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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吹个大气球9     重生之小玩家txt下载     重生之小玩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五十九章

    外出旅游,考验的不仅仅是钱包,而且还要看体力和精力。

    秦风一家子在京城耍了半个来月,别看每天到处血拼游玩好像很惬意,可飞机刚一落地,苏糖和果儿这姐妹俩就直接扑了街。

    北方和南方巨大的气候差异,让苏糖当天晚上就咳嗽加重,被秦风抱进了医院。医院里看急诊的小护士是个八卦爱好者,瞧见微博女神来了,激动地到处呼朋唤友,于是一群年轻的实习生蜂拥而至,苏糖挂个吊瓶个把小时的功夫,少说跟人合影了二三十次,不等盐水打完,全国上下便全都知道女神病了,微博底下各种不要钱的祝福盖了1000多楼,其中还掺杂了不少对秦风的喊杀声,斥责秦风这个废物连媳妇儿都照顾不好,罪该万死、理当问斩,紧接着很快就又有一些别有用心的贱人,不阴不阳地嘲讽秦风很快就要完了,以后只能吃软饭,靠苏糖卖身的钱过活。不过微博网的某位内容管理员眼明手快,直接友情回馈了那些煞笔禁封一年大礼包。

    相比苏糖简单的感冒,果儿的症状就要严重不少,小家伙还在飞机上的时候就开始高烧不退,一路烧了三四个钟头,把王艳梅急得团团乱转,一下飞机,就直接被送去了省妇幼医院分院。秦风陪着苏糖在机场附近的医院打完吊水后,小两口又转道去妇幼医院陪坐了半天,一家子几乎半宿没睡,等到凌晨3点来钟,直到果儿烧退了,大家才松了口气,准备收拾收拾回家。临走之前,王艳梅逮住果儿的主治医生问孩子为什么会突然发烧,主治医生望向晕晕欲睡的苏糖,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回答道:“我刚才看微博,看到你大女儿刚刚在市一医挂盐水的照片,这个小的估计应该是被她姐姐传染的吧。”

    王艳梅立马转头怒视苏糖,“你是不是跟你妹妹有仇啊?怎么一到你手上她就生病?”

    苏糖被王艳梅瞪得心情沉重,拉着秦风小声道:“我以后要是生两个,一定一视同仁,坚决抵制这种生了小的就忘了大的,野蛮落后的亲子关系。”

    秦风见苏糖一脸委屈,笑着安抚道:“你这半个月的戏没白拍,说话水平见涨了。”

    苏糖扫了老妈一眼,抗议似的说道:“那是,我早就猜到不管果儿因为什么原因生病,我妈肯定都要让我背黑锅,刚才这句话是我提前憋了两个小时才酝酿出来的,水平能不高吗?”

    秦风的丈母娘和媳妇儿互相不痛快,出了医院,就分道扬镳。

    秦建国和王艳梅抱着果儿回家,秦风和苏糖则去诸葛安安已经订好的酒店。

    折腾了一整天,小两口回到酒店,已经完全不存在啪啪啪的心思和体力,草草地洗了个纯洁的鸳鸯浴,就赶紧钻进被窝睡觉。

    秦风疲惫不堪,一觉睡到早上10点半左右,才被手机铃声吵醒。

    一只雪藕般白嫩光滑的手从温暖的被窝里伸出来,听声辩位地在床头柜上一阵摸索,半天后终于摸到了秦风的手机。苏糖把手缩回来,半睁开一只眼睛,瞥了眼来电的名字,一瞧是诸葛安安,顿时心生警惕,清醒不少。她没把手机递给秦风,而是自己直接按下通话键,语气很是有些生硬地问道:“什么事?”

    那头的诸葛安安微微一愣,旋即小声问道:“秦总醒了吗?”

    “醒了。”秦风听到从手机里传出的声音,一手搭在媳妇儿的胸前,然后半身趴上去,轻轻压在苏糖身上,顺势从她手里拿回了手机,问道,“怎么了?”

    听到秦风的声音,诸葛安安才道:“秦总,徐小宁已经签了字了,刚才微博网发了条官方公告,声明即日起微博网正式成为瓯投旗下直接控股公司。”

    秦风早有心理准备,很淡定道:“好的,我知道了。”

    不想诸葛安安接着又说:“不过瓯投总部紧跟着又跟着发了一个人事任免声明,免除你的微博网高级顾问职务,同时声明和秦朝科技有限公司的关系,由集团统属关系转为合约协作关系。”

    秦风颇为奇怪,主动追问道:“然后呢?”

    “没有然后啦。”诸葛安安道,“就只有这些内容。”

    秦风小声嘀咕:“我去,始乱终弃完了还要毁尸灭迹,他们把资产关系处理得这么干净,我觉得内心很受伤啊……”

    诸葛安安在那话那头咯咯直笑,笑得苏糖又嘟起了嘴。

    挂了电话,秦风往苏糖身上一趴,无奈地轻叹一声。

    苏糖翻了个身,侧躺着抱住秦风,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秦风,吃着小飞醋地问道:“怎么啦?你的小蜜跟你说什么了?”

    秦风盯着自己的漂亮媳妇儿沉默了一会儿,露出一抹微笑。他抬起右手,轻轻贴在苏糖的脸颊上,说道:“她让我好好疼你,说再过几天我没饭吃了,还要靠你养我。”

    苏糖明知秦风是在胡说八道,可偏偏就是吃他这一套。她嘻嘻一笑,把腿架到秦风腰上,又打折呵欠把眼睛闭上,嘴里头小声嘟囔:“养你就养你,姐现在可红了,养你个小白脸毫无压力啊……”满脑子都是防火防盗防狐狸精,却完全没把秦风失业的事情放在心上。

    秦风心头一暖,拥着苏糖又渐渐睡去。

    只是刚要睡熟,就又来了一通恼人的电话。

    这回是鲁建波打来的,问秦风这两天有没有空,说想采访一下他,聊一聊秦朝科技被瓯投卸磨杀驴的故事。秦风现在眼界高了,已经看不上《东瓯日报》这种级别的媒体,敷衍着说没空,委婉了拒绝了鲁建波的相邀。

    费了半天口舌,秦风终于困意全无。

    起床拉开窗帘,见外头一片昏暗,可毕竟时间差不多快到午饭的点,便索性穿上衣服,进卫生间洗漱。

    没等刷牙洗脸完毕,手机第三次响起。

    苏糖接了电话,几秒钟后,就随便套了件外套,屁颠屁颠地跑到卫生间门口,对秦风说道:“有个叫周正的人约你待会儿一起吃饭,你要不要打回去?”

