。先将宫门口这些人驱散吧。”

    旁边的将领无奈,“二公子,只怕没那么容易。”要杀了这些人,对他们这些身经百战的幽州军难说没什么难度。但是要驱散他们却不是那么容易的,想要不死人几乎是不可能的。萧千炜脸色变了又变,终于忍不住咬牙怒道:“他们爱闹就闹!拦住宫门口不许任何人越界,这个总能做到吧。”

    “是,公子。”将领点头道。这个自然是没问题。

    萧千炜目光阴郁地扫了一眼嘈杂喧闹的宫门口,转身拂袖而去。

    “大公子,这……”众人看着萧千炜离开,有些茫然道看向萧千炽。萧千炽叹了口气道:“先照二弟说的做吧。手下有分寸一些,不能再死人了。”

    “是,大公子。”

    宫门外的人群中,被人护在中间的韩敏挑眉看着宫门口的隐蔽处。

    “韩先生,燕王府那两个好像走了。”韩敏身边,有眼神好的低声道。

    韩敏轻哼一声道:“燕王选在这个时候昏睡不醒,将事情托付给两个儿子。未免太高看那两个了。吩咐下去,继续!既然燕王如此托大,我倒要看看到时候他怎么收拾这个残局!”

    “是,不过…燕王和卫公子虽然伤着,但是星城郡主却…”

    韩敏冷笑道:“星城郡主?女子而已,虽然确实是有几分本事,可惜…萧千炜容不下她!”

    “先生说得极是。”若非萧千炜一味排斥南宫墨,哪里有现在的局面?

    ------题外话------

    听说今天是奥运开幕式~没看成不造好不好啊?希望大天朝多多拿金牌么么哒

448、变中求安

    事情果然不出韩敏预料,金陵的局势越来越紧张,也越来越混乱。因为商铺关门,金陵城里的百姓买不到茶米油盐,因为户部停摆,军中的将士领不到粮饷眼看就要饿肚子。军中有薛斌约束,辰州军又独立于幽州军之外并不需要朝廷拨付潦草,因此储备丰厚可以拆借给幽州军一部分,所以军中还算稳定。但是那些被迫投降的朝廷兵马却有些蠢蠢欲动。

    宫门口的血案一个时辰内就传遍了金陵城内外,如今这样的形式下,任何一点事情都可能触动金陵百姓和读书人敏感的神经。暗中又有人挑拨,果然金陵城里一下子就沸腾起来了。不少读书人带着城中百姓冲到了应天府衙门以及为数不多还在运转的几处官府,将这些人地方围得水泄不通。而更多的人却是冲向了皇宫门口,纷纷叫嚷着要燕王府释放朝中重臣和皇帝陛下。这些被挑动起来的百姓浑然忘记了之前他们对萧千夜的不满和对萧千夜那些流言蜚语的议论和各种猜想。

    匡扶正统,本就是这世间最名正言顺的事情了。有了这个做依托,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显得无比的正义和伟大。

    如此一闹,原本就在艰难的维持的朝廷算是彻底的停摆了。

    坐在皇宫里,几乎都能够听到外面传来的百姓的呼叫声。书房里的众人一个个神色凝重表情阴郁。

    萧千炯站起身来,厉声道:“本公子现在就去把萧千夜和那几个老头子给杀了!我看他们还怎么闹。”

    “三公子慎言。”苏先生叹气,连忙劝道。已经闹成这样了,若是再传出去萧千炯杀了皇帝和那些重臣,就真的是火上浇油了。

    萧千炯没好气地道:“那你们还能有什么办法?”

    苏先生苦笑,看向坐在一边的陈昱。陈昱垂眸,端起茶杯淡定的喝茶不语。他是武将。

    萧千炽也只能无奈地叹气道:“事情闹成这样…还能有什么办法?”皇宫被百姓团团围住,除非下令血腥镇压,否则…他们还真的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事情怎么就闹到这儿地步了?

    萧千炜沉默不语,坐在一边默默出神。萧千炽看了他一眼,暗暗叹了口气。

    父王,你再不醒来,这金陵城真的要大乱了啊。

    谢府,南宫墨坐在书房里与谢侯对坐饮茶。谢侯看着一脸平静的南宫墨挑眉道:“闹成这个样子,郡主还能如此淡定,可见是成竹在胸?”

    南宫墨放下茶杯,浅笑道:“谢侯过奖了,谢侯何不认为,我是置身事外呢。”事不关己,己不操心。

    谢侯轻抚着胡须,摇摇头笑道:“郡主可以置身事外,难道卫公子也能置身事外么?王爷的想法在下能明白,只是…此着未免太狠了些。”金陵城里闹成这副模样,那些死的人还有那些受损失的商铺,因为朝廷机构停摆而耽误的事情,绝大多数都是无辜的或者被推出来的棋子而已。真正执子博弈的人,却是毫发无损。

    南宫墨也有些无奈,“燕王殿下的脾气素来刚毅,只怕不愿受那些人的气。”也不是没有办法平稳过度这段时间,但是这样的话就代表着燕王将来很可能需要花费数倍的精力和时间去跟这些朝堂上的老油条掰扯。燕王殿下显然是没有这个耐性的。

    谢侯也只得叹气,笑看着南宫墨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郡主今日前来,有何见教?”

    南宫墨微笑,道:“如今朝堂各部官员告假的告假,重病的重病,无瑕想要向谢侯借一些人手。”

    谢侯挑眉,进看着南宫墨,南宫墨道:“闹归闹,该处理的事情总还是要处理的。谢家书院书院的学子素来的朝中的中流砥柱,还有贵府的几位公子,不知是否能请侯爷割爱一些时候?”

    谢侯蹙眉道:“这…是不是不太合适?”谢家倒是有不少子弟都考过科举也中过进士,但是谢家书院的学生却还没有经过会试。

    南宫墨笑道:“事急从权,更何况,能到谢家书院读书的学子,大多应当是个举人了吧?并非不能授官,就当是提前历练了。谢侯应知,明年春…将开恩科。”

    谢侯心中一跳,明年并非科举之年,星城郡主能说出恩科两个字可见燕王对登临大位是成竹在胸了。如此一来…谢家,是不能再态度模糊了。前些日子,与南宫墨交谈之后谢侯便与家中兄弟长辈商议许久,虽然没有立场鲜明的站在燕王这边,但是这些日子的态度也让外人明白了谢家的选择。既然如此……

    “如此,犬子还有族中几个不肖子弟就有劳郡主了。”谢侯笑道,“本侯不才,还略有些薄名,也可休书数封,劝劝朝中的几位旧时。”谢侯可不是略有薄名,谢家的书院不知培养了多少金榜题名的学子,这些入朝为官的人但凡十个里有三个能记书院的授业之恩,就已经是一股极大的势力了。更何况,也并不是所有的官员都真的向着萧千夜想要反了燕王。只不过这个时候不顺着大流走岂不是显得自己不忠不义?

    南宫墨含笑拱手,“多谢侯爷,燕王殿下必定会记下谢家的美意。”

    “郡主言重了。”谢侯淡笑道。

    “启禀老爷,秦家主来访。”门外,管事禀告道。

    谢侯挑眉,“哦?他这个时候来做什么?”侧首看向南宫墨,南宫墨笑道:“谢侯请便,我便不打扰侯爷了。”

    谢侯点头,对站立在一边的谢七公子道:“七郎,你送郡主出去。”

    “是。”谢七公子恭敬地应道,“郡主请。”

    “劳烦公子了。”

    谢七公子亲自送了南宫墨出府,两人并肩而行,南宫墨在打量着这位名满金陵的谢家七公子,谢七公子同样也在打量着这位星城郡主。两人都不是第一次见面,但是却当真是没怎么说过话。谢家诸多子弟才高八斗却一直只能压抑自身,以教书授课为业。不过这位七公子眉宇间倒是并没有十分的意气消沉之感,或许是因为他还年轻,也或许是因为如今局势有变。不管怎么说,有心总比无心好。

    谢七公子原本对南宫墨不熟,只是时常听到自家妹子对她称赞不已,也听闻过星城郡主的大名。不过真正让他对星城郡主刮目相看的却是这两次南宫墨来访与谢侯的交谈。若不是坐在自己面前的真真切切是个妙龄女子,只听言谈谢七公子当真难以相信这些话竟然是一个女子所言。早些年金陵还盛传朱家大小姐乃是金陵第一才女,谢七公子还赞过此女聪慧。但是跟星城郡主比起来…不,根本不用比。

    “七公子,谢家能够借出的人,不知……”南宫墨率先开口。

    谢七公子道:“郡主请放心,今日之内必定将名册送到郡主手中。”

    “如此,有劳七公子了。告辞。”

    “郡主慢走。”谢七公子拱手告别。

    “留步。”

    这一次,南宫墨并未从谢侯大门出去。而是直接从谢侯的侧门上了停在外面的马车,马车很快离去了。马车里,长风公子懒洋洋的靠着车厢坐着,笑看着南宫墨道:“郡主可算得上是辩才无碍了,不过两次见面就能说动谢侯。”要知道,这些日子无论是卫君陌还是燕王,可是从来没有上门见过谢家人。只凭南宫墨一人就说动谢侯,不得不说墨姑娘实在是了得。

    南宫墨笑道:“若是有意,自然能够说动。若是无意,谢侯那样的人,谁能说动?”

    “哦?”

