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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葱山跳荡     边唐txt下载     边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零七章 心乱如麻

    ();    清流之畔,疏林之中,一个略微有些伛偻的身影站在那里,背负双手看着远方。段秀实微微皱了眉头,在林外下了马,缓缓走了进去。

    听到后面的脚步,那人影缓缓转了过来,看着段秀实温和一笑:“成公,你来了。”

    封常清的神色看上去极为疲惫,隐隐然却有萧杀之气,看上去极为怪异,段秀实看着这位长者,心中忽然有着一丝错觉,就好像是看到一只受伤的猛兽一般。

    “大夫一路辛苦。”段秀实向着封常清拱了拱手,“年余未见,大夫倒是清减了不少。如今天子灵柩便在城中,大夫到了不先去祭拜,却把秀实召到此地,却是何故?”

    封常清呵呵一笑道:“来机密之地,自然是谋机密之事。城内尽是马仁杰的耳目,所以你我自然只能在此地见面。祭拜天子灵柩自然重要,却也不急于一时,相比而言,还是为天子报仇这件事情更重要一些。”

    “大夫此言何意?”段秀实脸色猛然一沉。

    封常清嘿然冷笑,却并不回答。

    段秀实目光死死盯着封常清,冷然道:“大夫,究竟什么意思,还请说清楚为好。我在军中执掌军法,便是大夫亦在军法管辖之下。大夫话里是什么意思,还请明言!”

    封常清点头:“好,那我便说清楚些。成公,当日马仁杰从河中带回了数千人马,我令你去辅佐马仁杰,在疏勒城之时那些话,你如今可还记得么?”

    段秀实用力点头:“自然记得。”

    “我跟你说的甚么?”

    “大夫说了很多话。”

    “最重要的那句。”

    段秀实沉默了一下,轻声道:“大夫你说的是,他日马仁杰若有异志,要我为你斩之以除大患。”

    “你还记得,那很好。”封常清低沉道,“成公,时候到了。”

    “大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难道是要告诉我,仁杰已经萌生了异志不成?”段秀实眉头拧得快要立起来了,“这样的事情。可不是能随便乱说的,没有足够的证据,我不相信。”

    “君子可欺之以方,成公,你被马仁杰骗了。不过你还记得当年的话。这样很好,我看错了马仁杰,终究没有看错你。”

    封常清长叹一声,摇了摇头道:“蒸熊掌……蒸熊掌……成公,这么明显之事,你都不明白么?你可是读书之人!”

    “大夫,天子驾崩,不过是一桩意外。天子是食用蒸熊掌噎死的,这一点我亲自检查过。我亦知晓成公商臣旧事,可是这一次……的确是意外。”

    “意外!呵呵。意外!”封常清冷笑道,“成公,有些事情,眼看到的未必就是真实。我虽在安西,却也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其实大军班师之前,庭州这边有些事情我已有所察觉,只是等着看马仁杰班师后会如何处理。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马仁杰班师回来当天,天子就驾崩了。这件事情我也有错,诛杀逆贼之后。我就陪天子去了。”

    段秀实沉默许久,摇头道:“大夫,我绝不相信仁杰会是弑君之人。”

    “你跟在他身边太久,已经被他蒙蔽了。纵然是我。这几年来不也是一样。成公,人,是会变的。高官显爵炙手可热,已经是位极人臣了,放下岂是那么容易。成公,你既记得当日疏勒城说过的那些话。你还记得当日你是如何评价马仁杰的么?”

    段秀实神色恍然,眉头紧紧拧起。

    封常清冷冷一笑道:“你说了八个字,鹰视狼顾,心机深沉!这句话,我几乎已经忘记了,可今日想来,当真是一语中的!今日的你我,都不如当日的你看人看得透彻!”

    段秀实眉头拧得更紧,数年前的那一幕又浮现在眼前。

    那时马仁杰正在疏勒镇守使衙门之外搭了一座高台,亲手给怛罗斯之战战死的健儿家属发放抚恤,每人一百五十缗钱。而他和封大夫便坐在附近的一座酒楼之上,看着马仁杰公然是市恩于下。

    已经快过去五年了,当初说过的话,却瞬间在耳边回响。

    ……

    “鹰视狼顾,心机深沉。大夫,眼前的马仁杰竟然已非我所认识的马仁杰了!”

    “我所认识的马璘马仁杰,重情重义,却不过是一介武夫。这次他身陷敌国,若是孤身返回也就罢了,谁想他竟然是在河中大杀四方,生生带回了数千我安西汉儿,还击杀了大食人的将军和元帅!若是以前的马仁杰,绝对无法做到这件事情……”

    “这次他的功劳可比班超陈汤,封爵拜将是一定的,可以说是光宗耀祖了。原来的马仁杰对功名并不如何看重,似这般不顾规矩,随意发放抚恤给战死者的家人,倒是像极了他的个性……”

    “可是以他马仁杰原来的性子,定然不会这般坐在高台之上,公然的收取人心!他是当过游侠儿的人,向来慷慨豪爽,这样的小人之举,以前他是绝对不屑为之的……”

    “市恩于下乃是军中大忌,他若在意自己的前程,便不该这般做,这样做便是不在意前程。若说他不在意前程,他却又这般刻意收买人心,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些财富是他给的……”

    “这两天我在市井之中,也是听到了一些流言,想来大夫也听说了。现在疏勒镇每个人都在传言,马璘将军为了这次的抚恤发放,担下了天大的干系。我查了一下,流言的源头,竟然便是马仁杰的那些亲信……”

    “大夫,秀实不知道马仁杰在河中遇到了什么事情,让他有着这般的变化。他的这般作为,我根本看不透,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想的。我只知道他此刻野心勃勃,已经是快要疯魔,不管是谁挡在他前面,他都会不管不顾踩上去……”

    ……

    当日的自己,竟是这般看待这位老友的么?

    可是他当日野心勃勃,不就是为了主边安西,一展胸中抱负的么?

    后来的诸多事情,已经是证明了他是主边安西最合适的人选,吐蕃为患以来,年年防秋耗费人力物力,然而却被他一战而定。大食强悍,堪比大唐,却被他轻易攻破都城,如今更占据了大片土地,再加上回纥,铁勒九部在漠北草原上已经几乎把鲜血流干,再也无法为大唐之患。这样的功绩,已经是够了吧。

    更何况他多次表示过不准备恋栈,准备把碛西之地托付给自己和封大夫,自己一走了之。

    这样的一个人,难道会去谋反,难道会……弑君?

    段秀实看着一脸杀气的封常清,心中有些迷茫。若是马仁杰当真是弑君者,当真是要谋反,他自然是会站在封常清这边,自然会兑现当日之承诺,为大唐斩逆贼以除大患。然而若是封大夫判断错误呢?

    今日之马仁杰,对于大唐何等重要他极为清楚。他在碛西将士们心中的地位如何,他更是极为了解。碛西的这些骄兵悍将如今一个个眼高于顶,若是冤杀了这位老友,那些骄兵悍将们哪个能服气,只怕不反也要反了。那样的话,他岂不是成了大唐的罪人。

    “万一仁杰当真是有不臣之心……”段秀实顺着这个思路想了一下,心中又是一惊。

    若这位老友当真是有不臣之心,那么此时已是无人能制了。因为这几年时间以来,碛西已经是铁板一块。当初那些老将们基本上都跟随李嗣业去了河东,军中皆是仁杰一手提拔出来的少壮派,这些人若是马仁杰令他们造反,只怕不会有半点犹豫。天子令仁杰主宰流沙以西一应事务,碛西边军准许扩充到十万之数,而他便真的大肆扩军,安西北庭两军再算上羌塘上的人马,早已是超过十万。这还没算河中一代的军队。

    而北庭三军的将校也都被仁杰换成了少壮派,杜怀光李栖筠等人皆是仁杰私人,对仁杰唯命是从。甚至莫贺延碛里的各大驿站,本来都是瓜州军控制,如今却都在伊吾军的手里。

    若是仁杰早就准备要反,这些事情都可以认为是他提前布置好了。碛西铁板一块,便无后顾之忧,手下新军无敌天下,各处边军谁能抵挡。若是仁杰当真要反,根本就没人可以阻拦。

    若是这样的话,唯一能阻拦他的,只怕便只有自己和封大夫了。仁杰若是死了,自然就不会反了。

    顺着这个思路想了一会儿,段秀实的脸色变得极为凝重。这个时候他也明白了为何长安方面朝堂之上总有马仁杰心怀不轨的议论,换个角度想一下,仁杰手中之权势,已经是可以轻易的威胁到这个帝国,大唐的兴亡便在他的一念之间,朝堂上那些人岂能不忌惮。

    以前总以为这些都是妄人,看不到仁杰的功绩和忠心,现在设身处地一想,段秀实倒是明白了那些人的想法。那般议论的人只怕大多数不是心有私心,而是担心江山社稷的安危。若是自己没有和仁杰的私交,也是立在朝堂之上的重臣,只怕也会这般想了。

    然而……仁杰毕竟是有大功的啊。

    段秀实沉默许久,看着封常清道:“大夫,这件事情……牵扯实在太大了。如果你要我和你合谋做这件事,你要给我确凿的证据。若你的证据没法说服我……我身为都虞候执掌军法,对于仁杰不会客气,对于大夫亦是一样。”

    封常清面色森寒,冷笑点头:“好,你要证据是么?那我便给你证据!”

    ……(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八章 来龙去脉(上)

    ();    段秀实紧绷着脸,常清。 (    . . )⊙,这个时候,他亦是心乱如麻。

    封二何许人也,这是一个对于大唐极为忠心的老将,亦是他极为敬佩之人,仁杰在前面东征西讨,后面一切全靠这位老将调度,可以说这位老将以一人之力支起半个碛西。

    他不愿相信自己的那位老友会谋反,然而来说这件事的人却是封常清,一个于他亦师亦友的长者。若说仁杰谋反极不可能,那么封常清说谎的可能更是几乎没有。

    所以这个时候他的确想听封常清说清楚这件事情,想从中找出漏洞,告诉封常清是他想错了,仁杰并非是谋逆之人。

    封常清直视着段秀实,退了两步靠到树干之上,他的确是极为疲惫,需要借点儿力才能站稳。也许他疲惫的不单是身体,更多的还是心累。

    这件事做完之后,碛西会是如何,封常清并不知道。也许便会不可收拾,乱成一团。这也不是他想,不过那都是身后之事了,那时他也不在了。谋逆之事,且是在他的眼前发生,他根本无法过自己这一关,为君父报仇而后自尽,便是他如今本能的选择。

    原本这一切是不会发生的,只可惜马仁杰,君父之死,自己亦是有着极大的责任,还有何脸面活在世上,只能是跟着去了。

    “这件事情,要从庭州兵变之事说起。成公,你回到庭州这许多天了,庭州兵变之事,应是早已听说了吧。”封常清秀实,徐徐道。

    段秀实轻轻点头:“这个我自然知晓,五千朔方兵死在这里。这是一件大事。死的大都是归化之突厥人,内中汉卒极少。兵变之时,仁杰和我俱在漠北草原之上,归来后庭州守将古元钦和高林山禀报了此事,说是这些突厥卒听到消息,将军要在漠北将铁勒九部斩尽杀绝。他们亦是铁勒族人,心中极为不忿,又发现天子在庭州,便趁机作乱,欲要行谋逆之事,却被古元钦和高林山二将围歼于庭州城内,落了个全军覆没的下场。——大夫,难道这件事情,其中另有隐情不成?”

    封常清冷笑道:“自然是另有隐情。岂止是另有隐情!仁杰和你二人远在漠北,我留在安西统领全局,既是发生了这样的大事,高古二人便该向我禀报才是,他们却并未派遣使者前往安西,这岂非极为可疑?”

    段秀实道:“若单单是如此……也算不得什么,毕竟仁杰才是碛西主将。更何况天子在庭州之事事涉机密,仁杰直到回师庭州之前。并未告诉我这件事,我是班师之后才知晓。据我所知高林山和古元钦二人事前亦是不知道陛下就在庭州。朔方兵发动兵变之后他们才知晓这事。既是陛下在庭州,他们自然是要听陛下的,天子大概不会令他们向大夫禀报此事,他们不向大夫禀报,亦是不算什么错处。”

    封常清点了点头,冷笑道:“很有道理。这些都是仁杰的解释吧,呵呵!”

    段秀实道:“我所了解到的,便是如此。”

    封常清哼了一声,冷然道:“漠北远而安西近,兵变之事何等重大。五千朔方兵死在了庭州,高林山和古元钦岂能隐瞒下去。每日里来往白水涧道胡商众多,皆是从安西往庭州运送物资,是以没过多久,我便听说了这个大消息。高古二人不派人向我禀报,这便是极为蹊跷之事,我既知道了此事,自然是要设法查探。成公,我和你不同,手里还有些可用之人的。”

    “我派人来庭州查探兵变真相,没过多久就有了结果,古元钦和高林山二人都是粗鄙不文的武夫,谋事不密,加上知情者甚多,是以我很快就知道了内情。你道是怎么回事?原来这两个武夫狗胆包天,竟然是把陛下囚禁在了庭州!”

    听到这里,段秀实的脸色微微一变,低声道:“竟有此事!——他们两个哪来的这个胆子,竟然如此妄为!大夫,你说的都是真的?”

    封常清冷声道:“是真是假,以成公之才,自该有所判断。高林山和古元钦皆是以仁杰私人自居,他们做出这等事,亦是事出有因。其中的关键,乃是安西城外,马家作坊。”

    “马家作坊对于碛西何等重要,成公自然清楚,高林山和古元钦虽是粗鄙武夫,却也明白这些。他们之所以将陛下囚禁在庭州,便是为了这马家作坊。因为他们知道了一件事情,那便是陛下白龙鱼服来到庭州,非是督战那么简单。若是督战,岂会连仁杰也没有见到过陛下。陛下来庭州,一来是为了平生之心愿,碛西这万里河山,二来,便是要趁着仁杰出兵漠北之际,把马家作坊强行从安西前往长安!”

    “军械制造,本该是将作监之时,碛西军马所依仗者,便是一个马家作坊。自仁杰主边碛西以来,碛西军将们战无不胜,自己却是损伤甚少,依仗的便是马家作坊。一应军械,皆非是出自长安将作监,皆是马家作坊自产。碛西军马之强盛,靠的便是马家作坊。我碛西边军不单是相比异族优势巨大,且相比各处边军和北衙禁军,优势亦是越来越大。”

    “陛下对于仁杰推心置腹,极为信任,然毕竟年事已高,也要为儿孙辈考虑。是以将马家作坊迁往长安,以壮大北衙禁军之力量,削弱碛西边军,也是迫在眉睫之事了。”

    “这,便是陛下白龙鱼服来到庭州的目的所在!”

    段秀实点了点头:“马家作坊……陛下会这样想,亦是极有道理。外实而内虚,终归不妥。不过仁杰亦是多次说过,有时间了会将马家作坊的技艺与兵部共享,以让大唐多上几支强军,只是一直以来东征西讨,没时间处置这事而已。这样的话,仁杰想必也和大夫你说过。其实陛下想要马家作坊,一道旨意下来便是,若真是要趁着仁杰北征之事行此手段……其实是不必如此的。”

    封常清想起之前和马璘之间的信函来往,冷着脸点了点头:“我便是因为想起仁杰和我说过这些话,才是大意了,不然的话陛下他怎会……”

    微微顿了顿,封常清继续道:“仁杰和你带兵去了漠北,庭州城内留守兵马极少,人数最多的反而是杨国忠带来的五千朔方兵了。仁杰出兵之时囚禁了杨国忠,严令朔方兵呆在营地之内不许外出,令瀚海军陛下准备经白水涧道去安西,也就临时起意,决定让朔方兵接手庭州的防务,这便传密旨给朔方兵首领浑瑊,令他即刻控制庭州城,若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陛下的本意,不过是让五千朔方军尽快掌控局势,然后护送他去安西,格杀勿论这四个字其实没有道理,若是他亮明身份,不管是古元钦还是高林山都不会欺君犯上,自然会让朔方军接管庭州城。然而陛下却并不先亮明身份,而是要朔方军以武力直接接管庭州城,让朔方军以武力压服瀚海军和高林山所部,杀死敢于反抗的瀚海军和高林山所部亲兵,通过这种方式来敲打一下仁杰,让他明白为臣之道。”

    段秀实低沉道:“碛西健儿何罪?陛下此举有些过了。”

    封常清点头道:“的确是过了,本来一件极为简单之事,便被陛下弄得这般复杂。不过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我等这般议论君父,本就是不妥。”

    段秀实点了点头。

    “瀚海军只有一两千人留守,高林山那些人陛下估计都没里,浑瑊所部五千人皆是归化百余年的突厥骑士,在朔方军中亦是一支劲旅,陛下大概怎么也没想到,五千朔方军居然会被高林山和古元钦这点人马给收拾了,而且还是完胜!”