    秦风没有回答,而是放下手上的牙刷,指着苏糖两条光溜溜的大长腿很严肃道:“天气这么冷,睡觉怎么都不穿棉毛裤?”

    苏糖瘪了瘪嘴,很鄙视道:“我穿了你又要脱,我脱了你又让我穿,你做人到底有没有原则啊?”

第七百六十章

    跟很多人想象中的不一样,机关单位的活其实并不好干,尤其当你稍微有点能耐同时又没有一定级别的时候,日子就格外痛苦。周正作为东瓯市市委一把手的大秘,这半年来头发掉了将近五分之一,去年上半年还英姿勃发的青年人,到了这会儿,已然憔悴得跟饱受生活折磨的山区欧吉桑似的。

    去年年关前后,周正的工作量再次随着陈荣的东奔西走而暴增,先是7天之内巡查了全市的18个在建重点工程项目,然后接下来又是极其密集频繁的工作会议,周正既要注意领导的工作时间安排,又要参与各种讲话稿的拟定,还要盯着年底市委工作总结报告和明年全市工作计划的编撰,精神压力甚至比陈荣这位当老板的还大。

    半个月前,周正为了掩盖秃头的生理变化,以免过年应酬的时候被人笑话,索性理了超短小平头。这个全新的造型,让陈荣大感不适,都有点不太好意思带周正出门。毕竟秘书也算是领导脸面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大秘英年早秃,很容易人曲解为东瓯市人才储备短缺,以至于不得不找一个头顶上不长毛的家伙来当|市|委|书|记的帮手。

    就这样没日没夜地熬到春节过后,等市委班子开完最近的一次全年工作任务布置会议,周正才九死一生地迎来了一个短暂的缓冲调节期。陈荣总算不开会了,每天的工作内容变成了到处吃饭喝酒以及到处吹牛逼,美其名曰调研。不过东瓯市终归也就那么屁大点地方,所以陈荣也不能跑得太勤快,不然很容易会把各部门的领导逼死在岗位上。所以在市委办机智的安排下,陈书记基本只是一三五跑一跑,然后二四六开个内部总结会议,说一说问题、抓一抓重点、找一找办法,虽然并没有什么卵用,但好歹留了工作台帐,上头下来检查的时候,这些工作记录指定能派上不少用场。

    如此一来,周正虽然日日准时上班点卯,但实际却相当于一周休4天,而且要不是他还存有一点继续进步的念想,一周休5天其实也是可以做到的,反正秘书科的候补队员不少,他只要假装自己好忙好忙,陈荣也不会强迫他一起出去蹭吃蹭喝,换个陪同人员就是了。

    中午时分,周正和秦风通完电话后,端起保温杯,惬意地喝了口热茶。

    在这个没有阳光的冬日里,他却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说不出的神清气爽。

    过年期间,周正只抽空了一次,去了家中某位亲戚摆的酒宴。周正家里原本条件并不好,在亲戚堆里也基本上没说话的份,可自打6年前考上公务员,他们家在那些亲戚眼里的地位也就水涨船高。尤其到了今年,周正被推荐给陈荣这位新来的一把手当秘书,更是有了点光宗耀祖的味道,亲戚们也都跟着与有荣焉。这回他只是赶巧了去喝了杯酒,就让那位亲戚脸上有光的很。酒桌上不但被年老的长辈们轮流捧着夸,叔伯一辈的人甚至反过来排队向他敬酒。

    什么叫有出息?这就是有出息啊!

    “权力啊……”周正透过明亮的窗户,俯视着市行政中心的全景,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声。

    紧接着,他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刚刚才通完话的那位不依靠权力却在小小年纪爬到普通人一辈子也难以企及的那个高度的年轻人。共产党理应不信教,但事实上官场内部却总有很多迷信的讲究。近半年来,中心区体制内就有一个流传度相当广泛的说法。故事的核心人物正是秦风,大概内容是说,但凡是和秦风有交情的干部,进步的效率总是比较高。

    举几个简单例子,比如说黄秋静的老婆金明月,大着肚子还提了干,从一个事业编制的股级干部,被破格提拔成了中心区政法委的副书记;再比如说同在政法口的章钊平,也是名为平调实为暗升地成了中心区的公安局局长,年底区委扩大会议之后,终于兼了区委常委,一跃成为了副县级的牛逼货;还有更猛的诸如张开,当了十来年的市委宣传部副部长,仿佛刚搭上秦风这条线没两年,原来的宣传部部长李金农就退到了二线,然后张开立马扶正;现在的市委常委、市公安局局长徐毅光,听说省里正在考虑让他去杭城履新,先干两年公安厅副厅长,以徐毅光今年才不过46岁的年纪,极有可能会是下一任的省公安厅厅长的人选……

    一桩桩、一件件,这些发生在身边的真实案例,让周正不得不去猜测,秦风是否真的带有“升官光环”。但就算没有,能和这样的社会名流交个朋友,想来也是绝对没坏处的。

    周正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发呆了半天,到了正午11点半,他收拾了一下东西,便出了门。

    下午他补休半天,不用上班,所以直接预订了酒店包厢。

    吃饭的地方在市区,周正慢慢开车过去,等到了酒店,服务员告诉周正,秦风和苏糖已经到了。

    ……

    以周正的咖位,原本是请不动秦风的,但市委一把手秘书的身份,却给了他这样的便利。周正在电话里说得很含糊,相信秦风势必会误解为请客的人是陈荣,所以不可能不来,可是把吃饭的地方预定在酒店,又从侧面削弱了这种可能性,反正凭着对这场饭局的“最终解释权”,周正觉得自己很容易就能把话圆过去。但是此时站在包厢门外,他却感到了一丝紧张。

    周正整了整衣领,又在墙壁的装饰镜面上多看了眼自己那半点不像文化人的发型,微微吸了口气,终于推开了房门。

    屋内的暖气扑面而出,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白人的面孔。

    周正和安德鲁大眼瞪小眼,一时间有点|懵|逼。

    安德鲁露出一个迷人的欧美微笑,打了声招呼:“嗨~”

    “啊……哈啰……”周正局促地应了声,转过头来,见到并坐在一起的秦风和苏糖,以及另外一个明显是被苏糖从秦风身边隔绝开的漂亮姑娘,终于回过神来。他大步走到秦风跟前,伸手致意道:“秦总,苏小姐,多谢赏光,我早就想请你们出来吃顿饭了,就是一直没机会。”

    秦风和周正握了握手,眼睛却地望向门外,奇怪地问道:“陈书记没来?”