    南宫墨轻叹道:“燕王和萧千夜的脾气可不一样,更何况…谢家书院虽是私塾,却名声太大了。若是一直由谢家人掌管无论谁上位也不能放心。有谢家书院在,谢家人想要出仕更是不可能,时间久了,即便是谢家那样的名门望族只怕也摆脱不了渐渐没落的命运。谢侯此举,正是变中求安。谢家已经沉寂了几十年,在朝堂上并没有太大的势力。以谢家书院换谢家子弟一个平步青云的机会,未尝不是长远之道。”

    蔺长风忍不住叹气,“这些读书人未免想得太复杂了,反正本公子是想不出这么多的东西的。”

    南宫墨笑道:“日月明暗,草木枯荣,世事轮回方是长久。没有那个家族能够显赫千年,若是不懂得适时韬光养晦,等待他们的只能是淹没在历史长河之中。”

    蔺长风点点头,道:“就算如此,一般人只怕也舍不得。”谢家书院让谢家人的声望在金陵城中能够独立于朝堂之外,无论是皇家还是朝臣都不得不敬重三分啊。南宫墨摇头,“你又怎么知道,他们身在其中的苦处和无奈。”只要是有能力有抱负的人,谁不想封侯拜相,名垂青史?除非他的理想就是教书育人。

    蔺长风耸耸肩,看着她挑眉道:“墨姑娘不是说不管事儿么?怎么又跑来谢家找人帮忙了?”

    南宫墨浅笑,“自然是因为有人要我来的。”

    南宫墨剑眉一挑,“这么说…王爷已经,醒了?”

    南宫墨含笑不语。

    燕王府里,燕王的房间里,外人以为还在昏迷不醒的燕王殿下正坐在床头喝着碗里的药直皱眉头。浓浓的药味在房间里弥漫,让坐在不远处的卫公子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皇宫被人给围了?他们不出来?”将药碗放在了一边,燕王方才挑眉问道。睡了几天醒来,燕王的气色倒是比往常好了许多。看上去竟是比坐在不远处脸色苍白的卫公子还要好几分。卫君陌垂眸不语,站在不远处的简秋阳点头道:“回王爷,正是。”皇宫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想要出来,就只能硬闯。到时候的死伤可就不好说了。

    燕王冷笑一声道:“是不敢出来吧。”金陵皇城里闹成这样,出不来才是好事呢。

    简秋阳不语,燕王自己骂儿子没问题,他们这些人还是不要说几位公子的坏话了,特别是他们还是卫公子的人的时候。

    燕王靠在床头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地道:“这几个小子…本王真想抽他们一顿!”该狠的时候不够狠,该忍的时候又不够忍,一点小事就手忙脚乱还不知反思越弄越乱。也幸好…“你说说看,现下的情形该怎么收拾?”

    卫君陌脸色依然苍白,紫眸淡然无波,“舅舅既然能铤而走险,想必是早有高招。”

    “本王是问你有什么想法。”燕王没好气地道。

    “没想法。”卫君陌道:“我病了要养着,舅舅你也别老是叫无瑕做这做那的。我病的这么重,总不能连妻子在身边照顾都不能吧。”

    燕王殿下忍不住额头冒青筋,盯着卫君陌道:“你看起来对本王很是不满。”

    “我只是不明白,舅舅到底是想要磨炼他们,还是想要打击他们。”卫君陌道。

    “有什么差别?”燕王挑眉。

    卫君陌道:“若是想要磨炼他们,就应该找一些适合他们的事情,而不是明知道他们解决不了的事情。”

    燕王轻哼,“你能解决的事情,为什么他们就不能?既然不能,他们又何必在本王面前要求公平?本王现在给他们的就是最公平的机会,只要他们能解决眼前的乱局,就证明他确实是有资格在本王面前要求公平,本王也愿意给他一个机会。还是说,你认为本王是先帝,时时处处都要替太子和萧千夜处理好?若是先帝还有时间,只怕恨不得连咱们这些藩王都替萧千夜处理了吧?可惜,本王没打算再养出一个萧千夜来。”

    萧千炜或许觉得父王对他不公平,但是燕王却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明明有更优秀的,他为什么要挑次一些的?萧千炜想要公平只有一个办法,比别人更加优秀。

    卫君陌沉默不语,从本质上说,他跟燕王其实是同一种人。所以他并非不能理解燕王的所作所为,只是……“我并不需要你…”

    燕王沉声打断了他的话,“你需要什么是你的事,本王需要什么样的继承人也是本王的事。如果今天他比你优秀,本王会偏心的人就是他。”

    南宫墨站在门外,听着两人越说似乎越有些火气的对话无奈的叹气。两个虚弱的连路都走不快的人,说几句话怎么也能弄得如此气势逼人。

    漫步踏入了房中,浅笑道:“舅舅看起来精神不错,声音都洪亮了不少。”

    燕王一顿,无奈的叹了口气,没好气地瞪了卫君陌一眼。对南宫墨却是和颜悦色地道:“无瑕辛苦了,谢家那边怎么说?”

    南宫墨笑道:“谢侯是聪明人,秦家那边也没有问题。舅舅放心便是,韩敏虽然在朝中声望卓著,秦谢两家却也不差。之前是他们都不肯发生,如今既然答应了,情势自然不会在一边倒的。”

    燕王点点头道:“也好,金陵十大家,也就这两家的家主是聪明人。皇宫那边,无瑕可过去看过了?”

    南宫墨走到卫君陌身边坐下,笑道:“方才绕道过去看了两眼,舅舅当真不打算出手,皇宫附近的两条街道可都是被堵得连过都过不去了呢。千炽和千炜……”燕王轻哼一声道:“让他们再待几天。这两天抓紧时间先将隐藏在暗处的那些余孽给本王处理干净了。”

    卫君陌不悦地望着燕王,燕王想起之前卫君陌的话不由得一噎,没好气地道:“本王让儿媳妇做点事情,你还要抱怨不成?”真是不孝子!

    卫君陌淡淡道:“你若是只想要无瑕端杯茶倒杯水自然没问题。”做晚辈的孝敬一下长辈自然是没什么,但是谁听说过要儿媳妇,外甥媳妇冲锋陷阵的。好意思么?

    南宫墨忍住笑,暗地里伸手拍了拍卫君陌的手,示意他别气燕王了。毕竟是昏睡了好几天才刚刚醒来的,也真的又气晕过去了。

    卫君陌看了她一眼,微微蹙眉,紫眸定定的盯着她不语。

    南宫墨无奈的耸肩,好吧,出嫁从夫,她还是乖乖听话吧。

    十分歉意地看向燕王:不是我不帮忙,是君陌不答应啊。

    燕王气结,抚着胸口好半晌才缓过来,没好气地道:“给本王滚!看到你们俩就烦!叫那个…蔺长风和南宫绪还有你…简秋阳来办这事儿!”

    卫君陌挑眉,没再说话反对。

    南宫墨也明白了卫公子的意思,本来嘛,有手下臣子不用,非要让外甥媳妇亲力亲为。她做得再多,这些事情将来有不能拿来加官进爵。燕王总不能封她做公主吧?所以,功劳什么的,还是交给有需要的人去吧。

    旁观的简秋阳忍不住笑,恭敬地道:“属下领命。”

449、假传旨意

    金陵城中依然乱着,但是韩敏等人却很快发现他们的人也在莫名其妙的减少。有突然意外受伤的,也有自己不着痕迹的疏远了他们的,还有不知怎么的病了的,更有突然失踪再也找不到人的。而秦谢两家的突然入局,更是让局势起了不小的变化。原本一面倒的局势慢慢的开始有了转变,这样的变化,让韩敏感到有些不安。

    韩府的书房里,几个朝中官员和声望不低的读书人坐在一起议事。一个中年男子有些担心地道:“韩大人,今天又有三位同僚告病,还有几个已经回到了衙门,加上有谢家和秦家的人加入,户部和刑部今天已经有些恢复了运作。在这么下去,只怕会对咱们不利。”

    韩敏皱眉,沉声道:“恢复运作?两部尚书都不在,他们是怎么恢复的?”

    中年男子道:“蔺长风去了户部,今早南宫绪去了刑部。蔺长风是卫公子的心腹,早年替卫公子掌管紫霄殿,这几年在辰州也颇有历练,又有秦谢两家的人和几个官员辅佐,短时间内执掌户部也并非难事。至于南宫绪,刑部是掌管刑名律法的,有应天府协助短期内也不会有什么大乱子。另外,谢家七郎去了翰林院,谢家在读书人中声望卓著,谢七郎也是才名远播,谢家书院出来的官员大都会给他们几分颜面。”

    韩敏点点头,“这么说,是卫公子出手了。”

    中年男子道:“有人看到星城郡主拜访过谢家和秦家。”

    韩敏沉默,思索了良久道:“只怕不止是卫公子和星城郡主,燕王大概也醒了。燕王府有什么消息传出来?”

    中年男子摇头,“自从燕王昏迷之后,燕王府中的人就断了联系,只怕是凶多吉少。”

    听说燕王醒了,在座的人都忍不住有些变色,“韩大人,这该如何是好?”

    韩敏叹了口气,沉声道:“无论如何,先要将陛下救出来!”