    说到这里,封常清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似乎也是与有荣焉。

    段秀实哼道:“安西铁军,天下无双,岂是浪的虚名的!不过原本也没有这么大的差距的,根据高古二将所言,仁杰说乃是火雷殉爆所致,不然咱们这边也不会只有不到二百人的损伤。”

    “安西铁军,天下无双……”封常清微笑着点了点头。

    自侯君集灭高昌开始算起,大唐的军队在流沙以西的存在已过百年,这一支百战之师的容光,是一代代碛西军将打出来的,他来碛西数十载,亦是为此付出了毕生的心血。“安西铁军,天下无双”这八个字,亦是他最为得意也是最为。

    便是没有火雷殉爆,区区五千归化突厥人就想在庭州翻天,亦是不可能的。高古二将的损失可能会多一些,然而最终的胜利却依然是属于碛西边军的。

    “高林山和古元钦这一战的确不错,没有辱没了碛西边军的名头,这两个杀才,亦是有可取之处的。不过这一次火并的胜利,却是打乱了陛下的计划。二人追杀朔方军主将浑瑊,追到了陛下在庭州的住处,两个杀才甚至动用了火雷,轰杀了陛下不少侍卫。迫于无奈,陛下只好现身,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高古二人自然没有见过天子,好在杨国忠正被仁杰囚禁在庭州,这件事陛下早就知道。陛下便让高古二人请来了杨国忠,这才证明了陛下的身份。”(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九章 来龙去脉(下)

    ();    “事情到这一步,陛下终归得给碛西边军一个交待,为何会有这场火并发生。陛下面对两个杀才,终不能说这道乱命是他下的,不能说他想要碛西边军流血,是以陛下只好告诉高古二人,说朔方兵乃是归化突厥人组成,听闻此次要屠灭回纥心中不满,毕竟他们亦是铁勒九部后裔,这些朔方兵碰巧知道了陛下白龙鱼服身在庭州之事,便欲发动兵变行谋逆之事,幸而被二人带兵平定,二人和庭州军将平乱有功,皆有封赏云云。”

    “高古二人都是粗人,见到天子本就极为振奋,如今又得到了平乱救驾的大功,自然是不疑有他。这个事情,到了这一步,本来就没有什么了。陛下亮明身份,又得到高古二人的效忠,下一步便该是亲临安西,将军械作坊迁往长安。若当真是如此,便不至于有今日之祸。陛下亲临安西,一道圣旨马家作坊自然就会开始搬迁,有我在安西坐镇,断不会出什么问题。”

    段秀实皱了下眉头:“大夫若如此,只怕会担下骂名。”

    封常清嘿然道:“碛西军将或许要骂我,然天无二日民无二主,碛西亦非是法外之地,碛西边军脱离长安掌控的苗头已经露头,不然何至于如此。我在安西会奉旨听命,成公若在安西,难道就不会奉旨听令么?”

    段秀实沉默了一下,忽然露出一丝苦笑:“我在碛西,亦是一样。可放眼整个碛西……对于此事心甘情愿者,只怕就只剩你我二人了。”

    封常清点头道:“你明白便好,仁杰对于碛西的掌控,已经到了这般程度,想一下便令人心惊!”

    “高古二人皆是骁将,却都粗鄙不文,信了陛下所言。然而第二日,便有人找上门去,告诉了他们事情的真相。”

    “是谁?”

    “金满县令。蔡仲满!”

    “是他!那个勾结波斯人,被仁杰千刀万剐了的家伙?”段秀实皱眉道。

    封常清点了点头:“当时我并不知道他还和波斯人有勾结,还以为他和高古二人一样,自认是仁杰私人才这般行事。原本我一直不明白蔡仲满的消息来源是何处。如今已经是真相大白,蔡仲满的消息来源便是波斯人。成公,仁杰将那蔡仲满千刀万剐,只说他勾结波斯人,可曾说他勾结波斯人做了什么没有?”

    段秀实摇头道:“这个倒是未曾详说。波斯寺牵扯到谋逆之事,这些一直都是安西密探在办的,安西密探另成体系,仁杰是主将,他不说我也不好多问。不过这次回来仁杰杀了许多波斯人,从那些逆贼手里敲出了大笔财物,五百多万缗钱,全都经的我手,一部分犒赏士卒,一部分入了府库。仁杰将那蔡仲满千刀万剐之时。我便在边上看着,他对勾结异族之人极为痛恨,这是错不了的。五百万缗钱未曾留下一丝一毫,全部交由公库,我也看不出他行事有何不妥。”

    封常清点了点头:“仁杰为人,自然不是一无是处,便是现在老夫想要为国除奸,亦是觉得极为可惜,若他不是这般狂妄,事情何至于至此!——蔡仲满去见了高古二人。告诉了兵变之事的真相,这已然让二人极为愤怒,正如成公所言,碛西健儿何罪。竟要无辜受戮,我等今日知晓亦是极为不平,何况二将乃是当事之人!便是五千朔方兵,其实又有何罪?自贞观年间南下依附大唐,亦是为大唐世代镇守国门立下大功,纵然是异族之人。亦是我大唐百姓,五千人便因为陛下一道乱命,全部死在了庭州!”

    段秀实点了点头。

    其实碛西三州汉化突厥亦有不少,便是现在安西军中,都有汉化的突厥人,他们亦是以汉人自居,对于大唐极为忠心,这样的人,倒也不能完全看作是异族了。

    “当然,古元钦和高林山都是粗人,他们更看重的是本方折损的近二百士卒,对于朔方兵的死并不在乎。陛下的确是有错,这道乱命自然是让他们愤怒,然而陛下临朝四十余年,威望还是有的,高古二人知道了真相,却也不可能对陛下做些什么,也不可能因为麾下士卒的死而找陛下讨个公道。不过蔡仲满却又提起了另一件事,那便是陛下碛西之行的真正目的。”

    “正如成公适才所言,陛下要强令马家作坊迁往长安的话,这样的命令碛西军将中除了我和成公二人,别人皆是不可能心甘情愿接受——便是成公自己,亦是有些不甘,不过是遵从君命而已——古元钦和高林山二人听了这个消息,自然是大为吃惊。他们自认是仁杰私人,这个时候会如何想,便是可想而知了。”

    “加上那蔡仲满巧舌如簧,一番鼓动之下,高古二人便决心阻止陛下做这样之事,不容许陛下趁着仁杰在漠北之时,将马家作坊迁往长安城。”

    “之前陛下密令朔方军接手庭州城,对于敢于反抗的北庭军马格杀勿论,两个杀才本已极为愤怒了,再加上陛下准备将马家作坊迁往长安之事被他们知晓,二将在那蔡仲满蛊惑之下,决心赌上身家性命做一次国士,来报答仁杰的知遇之恩。是以三人结为同盟,共同做下了大逆不道的决定,那便是在仁杰回师庭州之前,不容许陛下离开庭州半步。”

    “二人这就将陛下囚禁在了庭州,而后派出使者前往漠北,去向仁杰禀告此时,请仁杰早些回师解决此事。仁杰在漠北,碛西便是我在统筹全局,二人不派人去安西找我禀报此事,自然是知道我的性子。而这些,便是我在听说了兵变消息之后派人来庭州查到的实情。高古二人以为能隐瞒得下去,然当日围攻陛下住处时参与士卒有一二百人,这些人皆是见到过陛下,这么多人参与机密,那对于有心之人来说,自然就不是机密了。不过那个时候,我只是知道蔡仲满鼓动二将囚禁天子,却并不知道蔡仲满和波斯人勾结之事,只是以为蔡仲满知道了实情之后心中不满,想要为碛西留住马家作坊而已。”

    段秀实默然听着,再也找不到可以反驳的话。其实这个时候,他大概已经明白,封大夫所说的乃是事实了。

    不过到现在为止,封大夫所说的事情,和仁杰谋反可是扯不上任何关系。他和这位老友一起在苦寒的漠北草原上奔波数月,每日里都是在马背上度过,灭葛勒可汗勒石纪功,屠铁勒九部血杀万里,一切都是极为正常,实在想不明白封大夫为何要指责仁杰弑君和谋逆这等罪名。

    封常清继续道:“碛西天高地广,自庭州传递消息到安西最快也得十几日,当我查清庭州兵变真相之时,其实事情发生已经有一个月了。而我人在安西,属下之人将查到的消息传到我那里又花了一些时间,那个时候我算了一下,估计二人的使者已经是到了漠北了,要不了多久仁杰就会知道这边发生的事情。”

    “那个时候,陛下在庭州已经成了孤家寡人,高古二将虽然不敢为难陛下,饮食起居都有人照应,然而这帮杀才下手极为狠辣,陛下身边侍卫几次想要离开庭州城报信,都被二人部下所射杀,便连大名鼎鼎的高将军,多厉害的人物,都在想要离开时死在了元戎弩之下!”

    “当时我知道了这个消息,自是极为震怒,然事情已经过了月余,我想着大军在漠北出兵放马,正是需要我这边全力支援,这个时候,碛西不可自乱阵脚,所以并没有来庭州处理这件事。我当时想,事已至此,反正不久后仁杰就会得到消息,就让仁杰自己回来处理这帮杀才吧。二将囚禁陛下主要是为了仁杰,只要仁杰一回来,天子自然平安,二将想要成为国士,那便求仁得仁,用性命向陛下请罪也就是了。”

    说到这里,封常清脸上现出痛苦之色,摇了摇头道:“当时只想着已然这样了,就让陛下委屈些日子,让仁杰自己来处理这事。当时我还考虑我若处置了这事,仁杰回来之后必然被陛下降罪,而让仁杰自己处理这事,处置了高林山和古元钦这两个杀才,向陛下表示忠心,陛下或者便不会怪罪仁杰了。哪里想到……哪里想到仁杰回师之后,陛下就驾崩了!马仁杰……他竟然敢弑君!若是我当时便带人过来平了这事,陛下又如何会驾崩,马仁杰又如何会成为乱臣贼子?”

    封常清脸孔颤抖,显得极为痛苦后悔。当日他手下也不是没有可用之兵,毕竟北征主力是安西新军和北庭三军,安西四镇驻军皆没动用,再加上还有两三千新近训练的元戎弩手,平定庭州之乱毫无问题。他对马仁杰极为信任,想着成全马仁杰的忠心,才没有出手压服这件事情,哪里想到最终会是今日之局面。

    “大夫所言……秀实已然信了。然而这些,并非能作为仁杰弑君和谋逆的证据吧。大夫说的这些……秀实并没看到丝毫仁杰有弑君或是谋反的迹象。大夫还有别的证据么?”段秀实见封常清沉默了下来,沉思许久之后,皱眉问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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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章 有民,而无君!

    ();    封常清冷笑一声道:“成公,仁杰这次班师,是否是极为匆忙?”

    段秀实点头:“确实如此。自仙娥河到庭州,刚过二十日,已是大军奔袭能达到的极限速度。不过仁杰已经跟我说了,这次为的便是波斯逆贼之事,这次大军回师之后,所杀波斯逆贼甚多,缴获了超过五百万缗钱——”

    封常清摆了摆手,打断了段秀实的话:“这些都已说过了,杀波斯逆贼,还杀了那个蔡仲满,因为他勾结波斯人谋逆。说起来囚禁天子在庭州之事,乃是波斯人在后面搞鬼。这些我都明白,然而按照我的预料,仁杰班师之后便该惩治了高林山和古元钦两个杀才,天子也该重获自由,谁料到最后两个杀才却是不闻不问,反倒是天子驾崩了!成公你自己说,哪有这么巧的事!如今天子驾崩,囚禁了天子三人之中,勾结波斯人的蔡仲满被仁杰千刀万剐,而高古二人却是没有受到任何惩戒,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么?囚禁君父,便是谋逆!此等大罪,岂可轻轻放过?庭州军马不可尽数处置,可首恶岂可不问!二将愿为国士,那就该一死以报仁杰,如今却是活的好端端的!成公,你自己好好想想,你还敢说仁杰没有弑君么?”

    段秀实摇头道:“陛下……的确是噎死的,这一点秀实可以确定,大夫总不能说是仁杰让陛下噎死的。至于没有处置高古二将……仁杰或者是有些私心,既然陛下已经驾崩,处置二将……也没有什么必要了,仁杰向来是偏向部属的。”

    封常清冷笑道:“在成公看来,仁杰不处置二将,是因为陛下已然驾崩,可在老夫看来,呵呵,只怕是仁杰不想处置二将,宁愿选择弑君!”

    段秀实脸色一变。拧着眉头看着封常清道:“大夫,这不过是你所猜测的。”

    “不过是老夫猜测的么?”封常清冷笑道,“成公,我来问你。仁杰回庭州平定波斯逆贼是在白日,陛下驾崩是在晚上,白日里仁杰已然见到了那古元钦和高林山,彼时仁杰可曾有过丝毫处置二人的意思?”

    段秀实怔了怔,摇头道:“不曾有。”

    封常清冷笑道:“囚禁天子。便是谋逆,这等大罪,仁杰却不做丝毫处置!纵然他是安西大都护,这等大罪又岂能压得下来?他到庭州城时未曾处置二将以表忠心,凭的是什么,想的又是什么?难道成公以为仁杰会幼稚到可以为二将向陛下求情,免去二将的死罪?”

    段秀实沉默不语,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白日里没有处置二将,分明是胸有成竹!那个时候,他已经决心要弑君了。不然的话。以成公的身份,他早该告诉成公陛下在庭州之事,又怎么会等到陛下驾崩了,才告诉成公陛下驾崩之事?”

    “只有陛下驾崩,高古二将才能无虞!在他看来高古二将没有罪过,有罪的反而是陛下,所以他放过了高古二人,却杀了陛下!身为人臣,却做出这等事来,当真是丧心病狂之极!”

    “会是……如此么?”段秀实低声道。脸色更加的白了。

    封常清寒声道:“是真是假,想来成公已有定论,不用老夫再多说。成公当日跟仁杰一同会的庭州,想想就能明白。”

    “正如成公当日在疏勒城所言。怛罗斯之战归来之后,马仁杰已然是变了一个人!鹰视狼顾,心机深沉,成公当日对他的评价,真是毫厘不爽!”

    段秀实脸上现出挣扎之色,喃喃道:“他为何要这般做?弑君可是滔天大罪。何况当日他还活剐了那蔡仲满,对于背叛大唐之人,他是何等痛恨,自己如何又会做出叛逆之事?”

    封常清冷冷道:“我不知道怛罗斯之战后,马仁杰为何会发生诸多变化,变得无所不能起来,可他做出弑君之举,事后我想来亦是必然之事,只怪我早些没想明白。成公,怛罗斯之战前的马仁杰,对于大唐忠心耿耿,然而今日之马仁杰……呵呵,他的眼中有天下,有百姓,却根本没有帝室!他对于皇家,没有丝毫的敬畏,对于汉家百姓,却又极为看重!他的心中,有民,而无君!”

    “有民,而无君?”段秀实低声重复了一句。

    “正是有民而无君!”封常清冷笑道,“今日之仁杰看上去和往日没什么不同,实则偏执自大狂妄到了极点!一次北征,竟然杀了百万异族,几乎将铁勒九部杀得绝种,西征大食,杀人亦是超过百万!对于异族,他便看得如同猪狗一般,完全不当做人看,不当做是父母生养之血肉之躯,然而对于部属,对于汉家百姓,他却是重视得极为偏执!怛罗斯之战后,他便开了先河,战死士卒抚恤一百五十缗钱,至今兵部那些人还是极为不满;河中八军移民,他多次写信敦促老夫尽量安排好百姓们的衣食,后来听说路上死者甚多,听说亦是数次流泪。当日延康坊遭遇刺杀,他便不顾身在长安城,带兵冲入杨府大杀大砍,静塞军为国除奸,天子称彼为叛逆,仁杰却私下给予静塞军士卒抚恤!”

    “这些事情,桩桩件件看起来都没什么,可是合起来再看,成公你自己说,难道不是心中有民而无君么?肯为百姓而流泪,却不顾皇家的威严,这便是仁杰做的事情!成公,你好好想想吧,想想你就明白仁杰为何会一面活剐了勾结波斯贼的蔡仲满,一面却又为了部将而弑杀君父!”

    有风吹入疏林,段秀实感觉背后发凉,脊背竟然已被冷汗打湿。

    “就为了保住二人性命,就要弑君么……大夫……”

    奇怪的声音响起,段秀实微微皱了眉头,却发现是自己的声音。

    这个时候,他的心里极为惊惧。心中有民而无君……什么人才会这样想?难道陛下之死……当真有蹊跷?当真和仁杰有关?

    “不单是为了保住二人性命。”封常清直视着段秀实,冷冷道,“我也想了很久,才想明白这些事情。仁杰心中有民而无君,或者也可以说,他把陛下和平民等量齐观了。他选择了弑君。是因为以他的角度来看,陛下是有罪的。”

    “陛下有罪?”段秀实皱起眉头。

    “陛下当然无罪,只是在仁杰看来陛下有罪罢了。”封常清嘿然道,“庭州兵变。死伤甚重,起因便是陛下的一道乱命。在我等看来,自然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仁杰却不会这般看。他把陛下和别人等同,陛下岂非就是有罪的?毕竟兵变之中。双方死了五千多人!”

    “当然了,仁杰向来是不把异族当人看的,朔方兵皆是归化之突厥人,若是单单这五千人死了他自然不会怪陛下,可是你不要忘了,高林山和古元钦的部下也阵亡了快二百人!这些人对于仁杰是什么?是袍泽,是兄弟,可以死在战阵之上,却不能这样无辜而死!”

    “一个平民害死了这么多人的话,那自然是有罪的。而在他的眼里。陛下和万民亦是同等,那么陛下害死了他近二百部下,陛下自然也是有罪的。”

    “当日他为了十三个袍泽的死,便能带兵在长安城大砍大杀,如今陛下害死了他将近二百个陛下,他便要陛下为此承担罪责!”