    周正笑着解释:“秦总,今天我个人请你出来,有好多问题想向你请教。”

    秦风微微一扬眉,多少有点觉得上当受骗,可转念一想,觉得和市委大秘交个朋友也不错,于是客客气气笑着说道:“能让周秘请教,我真是荣幸得很,今天这顿让我请客才是。”

第七百六十一章

    如果人生能有其他选择,在秦风的选择序列中,谈话节目主持人或许会比较靠前。抛开生而有之的鬼扯天赋不谈,秦风还有着一个非常优秀的品质,就是喜欢当面夸人。得益于他在三流大学的中文系里锤炼出的语言逻辑能力,还有上辈子在商场里见人说人说、见鬼说鬼话历练出的处世经验,秦风夸起人来往往相当自然流畅,很难叫对方从那些话里听出刻意讨好的味道。所以通常情况下,除了极个别张嘴就能把天聊死的奇葩之外,上到八十岁在街边卖茶叶蛋的老婆婆,下到不满八岁刚从幼儿园毕业的小屁孩,只要秦风有心,他一般都能把对方哄得很高兴。靠着这种仿佛与生俱来的能力,秦风上辈子在商场里搞销售的时候,业务成绩一直稳居全公司前三。工作多年之后,老板某天突然突发奇想,要让秦风总结一下他的谈话艺术,秦风当时微言大义,一语道破天机:让客户高兴就行。

    这个总结表面上看来纯属废话,但其实细究起来非常有学问。因为要做到这点,首先你有得察言观色的能力,要能在第一时间看出客户属于那个层面上的人物,然后确定吹捧的力度和高度。二来还得有套话的技巧,通过对方给出的有限的只言片语,短时间内就搞清楚客户的话题G点,然后确定吹捧的方向。最后还有至关重要的第三点,就是在聊天的过程中,弄明白对方的“得意点”,以达到吹捧的最佳效果。

    这个所谓的“得意点”,是秦风自己发明的一个“聊天学”术语。

    举个很常见的简单例子:如果你有一个年纪在二十七八岁左右,事业说成未成,家庭说有未有,各方面全面平庸的哥们儿,那么结合这年头扑街单身狗遍地的客观环境,你就可以很有针对性地夸奖对方的“潜力”,从对方所有可以找到的优点入手——只要高出平均线的点都算优点,比方跟他说你还年轻,离三十而立还差好几年,现在像你这样不啃老就能养活自己的大龄青年,其实早就应该发达,只可惜这两年上升渠道被堵,社会不公,你其实就是缺个机会而已,以你的才华和条件,我觉得一两年之内肯定会出人头地。而如果对方凑巧已经开始冒头了,那么就可以稍微加重力度,很认真对他说:“我遇见过很多人,你的能力和水平要比其中绝大多数人高很多,放在全国范围内也属于第一梯队的那种,你不要觉得有压力,只要你认真起来,很快就会发达的。”通常情况下,只要你跟这些除了“潜力”之外就一无所有的扑街谈潜力,一般最多聊三次,对方就会拿你当人生知己,再不济也是个值得信赖的朋友。

    同理,如果遇上一个正在创业的富二代,那么攻略方式就是猛夸他的公司或者项目,用最直接的语言,让这位富二代感受到你对他的思想、他的能力、他的作品、他的成就的全方面认同和欣赏,总之就是就算他在研究怎么吃屎,你也得站在学术的高度帮他分析屎有几种吃法,以及吃屎这个行为究竟蕴含着怎样的社会意义和经济价值;与此同时,你也完全不用避讳谈到他爹,聊到家庭背景的时候,大可以扛起“基因决定人类社会朝什么方向发展,你能有今天的成就并不是因为你爸有钱而是因为你是你爸的儿子”这些伪科学加假道义的大旗,一方面制造一种“我能理解你的感受”的精神氛围,另一方面也旁敲侧击看看,对方到底是是否以爹为荣,好制定下一步吹捧方案。

    秦风研究和实践这门手艺前后花了十几年,到如今不敢说炉火纯青、天下无敌,但登堂入室的水平应该是基本达到了。而在这个过程中,秦风最高兴的就是遇到同道中人,可以互相切磋、取长补短,两盘毛豆加花生,就能干掉大半箱啤酒,从天黑吹到天亮依然精神振奋。

    周正不是那种能陪秦风毛豆啤酒论英雄的人,他做人很谨慎,显然不具备成为优秀“聊天师”的潜质,而秦风对此并不在意。毕竟世间难寻是知音,你不能指望隔三岔五就来一回三人行必有我师,所以面对周正,秦风很果断就采取了一贯以来的应付各路客户的那一套。以难度论,像周正这种型号的哥们儿,绝对属于入门级对象。因为周正身上的优点简直不要太多,“得意点”更是恨不能直接刻在脑门上,再配上一套霓虹发光设备。碰上这样的人,想让他高兴,基本上是完全不用费脑细胞的。

    周正今天来之前原本准备了一大套装逼显学问的话,打算在秦风这个“精英”面子显露一下水平,可不料一上酒桌,这些话愣是半点用处都没派上。秦风很娴熟地控制着谈话的气氛,每每一句简单质朴的话出口,就能让周正获得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周正不得不服了。同样是18岁,他自己上高中和大学那会儿,向来鼻孔朝天,傲的一逼,属于那种被人堵在墙角用皮鞭活活抽死都不冤的货色。过了好多年,经过了很多事,周正才觉得自己的棱角慢慢被磨平,待人处事也变得圆滑周到起来,终于渐渐名副其实。可是秦风这个妖孽,居然小小年纪就已经学会了这一招,这年头智商神一样高的娃娃不少,但情商高成秦风这样的小屁孩,确实少得跟濒危野生动物似的。