    “陛下被软禁在宫中,要救出来,谈何容易。”有人皱眉,担心地道。

    韩敏沉声道:“如今金陵城中的百姓大多是站在咱们这边的,未必就不可为。通知军中还有城中各处人马,报效先帝和陛下的时候到了,咱们只能奋力一搏!”

    “是。”

    是夜,金陵城外的军营中突然大火冲天而起。原本静谧的军营顿时变得人声鼎沸喧闹不已。

    “有人烧了粮草!”

    大帐中,薛真坐在主位上神色沉重的听着外面传来的动静,他的下手,是南宫绪和薛真,以及陈脩薛斌等人。

    “启禀将军,军中失火,粮草被焚!”一个士兵急匆匆的进来禀告道。

    薛真闻言,却并没有动怒,“粮草被焚,真是好大的胆子。”

    “将军……”那士兵看了一眼周围才发现不太对劲。此时已经将近子时,众人应该早已经安睡才是。但是此时薛真的大帐中,不仅是薛真衣着整齐的端坐着。底下坐着的几个人显然也是衣冠楚楚,脸上没有半点睡意。心中闪过一丝不详,士兵猛然抬头便看到薛真脸上的冷笑。当下不在犹豫,飞身朝着薛真扑了过去。同时袖中滑出一把匕首,刀锋直指薛真的胸口而去。

    “放肆!”薛真身为一军主帅,军功赫赫,武功自然也不弱。抬手挡住了那士兵手中的匕首,转眼间两人已经交手七八招,双方都没有占到便宜。那士兵出手狠辣无情,处处直指要害。却觉身后一阵劲风袭来,只见原本坐在下首的薛斌已经一剑刺了过来。连忙在薛真跟前的桌上一个反身避开了薛斌那雷霆一剑。薛斌冷笑一声,锲而不舍的追了上去,两人便在大帐中打了起来。旁边的**眼看着薛斌不敌,也跟着加入了战团,片刻之后,那士兵被两人一左一右两把剑架在了脖子上。

    “将军?!”外面的侍卫早听到了动静冲了进来。薛真抬手阻止了他们,淡然道:“没事,外面出了什么事?”

    侍卫看到被薛斌二人抓住的人也是吓了一跳,连忙道:“军中有人作乱,已经朝大帐这边冲过来了。”

    薛真冷笑一声,“放他们过来,本将军倒要看看,他们有多大本事!”

    “是,将军。”

    挥退了侍卫,薛真将目光看向那被俘的士兵,“本将军以为,宫中暗卫应该已经损失殆尽了,现在看来还有漏网之鱼?”

    士兵脸色冰冷,沉默不语。南宫绪淡淡道:“薛将军,不必费神了。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薛真点头道:“说得也是,罢了,横竖…咱们也不差这点口供。薛斌,带下去吧。”

    薛斌点头,“是,大将军!”与**一左一右,抓着那士兵走了出去。

    大帐外面渐渐热闹起来,隐隐传来兵戎之声。南宫绪和薛真却并不着急,如果有他们两人掌控还能让这些人翻出天去,那他们也算是白活了。只是薛真有些惋惜地道:“真是可惜了,当初攻城的时候没有折损多少人,却没有想到……”都是大夏人,彼此见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薛真并不愿意赶尽杀绝。原本大夏守军已经投降了,谁知道竟然暗地里包藏祸心图谋东山再起,如此…这些人就不能留了。

    南宫绪不以为意,“当初那般轻而易举的就投降,未免太过容易了。”萧千夜虽然算不得什么有本事的君王,却也没有倒行逆施到让所有臣子都觉得他是昏君的地步。就算真是昏君,也还有几个忠心的臣子呢。

    “之前他们未必就是假意臣服,但是有人在暗中鼓动,要再反了也是容易。”南宫绪道。

    薛真点头,“说得也是。今晚杀鸡儆猴,本将军只希望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了。”

    南宫墨低头喝茶,不再言语。

    外面的厮杀声持续了足足大半个时辰,方才有将领进来禀告道:“启禀将军,叛逆已经全部拿下!请将军示下!”

    薛真满意的点头,“很好。”

    而此时的皇宫里,萧千炽和萧千炜兄弟俩心中也是一片焦躁。城外的声音虽然传不到皇宫里来,但是站在宫中最高处却可以看到城外大营火光冲天的情形。不多时,就有侍卫禀告,城外军营哗变了。闻言,萧千炽有些腿软的坐倒在了椅子里,萧千炜脸色也是一片苍白。

    两人一夜无眠,等到天色微亮的时候眼睛里已经熬得通红。宫门口,依然围满了人,并且闹腾的比昨天更加厉害了。接到消息,两人急匆匆的赶到宫门口,就看到韩敏身着一品大员的朝服,身后跟着一大群同样身着官府的朝中大臣站在人群的最前方,神色肃然。

    这不是韩敏第一次出现在宫门口,却毫无疑问是最正式的一次。萧千炜脸色阴沉,咬牙道:“韩大人,你想要做什么?这些日子本公子对你甚是客气,你不要得寸进尺。”

    韩敏岂会将他看在眼里?冷笑一声傲然道:“老臣率领朝中文武众臣,求见陛下,求见太后娘娘!”

    “陛下重伤未愈,太后娘娘身份尊贵,岂是你说见就见的。”萧千炜冷笑道。

    韩敏也不在意,只是重复道:“老臣求见陛下!”

    韩敏身后的官员也跟着齐声道:“臣等求见陛下!请陛下赐见!”

    周围围着的百姓见状,有人带头也跟着跪地高声道:“求见皇帝陛下!”一时之间,呼声震天。萧千炜脸色苍白,就着还有些灰蒙蒙的天色,看着眼前跪的乌压压一片的人群。要怎么办?难道…他能将这些人全部杀了不成?

    萧千炽同样束手无策。

    “大公子,二公子。”宫门里,一个侍卫急匆匆的来禀告。

    “何事?”

    侍卫低声道:“御书房里的人闹起来,若是…若是咱们不放人,他们就要……”

    萧千炜没好气地道:“就要什么?!”

    “就要…以身殉国。”侍卫连忙道。

    闻言,萧千炜的脸色更加阴郁了。

    “二弟,眼下如何是好?”

    萧千炜看了一眼宫门口跪了一地的人,咬牙不语。

    韩敏见状,脸上闪过一丝冷笑,突然开口道:“两位公子说陛下重伤未愈不能见人,但是老臣却听闻陛下被燕王软禁了,所以才多日不朝的。”

    萧千炜冷声道:“韩大人慎言。”

    韩敏冷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个明黄色的布帛道:“老夫手中有陛下血书诏书作证。燕王软禁陛下,图谋乱国。陛下费劲心思方才将此诏书托付忠臣传出。我等大夏臣民,自当尽忠报国,匡扶皇室,驱逐逆贼!”

    “你说谁是逆贼?!”萧千炜厉声道。

    韩敏扬眉道:“谁应就是谁!”

    “放肆!”

    韩敏手中诏书往前一举,站起身来展开布帛就要当众念出诏书的内容,萧千炜气急败坏,“住口!你……”

    “住口。”一个声音淡淡传出,还带着几分虚弱和无礼,却又同样的充满了威严。

    众人皆是一愣,只见街道的尽头一群人马悄无声息的出现。方才群情激昂,竟然少有人主意到一辆马车出现在了街头。马车的帘子被人掀开,南宫墨一身浅蓝色衣衫,从马车里跳了下里。众人又是一愣,方才说话的分明是个男声,却不是星城郡主。

    很快,又一个人从马车里出来。容貌俊美,气质冷漠,因为脸色有些苍白倒是显得更加的冰冷。不是卫君陌是谁?卫君陌转身从马车里扶着一个人出来,中热心中皆是一紧,来人的身份呼之欲出,正是好些日子不曾露面的燕王殿下。

    方才的话,显然也是从他口中吐出的。

    “父王!”萧千炽大喜,忍不住叫道。

    燕王下了车,却依然是被卫君陌扶着走向了宫门口,围在宫门口的人们不约而同的让出了一条路来。南宫墨看似一脸悠闲的跟在两人身边,实则却警惕着周围围观的众人。这两位现在可都还是病号,谁知道这人群中到底还藏了些什么人。

    燕王走到那一群朝廷官员跟前停住了脚步,神色冷漠的扫视着众人。一众官员都只觉得心头一寒,忍不住低下了头去。只剩下韩敏一人犹自仰着头毫不示弱的与燕王对视。燕王脸色比卫公子要好一些,但是身体却着实比卫公子还要虚弱。行走间甚至需要卫君陌扶着,但是却依然步履沉稳,神色端凝。淡淡的看着韩敏并未说话,韩敏却也忍不住微微变了神色。在燕王再一次上前一步的时候,韩敏终于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韩敏再如何厉害也只是一届文官,论气势是如何也无法与燕王这样从战场上拼杀了十多年的王者相抗衡的。

    燕王轻哼一声,掠过了韩敏走到宫门口。

    南宫墨跟在身后,对韩敏淡然一笑道:“韩先生,别来无恙。”

    韩敏冷哼一声,不理不睬。南宫墨自觉无趣,耸耸肩跟了过去。

    “父王,你终于醒了。真是太好了。”萧千炽忍不住红了眼,有些哽咽地道。这几天他实在是太累了,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过。明明是想要做好每一件事,甚至努力的撇除了自己的私心。但是就是做什么都不对,越做越错,不做还是错。萧千炽甚至怀疑,如果父王再趟个十天半个月的话,这皇宫是不是真的又要在一起易主了。

    燕王淡淡的看了两个儿子一眼,道:“本王醒了,你们就是给我看这个?”