    “在他看来,你,我,包括陛下,和天下万民都没有不同。都是同等的。所以陛下害死了他的人,他便要治陛下的罪!所以他才会选择弑君,然而他又心怀万民,怕惹得天下大乱。呵呵,所以又不能公然弑君,所以才会有蒸熊掌噎死陛下这样的事情发生。成公,你已经明白了,不是么?”

    封常清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直直的看着段秀实。

    段秀实默然许久。轻叹一声道:“若真是如此……何其狂妄,何其可笑!这样的人绝非圣人,只能说是一个偏执狂妄到极点的疯子。仁杰真是如此,便是没有弑君,亦是该死了。上下尊卑古来有之,天地君亲,三纲五常……大唐之所以是大唐,便是因为这是个有规矩的地方,若没了规矩,还叫什么大唐!天子和万民平等——自三皇五帝算起,古往今来哪有这样的事情?天子牧民,圣人教化,这才是汉家天下,劳心者治人,劳心者治于人,古来皆然。人皆平等……还有什么规矩可言?便是仁杰自己,他若当真这般认为,那他自己又算什么?若是人皆平等……他又有何资格惩戒他人?可笑,实在可笑!仁杰若真是这等人,便无弑君之罪,亦可杀之,这等妄人活着,天下便不能太平。”

    封常清点了点头,慨然道:“成公说得不错,仁杰本就是一个妄人,偏执得已然近乎疯狂。把君王看得和庶民等同,天下还不得乱了套了?圣王垂拱而治,士大夫治天下,自来便是如此,没有上下尊卑,便是乱了纲常,这等事情自然不能容忍。这些东西他虽然未曾说过,然现在想来,从他诸多事情处理之上,早已是表露无疑了。若是自己在心里想想倒也没什么,可他如今手执权柄,便是大唐之大害!陛下再如何有错,又岂是臣子可以惩治的?他这般狂悖不敬,唯有处之天下才可太平,不然的话,等到他当真执掌了天下,按照他的想法来行事,只怕立马就要天下大乱了!”

    段秀实沉思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忽又皱眉道:“就算是仁杰弑君——大夫,我已经有些相信了——纵然仁杰当真弑君,然他又不曾流露谋逆之意,如何能执掌天下?立马便要天下大乱……大夫所言,是否言过其实了?”

    封常清冷冷笑着,从怀里拿出一封信函来。

    “成公看看吧!看完之后,就明白我为何要来找你一起锄奸了!”

    ……(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一章 注定之事

    ();    抽出里面一张澄心堂纸,段秀实久,神色逐渐的变得凝重。

    “成公,你该明白仁杰这是要做什么了么?”封常清冷冷一笑道。

    段秀实把写满了字的澄心堂纸装入信封之中,递还给封常清之时手微微有些颤抖。

    “仁杰写亲笔信给杜环和岑参二人,令二人连结象雄王李贡布加以防范,防范论弓仁的攻击……论弓仁虽是吐蕃大论禄东赞的后人,却已效忠我大唐数代之久了,如今带着大军在羌塘之上和各个羌族周旋,亦是负了重任,仁杰令杜环和岑参降城,警惕论弓仁攻击受降城和象雄故地……大夫,仁杰真是不愿放下手中之权势啊……”

    封常清轻轻点头:“羌塘之上受降城钉在那里,大军入河中便无后顾之忧,然论弓仁乃是我大唐大将,仁杰让杜环岑参二人防备论弓仁,想要做什么已是很清楚了。大家同朝为臣,何种状况下论弓仁会发兵攻击受降城?那便只有一种可能,双方之中,必然有一人是要造反了。”

    段秀实缓缓站直了身子,紧绷着脸道:“若是要造反的是论弓仁……仁杰绝不会写这样一封信,以他的性子,自然是立马提兵上羌塘,把论弓仁杀个干干净净。”

    “所以,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封常清感慨道,“仁杰……终于还是不愿放下手中之权势啊。碛西军将们对于仁杰极为信服,也不愿仁杰放下手中之权势。仁杰令岑参和杜环在羌塘受降城防备论弓仁,成公,他不是要造反,便是要自立了!”

    段秀实点头:“造反是造反,自立亦是造反,既有此心,仁杰便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封常清慨然点头:“天无二日,民无二主。碛西亦是汉家天下,岂容自立一国?若是不单是自立,竟是要争夺天下,更是罪无可赦!既忘初心,便称民贼!我等须杀此民贼,以拯汉家天下!”

    段秀实紧绷着脸,用力点了点头。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没什么可犹豫的了。

    仁杰已经在暗地里做着准备,只是没有告诉自己而已。

    汉贼不两立。不管仁杰是要自立还是要争夺天下,已然是成为了大唐最大的威胁了。这等妄人,须得尽早除之。

    杀死仁杰,必然会在碛西引起大变,然而这个时候,自己已经是没有别的选择了。

    深深吸了口气,段秀实凝视着眼前的清流。

    杀一马仁杰,只怕会断送碛西河中万里江山,然而大唐终究可保腹心之地。守住河西之地,终有一日能卷土重来,而若是不杀马仁杰,只怕立马就会是兵连祸结的局面。

    义之所在,根本没有别的选择。束发就学开始,学的便是圣人之道,舍生取义。此时已是到时候了。

    转头常清,段秀实沉声道:“我意已决,大夫可与我一同进城?”

    封常清摇了摇头:“仁杰既然已经起心谋逆,对老夫必然心存忌惮,君子可欺之以方,成公有君子之名。反倒是容易成事。我若与成公一同入城,只怕仁杰连成公也要忌惮了。成公自去,老夫等成公的好消息。”

    段秀实点了点头:“如此也好。——能否成事,我也没有把握,终归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若真成了事,只怕也见不到大夫了,仁杰若伏诛。我立马也会被砍成肉酱。”

    封常清哈哈大笑:“舍生取义而已,成公想来是不怕的。成公此去,必是十死无生,封二为此事主谋,自然也不会独活。此事不管成与不成,我等亦是为大唐尽了一份心力,黄泉路上,成公不会孤单,封二定会陪你一同前去。”

    “大夫何须如此,何不留着有用之身——”

    封常清摆了摆手:“此事乃封二所谋,岂有成公杀贼而死,封二苟且偷生的道理,且封二本有机会阻止仁杰弑君,陛下驾崩之事封二实有大罪,也无颜再继续活下去了。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三日之后,不管事情成与不成,封二就在黄泉路上等着成公。”

    “保重!”段秀实点了点头,大步出了疏林。

    策马缓缓向庭州城驰去,段秀实的心中极不平静。

    碛西万里江山,他和大夫亦是有着极大的功绩,然而如今要做之事,却要冒着葬送这万里河山的风险。

    仁杰死了,碛西这十几万骄兵悍将,谁能制之?主将死了,长安方面重新委任碛西主将,这些杀才们能不能接受?

    这些都是极大的问题,然而这个时候他却没有别的选择。

    既然仁杰已经在私下里做好了准备,那么眼下几乎是最后的机会。

    亘古以来,哪有什么人皆平等,仁杰当真如此想,那便是妄人狂徒,是汉家天下之大害。便是尚未谋逆,便是尚未弑君,亦是该早些处之,何况如今还有了这样的大罪。

    读圣贤书,所学何事?无非是忠义二字。他和大夫是读书的,那些杀才们是不读书的,所以碛西唯有他和大夫能做这件事,其他人皆是不能。

    耳边渐有人声响起,抬头一州城已在眼前。

    他本不是个擅长掩饰情绪之人,这个时候伸手用力揉了揉揉脸庞,让自己神情平静些,打马加速向着城内冲去。

    回到州衙之内,段秀实在房间里坐了许久,心绪才勉强是平静下来。

    这一天,他破天荒地没有处理公务,只是在内室之中安静地坐着。

    ……

    是夜星光黯淡,庭州城里倒还是灯火通明,天子灵柩停在庭州已经很久了,初期的震惊已过,市面上便慢慢恢复了往日的光景。这个天山北麓的小城因为大军北征商贾云集,比往年还要繁华一些,此时内城之中人流如织,显得极为热闹。

    段秀实只带了两个亲随,坐在马背上在内城内缓缓走着,有些眷恋的个热闹的城市。

    碛西苦寒之地,却是他生活了一二十年的地方。弱冠投笔从军以来,时间已是过去那么多了。

    为了这万里江山,碛西健儿南征北战,北抗突厥南压吐蕃,不知多少人洒下了鲜血,其中不少都是他所认识的,那些倒在他面前的健儿的面孔。一时间也变得鲜活起来。

    今晚要做的事情,将会给这万里江山带来什么。他并不清楚。

    不过终归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如今仁杰在碛西便是擎天之柱,而他要做的事情,却是让这擎天之柱轰然倒下。

    然而并没有别的选择,大唐失了碛西之地,依然是煌煌大唐,异日还有着卷土重来的机会。而若是不杀仁杰,那么大唐只怕很快就不复存在了。

    只希望这件事情带来的后果,不至于那么严重。只希望碛西万里江山。依然是掌控在大唐之手……

    段秀实微微摇了摇头,这次未必就能够成功,想要杀仁杰,可不是一件容易之事,他只是个文士,对方却是杀人无数的悍将。

    然而终究是要试一试的,试过了。成与不成,都该死了。

    “将军,已经到了。”身后的亲随提醒道。

    段秀实方,不远处小巷尽头一座华美的府邸,外面站着两排挺胸凸肚的安西汉子,皆是身着重甲杀气腾腾。这里便是仁杰在庭州临时的帅府。亦是仁杰日常起居的地方。

    “都回去吧。”段秀实回过头来,位亲随道。今日乃是必死之局,犯不着让两位亲随受连累。

    两人有些不明所以,不过段秀实执掌军法,向来是极为严厉,两人也没多说什么,立马策马回身向着来路驰去。

    段秀实深吸了一口气。伸出手来揉了揉脸庞,把手伸入袖子里摸了摸,马刺轻轻一点,策马向着小巷之内行去。

    ……

    “该来的,终究是要来的啊。”

    帅府之内,马璘听了卫士的禀报,轻轻闭上眼睛,喃喃地道。

    “让段君子进来吧,我在正厅等他。”

    卫士退去之后,马璘伸手揉了揉脸,嘴角泛出一丝苦笑。

    封常清目光刁毒,他自然早有防备,封大夫过了白水涧道,一举一动都在安西密探们的耳目之下。原本以为封常清到了庭州拜祭了天子灵柩之后,或许能发现什么来,没料到他还没有到达庭州,已经完全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论对于人心的把握,封常清绝对是老辣到了极点,非是他能相比的。不过封常清和段秀实毕竟都是文人,所以并没有发现隐藏在附近的安西密探。

    安西密探们禀报过来的封常清和段秀实的对话,让马璘吓了一跳。他明白自己太低估封大夫了,封大夫手下有着自己的力量,而眼光之毒辣怎么形容都不为过。

    虽然很多东西都是臆测,然而却是和真相毫厘不爽。有民而无君,这一句评价更是堪称惊人,就似乎他明白自己心中所想一般。

    而封大夫和段秀实的反应,却并不出乎马璘的预料。这两人皆是真正的士大夫,对于大唐极为忠诚,马璘眼里天下才是天下,而在他们的眼里皇室便是天下。

    这没有对错,都是一种到了极致的坚持,说到底是不同的成长环境决定的,谁都不可能改变。来自后世的马璘自然对于君权没有多少敬畏,而生活在这个时代的真正的读书人,封常清和段秀实却认为天子就是天。

    无关对错,然而却是无法调和的矛盾。封大夫和段君子都是他极为尊敬的人,这几年也是立下了大功,然而马璘早就知道,自己终究是会失去这两位干将的。而这一日,比预料的要早一些到来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百一十二章 舍生取义

    ();    矛盾虽是不可调和,却总不至于你死我活,二人皆是封了侯的,身份极为尊贵,便是不在碛西帮着自己,放到长安城朝堂之上亦是国之干城,既然不能为自己所用,那么长安城内朝堂之上才是封大夫和段君子该去的地方。

    马璘心中想着,缓步往正厅的方向而去。往日段秀实来访,他都是要亲自迎到门口的,这一次却没有选择出迎。

    段秀实对于这座府邸已是颇为熟悉,所以进来之后也便没有亲兵跟着,马璘站在正厅门口,心中想着待会儿如何和段君子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反正对方已经知道了,此刻他也不惮于让对方知道自己也已经知道对方已经知道了。其实双方都没有错,有些事情还是说开了比较好,不能同心协力,至少也能继续以各自的方式为天下汉民做些事情。

    段秀实缓缓的走了过来,眉头微微颦在一起,脸色有些苍白,脚步颇为沉重,也不知道身上绑了多少颗火雷。

    马璘站在门口,秀实微微一笑:“成公,已经这么晚了,来找我有什么事么?”

    说实在的,纵然是知道了白日里封常清和段秀实之间的谈话,今晚段君子的孤身来访还是让马璘有些例外。他已经设想过多次段君子翻脸之后的选择,认为最大的可能是段君子设下鸿门宴,然后埋下几十个刀斧手投杯为号,或者是趁着夜深人静,半夜里带上几十个人摸进来割脑袋,毕竟段君子执掌军法,手中还有有着一股不错的力量的。却没想到段秀实会这般选择,自己揣了一些火雷就来登门拜访了。

    段秀实见到马璘,略略加快了脚步,皱着眉头轻声道:“的确是有些要事,不然也不至于这么晚了来面见将军,冒昧之极。将军勿怪。”

    “自家兄弟,有什么好客气的。来吧,我们坐下谈。”马璘微微笑着,当先转身走了进去。

    段秀实走入正厅,两人分宾主坐下,马璘位老友,心想无论如何要让他打消这个念头。

    杀自己可不容易。就算是你挂了一身火雷过来,火雷总要点火吧——火雷这玩意儿是在军中大规模使用的。这时的火雷暂时还没法使用后世木柄手榴弹那种击发装置,等到发展到能量产那种装置的时候,威力远超火绳枪的燧发枪都能大规模列装了——既然要点火,那就得拿出火折子,还得先把火折子吹着,不然就没法点燃引线,而这一点时间对于自己这样的强者而言,其实已经是很长了,足以做很多事情。

    相比段君子自己一个人单枪匹马的杀过来而言。设鸿门宴或者是半夜里带人来割脑袋都更靠谱一些,当然,是要在自己全无防备的情况之下。现在段君子封大夫的一举一动都在安西密探们的眼中,阴谋已然被人察觉,那就不再是阴谋了。

    “成公,有什么话你就说吧。”马璘坐在胡床上秀实笑道,身体挺得笔直。并没有像往日一般靠在胡床之上。这样的姿势,便于他随时发动,阻止段秀实点燃火雷。

    段秀实神情萧索,倒也没注意到马璘坐姿有何不妥,手指轻轻敲着桌面,随意和马璘谈及几桩日常事务。有些心不在焉。说的都是小事情,没有夜里来访的必要,马璘一脸微笑,亦是顺口敷衍着,目光却一直放在段君子的手上。既然段秀实没有开口质问他,他也暂时不准备先点破,关键是阻止段君子点燃火雷。

    “这几日天气凉了些。倒是用不了那么多冰块了,不过制冰的材料终究是不够,再过些日子……”段秀实皱着眉头述说着,右手轻轻地缩回了袖笼里。

    马璘一脸微笑的,轻轻点了点头,只待他拿出火折子来就动手抢夺。两人之间只隔一个木桌,况且火折子使用之前总得先吹着,这也是要一点儿时间的。

    “……幸好有将军的制冰之法,加上天气转凉,不然的话陛下灵柩跟前就没法站人了……”段秀实脸色苍白轻轻说着,身子略微向马璘侧了侧,右手忽然从袖笼里拿了出来,直直的指向马璘,声音也是戛然而止。

    马璘眼瞳猛然一缩,神色陡然变得极为古怪,健壮的身子已经绷紧如猎豹一般,却终究没有冲出去。

    “沙漠之鹰呵……成公,你几时也有了这东西的?”

    段秀实拿在手上的,并非是装着火折子的竹管,那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正是一把短管燧发枪,保险装置已经打开。段秀实的手指按在枪机之上,只需轻轻一点便可击发。

    这种短管燧发枪,乃是大匠李岫的手笔,燧发枪工艺复杂,目前安西军中只有李岫能手工制作,当时只制作了三把,李岫自己留了一把,他和高芊芊各自的得了一把。起名为沙漠之鹰,乃是马璘的恶趣味,并非是真有沙漠之鹰那般厉害,不过这种短枪口径巨大装药量足,五十步内足以洞穿明光铠,威力也是非同小可。

    此时拿在段秀实手里的,赫然便是一把沙漠之鹰。虽然身手足够强悍,然而马璘心中却是暗暗叫苦。火器的力量不是人力能对抗的,这般近的距离,正是沙漠之鹰威力最大的时候,段秀实只需要一扳枪机,他不死也得重伤。而那个时候,段秀实便可轻松引爆身上的大量火雷,那样的话,这次绝对是没有生路了。

    虽然是两世为人,却并不代表他就愿意随随便便的再死一次。毕竟在这个世界上,也有了许多他牵挂的东西。马璘眯眼在咫尺的这位老友,并没有轻举妄动。

    段秀实紧盯着马璘,紧绷着脸低沉道:“这把沙漠之鹰,是高大小姐离开庭州之前交给我的。这是李岫大匠新近的作品,一共送来了五把,本是放在庭州库房之中的,以我的身份,自然会有一把。——仁杰,你要造反,是么?”