    周正并非初出茅庐的菜鸟,看得出秦风的套路。可他终究是个坐办公室的,书生意气,感情丰富。被秦风猛夸了半个钟头,周正不自觉地就跟秦风掏起心窝子来。酒过三巡,周正举杯跟秦风一碰,带着两分酒气,一脸由衷的样子道:“秦总,说真的,我其实挺惭愧的。今天请你来,我的想法本来特别功利,就想跟你套套近乎,从你身上蹭点运气。可我真没想到啊,咱们居然能聊得这么投缘。说真的,我工作这么多年,见过那么多生意人,你是唯一一个让我感觉发自内心觉得欣赏的。现在的生意人基本上没几个好东西,有钱的狂,没钱的贱,十句话里有九句假的,唯一真的那句还是没用的废话。我觉得跟你聊天真是舒服,一点儿尔虞我诈都没有,听你说话,有益身心健康。”说着,又望向对苏糖,笑道:“难怪苏小姐的皮肤保养得这么好,果然好心情才是最好的护肤品。”

    苏糖面露娇羞,笑嘻嘻地给秦风舀了个鸽子蛋,说:“护肤品先生,来,奖励你的。”

    周正见状,条件反射地说了句荤笑话:“以形补形。”

    秦风呵呵一笑,吃掉碗里的蛋,然后说道:“我还用不着补,现在每天都龙精虎猛,血气旺盛。”

    周正叹道:“真羡慕你们年轻人,精力旺、体力强,我就不行了,都开始掉头发了。”

    秦风紧接着就道:“绝顶了才聪明啊,这说明周秘你这两年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

    周正哈哈笑了两声。

    苏糖突然插嘴问道:“周秘,你结婚了吗?”

    周正一愣,旋即摇头又叹:“唉,没人看得上我啊,连女朋友都找不到呢……”

    “乱讲,我从不信,是你挑花眼了吧?”苏糖莫名其妙地主动起来,“要不要我帮你介绍一个?”

    “你给我介绍?”周正哑然失笑,“你不会想把同学介绍给我吧?你知道我今年多大吗?”

    “爱情不分年龄啊!”苏糖道,“再说我也没想给你介绍我同学。”

    她说着,伸手指了指跟周正只隔了两个座位的诸葛安安,笑道:“周秘,我家秦总的秘书安安也还单身呢,今年刚刚从英国留学回来,我觉得你们挺般配的。”

    诸葛安安躺着中枪,转头看一眼周正,心里一万个嫌弃,却只能强颜欢笑。可周正看诸葛安安的眼神却立马发生了变化,像诸葛安安这种只比倾城倾国稍稍弱一档的大美人,周正这么多年来只看到过三个。一个当然是苏糖,另一个则是他几年前还在中心区区府办工作时遇见的一位领导家属,那小姑娘当时还没通过正式考试,是在区里当临时工,可惜周正当年脸皮薄,没好意思对人家下手,这么多年后,那小姑娘保准是结婚生子了。可叹他好不容易攀上陈荣的高枝,个人生活却始终没有着落,说起来,也和那段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暗恋经验不无关系。今天诸葛安安的出现,又让周正有了当年的感觉。只不过周正现在已经能把心理状态隐藏得很好,要不是苏糖刚才拿着绣花针来戳气球,他是绝对不至于有太大的情绪波动的。

    “诸葛小姐是在英国学什么专业?”周正起了点小心思,尽量用平静的口吻装随意道。

    诸葛安安微笑道:“EMBA,工商管理硕士。”

    “海归硕士?”周正盯着诸葛安安,点头笑道,“了不起,才女。”

    诸葛安安只是笑了笑,却没搭腔。

    苏糖这时又很活跃地瞎撮合道:“周秘,安安姐应该没比你小几岁,你们年龄上还是挺合适的。”

    周正问诸葛安安道:“诸葛小姐哪年的?”

    诸葛安安笑着回答:“秘密。”

    苏糖直接出卖,装得很天真地喊道:“81年的,我看过她的护照!”

    周正哦了一声,笑着说道:“那确实跟我差不多大,应该没代沟。”

    诸葛安安不高兴了,说了句失陪,借口去了卫生间。

    苏糖转头跟秦风抛了个媚眼。

    秦风轻轻一划她的鼻尖,道:“等下跟人家道个歉,哪有你这么调皮的?”

    “我也是为安安姐好嘛,难得碰上周秘这么合适的。”苏糖睁眼说瞎话。

    周正却偏偏吃这套,沉醉在诸葛安安的美貌中难以自拔,表态道:“诸葛小姐这么好的条件,我想没多少男人能不对她动心。”

    苏糖对秦风嚷嚷道:“你看吧,周秘都承认了!”

    “别闹。”秦风赶紧把苏糖拉住。

    诸葛安安是关朝辉安排过来的,什么背景还指不定呢,周正家要是没什么特殊关系,就他这点斤两,诸葛安安能跟他搭几句话,说不定还是看在今天这个场合的份上。

    好在周正也点到即止,说了一句,就转移了话题,对苏糖道:“苏小姐最近几天很红啊,我看网上到处都是你的新闻。现在算是演员了吗?”

    “应该吧……”苏糖自己也不是很确定地回答道,“我刚刚在京城签了个经纪人,哦,不对,应该是那个经纪人签了我,现在电视剧也拍了,电影也拍了,还拍了个广告。”

    周正道:“哦,多栖发展。”

    “对对对,就是这个。”苏糖说起工作的事情,显得很是骄傲,都不用周正套话,自己就竹筒倒豆子似的全说了,“我经纪人说了,以后尽量走那种曝光率高、又不深入参与的发展路线,她说反正我不是冲钱去的,以后接戏的原则就是宁选对的、不选贵的,口碑最重要。”

    周正看着苏糖那可爱的样子,心头又是一动,然后默默羡慕起秦风的艳福来。

    有这样一个女朋友,怕是要影响发育吧……

    而且话说苏糖是比秦风高了不少,莫非这是传说中的采阳补阴?

    周正脑子里一通胡思乱想,不经意间对上秦风的眼神,回过神来,急忙又找话题掩饰内心的龌龊,说道:“秦总最近也挺红的,我早上还看到一个新闻,说你退出微博网了。”

    “嗯,我也是早上才知道。”秦风笑道,“微博网的事情我几个月前就没怎么管了,这事情说起来挺复杂,不过退出来也好,省得我操心。”

    周正随口打听:“微博网不做了,你下一步打算做什么?”