    萧千炽顿时羞愧的低下了头,萧千炜也不敢说什么跟在兄长身后沉默不语。看着两个儿子无精打采的模样,燕王叹气了,拍了拍萧千炽的肩膀道:“罢了,难为你们了。”

    这话,听在萧千炽耳中不由得眼眶发热,想说的话都哽在了喉头。萧千炜却只觉得难堪又羞愧,低着头紧紧地握住了双手。

    “表…大哥,你没事吧?”萧千炽飞快的收敛了心中的思绪,低声问道。走得近了他自然也看出来了卫君陌的脸色。前些日子,刚刚替燕王解完毒他们也去探望过卫君陌一次,只是当时卫君陌在沉睡着所以并没有怎么在意。但是此时看到卫君陌的脸色,萧千炽才知道弦歌公子说卫公子放了半身血救父王只怕不是假话。养了这么多天,脸色依然如此难看。这些年,他们什么时候见过脸色如此苍白的卫公子?就连嘴唇都仿佛失去了几分血色。

    卫君陌微微摇头,“无妨。”

    韩敏看着眼前的几人神色有些凝重,握着明黄绢帛的手也微微紧了紧。沉声道:“燕王殿下既然来了,就请给老夫和天下百姓一个交代吧。”

    “交代?”燕王挑眉道,“什么交代?”

    韩敏轻哼一声道:“王爷囚禁陛下,难道没有什么要说的么?”

    燕王道:“不如,韩大人先交代一下假传圣旨这件事如何?”

    韩敏脸色微变,冷声道:“老夫不知燕王殿下是什么意思。”

    “这么说…”燕王道:“韩大人手里的诏书是真的了?本王奉先帝旨意,南下靖难。本该将尔等国之奸佞当即处死以儆效尤。然…陛下言道尔等曾为先太子和陛下授业恩师,虽为先帝所厌弃却也年事已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饶尔等一命。只因陛下重伤,没有即使下诏处置,没想到你等竟然变本加厉,竟敢假传圣旨,祸乱皇城!”

    “你血口喷人!”韩敏大怒,厉声道。

    燕王也不动怒,只是道:“既然韩大人坚持没有假传圣旨,不如,将手中的诏书交于众臣检验?你放心,本王绝不会人动诏书一下,眼前的都是韩大人带来的人,你总该相信吧?”

    听了燕王的话,不少人都有些迟疑起来。怀疑的目光纷纷看向韩敏,难不成…真的是韩敏假传旨意?

    察觉到同伴怀疑的目光,韩敏更是恼怒起来,“老夫岂会如此行事?诸公不相信老夫不成?”

    燕王身边,南宫墨笑道:“既然韩大人坚持,便将诏书拿出来检查一番便是。大人如此推脱又是何故?难不成当真是大人假传旨意想要污蔑燕王殿下?”

    韩敏身后一个官员叹了口气道:“韩兄,既然诏书是真的,便让咱们看看。是真是假自有定论,也好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既然燕王已经当众说出这样的话了,若是不检查就等于承认了燕王的话。那他们今天站在这里……

    韩敏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看着眼前淡定的神色,不知为何心中总有几分不安。

    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诏书,咬牙道:“好!”

    见他如此,倒是又不少人提起的心又放了下来。若是韩敏手中的诏书是假的,那他们现在站在这里就算是有礼也要变成无礼了。几个礼部的官员上前,小心翼翼的结果了诏书查看起来。周围的官员和百姓不由得将目光都落到了那明黄的绢帛上,沉默的等待着结果,一时间宫门口竟是这几日前所未有的宁静。

    天色也渐渐大亮,朝阳从东方升起。几缕阳光落在诏书上,反射出淡淡的金光。

    许久,一个官员脸色大变,看了看韩敏道:“韩兄…这…这诏书…”

    韩敏心中一沉,旁边燕王开口,“诏书如何?”

    那人犹豫了片刻,脸色有些灰败地道:“诏书…诏书只怕…并非陛下手书。”

450、韩敏殉国

    “这不可能?!”闻言,韩敏脸色大变厉声道。

    那人同样也脸色灰败,望着韩敏欲言又止。大庭广众之下,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违心的说假话。一旦被揭穿了,后果更加的难堪。韩敏一把抓过他手中的明黄绢帛,依然是明黄的云锦料子,血红色熟悉的字迹。怎么可能……

    韩敏猛然抬头,愤怒地瞪向说话的那人。

    那人无奈,低声道:“韩大人,这字迹与陛下有九成相似,但是…确实不是陛下的笔迹啊。而且…以下官所见,这字迹并非是以血书写的。”献血写成的字,时间救了就会变得暗红甚至是褐色,怎么可能还如此的明艳。韩敏确实是不善书法,但是…总不至于连这个都想不到吧?

    韩敏面色铁青,紧紧地抓着手中的绢帛。若是平时,韩敏确实不可能想不到这样的破绽。但是一来将绢帛交给他的是陛下的心腹也是他信任的人,二来…到了这个时候,这卷圣旨就是打开宫门最好的利器,如果燕王没有出现的话。事实上,燕王说他假传圣旨,韩敏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如果他没有收到这卷圣旨的话,他并不介意假造一份出来。如果今天燕王没有出现,无论他手中的圣旨是真是假,萧千炽和萧千炜两个小儿也奈何不得他。

    但是现在…陷入被动局面的却成了他了。

    “是你……”韩敏回头看向站在宫门口的燕王,咬牙切齿。

    燕王面色端凝,冷笑一声道:“韩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韩大人不是要见陛下么?君儿,无瑕,去请陛下出来吧。”

    南宫墨和卫君陌对视了一眼,点头道:“是。”

    两人转身往宫门里走去,旁边的萧千炽和萧千炜却很是担心,“父王,这……”燕王淡淡地扫了两个儿子一眼,继续吩咐道:“去告诉陈昱一声,将御书房那几位也请出来。免得外人当真以为本王对这些朝中重臣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尔等辅佐陛下登基,陛下年少也就罢了,你们就将父皇留下的江山辅佐成这个样子?有空唆使陛下杀害皇叔,还不如用心治理大夏的百姓。”

    听了燕王的话,韩敏身后的官员们脸色怎么样不说。被挑唆着而来的读书人和金陵百姓却有些迟疑了。萧千夜的名声确实是不太好,这几年为了与幽州军对抗,赋税比起当初先帝在位时重了一倍有余。那些牺牲在战场上的将士就更不用说了。而且,藩王被贬和**的事情也是在燕王起兵之前,如果说燕王是因为这个起兵的好像也说得通。如果燕王真的没有伤害皇帝的话,按照先帝时律例。藩王确实在朝廷出现奸臣乱政的情况下,是可以带兵入京勤王。

    这么一来…他们聚集在这里就有些无理了。

    想到此处,不少人心中都生出了几分退意。只是看着燕王没说话,也没有人敢动,只得继续站在等待结果罢了。

    不到两刻钟,南宫墨和卫君陌便带着萧千夜出现了宫门口。

    “陛下!”看到萧千夜,韩敏不由得老泪纵横,当场跪倒在了地上。

    众人连忙也跟着跪下,口称陛下。

    萧千夜是坐在龙撵上被人抬着出来的,此时的萧千夜看上去很是虚弱,脸上一道狰狞的伤痕触目惊心。看到宫门口这么多人,萧千夜有些难堪的侧过了脸不愿让人看到他的伤。韩敏有些心惊,“陛下,您这是怎么了?难道是燕王……”

    看到萧千夜脸上的伤,韩敏心就凉了一半了。现在不是乱世,脸上有伤如此严重的伤的皇帝……

    南宫墨淡淡道:“韩大人,没有证据请不要血口喷人。陛下的伤是那日太庙起火的时候被北元人遗落在地上的剑所伤。若不是燕王殿下令君陌冲入火场救出了陛下,您现在倒是真的可以光明正大的说一句燕王殿下谋杀了陛下了。陛下,您说是么?”

    萧千夜盯着南宫墨眼神冰冷,沉默了良久方才低声道:“星城郡主说的不错。”

    一时间,在场的众人不知道心里是松了口气还是无比失望了。皇帝亲口承认了他们就算心中又再多疑惑也不得不压下来了。至于普通百姓就更不会想那么多了,既然陛下亲口承认了,自然就是真的了。

    “陛下,怎么会?!”韩敏失声叫道,“是不是…是不是他们逼迫…”

    “韩敏!”燕王声音森冷,“你和周襄那老匹夫挑唆陛下不念骨肉亲情,连自己的亲叔叔都不放过。这几年更将大夏治理的一塌糊涂,现在还想要继续将污水泼到本王头上么?”

    韩敏咬牙,恨恨地瞪着燕王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呵。”燕王嘲弄地一笑,“乱臣贼子,说的不就是你么?当年皇考贬了你和周襄,陛下登基念着你俩曾经略有薄功招你回来,授你重权。你俩不思精忠报国,处处挑拨是非,弄得大夏皇室骨肉相残,宗室惨死,百姓民不聊生,你还敢说!”

    “你!”