    说话间他将拿着沙漠之鹰的右手轻轻放在桌上,黑洞洞的枪口却依然朝着马璘。手指依然是放在扳机之上。

    这样做是为了节省力气,毕竟他只是一个书生,而沙漠之鹰还是比较沉重的。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其实已经是没有了再隐瞒的必要了。

    马璘深吸了口气,摇了摇头:“不是造反,用自立这个词或许比较妥当。碛西今日之形势,正是大唐铁骑跨过葱山席卷河中。灭掉整个大食的最好——”

    “自立!那便是造反了!”段秀实阴沉着脸,打断了马璘的话。“自立和造反,又有什么区别!——陛下是你杀的?”

    “陛下是噎死的,这个你已经检查过了。不过在此之前,我的确是有弑君的想法。陛下若不是噎死了,也没法再活下去,噎死这个结果相对好一些,毕竟他是君我是臣。”马璘点头承认。

    “封大夫果然没有说错!”段秀实眼中寒芒爆闪,猛一咬牙,“逆贼。你果真是大逆不道!你居然有胆承认!你去死吧!”说着猛然一扣枪机,燧石上已有火星泛起。

    “砰!!!”

    摆在二人之间的桌子陡然飞了起来,巨响声中沙漠之鹰的枪口喷出大片的火烟,然后整把枪便是脱离了段秀实的控制,径直飞了出去,砸在了天花板上。

    马璘如同猎豹一般窜了起来,随手把手里的桌子扔了出去。结结实实的拍在了段秀实的身上。

    之前段秀实拿出沙漠之鹰对着他的时候,他真切的感觉到了死亡的临近,然而段秀实把沙漠之鹰放在桌上以节省力量,却是给了他绝好的机会。

    段秀实反应此时倒也不慢,被桌子砸了一个趔趄却没有倒下,“啊”的一声大叫之后。一把抓过了墙上巨大的牛油蜡烛,快速的凑到了自己的胸口处,火焰瞬间燎穿了外衣,然后便是有火星窜出,伴随着嗤嗤的轻响。

    “成公不可!”马璘狂吼一声,一个健步便扑了过去,却秀实胸口挂了七八个火雷。簇拥得极为密集,有四个引线正在快速的燃烧。

    段秀实见马璘过来,伸手便来拉马璘,目光极为决绝,马璘伸手欲要拔掉那些引线,双瞳却是猛然一缩。

    所有火雷的引线,竟然是被特意剪短了的!

    这已是脱离了他的计算,段秀实已经是救不了了!

    这一瞬间,马璘只感觉头皮发麻,眼见引线已经要燃尽,马璘狂吼一声,一把抓起那张桌子便挡在身前,然后他刚退了一步,耳边便响起了震耳的轰鸣之声,一股大力如重锤一般袭来,把他连同桌面狠狠地甩了出去,整个人直接飞了起来,后背重重地撞在了墙壁之上。

    “成公!”马璘撕心裂肺般的一声嚎叫,只感觉身体如同是散架了一般,大厅内所有灯火都已熄灭,眼前一片漆黑。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子,却感觉没有了一点儿力量。

    “成公!成公!”马璘大声叫喊,却没有人回答他。

    头脑也是昏昏沉沉的,身上很多地方粘糊糊的,感觉**辣的疼,刚刚站起一半便眼前一黑,重重地倒了下去。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PS: 昨日中午更新后,不知什么缘故被屏蔽了,后来找了编辑给解决了,算是虚惊一场吧。不是我的问题,更新还是准时的,各位兄弟见谅。

    虽然是虚惊一场,可是的确是影响到了心情,在眼前大环境下,点娘404的书每日不知有多少,若是有哪一天偶的书也这样了,偶会想法子更完的,毕竟是心血之作。有了这次的事情,我准备剧情加快一些,争取早日把这个故事写完,让各位支持我的兄弟姐妹们能完整的故事。之后就算是被404了,也没什么了,至少没有败自己人品。

    另外, 求票。

第四百一十三章 庭州一夜

    马璘武力足够强大,所以亲兵们都在外院,沙漠之鹰的闷响并没有惊动众人,然而七八颗火雷同时爆炸的巨大声响却是极为骇人,亲兵们连忙冲了过来,见到有硝烟从大厅之内传出来,提着灯笼慌忙走进去,看到的却是一片狼藉。

    整个大厅已经是快要成为了废墟,屋内所有的摆设都毁掉了,墙边倒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身上满是鲜血,头脸黑灰一片。

    “将军!”亲兵们心中大惊,连忙过去将马璘扶了起来,马璘低垂着脑袋,已是生死不知,浑身上下都是鲜血。而之前来跟马璘商谈事情的段君子,却已经是不见了踪影。

    火把快速的点燃起来,亲兵们小心地抬着马璘出了大厅,就在院中为马璘包裹伤口擦拭血迹,同时连忙派人去叫人过来。不多时,高林山和古元钦二人都是已经赶到了。

    “发生什么事了?将军有没有事?”古元钦拧着眉头,大声叫道。

    他本是北庭将领,并没有指挥马璘亲兵的资格,不过此时亲兵们一个个神色沉郁,并无人计较这些。

    亲兵首领高林山跪在马璘面前,伸手探了探马璘鼻息,轻轻点了点头:“将军体质极好,应该没事。——刚才是怎么回事?”

    他如今是马璘所有亲兵的首领,马璘这里主要是藏娇之所,在这里的亲兵不多,如今亲兵越来越多,大部分都是在军营里驻扎,之前他也不在这里。

    “段君子来找将军,说是商议一些事情,然后就发生了这事……”一位亲兵队正低声道。

    “段君子呢?”

    “大概……炸没了。”

    高林山和古元钦对视一眼,神色都是变得极为沉郁。

    “把将军送到卧房休息,让军医过来。封锁府门,这件事情不可外传,一切等将军醒过来再说!”高林山拧着眉头,摆了摆手道。

    众人皆是点头。若是将军当真有事,碛西的天就要塌了半边,好在将军没事——高校尉说将军没事,那终该是没事的。

    众人用碛西这几年才装备的军用担架抬起马璘。到了马璘卧房之中。高林山令亲兵们大部分都出去,只留下几个亲兵首领在旁边守着,他的脸色亦是极不好看,之前说什么将军没事不过是为了宽慰人心,这个时候。大伙儿终归是需要个主心骨的。其实将军伤势如何他也没有把握,毕竟他不是专门的医生。

    没过多久,几名医生都过来了,这些都是军医,安西新军延揽了不少高手医者,这些人便是其中的佼佼者。几人见到是将军昏倒也是吓了一跳,连忙解开了亲兵们包扎的伤口为马璘重新检查伤势。

    “腿上火雷碎片颇多,还好没伤到骨头,别处伤的比较少,看样子是震得不轻。火雷爆炸之前,将军应该用东西挡住了要害——估计是桌子。”为首的一位军医抬头道。

    “那就是没大事了?”高林山连忙问道。

    “这个不敢说。——弹片在肉里面必须要尽快取出来,把火把举高些。”

    几位亲兵首领连忙高高举起火把,把房间照得极为明亮。那领头的军医从药囊里拿出一个皮袋,打开上面的塞子顿时有浓郁的酒香溢了出来。几位亲兵首领和高古二人皆是抽了抽嘴角,这也是马家作坊出品的东西,如今只供军中,大部分人都是领教过这东西的厉害的,喝到嘴中那是美味,可是淋到伤口上那种滋味就别提了。

    “将军。得罪了!”那军医恭敬道,直接把皮袋里的东西淋到了马璘的腿上,马璘却是动也未动。

    用西州大练擦去腿上的血迹,那位军医拿着镊子便在马璘的腿上找起弹片来。另外几位军医打着下手,看着马璘的双腿不断冒着鲜血却是动也不动,都觉得有些忧心,为首的军医却是极为利落,不断从血肉深处扒出大大小小的弹片来,放到托盘之中。不多时托盘上便是放了几十块弹片了,大的有如铜钱一般,小的只有麦粒大小。

    “孙先生,将军当真没事么?”高林山忍不住问道,“镊子刺那么深,将军都没有丝毫反应……”

    “我可没说没事,我只能说火雷没有伤到将军要害。”那孙姓军医头也不抬,从马璘腿肚深处拿出一块弹片晃了晃,另一位军医连忙呈上托盘,孙姓军医镊子一抖,弹片落在托盘之中,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高林山也不再多说,拧着眉头看着孙姓军医施为,心中却在想着烈酒和镊子都没有反应,将军怕是伤得不轻,可是伤口都集中在小腿之上,又不该有致命的伤势……思前想后,一时间也是心乱如麻。

    究竟是因为什么,段君子和将军居然闹到这个地步,落了个一死一伤!

    一条腿清理完毕,孙先生让边上一位军医拿出一袋烈酒,如法炮制浇在马璘另一条腿上,然后用白练擦去血迹和黑灰,露出大大小小的狰狞伤口。这个过程之中,马璘依旧是动也不动,那孙先生脸色却是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快速的一个个伤口逐个清理,然后命打下手的军医做后续处理,大的伤口用沁过烈酒的线缝合,小的则是直接包扎起来了事。

    大半个时辰过去,终于是清理完毕,这个时候托盘已经被血色的弹片铺满。孙先生拍了拍手,便去旁边的胡床上坐了,靠在胡床背上闭目养神,几位军医处置完后续事情之后也退到一边,有的找到了椅子,还有的直接就是席地而坐。将军还没醒来,他们自然是得在这里侯着,万一有事要及时处置。

    亲兵首领们和高古二人此刻也都没有睡意,站在屋内不时看着床上双目紧闭的马璘。这件事情对于碛西来说实在是太大,只希望将军能够快些醒来,不然碛西的天就要塌了。

    高林山看着孙先生,想从他的神色之中得到一点儿信心,孙先生明显也没睡着,双目微垂动也不动,神色却是极为平静。

    自将军成为碛西之主以来,碛西边军的改变是方方面面的,不单单是扩军十万和元戎弩火雷等军中利器,也包括条令队列训练军中卫生习惯等等等等。而完备的军医体系,也是碛西边军快速发展的一个方面。

    其实这两年碛西边军作战流血极少,最多的一次也不过是杜怀光的蒲类海一战了,随着碛西边军的优势不断变大,以后流血的可能就会更少。不过将军对于军医极为重视,花重金延揽医者到军中充任军医,还从四镇汉家子弟中选拔机灵能文的进行训练,合格的便可到军中成为军医。

    这里面最著名的,便是这个叫孙兴仁的家伙,其人本是长安人士,听说还是药王后代,有祖传的真本事,后来不知怎么就到了甘州,在甘州一代极为有名,听说安西军高价延揽名医,就过了流沙,开口就要一千缗钱的年金。这点钱对安西军来说倒也不算什么,封常清点头答允,结果也就留下了。这家伙的确是有真材实料的,不过见到安西军用以消毒的烈酒也是大为赞叹,言道安西军中有能人。后来就安心留在安西,负责培训四镇汉民中的年轻人成为医者,自己也精研安西军中的卫生条例,自称从中学了不少东西。

    这人的确是个人才,这次北征之时也进入到了安西军中,虽然年龄不算小了,身子倒还健壮,跟着大军骑马前进并不费丝毫力气。安西新军北征之中基本上没有受伤的,孙兴仁的本事自然就没有了用武之地。他这次到了安西新军之中,其实这还是第一次动手救人,其他军医先是听说他的名头,如今又亲眼见他出手,倒是对他极为叹服。

    时间缓缓流逝,马璘的呼吸慢慢变得平稳了许多,却没有苏醒的意思。不过毕竟是往好的方向发展,众人提着的心也就慢慢地放下。

    府邸之外,大门外亲兵的数量没有增加,大门内院中却到处都是人,一个个捧着元戎弩戒备着,这些都是高林山带过来的好手,如今都知道将军是在昏迷之中,自然是都不敢大意。

    爆炸的声音是在府邸中央发出,然而毕竟是众多火雷一同爆炸,大门外的亲兵们听得极为清楚,附近的人们也都听到了。所以逐渐的有人出现在小巷门口,向过来看看究竟,可是见到门口杀气腾腾的新军健儿们,便没有人敢于靠近。然而帅府出事的消息,自然也是悄然的在庭州城内传扬开来了。

    不过庭州城内都是边军天下,并没有可与之匹敌的势力,北庭三军中的瀚海军是古元钦的部下,安西新军是马璘自己带过来的,所以并不会出什么问题,只是造成一些人心的动荡而已。

    安西新军的将领们自然是要过来一探究竟,自家人自然是没什么好隐瞒的,这些人高古二人并不阻拦,进入府中便都不肯走了,也就由得他们。不过城内大体上是平静的,些许流言都是在水面之下传播。

    这里便是马璘的主场,所以不会有任何意外,唯一的问题,就是马璘马大将军能不能快些醒来,告诉大伙儿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未完待续。)

    ()

第四百一十四章 天地正气

    马璘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日的早上。○

    终于还是醒过来了,并没有遭受李亨那般的厄运。

    大将军便是碛西的天,他醒过来之后,屋内的一众将领和亲兵们这才同时松了口气。

    其实他几个时辰前就已经醒了的,只是感觉身上被万斤巨石压着一般,周围的一切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然而却连眼皮都没法动一下。

    最后急得吐出了一口淤血,把屋内的人都吓了一大跳,这才重新获得了对于身体的控制,慢慢睁开了眼睛。

    起身之后,看到双腿被包裹得如同粽子一般,倒也不觉得如何痛疼。站起来走了两步,并没有什么大的影响,看样子都是些皮肉之伤。

    当然伤势其实还是颇重的,不过是没有伤到骨头,这具身体强悍得不似人类,再加上弹片都已取出,一夜之间腿上的伤势也便好得差不多了。内腑震荡伤势较重,不过既然醒过来了,那也就算不得什么。

    没有跟将领们解释什么,马璘迈开大步便向着正厅走去,行走速度依然极快,看不出有任何问题。众将更加放心,和亲兵首领们都是快速跟了上去。

    正厅内依然是一片狼藉,满地都是斑驳的血迹,却看不到半个人影。马璘拧着眉头走了进去,一言不发的从墙边地上抓起那张桌子。桌子的四条腿都已经不见,硬木桌面上坑坑洼洼的,昨日若非是最后用着桌子挡了一挡,桌面本身用的木料又足够结实的话。他此刻已然是一个死人了。

    看样子段君子身上的火雷。并非只是他看到的那些。估计背后还有,不然的话也不至于有着这么大的杀伤力。

    其实这种密闭的空间之中,威力最大的并非是火雷,而是天雷箭上使用的那种火药包,那东西只要有一个,这间房子就要被炸飞了,他也绝对会被震死。

    他侥幸活了下来,段君子却死了。

    他本来想救下段君子的。然而段君子把火雷引线剪得极短,他根本就没有机会。

    其实能够活下来亦是侥幸,沙漠之鹰的威力极为惊人,若是段君子没有把沙漠之鹰放在桌面上,他根本没有逃生的机会。

    不管是沙漠之鹰的出现,还是被特意剪短了引线的火雷,都是脱离了他的掌控。昨晚的局势完全是不在掌控之中,他根本没有想过段君子会死在这里,也没有做好这样的准备。

    自地上捡起那一把沙漠之鹰,马璘看着房间内些许的组织碎片。神情极为凝重。跟着过来的几位军医一言不发,默默地捡起这些碎块。收集到了一起。

    这些便是段君子留在这个世上最后的痕迹了。

    马璘紧皱着眉头,声音微微有些干涩:“收起来……三日之后厚葬了吧。”

    “将军,昨日究竟是为何——”

    古元钦话还没说完,便被马璘打断了:“都出去吧,去做你们自己的事去,我想静一静……”

    众人相互看了看,都是默默的退了出去。

    马璘凝视着满地的血迹,沉默良久之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

    “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秋日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雪白的澄心堂纸之上。身边不远处,一个漆盒之中,装着段秀实全部的碎片。

    难得有这般安闲的时光,时间仿若是在这一刻定格。湖笔握在手中,笔走龙蛇银钩铁划,一行行字迹跃然纸上,森然若剑戟。

    人终归是要死的,然而有些人死的不同。

    马璘看了一眼那精美的漆盒,长长地吐了口气。

    “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

    “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

    “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

    “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

    “或为辽东帽,清操厉冰雪!”

    “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

    “或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

    “或为击贼笏,逆竖头破裂!”