    “下一步的事情可多了。”秦风道,“说起这个,还得麻烦陈书记和市里各部门的领导多多支持我们这些创业者。陈书记上回说给我们公司免税三年,我们秦朝科技新来的大股东知道后非常高兴啊,还跟我说要找机会当面谢谢陈书记。”

    “螺山镇那边的施工进程差不多了,最慢三个月内就能落成入驻。”周正算是给秦风提供了一点有用的信息,紧接着他又道,“秦总这回找的新投资人的动作倒是很隐蔽啊,我们市里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秦风笑着问:“市里对我这么关心吗?”

    “那当然。”周正笑道,“21世纪什么最值钱?当然是像秦总你这样的青年人才最值钱。市里不关心你,还能关心谁?”

    秦风端起酒杯道:“那就请周秘代我向市里的领导们传个话,感谢领导关心。”

    周正和秦风碰了杯,小酌一口,又问:“这回投资人是什么来路,方便透露吗?”

    “当然方便。”秦风道,“这次的投资人是京城那边的一个大少爷,爷爷是个老革命,姨父是李叉叉。”

    “李叉叉?”周正差点喷出来,咪咪小眼瞪大了一倍,失声惊问道,“《新闻联播》里常说的那个李叉叉?”

    “对。”秦风很淡定地点了点头,“就是那个李叉叉。”

    周正捂着胸口一脸受惊过度,他原本觉得某些人离自己还是比较远的,可今天却发现,原来人和人之间的关系,还并没有遥远到从地球到月亮的那种程度。他惊讶地发现,隔着秦风和秦朝科技的那位股东,仅仅靠两个人,自己居然就能和中央大佬攀上关系。

    “不会是骗子吧?”周正还算理智地问道。

    秦风道:“不可能,新股东注资了2000万现金,有这本钱,谁还会脑子被驴踢了出来行骗?”

    周正惶惶然点头,小声嘀咕道:“幸好今天跟你见了一面,这事我可得跟领导汇报一下。”

    秦风装腔道:“周秘,汇报就不用了,我们清清白白做生意,不需要特殊照顾。一切交给市场。”

    周正却道:“该照顾的必须要照顾,陈书记前些天开会的时候可是说了,东瓯市的经济要转型发展,发展科技产业是关键,像秦朝科技这种全国知名的科技企业,说夸张点,现在可是东瓯市民营科技行业的领头羊和发动机,就算你们不说,市里也必须保证为你们提供良好的发展环境和政策支持。”

    秦风沉默片刻,突然问道:“那瓯投怎么办?”

    周正神色一凛,小声道:“瓯投水太深,市里管不了,也根本没打算管。下个月陈书记要去省里汇报东瓯市招商投资银行的事情,侯聚义最近一直在装聋作哑,根本没出钱的意思,陈书记也不敢逼得太紧,就怕会出乱子,现在等省里的意思呢。对了,你知不知道侯聚义现在对这件事是什么态度?”

    “不知道。”秦风摇摇头,又说,“瓯投这几个月在海外有大的战略投资,估计也是没多少资金了,我看这个银行短期内肯定没办法弄起来。而且这事情,理应市里先做动作吧,总不能让民营企业牵头搞金融改革是不是?不合规矩嘛!”

    “话是这么说不错……”周正用略显无奈的口气道,“可现在到处搞大拆大建,市里也没钱了啊……”

第七百六十二章

    下午1点来钟,市区终于开出了太阳。秦风喝得不算多,但并不算逼仄的车厢内依然被熏得酒气四溢。诸葛安安一言不发地坐在副驾驶座上,眉头微微皱着,心里头依然对苏糖方才的乱点鸳鸯感到不快。她从后视镜里打量着后座上的老板以及老板的金丝雀——跟网上普遍一边倒地认为秦风配不上苏糖的舆论倾向截然相反,通过这几天的接触,诸葛安安现在毫不动摇地认为,事实应该是苏糖配不上秦风。一个女人,脸蛋再漂亮,却总有年老色衰的时候。在诸葛安安看来,苏糖只不过是仗着一副好皮囊,撞大运地遇上了秦风这么个男人。如果没有秦风,诸葛安安觉得苏糖顶多也就只配嫁个在东瓯市范围内相对来说略有家资的土老板。真正厉害的男人,是不会娶这样的女人的。

    诸葛安安以一种挑剔且反感的目光审视着苏糖,坐在后排的苏糖,也正偷偷地盯着诸葛安安的后脑勺。作为一个从小美到大、视线范围之内从未有过一合之敌的姑娘,在之前的18年里,苏糖从来没有对自己的魅力产生过怀疑。但诸葛安安的出现,却让她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强烈的危机感。苏糖骨子里是骄傲的,要不是遇到秦风这个冤家,按照原本的轨迹,如果没有在某个夏日雨天发生的那件事,她本该在王艳梅的言传身教下变成一个坚强独立的姑娘,可偏偏历史拐了个弯,让她在那天遇上了一个能无微不至照顾她一辈子的男人——以及一条战力凶猛的老狗。

    在苏糖看来,秦风不是进入了她的生活,而是进入了她的生命。

    所以现在谁敢打她男人的主意,基本也就相当于是要她的命。

    “老娘的男人谁都不许碰,就算以后生了女儿,也休想吃她爹的豆腐!”坐在诸葛安安身后,苏糖表面上八风不动,心里却跟18级台风带动海啸似的雷电交加。只要一想到此时正坐在她前排的那个漂亮到有资格成为自己一合之敌的女人,在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将会是秦风的私人秘书兼翻译,苏糖就十分坐立不安。

    她默默计算着自己和诸葛安安之间的差距——论长相,虽然不想承认,可诸葛安安确实不输自己多少;论身材,诚然自己的身材近乎完美,然而诸葛安安的体型也不差,匀称、健美,各部位都没有明显的缺点,而且论身高,似乎还和秦风更相配一些。再加上从学历到能力的全方位被压制,苏糖思来想去,发现除了年龄上略胜一筹,自己似乎也没什么值得在诸葛安安面前称道的优点——可更大的问题是,她比诸葛安安年轻几岁有个屁的用啊!

    想想看,站在秦风的立场上,自己和诸葛安安,一个是小姐姐,一个是大姐姐,那么既然都是姐姐,还有比较的必要吗?

    如果自己和她撕起来,恐怕会被摁在地板上摩擦吧……

    苏糖一念至此,不禁慌了。她日常性地脑子一抽,拉了一下秦风,然后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你爱不爱我?”