    “韩先生!”萧千夜突然开口叫住了他,闭了闭眼沉声道:“燕王叔,是朕治国无方,韩先生和周先生是父王和朕的授业恩师,罪不及他们。”

    “陛下!”韩敏大惊,更加肯定萧千夜必定是被燕王胁迫了。无论如何,也不能当众亲口承认这种事情啊,一旦承认了…就真的大势已去了。

    燕王唇边勾起一丝冷漠的笑意,看着韩敏气急败坏的模样并不说话。

    萧千夜叹了口气,道:“韩先生,够了。”

    见状,韩敏已然明白萧千夜是真的放弃了。心中不由得万念俱灰,再看看燕王唇边的笑意,只觉得燕王是在嘲讽自己一般。韩敏眼底闪过一丝决绝,突然站起身来指着燕王厉声道:“萧攸,你起兵作乱,谋夺皇位,老夫必不与你共日月!老夫在先帝面前等着你便是!”说完,猛然朝着宫门旁边的墙壁上撞了过去。

    “韩先生!”

    “韩大人!?”

    “先生!”

    众人大惊,只是韩敏这一撞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身后的一人伸手去拉也没能拉住,衣角从指尖划过,顿时血花四溅。

    低头看了看不远处地上的血迹,南宫墨微微叹了口气。再看看倒在地上已经气绝的韩敏,对于韩敏周襄这两个老头子,南宫墨是绝对没有一丝好感的。但是看到如此惨烈的一幕却也还是忍不住感叹。当真没想到,这个老古板一样的酸儒竟然会有如此刚烈的一面。

    “韩先生!”萧千夜惊呼道,想要从龙撵上站起身来却又因为身体虚弱而有些无力的坐了回去。只是双眼却立刻红了,“韩先生,韩先生…是朕,是朕无能啊。”

    “韩兄!”宫门后面,周襄凄声叫道。不知何时,原本被关在御书房偏殿的一众朝臣都已经被陈昱带到了宫门口。方才虽然站在里面,但是萧千夜的话他们却是都听见了。虽然这几年周襄与韩敏之间偶尔也会政见不同,却都是一辈子交情的老伙计了。看到韩敏撞死在自己面前,顿生兔死狐悲之感。

    如此惨烈的一幕,宫门外一片寂静。

    燕王目光平静地看过所有的人,“尔等现在看到了,陛下和朝中重臣都安好无事。至于韩敏…假传圣旨阴谋白露畏罪自尽。尔等还不退去!”

    人群沉默了一会儿,慢慢的开始移动。燕王朝着转身朝身侧的陈昱使了个眼色,陈昱微微点头表示自己明白。闹了这么多天,这些人是谁被忽悠来的,谁是中间起哄闹事的,他们自然也看得清楚。

    宫门口的人渐渐闪去,燕王回头对萧千夜道:“惊扰陛下养伤,此地诸事已毕,请陛下回宫安歇吧。”

    萧千夜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周襄和几位老臣,终究低下了头,“有劳皇叔了。”

    燕王挥挥手,立刻有人抬起龙撵往宫内走去。

    “陛下!”周襄忍不住叫道。

    萧千夜侧首,居高临下的望着下方白发苍苍的老者,垂眸道:“周先生,朕无能,先生保重。”

    “陛下啊。”周襄跪到在地,哭得老泪纵横。龙撵从他身边走过,渐渐远去。

    燕王冷眼看着眼前跪到在地失声痛哭的几个老臣,眼中却没有半分动容。这是他赢了,若是他输了,现在跪在地上哭的就是燕王府一家老小了。不,或许他们连跪在地上哭的资格都没有了。

    “父王?”萧千炽有些担心地看着脸色苍白,面带疲惫之色的燕王。刚刚醒过来还不到两天就出门,对燕王来说还是有些勉强。燕王一只手扶着萧千炽的手臂,神色沉稳淡然道:“本王没事。”

    “王爷,韩敏……”

    “送回韩家去。”

    燕王刚要开口让扔到乱坟岗上去,却被旁边的卫君陌抢先了一句。燕王不悦地狠狠地瞪了卫君陌一眼,弃尸荒野都是便宜了韩敏,若以他从前的脾气不鞭尸才是怪事!只是到底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轻哼了一声。

    陈昱了然,挥挥手示意身边的人将韩敏的尸体收殓了送回韩家去。

    “燕王!”

    周襄厉声叫道。

    燕王刚刚勉强出门解决了这么大一件麻烦事,正是头晕目眩浑身不适的时候,心情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都给本王滚!要不就不要走了!”

    周襄倒是一愣,显然是没想到燕王竟然真的肯放他们走。只是再一想,也明白了几分。方才陛下在宫门口说出了那样的话,韩敏又死了,这些日子他们被关在御书房里,暗地里的势力不知道被拔出了多少。就算放了他们出去,只怕也已经无能为力了。就算日后陛下想要改口只怕也难了,要知道,萧千夜在百姓中的名望并不好,他们能鼓动这么多人来宫门口所凭借的也不过是正统二字罢了。但是这个幌子也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用。

    想到此处,周襄原本还凌厉的气势顿时也萎靡了不少,看着燕王扶着萧千炽的手从自己身边走过,丝毫不做停留的走进了皇宫里。

    南宫墨看着这一幕,心中却有些沉重。皇权争夺原本就没有什么谁是谁非,无非是各处全力,无所不用其极罢了。双方的人都在为了各自的立场和目标不惜拼死一搏,韩敏是如此,朝廷这两年牺牲的将士是如此,幽州军牺牲了的将士同样是如此。

    成者为王败为寇!

    进了皇宫,燕王便倒在了殿中的软榻上。神色疲惫,看着两个儿子的目光却是凌厉无比。

    萧千炽和萧千炜站在跟前垂首肃立不敢言语。

    南宫墨和卫君陌坐在一边也没有说话,南宫墨有些担心的望着卫君陌的脸色修眉紧锁。心中有些诟病起燕王喜好弄险的性格来了,这次效果倒是不错,但是…弄得两个本就半死不活的伤残要赶着出门救场,真的好么?难怪师兄总说燕王看起来就不像能长寿的,不惜命的人能长寿么?

    卫君陌伸手握住她的手,淡淡一笑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南宫墨叹了口气,取出一粒药丸塞进了他嘴里。

    好一会儿,燕王方才开口道:“你们俩,有什么话想说?”

    萧千炽扑通一声跪到在了地上,低声道:“孩儿无能,请父王恕罪。”

    萧千炜也跟着跪到在了萧千炽身边,燕王看着他问道:“你能?”

    萧千炜沉默了一下,低声道:“孩儿无能。”

    燕王轻哼一声,“无能?本王倒是看你能耐得很啊。”

    萧千炜脸色一白,咬着牙没有开口辩解。

    燕王也不在盯着他们,只是淡淡道:“不过区区数日,就能弄得朝堂各部停摆,朝中大半官员告假,大半个金陵皇城的百姓围困皇宫。若是本王再晚醒几天,是不是你们就要被人给赶出金陵皇城了?是本王给你们的权力不够,还是底下有人阳奉阴违了?还是有人给你们暗中使绊子?”

    两人低下了头,又羞又惭。如果真的有这些,他们还能够找到一个理由安慰自己,正是因为没有,所以才显得更加的难堪。才让他们不得不承认,是他们的能力不够。

    为什么父王这么容易就解决了的问题,他们却束手无策?

    两人都忍不住在心中思索着这个问题。如果换成是自己,能够这样轻而易举的解决吗?

    燕王打量着两人,也并不责骂继续责骂他们。而是将目光专向坐在一边的卫君陌道:“你对韩敏倒是心软,只是人死都死了,你以为靠这点小恩小惠,韩家人还有韩敏的那些门生就能够领你的情?”

    卫君陌淡然道:“我无需他们领情。”

    “哦?”燕王挑眉,“那你又是为了什么?”

    卫君陌看了他一眼,“我只是不喜欢拿尸体出气。”人死债消,就算将韩敏弃尸荒野被野狗啃了又如何?

    “本王喜欢!”燕王没好气地道。

    卫君陌看着他,没说话。

    南宫墨叹气,“舅舅,韩敏毕竟是当朝重臣,一代大儒。虽然…嗯,但是在世人眼里只怕也还是觉得他以死报君恩的多一些。您将他弃尸荒野,让那些读书人如何想?”不管是忠于谁,忠义这件事本身总是值得推崇的。哪怕是对手,一个忠孝节义的对手也比一个卑鄙无耻的对手值得推崇和尊敬。他们自然不必推崇韩敏,但是至少应该留给他身后最后一丝尊重。这对燕王来说,本身也不是什么为难之事。

    燕王轻哼,“你说的倒是好听,若是以后人人都学姓韩的还得了?”

    南宫墨抬手,“若是舅舅手下的臣子人人都是墙头草,舅舅你就高兴了?”他们今天能倒戈投靠燕王,明天就还能背叛燕王投靠别人。忠孝节义,或许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做到的,至少是每个人都该尊重的。

    燕王沉默良久,看着眼前并肩而坐的两人,在看看跪倒在地上的两个儿子,不由得在心中叹了口气。

    “罢了,你们起来吧。”燕王沉声道。

    “多谢父王。”萧千炽两兄弟这才起身谢道。

    燕王看着两人都熬得通红,比前些日子瘦了不少的模样摇了摇头,指了指不远处的椅子道:“坐下说话。”两人心中都松了口气,父王如此说,怒气应该是消了吧?虽然这次父王的怒火好像消得有些快了,不过总算是好事吧?