    一首文少保的《正气歌》写到这里,马璘顿了顿笔,看着凝结在宣纸上的文字,神情极为寥落。

    他来到这个世界之上,以一己之力改变了大唐帝国的历史轨迹,然而历史却是有其惯性的,有些人的命运,终究无法偏差原本的历史太远。

    安史之乱并未爆发,原来历史上死守睢阳的张巡,如今已是大唐帝国最大的权臣,兢兢业业为这个帝国奉献着心力,然而却每日里都要吐血数口,已然是油尽灯枯,最终将会落个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结局。

    颜杲卿并未成为常山太守,而是依然在范阳军中,据李嗣业传来消息,去岁颜杲卿在截击一股从辽东逃窜到范阳的契丹人时中了埋伏,力战而死。纵然是历史改变,他的结局依然是足够壮烈。

    而原本在泾原兵变中不肯与叛军同流合污,以笏板打破叛贼首领朱泚的头,最终被叛军杀害的段秀实,如今也以这种激烈的方式死在了这里。

    只是这一次,他面对的不是反叛的安西行营组成的泾原兵马,而是自己这个安西大都护。这一次他要杀的不是朱泚,而是自己。

    这个时空之中,原本被后世的文少保写进《正气歌》的三人,如今都已经壮烈的死了。

    历史的惯性,当真是极为强大。

    当然这个时代之中,值得记住的不单是他们,还有一些别的人。

    比如杀贼未成慷慨而亡的平原太守颜真卿和静塞军使高文远。当然还有封大夫。

    帅府封禁的当晚。封常清便已经死了。

    知道了帅府封禁的消息。封常清明白段秀实已经发动,于是便履行了诺言,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在他附近潜伏的安西密探有很多,都是准备好了要阻止他,然而却并没有成功。因为封常清也有一把沙漠之鹰,他用沙漠之鹰轰烂了自己的脑袋。安西密探们就在跟前,却根本来不及阻止。

    那也是个有枪的男人。

    封二的灵柩就停在后院之中,隔着窗棂便可清晰看到。

    距离遇刺已经几天了。时光宛若是沉寂了一般。

    本以为不会发生的事情,本以为能够阻止的事情,就这样在眼前发生了。

    马璘收回目光,神色极为平静,湖笔又在纸上快速的挥洒起来。

    “是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

    “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

    “地维赖以立,天柱赖以尊!”

    “三纲实系命,道义为之根!”

    “…………”

    “顾此耿耿在,仰视浮云白。”

    “悠悠我心悲。苍天曷有极。”

    “……”

    “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

    一首《正气歌》终于写完。马璘停了湖笔,默然坐在窗前,看着墨迹在日光中慢慢变干。

    终归都是有着坚持的人。

    封大夫,段君子,都是心怀万民的人。

    彼此的差别,不过是对待皇室的态度。

    无关对错,各自都是一种坚持。能够这般坚持的人,总归是值得尊重的。

    在原本的历史之上,二人死得都堪称悲壮,封常清与高仙芝一起被杀于军中,士卒皆呼“枉!”,段君子以笏板砸破称帝的叛逆首领的头,最终被杀之后,叛贼首领朱泚亦是为之流泪,下令厚葬。

    而如今大唐的历史已然改变,二人之死依然是这般壮烈。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

    “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目光扫过宣纸上逐渐干涸的字迹,马璘心道如封大夫、段君子这样的,便是胸有浩然之气的人吧。时穷节乃现,一一垂丹青……这样的人,正是该被写入史册之中,声名万古流传的吧。

    墨迹完全干涸,马璘把澄心堂纸提了起来,轻轻盖在那一个漆盒之上。然后他捧着装着段秀实遗骸的漆盒,缓缓走入到了深秋的阳光之中。

    庭院之内,封常清棺椁边上,亦是有着一方打开的棺椁。马璘把漆盒放入棺椁之中,然后轻轻把棺椁的盖子给盖上。

    十几位亲兵快步走了进来,神色皆是极为肃穆,默然抬起棺椁,快步向外走去。马璘神情萧索,看着亲兵们在视野之内消失,这才缓缓走了出去。

    ……

    至德元年八月底。

    交河郡侯封常清和任城郡侯段秀实积劳成疾,卒于军中。大将军马璘极为悲痛,在庭州城外天山山麓为二人厚葬,并立祠纪念二人。

    祠堂名为“双圣祠”,将来里面会供奉二人神主塑像,不过此时还只是在紧张的打造地基,祠堂后边,便是相距不远的两座大坟。

    双圣祠的规模不小,建成自然是要一些时日,不过祠堂之前一块巨碑却已经是竖了起来。巨碑上刻着的大字银钩铁划,一看便知是大将军的手笔。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

    “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热闹的葬礼过后,山麓的双圣祠便变得极为寂寥,几十个大字映照在深秋的阳光里,直欲裂石而出。(未完待续。。)u

第四百一十五章 新的时代

    碛西之地,真正令马璘忌惮者,唯有封常清段秀实二人。 ..[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鳳/凰/ 更新快请搜索f/h/x/s/c/o/m】如今二人已死,马璘行事反而是没有了束缚。

    双圣祠巨碑之前,马璘负手而立,默然站了很久。

    只希望今日自己的选择,他日回想起来,也能当得起“庶几无愧”这四个字。

    其实主边安西之后,幕僚之中不乏有才智之人,然而他最倚重的便是封常清和段秀实二人。这其中的原因,既有二人的能力极为出众这方面的因素,而另一个马璘不愿说出来的原因,那便是他需要二人的存在,来压制自己对于权力的**。

    万里奉王事,一身无所求。也知塞垣苦,岂为妻子谋!

    这是岑参的诗,然而岑夫子自己乃是名利中人,自然无法做到“一身无所求”不为妻子谋。

    人终究都是自私的,马璘自己亦是如此,所以他也做不到,他毕竟不是圣人。

    然而有人能做到。

    封常清,段秀实。

    他们就可以做到。

    人总是有**的,困难就在于对于**的压制。马璘的权力已经到了人臣的尽头,他最为担心的便是自己哪一日被权力冲昏了头脑,为了一家一姓闹得天下大乱。

    这并非是没有可能,成为千古一帝彻底改变这个帝国的念头,时不时就会从心底泛起。这样的诱惑,想要抗拒并不容易。

    所以他需要封常清和段秀实在碛西,需要他们在旁边盯着自己,盯着自己不要做出什么罔顾天下万民死活的事情。

    所以尽管碛西军政首领大量的换成了少壮派,二人的位置却是稳如泰山。因为马璘需要这两个人在边上以让自己不至于头脑发热。

    然而今日,封大夫和段君子却都已经死了!

    碛西不是没有人才,比如方文本等人皆可独当一面,然而似封大夫和段君子这等人却是再也没有了。

    人和人终究是不同的,封大夫段君子感觉自己要造反,立马就想割下自己脑袋。而若是方文本诸人若是认为自己要造反,恐怕就会立马替自己提前筹划。

    没有这两双眼睛他的权力便没了制约。这个时候能够控制他的,便只有他自己了。

    今时今日。帝位并非是遥不可及。

    他与帝位之间,只隔了一片血海,那是万民之血。

    若是有一天,他不再顾惜这些,那么帝位便是唾手可得。

    所以他需要警醒。需要让自己远离这种诱惑。

    文少保的衣带铭是他所喜欢的,所以他把它刻在了这里reads;。

    封大夫和段君子赤胆忠肝,自然当得起这些话,而他也需要用这些话来让自己警醒,不要钻入权力之中无可自拔。

    ……

    没了枷锁,没了束缚,虽是心中对于二人之死极为惋惜,然而从行事上来说,终究是轻松很多。

    之前接到了大量的长安方面的情报,却只能在庭州安坐。没有丝毫动作,那是因为消息还没有从正式渠道传到庭州,他若做什么动作都需要向段君子解释。

    而现在,段君子已经故去,他发布任何命令部下都只会听从,也不再会有人来问他一句为什么。

    以前一切的准备,都只能是在暗地里进行,还要处心积虑的瞒过段君子和封大夫,而如今,却已经是没有了这个必要。根据长安方面传过来的情报。碛西这边已经可以迅速的做出反应。

    新皇登基半个月了,诏令还没有到达庭州,而那道让他护送先皇灵柩去长安的圣旨,此时也不知道才到哪里。到达庭州将要花费的时间更长。若是段秀实在,只能是等到诏书真正到了之后再做反应,而现在他却完全是按照实际获得的情报进行着各种准备。这样一来,各种事情便变得极为明晰了。

    后面的祠堂地基之上,工匠们正在忙碌着,两座大坟边上却一个人也没有。秋风萧瑟。木叶飘落,马璘站在双圣祠外的巨碑之前,孤寂的立了许久,这才催动青海骢缓缓离去。

    两人的死令人惋惜,碛西却从此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一个他大权独揽无拘无束的时代。

    没有制约的权力是极为危险的,然而这种感觉……至少不能说太坏。

    ……

    秋草微黄,正是出兵放马的好时候。

    庭州城外,万余一身重孝的骑士已经列队完毕,正等着他这个主帅。和马家作坊的管事们熟悉的胡商们已经早早和马家作坊签订过了协议,大量的车队已经出城,准备缀着大军一同出发。

    大军的中心处,大量亲兵围在巨大的马车旁边,马车之内,大唐天子李隆基的灵柩安放在其中。

    由于这一次是护送天子灵柩入长安,而非是奔袭杀敌,所以速度不可能太快,安西新军每人只携带两匹战马,这样后勤的压力便小了不少,胡商们足以应付。

    瀚海军留守庭州,古元钦自然便是留在了这里,新军健儿则是一个不留,全部都出了庭州城。

    既然早晚是要护送灵柩入长安的,那么不妨早一些,这样也能早些见到张巡,早些把碛西的地位给确定下来。

    若是段君子还活着,那就只得等到诏令到达之后才能动身,而现在便没了这些限制。其他将领们只会照做,并不会问原因,便是他当真领着他们造反,他们也敢跟着他拿下长安城。

    见到马璘疾驰而来,健儿们齐齐拱手,喝道:“将军!”声音倒是极为齐整。

    “出发!”马璘拧着眉头,也不再城一眼,拨转马头当先策马而去。

    大军沿着驿道缓缓而行,往伊州的方向而去。

    张巡矫诏令马璘护送先皇灵柩入京,诏书里并未说让马璘带多少人,他自然是不会想到马璘竟然一下子带来了一万安西新军。其实马璘自己原本也没想到要用这么多人,去和张巡谈判而已,三千人便足够了。之所以带这么多人,是因为长安方面米雪又传来了新的消息。

    李璟,反了!

    发生了这样的大事,作为大唐帝国最为锐利的一把刀,安西军少不得还要出动。这恐怕是无法避免之事,毕竟李璟乃是平卢节度副使,而他还是挂名的平卢节度使,李璟还算是他的部下,这一次的叛乱,他终究得为大唐平定。

    既然如此,与其将来接到命令后再调兵遣将,还不如直接就把兵带上,到时候也就不用麻烦了。

    得知李璟造反的消息,其实也是一个意外。此刻长安城中,还没有知道这个大消息,米雪到达长安站稳脚跟之后,因为马璘说过波斯寺用的猎鹰是来自辽东,所以便派了几个密探带着钱财前往辽东收购这种宝贝,结果密探们到了新城之后,就听说了李璟自立为帝的消息,然后就用海东青把消息传到了长安城。

    这一次李璟自立其实是极为隐秘的,对于部下清洗过后在渤海国的都城龙泉府称帝,并没有大张旗鼓发布檄文昭告天下,显得颇为低调,然后直接就带兵去攻打新罗去了,完全没有直接攻取中原的架势。因为李璟并没有传檄天下,所以消息传递的并不算快,估计这个时候,大概也就能扩散到范阳。范阳是郭子仪的地盘,消息到了范阳之后大概就会有人快马报告长安了,不过那也是十天之后的事情了。

    说起来李璟的自立,虽然令人震惊,其实想想倒也是不难理解他的心思。章怀太子后人这个身份,李隆基可以不在意,之后的皇帝却显然不能容下他,一个血统同样高贵的宗室子弟,在边关为拥兵大将,实在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所以新皇登基之后,李璟在大唐帝国之中便没有任何前途了。而他不过二十出头,刚得到炙手可热的权力,哪能舍得轻易放弃。

    只是他做这样的选择,还是有些出人预料。降服靺鞨占据渤海,然后自立为帝,这个决定倒是颇为果断,以李璟这几年的表现来万平卢军加上十万高句丽附庸军,倒是极有可能把新罗打趴下。

    李璟倒也有自知之明,秘密称帝不发檄文,没有发兵中原,却是向新罗人下手。他若是不这样做而是直接带兵南下,郭子仪李嗣业就足够让他吃一壶的,而干掉新罗之后,便可暂时在辽东站稳脚跟,成为一方之雄。

    白衣白甲的大军在驿道之上护着灵柩缓缓而行,大量运送物资的商队跟在后面,马璘一身重孝坐在青海骢上,默默想着这些事情。

    李璟称帝,不过是沐猴而冠罢了。章怀太子已经成为历史,血统再高贵也都成了旁支,长安城内是没人会认可这个嘉德天子的。李璟在中原得不到任何支持,只能是依靠他自己的那点儿人马,称帝不过是个笑话。

    当然最为关键的,是他得不到自己的认可,那么就算是他攻下新罗,亦是白搭。虽然能理解李璟做出这等选择的理由,却不代表可以放任李璟的行为。李璟既然做了这般的选择,那就是走上死路。

    这一次全军离开庭州,便是为了李璟叛乱之事。张巡如今已是焦头烂额,再过些日子知道这事,不知道又该做何感想。顶着这么大的压力,不知道这位忠心耿耿的权相会不会就此倒下去。

    马璘自然不想让他倒下去,毕竟这是个最合适的谈判对手,最有可能接受他的条件。(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六章 哪来的自信!

    大军离了庭州城,护送着李隆基的灵柩向东而行,马璘心里有事,加上都是骑兵,所以大军行进的速度并不算慢,至少要比张巡的每日三十里要快得多了。

    斥候依旧是放出去百里,同时大量的安西密探散了出去,鹰奴坠在大军之后不远处,随时接收长安方面传来的消息。庭州到伊州的驿道还算平整,装着灵柩的马车走起来也并不费力,每日里晓行夜宿,也能赶上百里路程。

    碛西便是马璘的天下,不过毕竟人丁稀少,大军的给养主要是靠后面跟着的兴胡商队。波斯商人和大食商人也都有参与其中,这些都是碛西有名气的坐商,商人对于碛西日后的发展极为重要,马璘虽是要根除波斯寺,却没想过要将胡商们赶尽杀绝。

    商道便是碛西的血脉,商人便是日后的财源所在,汉族商人暂时还不具备胡商们的冒险精神,这个时候胡商的地位还是无法替代的。

    商人提供给养是已经证明了的行之有效的方式,相比效率低下的长行坊,这些逐利之民反倒是更为可靠。大军走到哪里,商人们就能跟到哪里,这一次并非是攻城略地,没有战利品可以收购,不过马家作坊给他们留有足够的利润,再加上也没有风险,胡商们自然是趋之若鹜。

    大队人马到了伊州,已经是八日之后了。到了这里并没有丝毫停留,直接便往东南而去,过了后世的星星峡不久,便正式进入到了莫贺延碛之中了。

    在穿过莫贺延碛的时候,马璘也收到了来自遥远的巴士拉的情报。牛诩已经成功的夺取了巴士拉城,并且在当地德赫干的配合指引之下闪击沼泽地带哈瓦利吉派的老巢,杀死了近千名哈瓦利吉派的教徒。那是哈瓦利吉派最后的力量,经此一战,哈瓦利吉派已经是不复存在了。

    如今牛诩带着远征军降服了巴士拉附近大片地带,大批的德赫干们都已倒向了安西军这边。当然其中也杀了不少人。安西军亲手杀的只有三五万,投靠安西军的波斯德赫干们杀的却足有二十来万,基本上都是阿拉比亚人和也门人,也即是波斯人常说的外来者。

    这个时代的波斯人远未彻底的伊斯兰化。大部分人自称穆斯林不过是为了逃避宗教税而已,很多人都还怀念萨珊帝国的荣光,阿拉比亚人原本不过是牧奴,也门人只是卑贱肮脏的渔夫,他们趁着大食兴起大量涌入波斯故地。成为了统治阶层,波斯人心底其实是极为痛恨这些家伙的,而如今有了凶狠残暴的安西军撑腰,有德赫干们的鼓动,波斯人便一个个拿起屠刀,杀向了这些不久前还是邻居的人们。

    哈里发自然还是阿拉比亚人,这个帝国整体上的秩序并未改变,不过在巴士拉附近却已经发生了变化。而根据牛诩传过来的情报,巴士拉一带掌控在手里不会有任何问题,因为此时哈里发阿卜杜拉早已迁都大马士革。正陷入了两面作战的窘境之中,北边是从拉伊古城杀过来的易卜拉欣,西南的埃及行省则是正和从突尼斯杀过来的倭玛亚家族后人进行争夺,暂时是顾不上两河流域中下游这一带了。当然,远征军本身的实力,也足以保证巴士拉城的安全。

    牛诩手里人马毕竟是太单薄了,所以马璘回复牛诩不让他过分扩张,就在巴士拉一带活动便是。中原之事了了之后,关键还是大食,所以马璘又给身在安西的高芊芊发去消息。让她开始安排马家作坊的搬迁事宜。以后安西军的重心将会是葱山以西,所以迁过去一些骨干尽快在河中再建一个马家作坊亦是迫在眉睫之事。将来军械作坊要遍地开花,不然就会影响到扩张的速度。