    秦风应付起苏糖的无理取闹三千问,根本都不带思考的,瞬间秒回道:“爱。”

    然而情绪和脑洞已经双重到位的苏糖完全不可理喻,面对秦风的神反应,她不仅没给掌声,眼中反而慢慢蒙上了一层凄苦,继续作天作地幽怨道:“你想都不想就说爱我,是不是私底下早就排练过?你明明是在敷衍我……”

    诸葛安安忍不住默默翻了个白眼,心里正要吐槽,却不料秦风居然还有后手。

    “我是排练过。”秦风拿起苏糖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上,一本正经道,“我在心里排练过无数次,早就把这个答案刻进了灵魂。”

    诸葛安安没想到秦风能说出这种酸倒牙的情话,听得眼珠子都瞪圆了。

    而后排的俩货,还在旁若无人地继续着——

    苏糖眼里泛着泪光,看着秦风娇嗔道:“讨厌,恶心死了好不好……”

    秦风道:“我还有更恶心的,你要不要听?”

    苏糖点着头,嗲嗲地回答道:“要听,求你用更恶心的话把我恶心死。”

    秦风笑道:“可我看你现在样子挺高兴的啊。”

    苏糖羞涩地捶了秦风一拳,扑在秦风身上,语气无比腻歪:“又恶心,又高兴。”

    本就处于石化状态的诸葛安安,仿佛听到了身体碎裂的声音。

    秦风和苏糖联手撒狗粮其实没什么,但自己刚才吃的何止是狗粮,简直就是砒霜好不好!

    安德鲁听不懂中文,看着秦风和苏糖恋奸情热的互动,不解地问诸葛安安道:“他们怎么了?”

    诸葛安安冷着脸,说了很个很专业的单词:“|发|情|。”

    ……

    十几分钟后,关彦平留下的大奔慢慢驶入了秦风家的小区。

    冬日的午后,小区里有不少大爷大妈搬出椅子,在路边的空地上晒太阳。车子停下,安德鲁刚一下车,就让大妈们眼睛一亮,然后等秦风和苏糖下来,再加上一个气质出众的诸葛安安,四个人从大爷大妈跟前招摇而过,刚一走进大楼,楼下立马就热闹了。

    “刚才那个是8号楼404那家的吧?”

    “真是大老板啊,生意都做到外国人身上去了。”

    “这家人真是低调,孩子都这么有钱了,他爸还在外面开面馆,我每天大清早都看到他爸蹬个自行车出去,听说家里有十几辆车都不开,就放着看。”

    “十几辆车哪有地方停,你说五六辆车我还信。”

    “刚才那两个女孩子,哪个是他家儿媳妇儿?我看两个都那么漂亮。”

    “个头高点的,长头发的那个。”

    “听说也是个明星吧?”

    “名气大得很呢!我孙女还让我帮她管人家要个签名,你说我哪好意思问人家要啊……”

    “有这么个儿子和儿媳妇,真是下辈子都不用愁了。”

    “他儿子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

    “高科技,搞电脑的。”

    “这几天好像都没看到他们家人。”

    “听说出国旅游去了,有钱人现在都不在国内玩了。这不今天刚回来,家里有来了一大堆人,你说这人有钱了,就是不一样啊,年都过完了,还有这么人过来拜年……”

    秦风没听到楼下那些邻居们的议论,如果知道家里有很多人,他肯定不会这么早回来。

    快到家门口时,秦风就隐隐然觉得有点不对,家里的房门大开着,屋里头闹哄哄的,吵得很。但走到这里,再掉头回去却是来不及了。因为不等他做出反应,正站在楼道上抽烟的小舅公,已经发现了他。

    “阿风回来啦!”小舅公脸上露出灿烂无比的笑,急忙朝屋子里喊道,“回来了!回来了!儿子和儿媳妇儿都回来了!”

    话音落下,屋里立马跑出好几个老头老太。

    老秦家的老太太一马当先,见到秦风就跟见到人民币似的,喜滋滋地走上前来,笑得嘴得合不拢道:“你怎么过年去美国了都不和我说一声,我有好多工友多说想看看你,在我家里等了你半个月,等到今天都上班了你才回家来。”

    秦风对老太太的热情很是吃不消,可他偏偏还不能指责祖母做人太势利,只能硬撑着挤出一个笑脸,淡淡道:“最近事情比较多。”

    “忙点好,忙点好啊,越忙越有出息嘛。”老太太拉着秦风的手不松开,转过头又老眼昏花地对诸葛安安道,“阿蜜啊,我听说你当明星啦?”

    一旁的苏糖差点呕出一口鲜血,赶紧纠正道:“奶奶,我才是阿蜜!”

    “啊?”老太太眯着眼仔细看了看苏糖,然后又看看诸葛安安,啧啧叹道,“哎哟,两个都长得跟仙女似的,都这么漂亮,我都搞混了。”

    苏糖听得一脸无语。像她这种五官精致又不缺辨识度的美女,正常人看一眼就能记住,老太太显然是压根儿就没怎么拿正眼看过她。

    “没事,没事,认错了就认错了,大不了两个都娶回来。”小舅婆自以为幽默地喊了声。

    诸葛安安却不是那种好脾气的人,她直接给了欧巴桑一个不善的眼神,然后对秦风道:“秦总,我去楼下车里等你。”

    秦风非常理解道:“你跟安德鲁先回酒店吧,我待会儿自己回去。”

    诸葛安安转头给安德鲁翻译了一下,安德鲁点点头,跟诸葛安安下了楼。

    秦风和苏糖被亲戚们众星拱月似的迎进了屋里,秦风原本是想来看看果儿的,走进屋里,却发现王艳梅和果儿这娘儿俩都不在,只有秦建国一脸疲惫地坐在客厅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显得特别蛋疼。秦风问道:“爸,妈呢?”

    秦建国道:“带你妹妹去她外婆家了。”

    秦风秒懂。毫无疑问,这世上无法忍耐自己家这群奇葩的人绝不仅仅只有诸葛安安而已,对于王艳梅的果断离开,秦风只想说:干得漂亮!

    “我没想到今天一大早就来这么多人,本来今天还想去店里的,董师傅和老罗家两口子都回来了,店里正在搞卫生……”秦建国带着点小抱怨的情绪,跟秦风无奈地说着。

    这时大表叔走过来,挨着苏糖坐下,笑眯眯地对秦建国道:“哥,我要是你我现在就退休了!你儿子现在做生意做得全国人都认识了,上电视都和市领导坐同一排了,你再去开面馆,还去店里打扫卫生,这是给你儿子丢脸你知不知道啊?”说着还扭头跟秦风使了个眼神,“阿风,你说是吧?”