    燕王抬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眉心,吩咐道:“虽然解决了韩敏,但是后面的事情依然还不少。有了这次的教训,你们俩也给本王记着一些。无瑕,秦谢两家的人你看如何?”

    南宫墨道:“谢七公子和长风已经带着人在办事了。虽然有些生疏,不过勉强维持到不是问题。只是毕竟是偌大的朝堂,要正常运转,还需要朝中文武百官齐心协力。”

    燕王点点头,“这两天辛苦你看着些,再过两日本王也就差不多了。只要不出乱子就成。还有萧千夜那里……”

    南宫墨微微点头,“舅舅放心便是,我知道了。”

    “如此就好,素来你办事本王也放心。去吧。”

    “是。”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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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七夕快乐七夕快乐七夕快乐!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T

451、罪己诏,退位诏书

    南宫墨和卫君陌从殿中退出来,萧千炽兄弟俩却被留住了。南宫墨二人也不多问,燕王殿下不管是要教训儿子还是要开导儿子,显然他们都不适合在场围观的。看看卫君陌苍白的脸色,南宫墨有些担心地道:“也没什么大事,不如你先回去休息吧?”卫公子淡淡一笑,伸手握住她的手,“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如果真没事你方才可以拦下韩敏的吧?”南宫墨道。她当时就站在卫君陌的身边,只是位置更加不利动手。但是她分明看到韩敏撞向宫墙的那一刻卫君陌动了一下,只是半途又停了下来。韩敏动作太干净利落,若是卫君陌身体如常的话确实是能拦下他。但是如今卫君陌身体虚弱,功力只怕不足平时的一半。出手也无济于事,只能眼看着韩敏一头撞死在宫墙上。

    卫君陌淡淡一笑,道:“恢复武功还要一些日子,但是我也没你想的那么糟糕。别担心,无瑕。”

    南宫墨叹了口气道:“大概是我实在是不习惯你现在这样。”习惯了卫公子的强大,现如今卫公子这个连她都打不过的样子,真的很让她不习惯啊。

    卫君陌轻声道:“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那倒是,若是母亲来了你还是这副模样,不是让母亲担心么。”南宫墨道。

    两人携手来到萧千夜的寝宫,寝宫里一如往常的冷清寂静。萧千夜坐在书案后面的椅子里,神色委顿。南宫墨却一眼看出他眼眶发红,仿佛刚刚才哭过一场一般。再一次看到两人,萧千夜倒是没有了往常的激动和愤怒,只是淡淡道:“你们来了。”

    卫君陌拉着南宫墨在一边坐了下来,萧千夜侧首打量了卫君陌一会儿方才道:“你看起来…倒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还有燕王叔…看来这些日子,也不仅仅是你们想要放长线钓大鱼。”

    萧千夜被关在这里,消息自然不怎么灵通。自从那日南宫墨来过之后,他甚至真的再也没能收到外面只言片语的消息了。所以虽然偶尔能从进出守护寝宫的侍卫身上感觉到情势的紧绷,却着实是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萧千夜更不想到,燕王会装病纵容韩敏等人闹得金陵城内外大乱,又伪造圣旨诱骗韩敏上当。不过现在看来,燕王也不是装病。他看得出卫君陌的脸色不好,自然更看得出燕王的虚弱无力。不过也是,如果燕王是装的,未必骗得过韩敏。

    卫君陌沉默不语,南宫墨看了看萧千夜也没有说话,韩敏的死对萧千夜的打击似乎不小。

    萧千夜也不在意,看着两人冷笑一声道:“朕当真是有些佩服燕王叔的勇气了,这样的情况下他也敢…方才,他就不怕朕豁出去拆穿他么?”

    南宫墨问道:“陛下会么?”

    萧千夜哑然,垂下了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整个书房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南宫墨望着萧千夜心中暗叹,比起燕王萧千夜实在是缺少了太多作为王者的性格和能力。萧千夜软弱,优柔寡断,能力平庸还是其次,他虽然也有着一些偏执和决绝,却又无法坚持。如果当初他真的死在了太庙里,或许会让人觉得他总算还是十分刚烈宁死不屈的。但是太庙那一次的同归于尽已经耗尽了萧千夜性格里所有的刚毅和决然,再来一次他就很难做到了。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不死不休的事情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做到的。而且,萧千夜的牵挂也太多了。明明身在皇家,明明曾经为了皇权放弃过自己的妻子甚至母亲。但是萧千夜并不是真的觉得理所应当的,无论是面对皇后还是面对太后,他都感到愧疚,只要想起当初的事情就会感到羞愧的无地自容。让他再一次为了自己而将她们陷于困境,萧千夜显然需要更多的时间来说服自己,更可能会陷入一辈子的痛苦和愧疚中。

    燕王对两个儿子的评价同样适用于萧千夜:该狠的不够狠,该忍时又不够忍。

    良久,才听到萧千夜有些疲惫地道:“你说得对…我不会。你去告诉燕王叔…朕输了,想要怎么样谁他的便吧。朕只希望…他能够善待母后和周先生他们。”

    南宫墨一愣,倒是没有想到萧千夜竟然会如此的干脆利落。

    萧千夜似乎同样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但是话出口之后他却仿佛觉得松了口气一般。望着坐在一边挺立如松柏的卫君陌怔怔出神。其实有的时候,放弃是很容易的事情。难的事选择放弃的过程,之前他努力的坚持,只要想到自己失败后的境地就觉得痛难当,恨不得当场就死了算了。跪在燕王面前称臣,甚至有一天要看卫君陌的脸色过活,他无法想象自己落到这个地步是什么样的情景。所以即便是知道自己全无胜算他也咬牙坚持,最后甚至升起了与燕王同归于尽的冲动。但是现在…好像也就那么回事儿吧?

    至少…能少死几个人?母后,皇后,还有他的两个孩子,还有为了他辛苦了好几年头发都熬得雪白的周先生……

    至于他自己,死都死过了,还能怎么样?

    虽然不知道萧千夜在想什么,但是看到萧千夜脸色越来越沉静,南宫墨心中也暗暗松了口气。

    “既然如此,我们就不打扰陛下了。”南宫墨道。

    萧千夜轻哼一声,道:“让人送笔墨过来吧,朕这就写罪己诏和退位诏书。”

    萧千夜一旦看开了,倒是爽快的让人惊讶。见南宫墨惊讶地看着他,萧千夜挑眉道:“怎么?你们留着朕这条命不就是没了这个么?难不成你以为朕真的相信卫君陌是为了朕这个堂兄才救我的?还是说,燕王真的对皇位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就是为了辅佐大夏江山才起兵的?这些骗草民百姓的话就不用在朕面前说了,虚伪。”

    南宫墨扬眉笑道:“难得陛下还知道什么是虚伪?”确实是挺虚伪的,若说燕王对皇位没兴趣那才是天大的笑话。不过遮羞布么,谁都需要那么一两块,萧千夜用的也不少。

    萧千夜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轻哼一声不再说话。

    南宫墨点点头道:“陛下的意思我们知道了,会转告舅舅的。告辞。”

    两人转身还没走出书房,就听到背后传来萧千夜有些怪异的声音,“燕王已经承认了卫君陌的身份,你们为何还叫他舅舅?”

    南宫墨回过头笑笑,转身拉着卫君陌的手走了出去。

    书房里,萧千夜保持着方才笔直的坐姿好一会儿,才像是泄了气一般的软倒在了椅子里。片刻后,书房里响起了似哭似笑的声音,“父王…皇祖父…千夜无能……”

    韩敏一头撞死在宫门口的事情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风浪,因为很快人们就被另一个消息给震惊了。

    一天之内,萧千夜连发三道罪己诏,承认自己登基以来执政的各种失误,甚至连登基之前的一些事情都没有拉下。表示自己辜负了先帝的期望,宣布退位,让位于燕王。一时之间,整个金陵皇城再一次被震动了。

    秦府

    谢侯与秦家主对坐品茶。良久,谢侯方才问道,“陛下退位诏书的事情的,秦兄又什么看法?”

    秦家主沉默了片刻,叹气道:“在下觉得…这一次陛下倒是难得的聪明了一回。”

    “哦?”谢侯挑眉,“这几道罪己诏一出,陛下的名声可就……”登基之后的那些事情不说,登基之前特别是灵州的事情,以及萧纯的事情,虽然之前也有消息流传,但是外面流传的消息与皇帝亲口承认能一样么?这几道罪己诏一出,萧千夜可以说是亲自将自己的名声踩进了泥里。谢侯印象中,萧千夜却是一个非常爱惜名声的人。如此作为怎么能不让人感到震惊?谢侯甚至忍不住怀疑,这写罪己诏到底是不是萧千夜自己写的。

    秦家主笑道:“谢兄,一个即将退位的皇帝,要那么好的名声来做什么?”不管萧千夜是自愿退位还是被迫退位的,一个退位的皇帝名声太好了可不是好事。

    谢侯一怔,不由得摇头笑了起来,这一点他倒是不如秦家主看的清楚。毕竟,谢家这样的人家把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有的时候甚至会为名声所累。可不是么,一个退了位的皇帝,若是名声还好那新皇能安心么?萧千夜的名声越差,对他来说就越安全。特别是他最后还禅位给了燕王,燕王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名声,也必须得留下萧千夜一条命了。

    秦家主道:“原本在下也有些担心,想必谢侯也是如此?”