    长安方面,每日都有消息传来。所以马璘对于长安方面的动向了如指掌。大军还未过莫贺延碛,马璘便接到米雪情报,李璟称帝的消息,终于是传到了长安城。

    长安城其实已经成了一座空城,贵人们都跟着张巡去迎接先皇灵柩去了,虽然每日里只走三十里路。可也离开长安六七百里了。这个消息在长安城里传开之后,长安城内立马就炸了。

    李璟麾下除了原本平卢镇的班底,更多的乃是两京子弟,不少健儿都是长安人氏,听说李璟造反,有子弟在军中的人立马就慌了。

    自然有信使立马离了长安城,去追赶正往西走的圣驾,北伐各路军马之中,哥舒翰安思顺接到密令,没走到长安就已经折返军中,带着大军返回驻地,而范阳郭子仪和河东李嗣业张巡却没有给二人这样的命令,毕竟二人辖地距离安西太远,所以二人便依照命令到了长安城,消息传来之时正在长安城中等待陛下的下一道旨意。听说了李璟造反的消息,二人都是极为震惊,也不再继续等待天子回来,直接一块儿出了长安城,向着河北赶去,之前两人北征时合兵一处,分兵时闹了些矛盾差点儿打起来,如今却立马同仇敌忾,准备一起去杀败李璟。

    两人都是人杰,这般反应亦是情理之中。李璟的形势和安禄山起事时不同,安禄山那时有三镇人马,李璟却只有一镇人马,二人若是固守,李璟便无法南下,二人若是合力攻击,李璟恐怕很难抵挡得住。

    不过马璘更倾向于二人固守不出,毕竟李璟是去攻击新罗了,且有极大的可能获胜,新罗亦是一大祸患,若是被李璟击败了,大伙儿再去摘桃子,从此把三千里江山收入囊中,以后便不用再考虑新罗之事。

    不过这些还是要李嗣业和郭子仪做决断,他只是名义上的范阳、河东节度使,并不能真正命令他们。李嗣业和郭子仪联袂北返,路上应该会考虑这些问题。以二人的能力,不可能畏惧李璟一个毛头小子,能不能忍住等着摘桃子,这个却是无法预料了。

    八百里加急虽然夸张,不过两天之内张巡应该会得到消息。当然,算上海东青飞到这里的时间,其实这个时候张巡应该已经得到消息了。正在考虑碛西之事,如今又是后方起火,张巡只怕又要吐几口血了。

    自从有了蹄铁之后,战马行走戈壁沙漠便不再是一件难事,“马踏碎石上,四蹄皆血流”这样的状况,已然是不可能发生。入夜,大军在驿站之外安营扎寨,马璘在想着张巡可能的反应,一时间也没有睡意,忽然一队斥候高举火把从远处驰来,到了帅帐之前。

    斥候中间一匹战马之上,一个身材瘦小的汉子被绑在马背之上,气质倒是颇为沉稳。斥候首领催马上前,向着马璘拱了拱手,低声道:“将军,在附近抓到了这个人,孤身一人没有在商队之中,被我们抓到之后说是要见将军,我们便把他带来了。”

    马璘点了点头,看着马背上的汉子,隐隐觉得有些眼熟,却不记得在哪里见过。那汉子看着马璘,笑了笑却是一言不发。

    马璘凝视着马背上的汉子片刻,返身走回帅帐,亲兵们将汉子押了进来,那汉子看着马璘笑道:“小马,别来无恙。”

    “当年在长安城里,你不过是个鸡鸣狗盗之徒,小马两个字,也是你配叫的?”马璘看着这个当初长安城内的惯偷,淡淡地道,“看样子你跑了很远的路,以你的脚力也能累成这个样子,应该是有什么大事。有什么事你就说吧,不用在我面前绕弯子。”

    当年的游侠儿马璘是看不上这些窃贼的,纵然是这个家伙号称神偷,游侠儿马璘也不会多看他一眼。以前不过是有过一面之缘,谈不上什么交情,对于这个家伙,他自然也是不假辞色。游侠儿和窃贼,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那瘦小汉子却也不恼,微笑道:“我从辽东来。”

    马璘神色不变,淡淡道:“那又如何?”

    “我在嘉德天子面前,亦是从一品的大员,你也不过是从一品,你我二人平起平坐,我叫你一声小马,又有何不可?”瘦小汉子微笑道。

    “嘉德天子,那又是什么玩意儿。”马璘神色依旧平淡。

    瘦小汉子微微错愕:“你什么都知道了?”

    在他想来,当他说起嘉德天子这四个字的时候,对方或许会吃惊,或许或震怒,可无论如何不该这般平淡,然而马璘却是这般表情。

    “知道的东西,比你想的要多一些。”马璘淡淡一笑,这里都是他的亲兵,所以他并不避讳,“从辽东来,是李璟派你来的吧!以你的本事,当信使倒是合适,怪不得来得这么快!李璟让你来找我,是想要做什么?说说吧!”

    瘦小汉子神色变了变,却立马是恢复了平静,自怀里抽出一封信来,递到了马璘面前。

    马璘随手接了过来,打开看了看,把信放在桌上,看着那瘦小汉子,嘴角泛起一丝嘲弄的笑意。

    “嘉德天子李璟封我为护国大将军,碛西王,世袭罔替,要我为他扫平天下,然后让他来当皇帝……呵呵,现在的年轻人啊……这他娘的都是哪来的自信?”(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七章 河西,河西

    瘦小汉子微笑说道:“小马,莫要着急下结论,好好想一想利害再说。先皇驾崩,新皇登基,势必会清洗老臣,你权势太大,势必被新皇所忌,要想保住权力地位,最好莫过于答应我家皇上的条件,将来我家皇上为大唐之主,将军亦可在碛西列土封疆,世袭罔替。若是小马你不答应,将来被新皇算计,到时候后悔可就晚了。”

    马璘居高临下的看着那瘦小汉子,冷笑道:“你不过是个送信的,学人家当说客可就差得远了。既然来了,那就不要再想走了。”

    瘦小汉子微笑道:“小马,我不过是一个使者,你既不答应,我便要回去复命,你要留下我,可是有些不讲江湖道义了。”

    “哪个要跟你将江湖道义!”马璘说着,伸手便掏出了沙漠之鹰。

    那瘦小汉子脸色一变,猛然便是蹿了出去,然而身子还在半空,随着蓬的一声闷响,瘦小汉子的脑袋便开了花,重重地掉了下来。

    眼看那瘦小汉子鲜血脑浆都流了出来,马璘吹了吹枪口:“太暴力了……”说着把燧发枪又收了回去。

    亲兵们把瘦小汉子的尸体抬了出去,马璘看着桌上那封信,冷笑了一声。

    这个李璟,简直是不知所谓!

    居然敢写信来招降自己,一个毛头小子,哪来的这般自信!

    也难怪马璘恼火。在书信之中,李璟居然要马璘带安西军为他扫荡天下,然后他来当皇帝。开玩笑。这不是马打江山驴坐殿么?真要狠下心来扫平了天下,老子自己不会当皇帝,还要把皇帝白白送给你去做?

    这个时候,马璘也算明白了李璟为何会铤而走险,原来是存着这般心思。

    不过你算个什么玩意儿,居然敢让某家为你做事!打两次胜仗,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北海边上勒石。马璘勒的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李璟勒的是“文成武德,千秋万世”,就刻在马璘勒石的边上,字迹比马璘这个主将的还要大。这些马璘自然是早已知道了,本就有点儿烦他,没有让人去把李璟的字磨平已经是给他面子了,现在想来,那个时候的李璟已经是有着不臣之心了。

    李璟敢于自立,存的心思是要倚重自己的力量,然而他把自己章怀太子后人的身份看得太重,认为自己没有选择一定会支持他,只能说是太嫩了点儿。现在自己不造反。并非是尊重皇室,而是为了盛世绵延,既然连皇室都不尊重。一个章怀太子后人的身份在他眼里,自然是屁都不是。

    当然了,如果自己当真是有着不臣之心,章怀太子后人的身份倒也勉强可以利用一下,将来取了长安之后,以章怀太子后人为号召来收拾残局大概也容易一些。可能不用杀那么多人。然而若当真那般做了,李璟也不过是一面旗帜而已。只可能成为一个傀儡,且根本不会长命,结局只会是汉献帝一般。

    那种时候,出力的乃是自己,凭什么把皇帝让给李璟做?傀儡皇帝最终还是要禅让的,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以李璟这章怀太子后人为号召平定天下,扫平天下的时间大概能减少一大半……”马璘心中想着,猛然摇了摇头。

    这样的事情,本就是不该想的。没有了封大夫和段君子,更得保持神智清明,不要意气用事。大唐绝不能陷入内讧之中,不能给大食文明卷土重来的机会。若是自己这边在收拾残局,大食那边在出一个曼苏尔一般的雄主,到时候便会更加的麻烦。

    杀了个人,心中的气便是顺了很多。李璟居然敢写信让自己归顺,这事实在令人恼火。不过既然明白了李璟的想法,事情便变得好处理了。

    杀死那个使者,也不单单是为了出一口气。这个家伙在长安以轻身功夫见长,大概没想到自己能留下他。使者不回辽东报信,李璟便不知道自己的想法,他定然不敢轻举妄动南下,肯定是要猛攻新罗,力争把新罗一举荡平,为自己留条后路。既然如此,就让他发挥下余热吧,汉家儿郎的鲜血流在开疆拓土的战场上,便不算是可惜。

    这算不得一件大事,大唐周围已经没了强敌,那么像新罗还有南诏这样的地方自然是要荡平的,之后便是倭国了。既然是扩张,那就得四面扩张才是,不能单单往西方一面。李璟现在所做的,不过是把大唐帝国该做的提前进行了,到时候大唐只剩下摘桃子了。

    这不过是行程中的一个小插曲,第二日开始,大军略略加快了一些速度,三日之后出了莫贺延碛,正式踏入河西走廊之中。这个地方,其实已经不是属于碛西了,这里的士民官吏也不再属于马璘所管辖。

    流沙以西马璘主宰,见到安西军自然没什么,如今过了流沙,见到这么一支大军,地方官自然是吓得不轻。不过知道送来的乃是先皇灵柩,士绅们叩拜痛哭过之后便也没人敢说什么。而这个时候,马璘也终于见到了传旨命令他护送灵柩去长安的使者。至于传旨新皇登基让各路主将入京议功的使者,则是早在柔远县时就见到过了。

    使者对于在这里见到马璘大军极为意外,不过对于马璘而言,如今便是名正言顺了。和之前那一拨使者一样,这些使者也同样是被马璘留在军中,跟随着大队一同前往。

    有安西密探跟着张巡的大队行动,每日里都有消息传过来,李璟造反的消息早已传到了那里,自然是极为震动,不过至德天子李亨却是下了命令。言道李璟不过是疥癣之疾,令郭子仪李嗣业二人处置,自己依旧要尽人子之道。继续呆着大队人马去迎接先皇灵柩。消息传回到长安城,原本浮动的长安人心也变得平静了些,而李亨仁孝天子的名号,自然是被万民称颂。

    既然天子没有慌,这便没什么好怕的。李璟手里只有平卢一镇军马,又没有带兵南下,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大事。

    当然马璘很清楚。这自然又是张巡矫诏的结果,或者是张巡和陈玄礼合谋矫诏。毕竟植物人重新苏醒这等狗血事宜。在现实中基本上是不可能发生的。

    张巡既然没有乱了方寸,那就最好不过,马璘此次要谈判的对象便是张巡,他想要面对的是一个冷静的张巡。而不是一个乱了方寸的张巡。只有一个足够冷静的张巡,才可能答应他的条件。

    河西走廊向来是中原通往西域的咽喉,河西走廊在汉人手里,便能号令西域。这里自汉时期经过了数百年的开发,已经是变成了人烟稠密之地,比之碛西三州繁华得多。不过如今大唐已经灭了回纥和吐蕃,河西走廊南北两侧亦是大唐的土地,这一条通道自然也没有之前那么重要了,然而自中原入西域。这条道路依然是最短的,绕道回纥道和青海都要远上很多。

    入唐以来,大唐和吐蕃在西域反复争夺。河西走廊却始终是在大唐之手,因为这一点,纵然是在局势最不利的状况之下,流沙以西还有碛西三州作为大唐西进的桥头堡。当然时势更易,如今吐蕃已灭,大唐帝国却依然如日中天。

    马璘坐在马背之上。神色肃穆心中却是轻松,看着不时出现在视野中的村落。秋日的河西走廊。虽不比碛西天高地阔,然风物也堪称壮美了。

    大唐表面上繁华,其实也隐藏着危机,盛极而衰,此时是大唐国力最盛的时候,也是危机最大的时候。原本的历史上是因为安史之乱,现在安史之乱已经消弭,却依然存在着深重的矛盾。

    回纥已经被灭尽,羌塘上的吐蕃人还有很多,这些各自为战的羌族无力和强大的大唐对抗,如今只能在大唐的驱使下相互内耗。论弓仁带着唐军占领了逻些,吐蕃帝国的根基没了,然而论弓仁毕竟是禄东赞的子孙,他总不会将羌人赶尽杀绝。

    白兰,苏毗,党项,一旦中原有事,这些已经残破的羌族立马有死灰复燃的可能。一旦中原有事,论弓仁的忠心还会有多少这个便不好说,他毕竟是禄东赞的子孙。吐蕃帝国人口二三百万,如今死的还没到一半,一旦中原有事,西山寇盗便又有了机会。

    所以无论如何,中原不能乱,大唐不能乱。乱了就不好收拾了,想要收拾要付出的代价太大,大到他根本无法接受。

    再过十余日,就要到乌鞘岭了。过了河西,要不了几天就会遇到张巡他们。到了那个时候,大唐帝国的命运将会真正决定,千千万万汉民们的命运将真正决定,而大唐帝国将会走向何方,也会真正决定。

    是图穷匕首见,还是一笑泯恩仇,其实完全取决于张巡。事情已经开始,他便没有退让的余地,毕竟他是带着一万人来的。这一万人在亿兆汉民之中,是于他最亲近的,不管如何,他也得顾念他们的利益,所以他的线已经画在那里,没法后退,也没法让步。

    到了那时,就要看张巡是否有足够的智慧,做出正确的选择了。

    ……

    多谢书友隆隆书友的打赏^_^

    昨天手一抖,一月稿费没了/(tot)/~~,说到底还是成绩不好,稿费太少,就给孩子卖几件衣服而已,一月稿费就出去了^_^不过反过来想,要是没有这些稿费,就得动用工资了,这样一想就平衡了。

    跳荡是个谦卑的人,作为新手作者,不敢说自己写多好,不过还是在努力写故事的,水平有限,每日两更却没断过,至少也是努力了。写这本书一是圆自己的一个梦,二来自然是要挣几个零花,感谢每一位正版阅读的兄弟,感谢隆隆书友等打赏本书的兄弟,没有你们的支持,我也没有给儿子买两身好点儿衣服的钱。故事会有写完的一天,各位兄弟的支持我会永远记住的。

    不断更,不烂尾,勿忘初心,这便是我对自己的要求。其实书的内容自己不能够满意,有些剧情纠结墨迹,有的剧情狗血,这些都是实情。终究是水平问题,只能是慢慢揣摩慢慢提高了。

    其实大部分的看书的兄弟都没在书评区发过言,也没加我的书友群,跳荡依然谢过各位的支持。

    要去接孩子了,哈哈,先闪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八章 会兰州

    河西道上,其实并不平静。

    参与北征的北海道行军总管安思顺,已经奉旨回到了凉州。大军到了凉州之后,安思顺直接关了城门,不许安西军入城,也不出来拜见马璘。

    马璘也懒得跟他计较,毕竟安思顺也是奉旨行事,如今安思顺亦是有了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头衔,也成了一位使相,不来拜见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大军没有进城,护着李隆基的灵柩直接越城而过,离开了凉州城三十里了,安思顺却突然带着亲兵赶来哭着要拜祭先皇灵柩。这一次马璘依然是给他面子,让这家伙哭了个够,足足耽搁了两个多时辰才继续出发。

    安思顺哭过了,也就回了凉州城,没过多久后面又传来了消息,不单是大军不让进凉州城,后面跟着的兴胡商队想要进凉州城补充物资,也被河西军拦在了凉州城外。

    这个也没什么,马璘懒得去跟安思顺扯皮,过了乌鞘岭便进入陇右了,到时候便是哥舒翰的地盘,眼下物资足够,不去凉州城补充也没什么。

    结果还没走到乌鞘岭,后面商队又有消息传来,河西军拦截了一部分商队,大概有几百辆马车,不准跟着安西军往前走。

    这便是有些上脸了,马璘倒也没有客气,大队继续出发,分出了两个千人队返回,去处理这件事情。

    结果去了一看,是一些河西当地的豪强的人马。并非是安思顺的正规部队,人数却足有两三千人,围着车队正在扯皮。听那个意思,大概就是商队到河西行商不合规矩,坏了他们的生意云云。

    见到大军过来,这些人也不退缩,摆出一副滚刀肉的样子,就是不让车队过去,说什么他们都是大唐的百姓。就算是马相从这里过,也不能坏了规矩云云。

    不过安西军一波箭雨落下之后。这些家伙便都怂了,留下了几百具尸体,跑得极为快捷。

    为首的将军知道马璘性子,这些混不吝都是河西胡人。居然赶来冒犯大军,这一下自然是踢到铁板上了。若是汉民就比较难办了,不过当地的汉族豪强都是懂规矩的,也不可能听安思顺一个胡人的教唆。

    来了这一下之后,果然就清净了许多。沿途的豪强有不少,也没人再来找不自在。翻越乌鞘岭时,见到驻扎在附近的一支河西骑兵,数量大概有七八千人,还算是比较客气reads;。全军过来拜祭了天子灵柩,然后就让开了道路。