    秦风呵呵一笑,心说是你妹。

    二表叔搬了个小马扎硬挤到秦风身边,一脸关心地问道:“阿风,我看早上新闻上说你从微博网出来了,到底什么情况啊?不要紧吧?”

    秦风笑着淡淡道:“不要紧。”

    二表叔又装着很懂的样子追问道:“那到底是什么情况?公司资产重组吗?”

    秦风敷衍道:“嗯,差不多。”

    “哦……怪不得……”二表叔点了点头。

    二舅婆插嘴问道:“资产重组是怎么回事?”

    二表叔很不耐烦道:“很复杂的,跟你说了你也听不懂。”

    二舅婆抬杠道:“你不说怎么知道我听不懂?”

    大表叔绕到秦风身边,拍拍他的肩,笑着说道:“阿风,我现在每天都要上微博,一天不上就浑身不舒服。”

    秦风呵呵道:“这是网瘾,要戒。”

    大表叔:“……”

    秦风就像是遭到了几万只苍蝇的轰炸,从进屋开始,耳边就没消停下来。嗡嗡嗡了老半天,亲戚们的蛋也扯得快烂掉了,在高中当老师的大舅公这才扭扭捏捏地当话事人站出来,跟秦风说起了正事:“阿风,螺山镇那边最近是在盖房子吧?我听说好像有内部价是不是?”

    秦风直接道:“这个我不知道,这是政府的事情。”

    “诶,你怎么会不知道呢?我听说大学城的那个项目都是你牵头搞起来的。”二表叔也不知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大声嚷嚷起来。

    秦风淡淡笑道:“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都是网上瞎传的。”

    二表叔眼珠子一转,又问:“那你现在从微博网出来,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秦风道:“接下来打算好好读书。”

    二表叔道:“阿风,你这么说话就没意思了啊,你现在是什么人物啊?从微博网出来,国内哪个公司不抢着要你?你跟叔说实话,叔又不会害你,你实话实说,接下来打算做什么?叔也跟你一起投点钱,咱们亲里亲戚的,有生意一起做,有钱一起赚,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秦风看着二表叔,笑了笑,还是那句话:“叔啊,我说真的,我接下来就打算好好读书。我连餐馆都外包给别人了,你说我还有什么事情可以做?”

    “餐馆那是小生意,我跟你说的是大生意嘛!”二表叔不依不饶。

    大舅公又插嘴道:“阿风,那个房子的事情,你帮我们问问嘛,你认识那么多领导,总有几个能说得上话的吧?现在楼市的行情这么好,我们一起凑点钱先买几间房下来,一倒手这钱就能翻一番。你看阿公阿婆这辈子都在拿死工资,难得这回有机会,你也就当当阿公阿婆好不好?你阿姨的孩子,过几年就要上学的,现在养孩子不容易啊,到处都要花钱……”

    “阿公啊,我是真的没办法啊,这个内部价的配额,是先配给建设集团和瓯医的内部职工的,连螺山镇的领导都每份,我上哪儿给你弄配额去啊?”秦风没办法,半真半假地透了点消息。

    大舅公终于喜笑颜开,拍着秦风的肩膀道:“这简单啊,你先让他们的内部员工把名额弄下来,我们再从他们手上买不就行了?或者让他们领导匀一两个出来也不是不可以的嘛,你现在面子这么大,这点方便他们还能不给你啊?”

    “就是,就算你一个人的面子不够,再加上阿蜜,难道还不够啊?”二表叔道,“我就不信负责工程的领导那么不通人情,你俩现在什么身份,区区两三个配额还弄不下来?”

    秦风听得有点头大。

    大表叔又叹了口气:“唉,要是建业哥没出事就好了,他本来就是螺山镇的党委书记,螺山镇建房子的地都是他批的,什么配额不配额的,本来就是一两句话的事嘛!”

    秦风闻言一怔,惊讶道:“你们都知道了?”

    “过年的时候就知道了,你小婶都跟你小叔都闹翻天了。”坐在秦风对面的老奶奶拉着脸道,“你小叔这辈子就是被你那个婶子给拖累了,要是娶别人,说不定现在市长都当上了!”

    老太太显然是被秦建业的一个短命党委书记的职务搞得心里膨胀了。

    秦风暗暗吐槽您这话说反了吧,要不是有叶晓琴撑着那个家,以秦建业的庸庸碌碌,指不定连个副主任科员都混不上。

    就在众亲戚纷纷惋惜秦建业的失势时,秦风的手机来了电话。

    顾大飞打来的,先和秦风寒暄了几句,说了些串串刚去做了体检,已经从轻度脂肪肝胖成了中度脂肪肝,然后又支支吾吾地表示,能不能把打给宁皓的500万要回来一些,郑跃虎不好意思亲口说,但总体的意思就是,郑总在拜访过京城的几个专业电影人后,觉得这电影太特么不靠谱,如果这钱拿不回来,那么就当入股酷浏网了也行,反正宁可不要电影分成,也要从这个项目里抽身出来。那500万,就算借给秦风的。

    秦风一听郑跃虎那冤大头居然要把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吐出来,不由得喜出望外,想都不想就答应道:“行,那500万算我借郑总的,不过飞哥,你可得跟郑总说清楚了,这事情,咱们现在定下,就不准再反悔了。”

    “不反悔,不反悔,虎子那孙子跟我碎碎念了一个星期,我都快让那孙子给折腾废了。”顾大飞道,“明天他自己来东瓯市,该怎么谈你再跟他细说。”

    “好。”秦风心情挂了电话,心情大好。

    边上几个亲戚却听得沸腾了。

    “阿风,什么500万啊?”

    “你拿这500万干嘛用啊?”

    “郑总是谁啊?”

    十万只苍蝇又起飞了。

    好在秦风身为一个大忙人,关键时刻,总会有人来救场。

    刚和顾大飞通完话,周珏就又来电。

    秦风逮住这枚遁走的符,都不给周珏拒绝的机会,大声道:“我现在就过去,咱们见面再谈!”