    谢侯微微点头道:“不错,原本老夫以为,以燕王殿下的脾气皇宫被破的那一日,只怕就是陛下的死期。却没想到,陛下会被卫公子给救了出来。如此看来,如今这样的结果,至少半数为卫公子和星城郡主之功。”

    秦家主抚须笑道:“卫公子虽然性格稍冷,行事也颇肖燕王。但是却比燕王多了几分慈悲,少了几分暴戾。”

    “燕王膝下另外那三位公子…”谢侯蹙眉道。秦家主了然笑道:“有人上门来拜访谢侯了?”谢侯浑不在意,笑道:“秦兄这么问,显然秦家也有人上门了?”秦家主略有些得意的笑道:“确实是有人上门,不过倒也并不十分殷勤。毕竟…我家那个不肖子,可还在辰州呢。”

    秦家下一任家主,未来的继承人秦梓煦,是卫公子麾下的心腹。在外人看来,秦家天然的就是站在卫公子这边的。除非秦家换一个家主或者秦梓煦出了什么意外。这样一来,就算秦家能量再大,来拉拢的人也会稍微不那么热情了。

    “谢侯可有主意?”秦家主问道。

    谢侯淡定地道:“谢家只做纯臣。”

    谢家既然准备要改变目前的局面,又有了入朝的机会,如果还想要站队得到什么从龙之功的话,那是死路一条。无论燕王自己将来意属哪个儿子,但是谢家却一个都不能选,选哪个都是死罪。至少两三代之内,谢家都要作为纯臣然谢家目前超然的地位和名声渐趋平淡才行。

    秦家主了然,谢家的决定也在他的意料之中。燕王还没登基,如今年纪也还不算大,谢家中立才是最好的选择。

    反倒是他们,想起还远在辰州的儿子,秦家主忍不住头疼。他该称赞儿子眼光好,一选就选了个未来的皇子还是该将这小子痛揍一顿,然后关起来三年五载免得把秦家拉入权利斗争之中?虽然是这么想,但是秦家主心中到底还是喜悦多余苦劳的。秦家不是谢家,没那么多的顾及。

    谢侯举杯,淡淡道:“令公子眼光不错,谢兄后继有人,恭喜。”

    秦家主也跟着举杯笑道:“谢兄谬赞了。谢兄这话…看来也是更看好…”

    谢侯淡笑道:“燕王膝下那三位公子,到底不是在金陵长大的。从小的教养也是按照王府公子教养的。这世上,有人天赋异禀,有人聪慧决定触类旁通,但是绝大多数人,还是需要时间和环境历练的。若是那几位再小几岁或许还好些,但是现如今……”

    “卫公子也并不比他们强。”秦家主提醒道,甚至可能还不如他们,燕王府那三位公子至少还是按照王府公子宗室子弟的模样教养的。卫君陌可是从小生活在郡王府,还不招人待见,可以算是自学成才了。

    谢侯挑眉道:“显然,卫公子就是属于那极少数的人了。”天赋异禀。

    秦家主一愣,叹息道:“难不成还真是枭雄之才……”想起卫公子这几年的成绩,卫君陌崛起的太快了。这世上自然还有比他更会治理地方的人,也有比他军功更加显赫的人。但是却绝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在短短的五六年间达到这样的战绩和声望。莫说是现在,就是往前数几百年也没有过这样的天才。卫君陌的横空出世,让多少当世英才黯然失色啊。

    “秦兄慎言。”谢侯淡淡提醒道。

452、公主回京

    天子禅位诏书一出,原本似乎复杂纠结的局势立刻就变得顺畅起来了。除了极少数如周襄等人这样对皇帝死忠而心有不敢的臣子外,绝大多数朝臣也都回过味儿来了。连天子自己都放弃了,他们还犯的着拿身家性命甚至是全家百十口的性命去跟燕王硬嗑么?既然是天子主动禅位,他们就算站到燕王这边,也算不得背弃君主了吧?

    这么一想,原本还在家中告病消极怠工的朝臣们便纷纷“康复”准备回自己的衙门上班去了。不过有少许人发现,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已经有人了。而且一个个都是年纪轻轻的年轻人,人家笑容1和蔼,态度亲切。大人不是病了无法理事么?咱们奉命来顶替几天,毕竟,这朝堂运转不能停不是么?虽然也没人阻止他们回去,但是那些来顶替他们的人也依然还继续留着。各部人员空前超员,让不少原本还有些小算盘的人心里也立刻绷得紧紧的。燕王这不会是在警告他们吧?你不想干活,这世上有的是人想干!

    略有些微妙的心虚之意的官员们脑筋一转,纷纷奏请燕王登基,以安民心。

    燕王自是推辞不许。

    众臣再上书,再不允。

    依旧上书,如此三番燕王方才勉为其难答应了下来。

    众臣议定,九月十五举行禅位大典。一时间,金陵皇城中再一次热闹起来,之前的战争阴影仿佛一扫而空。而那些因为失败而失势的人们似乎也无人再去关心,之前金陵皇城里紧绷的仿佛一触即发的气氛也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九月初十,长平公主带着安安及辰州府众人乘船回到了金陵。南宫墨与卫君陌带着夭夭亲自到城外的码头迎接。

    “母亲。”卫君陌和南宫墨并肩而立,看到从船上下来的长平公主立刻迎了上去。长平公主身后还跟着秦梓煦兄妹,曲怜星,南宫晖夫妻等人。安安被长平公主牵在手里,虽然才三岁多的孩子,却已经很有几分小大人的气派了。

    “君儿,无瑕。”看到两人,长平公主显然也很是高兴。再看到被南宫墨抱在手里的夭夭,更是笑开了脸,连忙伸手去接,“夭夭,来让祖母瞧瞧可瘦了?”

    几个月不见,夭夭倒是也不觉得生疏。乖巧的伸出小手就要祖母抱,“祖母,夭夭想祖母。”

    “乖孩子,宝贝儿这些日子可受苦了?”长平公主心疼地不行,“瞧瞧都瘦了多少。”一想起被自己养的娇娇嫩嫩的小夭夭被人绑到这千里之外的金陵皇城来,不知道受了多少苦,长平公主就恨不得将小孙女护在怀里以后再也不让她出去了。才这么小的孩子,可怎么受得了啊。

    南宫墨摸摸无语地看看女儿,瘦了?这个真的没有看出来。

    “父亲,娘亲。”安安上前行礼,南宫墨看到乖巧的儿子心中更是歉疚。俯身将他抱了起来,“安安这些日子可好?”

    安安小脸上有一丝别扭和羞涩的意味,眼睛却是十分明亮,点点头道:“孩儿很好,娘亲可好?“

    南宫墨摸摸儿子的小脑袋笑道:“娘亲也很好,就是很想安安。”

    一只大手将他从南宫墨怀里接了过去,安安小脸顿时更加僵硬了。他从小就沉静早熟,出了母亲和祖母总是喜欢抱抱捏捏他以外,极少要人抱。就算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也是如此,卫君陌神色温和的揉揉儿子的小脑袋,对南宫墨道:“我抱着吧。“三岁的孩子已经不算很轻了,夭夭是个小姑娘平时娇惯一些无妨,但是安安却是个男孩子。

    安安眨了眨眼睛,还是乖乖的待在了父亲的怀中。

    那边长平公主已经与夭夭亲热完毕,夭夭兴奋地朝着哥哥挥手,“哥哥。”

    “夭夭。”夭夭小大人一般的探过身子伸手抱了抱妹妹,夭夭对哥哥的亲近十分高兴,吧唧一下亲了自家哥哥一下,“哥哥,亲亲。”

    安安犹豫了一下,考虑自家妹妹被坏人抓走许多日子,还是俯身在她眉心亲了一下。看的长平公主哭笑不得,不过虽说男女有别,但是这两个是双胞胎,又还小倒也无妨。

    “见过公主。”商峤跟在南宫墨身边,也跟着上前行礼。

    长平公主连连道好,“好孩子,快起来。这些日子你也受苦了。”商峤是为了找夭夭才失踪的,又是南宫墨认得徒弟,就连卫公子都算他半个师傅,这几年相处下来,长平公主自然也不将他当外人。商峤朝着长平公主笑了笑,转头叫南宫晖和商念儿姐姐姐夫。

    南宫晖伸手摸摸商峤的脑袋,笑道:“好些日子不见,长高了。”

    “墨儿。”

    “二哥。”南宫墨看看两人也点头笑道:“你们一路辛苦了。”

    旁边,卫君陌道:“无瑕,有话回去再说吧。”

    南宫墨莞尔一笑,“说得对,咱们先回去再说吧。”母亲,我来抱吧。这小丫头有些沉了。”

    长平公主想了想,还是将夭夭送回了南宫墨怀里。三岁的孩子,夭夭又是格外好动的那种,长时间抱着的话长平公主还真是有些吃不消。

    “君儿……”

    长平公主看了看卫君陌,欲言又止。

    卫君陌轻声道:“母亲一路辛苦了,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吧。“

    看着他与往常一般无二的态度,长平公主眼角不由得有些发红,连连点头道:“好,好。“

    一行人在侍卫的护送下浩浩荡荡的进了金陵城,直接便去了这几天已经打理好了的长平公主府。

    金陵城中的百姓也看着这队伍也不由在心中暗暗好奇到底是哪个大人物回京了。

    回到长平公主府,挥退了闲杂人等长平公主便忍不住问道:“君儿,你…你…”看着长平公主难以启齿的模样,南宫墨心中暗叹了口气,轻声道:”母亲是想说…君陌的身世的事儿?“