    陇右是哥舒翰的地盘,哥舒翰这两年不太如意。原本的精锐都被抽给论弓仁带着上羌塘去了,趁着这次北征回纥才补满了兵员,不过军中精锐不多,七万多人只有两万多是老兵,其他的都是北征前招募的,北征这一战新兵们也长了一些经验。不过其实没打什么硬仗,漠南草原也没有像样的对手。所以部下的战力相对一般。

    哥舒部落牧地在疏勒至于阗的葱岭山麓地带,之前波斯人侵入安西,后来被马璘击败之后,波斯人的老弱妇孺都归了哥舒部落,哥舒部落声势大振,因为此事,哥舒翰也承马璘的情,两边多有交往,北征时哥舒翰也去安西买过大量的火雷,之前也得到过一些新式军械,比如八牛弩用的钢制弩箭还有绞盘等等。

    根据马璘得到的情报,哥舒翰亦是还没到长安就接到命令返回军中,带着陇右军返回驻地以防备自己,不过以哥舒翰的为人,恐怕不会出十分力。其实安思顺也没出十分力,一次试探之后便缩了回去。

    胡人都是这尿性,局势不明朗时不会尽全力,说到底还是读圣贤书的汉人可以猜度,更可信任。

    过了乌鞘岭之后,沿着古长城向东南而行,沿途并未遇到哥舒翰的大部队,偶尔遇到的小股骑兵也都比较客气,当然哭拜先皇这是少不了的。鄯州并不在行军路线之上,所以哥舒翰也并没现身,直到大军抵达过了兰州,迎面才看到了一支浩浩荡荡白衣白甲的部队。

    不过这并非是哥舒翰的陇右军,而是陈玄礼的龙武军。右相张巡和龙武大将军陈玄礼伴着李亨的车驾,离开长安城一个多月了,这才走到了这里。

    这个时候,已经是至德元年的十月初了。

    ……

    兰州城外,黄河滩上,两支白衣白甲的大军相遇了。

    龙武军亦是骑兵,每日里都是骑马行进,却都看上去极为疲惫。这些大爷兵从未离开过京畿,一个多月的行军,在他们看来便是极为辛苦的了。

    反观安西新军这边,一万余人每人一人二马,皆是军容严整,坐在马背上士气高昂,鞍边的陌刀,背上的钢弩短矛皆是寒芒闪烁,看上去极有气势。

    并没有会师的感觉,双方大军相距里许,便各自停下了脚步。

    马璘一声令下,安西军这边大军分开,露出中央护着的巨大马车来。

    对面陡然一骑疾驰而出,向着这边疾奔而来,马背上一位老将没戴头盔,一头白发在秋风中晃动。有骑兵想要拦截,马璘摆了摆手,让那老将冲了过去。

    龙武大将军陈玄礼双眼通红,策马冲到那巨大的马车跟前,猛然从马背上跳了下来,重重地跪在地上,以头触地嚎啕大哭:“陛下!陛下啊……”

    见到老将军这般,马璘亦是微微动容。陈玄礼跟从李隆基四十余年,对于李隆基忠心耿耿,这份忠心是无可置疑的。

    在原本的历史之上,陈玄礼虽然参与了马嵬之变,却并非是出于私心,而是为了诛杀国贼,事后他并未跟随李亨北上灵武,而是继续护送李隆基入蜀,及李亨即位,两京克复之后,李隆基回转长安,陈玄礼依然是忠心服侍。四十多年的君臣情谊,的确是令人赞叹。

    那边又有一马缓缓驰来,马上的中年汉子面容清瘦,神色极为疲惫,目光却如冷电一般,正是原先的户部尚书,如今的大唐右相张巡reads;。

    马璘向着张巡点了点头,张巡目不斜视,径直驰了过去,到了李隆基灵柩之前下了战马,缓缓跪倒在地,猛然便是喷出了一口鲜血。

    轻轻拭去了嘴角鲜血,张巡规规矩矩的三拜九叩之后,便是缓缓站了起来。与陈玄礼的悲痛欲绝不同,张巡的神色肃穆,实际上是看不到多少悲伤的成分的。当然也有一丝悲伤写在脸上,不过在马璘看来,这一点儿悲伤却并不真切,或者说是挤出来的。

    这是一个孤臣,他在意的不是皇帝,而是整个天下。一路上不断接到鹰奴的情报,马璘早就明白了这一点。

    实际上,他们两个是一类人。马璘知道这些,张巡暂时还不知道。不过他终归是会知道的。

    陈玄礼在地上嚎啕大哭,张巡叩拜完毕之后,便是牵着战马缓缓走了回去,走到距离龙武军数十丈的地方时,张巡猛然停住脚步,厉喝一声:“跪!”声音居然是极为响亮。

    这一声令下之后,两万白衣白甲的龙武军慌忙下马,乱纷纷的跪了一地,这个时候大军后面的百官和宗室的身影也是显现出来,他们见到前面的人跪下了,此刻也便都跪了下去。

    大军的中心,是至德天子李亨的车驾,车驾边的宫人宦官此刻跪了一地,马车的门帘却依然是拉着的。

    马璘脸上也随意的显出一点儿悲哀之色,看着站在两军之间的张巡。安西健儿们并没有人下马,因为他并没有发出下马的命令。健儿们在庭州已经跪过了,这时就没必要再跪了。

    其实他对于张巡这个同类,还是有些佩服的,一直这么矫诏,居然还能若无其事,这么多王公大臣居然都听他的,李亨昏迷一个多月了,居然没人向他提出过质疑,这便不是一般人能够办到的。

    当然了,也不是没有人质疑他,不过自从他在原州下令斩杀了永王李璘之后,质疑的声音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自然是李璘自己作死,头脑发热串通了几个宗室带了几十个护卫就想强闯李亨车驾,名义上是看看皇兄到底如何了,实际上是想要趁机刺杀李亨,再家伙给张巡和陈玄礼然后趁机夺权,取得龙武军的支持然后登上皇位。他自己的侍卫已经在刚出长安时就被张巡砍了脑袋,这下得到几个宗室的支持也是孤注一掷,然而这个计划实在是太过可笑,龙武军守在李亨车驾前的都是好手,哪里会让他冲到跟前。

    李亨爱惜他这个弟弟,然而陈玄礼和张巡平日里都很厌烦他,如今这厮公然谋逆,哪里还能容他。反正矫诏已经习惯,顺便就矫诏要了李璘的命。最后做决定的自然是张巡,陈玄礼还有些犹豫,张巡却是毫不留情。

    他一个要死的人了,自然是没有那么多顾忌。

    知道这个消息的那天,马璘又叹息了一番历史的惯性,李璘原本死于至德二年,这次是早死了几个月而已。

    坐在青海骢上看着张巡,马璘神色极为平淡。既然到了这里,一切都要说开了,比如自己的要求,当然还有张巡矫诏的事情。

    为了大唐帝国的安稳,张巡没法放下手里的权力,他其实也是骑虎难下。纵然是自己告诉他知道他在矫诏,他依旧是没法放下权力,这样在谈判之中自己便可占据主动,也能让张巡尽早冷静下来,放弃不可实际的想法,比如剿灭这一万安西新军。(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九章 步步紧逼

    古老的黄河滩上,萧瑟的秋风之中,两支身披重孝的大军遥遥相对。

    安西军这边,几十个健儿护在巨大的马车两侧。白发苍苍的陈玄礼跪在马车前痛哭许久,嗓子都哭哑了,最后终于是站起身来,看也没看马璘,伸手拉住了驭马的缰绳,便是向来路走去。

    马璘摆了摆手,几十个健儿护着拉着灵柩的马车,跟着陈玄礼向前走去。在灵柩马车之后,又有一辆比较小巧的马车,亦是跟着向前驶去。马璘催动青海骢,缓缓地跟在了后面。

    张巡牵着马站在两军之间,神情极为萧索,悲伤之色却是很淡。装着灵柩的马车过去之后,张巡拦住后面的马车,马车的帘子掀开,露出一张明眸皓齿的面孔,却是一个突厥少女。

    “马相,这是何人?让她跟着是怎么回事?”张巡眼中有着不加掩饰的厌憎,指着突厥少女皱眉道。他心里已经认定马璘要谋反,称呼上还算客气,却显然是对于马璘极为愤恨了。

    那突厥少女被张巡吓了一跳,连忙放下帘子缩了回去。马璘勒住战马,看着张巡淡淡一笑:“这是先皇宠幸过的女子,身上已然有了龙种,先皇已经过世,做臣子的自然得把这女子送过来。”

    张巡闻言,嘴角剧烈的抽了抽,向着马车微微躬身行礼,也就让开了道路。虽然只是一个先皇宠幸过的小姑娘,可也是君臣之别,不能失了礼数。

    突厥少女的马车继续向前,跟着装着李隆基灵柩的马车驶入了龙武军之中,马璘却没有继续跟着,亦是跳下马来,微笑看着张巡。

    “探花郎如今一跃成了大唐右相,位极人臣当真是可喜可贺。”

    张巡哼了一声,冷眼看着马璘:“马相奉旨护送先皇灵柩,竟然是带了一万人马!知道的说马相奉旨护送灵柩。这不知道的,还以为马相兵入中原想要图谋不轨呢!”

    他原本的计划是要在接收灵柩时将马璘诛杀,如今计划却是被打乱了。一万安西新军,虽然没有见过这支军队的出手。张巡也知道已经不可能杀死马璘了。

    马璘笑道:“探花郎离了长安迎奉先皇灵柩,便带了两万龙武军,是不是太多了些?”

    张巡冷着脸道:“这是陛下旨意。陛下万金之躯,出行自然要大军护送,以免遭了宵小的暗算。”

    “是陛下的旨意啊……”马璘点了点头。看向了龙武军中的车驾。

    李隆基灵柩已经到了车驾跟前,大量的朝臣和宗室哭拜于地,李亨的马车里却没有丝毫的动静。

    当然,也不可能有动静。

    马璘朝着那边扬了扬下巴:“先皇灵柩已经送到,陛下身为人子亲迎至此,不愧是仁孝天子——探花郎,为何陛下还不出来跪拜灵柩?是出了什么事情了么?”

    张巡冷声道:“陛下偶感风寒,暂时还没法出来拜祭灵柩。”

    马璘摇头道:“若只是风寒……呵呵,探花郎,陛下向来以仁孝闻名。若只是风寒,陛下怎会不出来拜祭先皇灵柩?看这个样子,陛下不该是风寒,且是病得不轻吧!”

    张巡冷声道:“马相想说什么?陛下何时出来拜祭灵柩,岂容你一个臣子置喙!”

    马璘笑道:“我带着碛西兵马来此,便是想要参拜新君。纵然陛下不出来拜祭先皇灵柩,也总该让我等见上一见。陛下病情究竟如何,总得亲眼看了才能知道。”说着举步便往前走。

    张巡张开双臂挡在马璘前面,嗔目怒喝道:“马仁杰,你敢!”

    马璘停了脚步。微笑道:“不过是去拜见陛下,探花郎这般大反应干什么!难道其中有什么隐情不成?”

    张巡缓缓放下双臂,冷冷道:“陛下有令,今日不见尔等。有什么事情。皆由我与你商谈。”

    马璘看着张巡,微笑道:“原来如此。——上次在长安相见之时,探花郎对某家可不是这样,如今一跃成了右相,当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了啊。”

    张巡冷哼道:“那时的马仁杰,是国之干城。大唐军神,这时的马仁杰,呵呵,谁也猜不透你的心思!”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马璘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其他的都是枝节,他知道张巡心中有很多疑惑,比如为何安西军这般快到来,让他根本没有防备,比如为何带这一万大军等等,不过说已经说到这里了,基本上也没必要再遮遮掩掩了。

    张巡认为他要造反,想要把他引入中原,却没想到他带了这么多人马,此刻也不敢轻举妄动。张巡现在只是占了一个道义上的制高点,手下这两万龙武军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所以现在张巡看似气势汹汹,其实心中也没有底。若是当真要造反,这两万龙武军还不够塞牙缝的,在场的宗室王公大臣一个都跑不了。

    说实在的,张巡根本没有做好在这里遇到自己的准备,他预先设想的相会之地,大概是在凉州。自己没接到诏令便提前出发,已经是打乱了张巡的部属。

    所以今日,占据主动的便是自己,而绝非是张巡。

    “探花郎,大权独揽,一言决人生死,感觉如何?”马璘看着张巡微笑道。

    “马相此言何意?”张巡拧起眉头。

    马璘笑道:“探花郎这一个多月做的事情,虽是为了大唐之江山社稷,然而若按《唐六典》来说,不知道探花郎该死多少次?”

    张巡脸色猛然一变,死死地盯着马璘。

    马璘逼视着张巡,冷冷道:“是不是矫诏的次数多了,自己都没感觉了?听说永王李璘已经死在探花郎手上,呵呵,李璘毕竟是陛下最喜欢的弟弟,若是陛下好端端的,纵然是李璘有谋逆之罪,最多也不过是废为庶人,又怎么会要他的命!张巡啊张巡,你当真以为你做的事情,可以瞒过天下人的眼睛么?某家现在若是要了你的命,你觉得冤不冤枉!”

    张巡急怒攻心,脸上泛起一丝潮红,猛然张口喷出了一口鲜血。

    “又吐!”马璘轻轻避开,叹了口气道,“还真是吐啊吐啊就习惯了,食少事繁,不知道你还能撑多久!”

    张巡擦了擦嘴角,神色变得极为狰狞:“马仁杰,你这个弑君恶贼!”

    “先皇……的确是噎死的,不过这么多天了,尸身已经腐朽,也没办法检查了。先皇之死,也可以说和我有些关系,不过我问心无愧。”马璘淡淡笑着,回头看了一眼安西新军,“探花郎想要杀我,我很清楚,所以我才带这么多人来,就是不想死在这里。至于探花郎和这些人会不会死在这里,那就要探花郎自己选择了。这次我来这里,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和探花郎好好谈一谈。”

    张巡咬牙道:“马仁杰,你在威胁我!”

    马璘淡淡一笑道:“龙武军的战力如何,探花郎应该清楚,我这一万人只听我的,杀死这些人最多只要十息时间,我在回纥大食都杀了百万人,该杀人时绝不会犹豫,所以我说的是事实,谈不上威胁。——当然了,探花郎你矫诏的事情我说出去,不用我动手你带来的这些人就乱了,整个局势就会失控。到了那时我完全可以杀贼护国,彻底掌控这些人,到时候是什么局面探花郎该很清楚。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我带着这些人杀往长安,也没有人能阻拦我。所以呢,这当真不是威胁,而是形势,是事实。为了大唐社稷的安危,探花郎也该和我谈一谈。”

    张巡神色剧变,咬牙不语。

    他这个时候自然明白,身边应是有安西军的人了。甚至宫廷之内,也由安西军的人,不然他矫诏的事情根本不会被知晓。

    本来是准备怒斥国贼的,此刻他也是乱了方寸。

    刚开始矫诏心里还有些不安,最近的的确确是习惯了,已经忘记了自己是在矫诏这回事。

    一切的目的,都是为了大唐的江山社稷,他自问问心无愧,然而若是矫诏的事情被公布出来,纵然是陈玄礼支持他,龙武军也立马就会失去控制。更何况站在对面的,是一万装备了元戎弩的安西新军,龙武军在这支大军面前就是摆设,这毕竟是那支刚刚在漠北杀了上百万回纥人的兽军。

    “我知道,你和陈老将军认为我要造反,一直都在暗中做着准备。不过若是我是你,在确定对方要造反的时候,立马就会宣布对方为叛逆,然后诏令天下兵马进京勤王,而不是采用这般手段,想把我引到流沙以东然后诛杀。这样的手段,实在太多儿戏。”马璘看着张巡,微笑说道。

    两支白衣白甲大军之间,马璘和张巡相对而立。

    张巡脸色阴沉得可怕,过了许久之后才盯着马璘缓缓道:“马仁杰,你这个逆贼!你现在是占据优势了,那就动手吧!你现在说这么多,又是什么意思?”

    马璘微微一笑道:“探花郎,我只是想告诉你,若是我要造反,你根本挡不住。若是我要造反,龙武军也挡不住。十日之内我便能进入长安,到时候你就是葬送了大唐江山社稷的罪人!这个千古骂名,你担当得起么?”

    张巡咬牙不语。

    “当然,我若是当真要这么做,就不会和你说这么多了,你们早就全都成死人了。我既然想和你谈谈,你就应该明白一件事情。”

    看着紧咬牙关的张巡,马璘微微笑道:“我不想造反,我只想当一个忠臣。”(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章 剖明心迹

    他的声音不高,却是掷地有声。

    “你要做忠臣?”张巡冷着脸看着马璘,“你承认了先皇之死和你有关,你还敢说你要做忠臣?”

    马璘诚恳地点了点头:“我能不能做忠臣,就在探花郎你的一念之间。探花郎,我们谈谈吧,给大唐一个机会。”

    “若是我不和你谈呢?”张巡咬着牙道。

    “那么便是大唐江山社稷颠覆的结局,如果你愿意看到的话。相信我,我绝对能做到这一点。”马璘淡淡道。

    张巡狠狠盯着马璘,咬牙不语。

    在兰州就见到了马璘,本已是让他猝不及防,而马璘所说的这些话,亦是他未曾想到的。其实单单矫诏一条罪状,已是足以让他身败名裂了,而马璘若是想要取长安,以他目前所做的部署,根本没有办法阻止。

    长安是有百万人,然而九姓回纥亦有百万人。

    看着张巡愤怒的样子,马璘心中微微叹息。

    其实这般逼迫这位大唐帝国的孤臣,他亦是于心不忍,毕竟张睢阳也是写进了《正气歌》里的人物。

    然而没有办法,为了这次想要的东西,必须要把张巡逼到墙角,他才有可能接受自己的条件。这个时候,必须要表现得足够的狠,才能在气势上压倒张巡。

    若是张巡当真不答应,他也没法当真杀了这些龙武军,毕竟都是汉家子。这些大爷兵只是没见过血,来日当真上了战场,未必就真的不堪。杀了实在可惜。两京子弟加入李璟部下的甚多,这两年不也是战功赫赫。说大话可以,当真要对龙武军下手,还真是没法下这样的命令。

    “好!我和你谈!”张巡发着狠道,翻身上马驰向了黄河边。马璘微微一笑,也是上马跟了上去。

    两支大军犹自遥遥相对,龙武军这边正在哭拜先皇。没人注意到他们二人的离去,安西军这边依然是阵型严整。上万人坐在马背上屹立不动。

    距离大军已有数里,周围极为安静,张巡站在黄河边上,回头看着马璘道:“说吧。你说你要当忠臣,你要如何当忠臣?你一个弑君之人,又能如何当忠臣?”

    “我所看重者,乃是天下万民,当然这些你或许无法明白,不过你我其实是同一类人——”马璘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张巡,“看看吧,这上面写的东西,其实对我也是有些诱惑力的。”

    张巡冷着脸接过去一看。脸色慢慢变得极为凝重。

    那是李璟给马璘的信。

    “李璟乃章怀太子后人,如今在辽东之地自立为帝,他封我我护国大将军。世袭罔替的碛西王,条件是助他平定天下reads;。而如今陛下这边,是准备兔死狗烹,诛杀我这个有功之臣。这便是眼下的情势,探花郎以为,我该如何选择呢?”马璘看着张巡。微微笑道。

    张巡用力把那书信揉成一团,额头上已是青筋暴起。沉着脸道:“怪不得李璟敢自立,原来是存着这般心思!”

    “那探花郎以为李璟所说的,有没有可能实现?”马璘循循善诱地道。

    张巡冷哼一声道:“毛头小子,沐猴而冠罢了。若是你当真答应了他,他不过能成个汉献帝而已,最终不过是为人做嫁衣。你有了他这个招牌,取天下的阻力将会小上许多。”

    马璘点了点头笑道:“正是如此。不过我乃是大唐忠臣,岂会与宵小之辈同流合污?”

    “那你想要什么?”张巡寒声道。

    “便如李璟给我的条件一样,世袭罔替的碛西王!”

    “不可能!”张巡冷着脸断然拒绝,“碛西归大唐百有余年,岂有再丢弃的道理?”

    马璘笑道:“探花郎言重了,我只是想当个世袭罔替的碛西王而已,我依然是大唐之臣子,碛西依然是大唐之土地,哪里说得上丢弃碛西?”

    “容你列土封疆,和丢弃又有何等区别?”

    “探花郎,情势比人强,你若不答允,我便接受李璟的封赏,今天你们一个也别想离开。”

    “无耻!马仁杰,你就是这样当忠臣的?”

    “当不当忠臣,取决于探花郎你,而非是我……”

    两人你来我往,一阵唇枪舌战,一时间也是毫不相让。然而在这个过程之中,张巡倒是慢慢冷静下来了。

    条件已经说出来了,剩下的不过是打嘴炮而已。虽然说得有些仓促了些,不过也就这样了,总不能把大量的时间浪费在这上面,还有大量的事情要去做。

    张巡冷静下来了,事情就变得容易多了。而这个时候,马璘才有机会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从波斯寺的谋算到对待李璟的态度还有日后的计划无所不包。

    时间缓缓流逝,不知不觉已经是过了一个多时辰。关于大唐命运的这次谈判,就在仓促之中展开,然后很快便进入到了尾声。

    而事情的发展,已经是进入到了马璘设定的轨道。对于张巡而言,他并没有什么可以选择的。马璘大军突兀的出现在眼前之时,他就已经完全失去了主动,马璘已经反客为主,把这里变成是自己的主场。

    ……

    “碛西依然听大唐号令,每年缴纳一百万缗钱的赋税给长安……这是你自己说的,你确定能做到么?”

    “一百万缗钱,每年都会准时送到长安。不单是如此,以后碛西依旧接受河中集团开出的财富凭证——当然财富凭证太拗口,以后最好改成纸币——以后碛西的商人们和碛西官方做生意,官方将只接受河中集团发行的纸币,这样纸币慢慢就在碛西流行开来了,而真金白银全部归于长安,碛西的命脉就在长安手里,这就保证了碛西和大唐依然是一体。”

    “你确定愿意这样?”张巡皱眉道,“这可是卡住了你自己的脖子reads;。”

    “我说了,我是忠臣。——碛西边军强大,靠的是马家作坊,大唐不单需要一支强军,需要的是更多的强军,所以若是探花郎答允我的条件,我将会将碛西军械制造之法献于陛下,让长安也多几支强军。”

    张巡拧着眉头道:“你这可是自寻死路!若是长安兵马也有了元戎弩和火雷等物,你想在碛西自立,有何凭恃?”

    “盗版毕竟比不过正版,况且到了那等时候,我手里会有更好的。”马璘微微一笑。

    张巡抽了抽嘴角:“真是奸诈!——纵然是如此,中原毕竟人丁兴旺,双方差距拉近之后,你依然极为危险。”

    马璘叹息道:“探花郎,今日之事,实在是迫不得已。便如探花郎矫诏是迫不得已一般,某家亦是有某家的难处。新皇登基,便要兔死狗烹,然某家壮志未酬,实在无法接受。某家之忠心,惟天可表,等到长安方面有扫平碛西的实力之时,我也该已经带着铁骑打到天边了。那时才是大唐极盛之时,到了那个时候,探花郎就该明白某家的忠心了。”

    “难道你只是想要为大唐开疆拓土不成?”张巡问道。

    马璘点了点头,肃容道:“我只是需要时间。”

    张巡脸上现出沉吟之色,良久之后,缓缓道:“可惜不能剖腹观心,看看你的心究竟是黑的还是红的。马仁杰,你这是给了我一个天大的难题啊。”

    马璘沉声道:“当初我力荐探花郎为吏部侍郎,正是看中了探花郎的人品。放眼整个大唐,能如探花郎这般心怀万民的实在太少。若是矫诏的是别的蝇营狗苟之辈,某家早就一刀上去了,又哪里会和他说这许多!为了扩大大唐的领疆,某家也只能是如此选择。某家说句不敬的话,将大唐领疆扩大到极限,是某家生平之志,这件事情,也只能由某家来完成。若是探花郎不答允我的条件,那么我就只能先扫平天下,然后再来继续带着铁骑扫平天下。只是那是某家最后的选择,希望探花郎不要逼我到那一步。”

    “马仁杰,你当真是个妄人!”张巡摇头叹息道。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马璘长叹一声,“人心本就难测,纵然我已说到这等地步,探花郎依旧是不信。然则探花郎终须做个决断,为了大唐的江山社稷。”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张巡重复了一下,苦笑着摇了摇头,转头盯着马璘。

    “百年以来,朝臣多有议论拔除安西四镇者,非是不知晓四镇于国家何等重要,实在是四镇太远,转运太难!前有陈子昂狄仁杰,后有姚崇宋璟皆持此议,这些人岂是目光短浅之辈?每年为了四镇花费钱帛太多,朝廷实在是难以支撑。自你主边安西以来,倒是未曾要过朝廷一丝一毫,户部压力大大减轻。如今你又说每年贡献一百万缗钱的赋税,说实在的,我也是有些动心了。”

    “强制推广河中集团的财富凭证——你说叫纸币,倒是颇为简洁——如此一来,碛西的命脉便依然是在长安城里。将来万一两边干戈一起,碛西所有的财富都成了废纸,那时你便是寸步难行。毕竟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碛西既是你的地盘,你便不能去偷不能去抢,一切都得讲道理。”

    “至于将军械制造之法于长安方面分享……呵呵,你若当真这般做,便是让你当碛西王又能如何?中原丁口亿兆,碛西苦寒之地人丁稀少,将来碛西依然是不可能脱离大唐,终究还会收回来!”(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一章 碛西总督

    马璘神色一肃,低沉道:“某家所做之事,本就是为了剖明心迹。 大唐盛世绵延,某家比你更加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想过让碛西脱离大唐。碛西离了大唐,便是无源之水无根之木。天下汉人终归是一家,不能分成两半。探花郎,我只是需要时间。”

    “我的这些条件,足以保证即便是在我之后,碛西依然是大唐的疆土!探花郎,你可以说我是个妄人,可我只是需要时间!”

    张巡死死盯着马璘,想从他的神色中什么。

    说完这些之后,马璘神色极为平静。他说的都是实话,就如何选择了。

    只希望这一次,没有巡。只希望这位大唐帝国的孤臣,不会做段君子封大夫那般的选择。

    “马仁杰,我大概已经没有选择了。”

    大唐右相张巡绷着脸,声音微微嘶哑。

    “只希望今日我的选择是正确的,只希望你说的都是真的,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你的选择一定是正确的,你是个好宰相。”马璘肃容道。

    “呵呵!”张巡苦涩一笑,“矫诏封你为王,我这千古骂名是跑不了了!”

    “为了天下汉民,探花郎。”马璘低声道,“探花郎既然答应了,我马璘在此发誓,今生不再踏入长安一步!”

    张巡目光遽然一闪:“这可是你说的!”

    马璘郑重点头:“若是我踏入长安一步,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这句话是说给张巡的,也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到了这个时候,心中的最后一点儿野火终于是彻底的熄灭了。

    ……

    张巡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马璘凝视着眼前滚滚的黄河,默然不语。

    今生!不再踏入长安一步!

    这个决定,不单是为了浇熄心头最后的一点儿野望,或许还有一些别的东西……

    那座世界上最大的城市,承载了太多太多的记忆,那些记忆虽然不是他的。却终究是足够的刻骨铭心。

    他是谁,他很清楚,然而有些身影,当真是挥之不去。再也不去那座城市,或者对他更好一些。

    漠北草原上的那一枪,已经是斩断了一切。是否后悔?他并不知道。

    那是“对”的事,然而每当想起那一团在棉裙上不断扩散的血花。想起那个女子孤独的驰向远处的背影,他的灵魂便能疼得抽搐起来。

    “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他喃喃道。

    “等闲事耳。”他在心中想着。

    其实已经很多天没想起那个绝色的女子了。今日敲定了一件大事,心神骤然放松,一些久违的情愫却又涌上心头。

    这个时代的黄河水其实并不算浑,至少在兰州城外是如此。水中忽然出现了那一道绝色的身影,正含笑望着他。

    少女身边的风物,一切都是极为熟悉。那是十几年前的长安城,十几年前的康小雨。

    “小马哥哥啊……”清脆柔糯的声音,在灵魂深处轻轻响起。

    马璘身躯微微一颤,轻轻地握紧了拳头。

    “对不起。”道人影。他在心里想着。

    “终究是我对不住你,小雨……”

    水中的少女可爱的笑着,明眸中有着无限的情意,马璘痛苦的蹲了下去,身子伛偻得像个。

    然后他身子猛然一歪,倒在了河岸之上。

    ……

    马璘再次醒来时,已是夜色苍茫。

    十月的兰州城外。已经是颇为寒冷,受伤的双腿在冰凉的河水里泡了几个时辰,几乎已经彻底麻木了。

    马璘挣扎着站起身来,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段君子的那次刺杀,虽然没有要了他的命,可是如今终究是在他身体里留下了一些隐疾。之前一直想着和张巡谈判的事情,精神一直在绷着,倒是没有出现什么问题,而如今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之后骤然放松,又猛然想起了康小雨,结果忽然就晕厥了。

    这倒是一个大麻烦,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幸好张巡答应自己的条件之后离开了。不然的话自己要晕厥在他的面前,他肯定毫不犹豫的动手弄死自己。

    慢慢地活动一下身体,让气血发散开来,马璘微微摇了摇头,找到了青海骢缓缓地驰了回去。

    这个时候,两支大军都已经宿营了,彼此之间的距离却是拉大到了五里。安西军扎营在原先的地方,营寨三层壕沟铁丝网一应俱全,而龙武军则是退了数里,便在河边上草草的扎下营寨,此时营地里依然是不断有哭声传出。

    君父死了,这个时候,正是表现自己的时候,多哭一哭,说不定以后就能得到好处。此时还在哭的主要是宗室子弟和王公大臣们,龙武军大部分都是已经进入到了梦乡之中。

    马璘策马走入营中,帅帐已经搭了起来,亲兵把青海骢牵了过去,马璘换了衣衫坐在灯火之下,却是一直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康小雨的影子。

    虽然未曾忘却,然而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了。以往倒是时常入梦,梦中的自己又成了那个游侠长安市上的翩翩少年,身边带着那美到了极点儿的小姑娘,然而这一次,却是根本就睡不着了。

    “或许是要等张巡的消息,心中太急了吧!”马璘心道。

    有大事要发生,人大概都是这样,之前从漠北回师北庭,一路上也都是整夜睡不好,这次又是这样。毕竟他也只是个普通人,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那时倒还有美丽的剑水公主温婉承欢,还有高芊芊可以谈心,如今却是什么都没有了。马璘心中想着,坐在毯子上等着天明。

    等待的时间本该是漫长的,可是想着当年游侠长安市上的事情,时间却似乎过得很快。清晨时分,对面营地中忽然发生了一阵骚动,大概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过多久,亲兵进来禀报道:“将军,陈老将军离世了!”

    “陈玄礼老将军?”马璘眉头一拧,“如何死的?”

    “听说是悲伤过度,在先皇灵柩前撞死了,那边现在正乱作一团呢!”亲兵答道。

    马璘摆了摆手,让亲兵出去,起身走出帅帐处的龙武军大营,心道张巡果然是不愧是吃人的张巡,手腕之狠辣简直是丧心病狂。

    没过多久,远处传来一阵孤寂的马蹄声,一个人影越来越近,正是张巡。

    马璘上了青海骢,催马迎了上去。

    张巡勒住了战马,逼视着马璘道:“马璘接旨!”

    马璘却并没有下马接旨,盯着张巡皱眉问道:“探花郎,是你杀了陈老将军?”

    张巡把手上圣旨向马璘一抛,摇头道:“陈老将军是自己碰死的,关我何事。”

    马璘接住圣旨,摇头道:“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张巡冷冷道,拨转马头便向来路驰去,“圣旨的内容,立马就会昭告天下,反对的人,我自会处理!马仁杰,莫要忘了你昨日说过的话!”

    马璘巡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陈玄礼定然是反对他提出的要求,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也在想张巡会如何解决这件事情,没想到却是这般激烈的手段。

    不愧是张巡!

    原本历史上安史之乱中张巡死守睢阳之时,便曾有过吃人的说法,睢阳城破之时,城内居民基本上都被吃光了,历史已经改变,张巡的狠辣倒是没有改变。

    对于陈玄礼尊重是尊重,然而陈玄礼毕竟不是他的部属或是亲朋,他也不至于想着为他报仇。陈玄礼之死这件事情,恐怕就像李隆基驾崩的真相一般,最终会被湮灭在历史长河之中了。

    展开圣旨一璘的脸色猛然又是一变。

    原本商定好的事情,张巡却居然是又反悔了!

    其他的条件都没有变,双方的约定以圣旨的形式固定了下来,然而马璘要求的碛西王,却变成了莫名其妙的碛西总督——大唐什么时候有总督这等职位了——且也没有世袭罔替的字样,虽然规定了碛西总督在流沙以西有绝对的权威,代天子行事,却根本不提总督的职位如何传承!

    不单是如此,张巡还要求分一千安西新军连同军械一起前往长安,脱离碛西边军的建制编入禁军之中,为禁军全面换装做准备!

    “你大爷!”马璘盯着圣旨久,愤愤的骂了一句。

    张巡毕竟是张巡,他一定是明白了自己不可能对龙武军动手,明白了自己并不会选择背叛大唐,分裂这个国家,所以他才摆了自己一道。

    张巡的意思很明显,你不是说只是需要时间么?那好,我就给你时间!其他的事情,想都不要想,世袭罔替这样的好事,不可能!

    他这是断定了自己不会真的杀光这些人然后去取长安了,所以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在这种情势下还敢摆自己一道,张巡的确是有胆色。他是笃定自己不会造反了,关键是自己真就是不会造反!

    一道圣旨,马璘神色极为古怪,良久之后,终于是发出了一声叹息。

    “认了吧!还能怎么样……”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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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唐介绍:
关于边唐:
万里奉王事,一身无所求。也知塞垣苦,岂为妻子谋!
安西铁军,天下无双,背倚关陇,俯视河中,北抗突厥,南逼吐蕃,怛罗斯一战精锐尽丧,大唐铁骑遂绝迹葱山以西。千载之后,葱山以东犹为中华之土,葱山以西却再无汉家衣冠。
往事悠悠,此恨何极!
一位千年之后的来客,出现在了天宝十年的飒秣建,安西军的历史从此悄然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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