    长平公主脸色一白,紧张地望着卫君陌。卫君陌亲手倒了一杯茶送到长平公主手中,道:“母亲,只要你愿意,我永远都是你的儿子。”

    长平公主眼圈一红,忍不住流下了眼泪。脸上的神色却明显放松了许多,卫君陌虽然不是她亲生的儿子,却是从一出生就是她在照顾的。若不是有这个儿子,只怕当年她也熬不过失去了亲生儿子的打击,这么多年下来,更是与自己亲生的无异了。

    这么多年,她也不是没想过将君儿的身世告诉他。只是一来是担心他的安危,二来也是私心作祟,时间拖得越长,君儿长得越大她反倒是越来越说不出口了。甚至偶尔会忍不住想,也许这个秘密会一辈子保持下去呢。

    但是现在…三哥自己能做主了,又岂会让自己的嫡长子流落在外?更何况,既然君儿的身世已经被人知道了,没有光明正大的名分反而更加危险。所以…这个儿子她是无论如何也留不住了的。

    擦了擦眼泪,长平公主强笑道:“傻孩子,以后就要叫姑姑了。“

    “母亲!“卫君陌沉声道。

    长平公主伸手拍拍他的手背道:“母亲知道你的心意,只是…你早晚是要回去的。三哥那些年也苦的很,你别怪他。你将来总要叫他一声父亲的。“

    “我没有怪他。“卫君陌道。

    他并不是感情用事的人,当年是形势逼人,舅舅也是无可奈何。如果不是如今舅舅靖难成功的话,这个秘密只怕真的就要隐藏一辈子了。

    长平公主点点头道:“那就好。对了…三嫂那里…“

    长平公主有些担心,虽然从前三嫂待君儿和无瑕都挺好的,但是毕竟身份不同。这自古以来,原配的儿子与继室就是最难相处的,更何况是在皇家。

    看着长平公主忧虑的模样,南宫墨浅笑道:“舅母他们还要两天才会到,母亲放心便是,舅母是个明事理的人,不会为了这事儿为难我们的。”长平公主点点头道:“希望如此,只是君儿,虽然三嫂我是说母亲才是元妃,但是这些年小三嫂也不容易。就算身份变了,你们也须得对她尊重一些。切不可”

    “母亲放心,我们明白。”

    长平公主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事儿,三哥是怎么打算的?“

    南宫墨蹙眉道:“舅舅之前已经当众承认了君陌的身份,不过毕竟不是正式的。所以舅舅打算在登基之前正式认回君陌。但是……”新皇登基,原本属于燕王一支的玉牒自然要重新誊写,如此一来正好将卫君陌的名字加上去。但是,这事儿燕王虽然兴趣高昂,但是卫君陌却是兴致平平,萧千炽三兄弟自然更是不是滋味了。知道卫君陌是自己嫡亲的大哥是一回事,但是看着父王如此兴致勃勃郑重其事的为了这事儿操心又是另外一回事。毕竟,父王在他们眼里素来都是高高在上的。

    长平公主也十分无奈,“三哥想要做的事情,从来没有人拦得住。”长平公主也绝不会拦。不仅不会拦,而且还会尽力促成此事。人都是自私的,若是君儿的身份永远都是个秘密的话也就罢了。但是既然被人翻了出来无论如何君儿也必须要有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否则将来…只怕又是一场祸事。在嫂子外甥和儿子之间,长平公主会怎么站是显而易见的。

    看着卫君陌冷淡的模样,长平公主莞尔一笑道:“怎么?还在跟三哥闹别扭呢?你这孩子,从小性子便冷,偏偏脾气又倔。但是君儿,就算有错也是我们上一代人无能的错,与你没有关系。你是三哥和三嫂唯一的骨肉,想必三嫂在天之灵看到你能够认祖归宗也会开心的。“

    卫君陌神色稍缓,有些无奈地道:“母亲,我并没有…”

    “好,母亲知道了。”长平公主道:“那就乖乖的。别让母亲担心。“

    看着卫公子难得的无可奈何的模样,南宫墨坐在一边忍不住掩唇偷笑。

    长平公主一路旅途劳顿,说了一会儿话便有些疲惫了。南宫墨和卫君陌也不敢让她太过辛苦,便亲自送了她回早已经收拾好的院子休息。

    安置好了长平公主,两人这才携手回到了前院书房,秦梓煦等人早已经等在书房里了。看到两人进来,秦梓煦站起身来朝着两人拱手道:“恭喜公子,恭喜郡主了。”

    南宫墨挑眉,“哦?喜从何来?”

    秦梓煦看看两人最后目光落到了卫君陌身上,叹气道:“在下以为自己慧眼识珠,如今才知道还是眼拙了。竟没想到,自己效力的竟当真是一位龙子啊。”现在当然还算不上,但是燕王登基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等到燕王登基,身为燕王嫡长子又功勋卓著的卫君陌,封个亲王什么的自然是不在话下。秦梓煦看好卫君陌是真的,不过当初他以为就算燕王登基,看重外甥封个郡王应该就差不多了。虽然外甥的身份比不上亲儿子是皇子,但是同样的也让卫君陌免去了未来的储位之争。不仅如此,到时候燕王膝下的几个儿子,无论是谁想要太子之位都必须要拉拢卫君陌,秦家跟着卫君陌绝对比跟着燕王府那几位要安全得多。谁能想到,燕王还没登基呢,卫君陌的身份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南宫墨淡笑不语,秦梓煦自然也没打算揪着这个话题不妨,不过是顺口调侃一句罢了。他跟着卫君陌久了,身为心腹说话自然比寻常人随意一些。

    众人落座,南宫墨目光落到曲怜星身上,问道:“怜星,身体可还好?”

    曲怜星微微点头,浅笑道:“多谢郡主关心,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秦梓煦挑眉,“曲姑娘这话只怕说得有些轻了,老先生明明说”

    “秦公子!”曲怜星有些不悦地道,秦梓煦耸耸肩淡笑不语。南宫墨蹙眉,“怜星?”

    曲怜星道:“真的没什么,只是偶尔会有些心疾罢了。并不严重,真的。”

    南宫墨点点头,当初曲怜星伤得太重。若不是有师父医术绝顶,能不能醒只怕还不好说。几个月时间就能恢复到这样已经是不错了,“以后自己注意一些。”

    曲怜星道:“我知道,郡主不必放在欣赏。”

    南宫墨沉默了一下,问道:“可有鸣琴的消息?”

    秦梓煦摇头,看看南宫墨道:“这么长时间,鸣琴姑娘都没有任何消息,只怕是凶多吉少了。郡主还请”其实他们依然还是对鸣琴的失踪有些怀疑的,但是无论是商峤还是夭夭或者是南宫怀等人都没有问出有关鸣琴的任何消息。他们也就只能默认鸣琴是下落不明了。毕竟当时情况混乱,若是鸣琴真的死在了别的什么地方找不到尸体也为可知。

    南宫墨摆摆手,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只是看着秦梓煦道:“秦公子离京多年,是不是先回府见过秦家主?”

    说到这个,秦梓煦脸上也不由得露出期盼的笑容。说起来,他离开金陵已经好几年了,确实很是想念家中的亲人。不过秦梓煦还是没有忘记正事的,“已经到了金陵,倒也不着急。不知道可有什么需要在下办的?”秦梓煦当然知道,卫公子这么急着催他们回京,定然是因为人手不足。

    卫君陌淡然道:“我已经跟舅舅商量过了,过些日子你就去接替何文栎的位置。”

    秦梓煦先是一怔,反应过来何文栎是谁不由得神色肃然。恭敬地对着卫君陌拱手道:“多谢卫公子。”

    应天府尹是三品官,在秦梓煦这个年纪已经是不低。更不用说应天府尹虽然是地方官,但毕竟位置特殊是天子脚下,不是能让皇帝信任的人也做不了这个职位。一入仕就是三品官,也只有这种特殊的时期才能够有了。要知道,跟秦梓煦年纪差不多的科举进士,若不是金榜题名的早又有靠山有背景,这个时候不是在翰林院里熬资历,就是被外放出去当个六七品的芝麻官呢。

    卫君陌看着他道:“舅舅愿意给你这个位置就是对你的信任,过上几年可外放为官。秦梓煦,你这几年在辰州做得很好,我不希望你回到金陵以后反倒是变得碌碌无为。”

    秦梓煦正色朝卫君陌一拜道:“梓煦明白,多谢公子提携。”卫公子说是燕王对他的信任,其实燕王与他不过是见过几面而已,又哪里说得上信任与否?不过是因为燕王信任卫君陌罢了。如今秦梓煦是三品京官,未来外放自然不可能比这个品级更低,也就是说必定是一方封疆大吏。未来的前程不可限量。卫公子可以说将锦绣前程摊开在了秦梓煦的面前,如果秦梓煦还不知道进退反而回京之后卷入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之中不知上进。那等待他的就不是锦绣前程了。卫公子这话,既是嘉勉,同样也是警告。

    秦梓煦心中却只有郑重和感激,同样是聪明人,比起不断地试探他更喜欢卫公子这样的干脆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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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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