第七百六十三章

    周珏很务实,把见面地点约在了滨江路藏烟阁小区的办公室。细究起来,其实这间才不过区区120平方的办公室,才是秦朝科技有限公司法律意义上的老巢。虽然现在已经改变用途,成了糖风餐饮有限公司的办公地,不过来回这两家公司都在秦风个人名下,所以除了工商局可能会有点意见,其他人也没什么好说的。

    苏糖并不介意秦风在这里和别的女人单独相处,因为像周珏这种平胸5分女根本没什么好忌惮的——别说根本没法和诸葛安安相提并论,就算是烤串店里的静静也能秒杀她。苏糖相信,以秦风的审美眼光,断不至于跟周珏摩擦出什么火花来。

    办公室对面的门开着。

    秦风一行人从电梯里出来,对面房里坐在前台后头嗑瓜子的小姑娘就冲着屋内尖声嚷嚷起来。顾大飞闻讯飞奔而出,身后还跟着一条胖得跟猪似的土狗。苏糖眼睛一亮,雀跃地跑上前去,蹲下来按着串串的狗头一阵好摸,前台小姑娘看着传说中的微博女神,眼里冒着星星,期期艾艾地问苏糖道:“女神,能给我签个名吗?”

    苏糖觉得这前台小妹简直太有眼色了,瞬间在诸葛安安面片挺直了腰杆。

    剑桥毕业的硕士又怎么了?

    本宫现在可是人见人爱的大明星啊!

    “好啊。”苏糖愉快地答应道。

    前台小姑娘急急忙忙翻箱倒柜从抽屉里掏出一本黄色小贴纸,然后又拿了支几乎快写不出字的垃圾圆珠笔递给苏糖,苏糖接过纸笔,一挥而就,写下两个狗爬似的大字,把那前台小姑娘高兴得活蹦乱跳。

    秦风站在一旁看着,等苏糖应付完这位成色不明的粉丝,转身就要往自己办公室里走。

    顾大飞却死皮赖脸拉着秦风不放,笑得很贱道:“秦总,有事就在我们这边谈好了,反正现在我们都是一家人了,我们这边装修得比对面舒服,要不你搬过来也行,省得和那么多人挤来挤去。”

    正说着话,对面房门打开。

    周珏从屋里走出来,身后还跟着王安。

    秦风颇为吃惊道:“舅舅,你今天就来上班了?”

    王安摇着头叹道:“别说了,你舅妈现在怀孕脾气大,我在家里玩两把魔兽她都嫌电脑有辐射,今天早上就被赶出来了。”

    周珏用扭头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吐槽道:“然后就来公司玩游戏是吧?”

    王安辩解道:“也不完全是玩游戏,玩的时候,我也有在同时思考工作上的事情。”

    周珏都懒得搭理这坨烂泥,然后略有些出乎秦风的意料,径直走到诸葛安安面前,俨然老熟人的样子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上个星期。”诸葛安安笑容恬淡,细声回答道,“阿姨让我直接飞去京城跟秦总汇合了。”

    周珏看看秦风。

    秦风点点头,笑道:“安安现在给我当秘书,周珏姐,你们俩原来认识啊?”

    周珏道:“认识好多年了。”

    诸葛安安跟着笑了笑,却没有继续往下说。

    秦风不是好打听别人隐私的人,没追着问,牵住苏糖的手,走进了公司大门。

    公司里罗进和王佳佳都在,见秦风回来,急忙问好。转头再一瞧苏糖,王佳佳兴奋得差点蹦起来,跑过去对苏糖道:“苏女神,我早上才刚刚看了《女神经常来》的第一集,你们拍得好好笑啊!”

    “啊?”苏糖完全忘了《女神经》的播出时间,又惊喜又迷糊地问道,“第一集已经出来了吗?”

    “出来了,昨天上零点整首播的,现在视频下面的评论都有1000多条了。”罗进跟着王佳佳一起走过来,看着苏糖的侧脸,心头怦怦猛跳。

    “事情都干完了吗?还有闲工夫追星?”周珏有点不近人情地说了句。

    王佳佳和罗进在周珏面前丝毫没有威武不能屈的底气,立马灰溜溜地败退。

    苏糖倒没怪周珏欺压她的粉丝,这丫头自打跟了秦风,思想上已经渐渐向封建地主婆靠拢,之前在烤串店里的时候就见不得惠琴和王浩他们磨洋工,这会儿到了这里,也没觉得周珏把员工盯得这么牢有什么不对。而且要是能把王安这只前年大米虫也吃死,那就更好了。

    头一回来秦风的公司,苏糖并不认生,很自来熟地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就坐到沙发上逗狗。

    而王安也是闲的蛋疼,干脆坐到苏糖身边,问她拍戏的事情。

    顾大飞又坐到王安身边,笑眯眯说:“王总,原来你是苏小姐的舅舅啊,我说怎么这么一表人才,原来是家族基因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安德鲁困得很,打了个呵欠。

    诸葛安安则显得有点无所事事,站在秦风身边默然不语,俨然一尊花瓶。

    周珏看着满屋子乱七八糟的人,微微皱了皱眉头,轻声对秦风道:“咱们去办公室说吧。”

    秦风点了点头。

    两个人走进最里面的办公室,周珏反手把房门一关,开门见山道:“面馆的装修已经做得差不多,按照你的要求,全都采用了同一种装修风格在做,设计师找的日本人,一次性提供50套不同房型的设计图,总设计费500万日元,设计得不错,我去施工现场看过,个人觉得物超所值。

    现在这三家,五龙街那间面积最小,硬装已经全都弄好,正在搞最后的装饰性设计,最晚下个月5号前后就能开门营业。区政府对面那家可能要稍微晚10天左右。就是十里亭路拿你爸面馆当参照物的那间,稍微遇上点问题。原先把店面卖给我们的那家人,过年的时候听说十里亭路要拆迁,非要我们再补100万给他们。这星期他们家每天带人来闹,搞得店里的装修也没法进行。我让罗进找了居委会和街道的人去调解了1次,不过没什么用,那家人知道这家店是你开的,看样子是准备吃你这个大户,不给钱就赖着不走了。”

    “这家人套路玩儿得挺溜啊。”秦风走到墙边,看着贴在墙上的中心区行政图,上面已经标了三个红点。他盯着十里亭路的那个红点,略显郁闷地说道,“调解没用的话,那干脆报警吧,要不走司法途径也行。”

    “能这么容易解决就好了。”周珏微皱着眉头道,“我们现在这生意都还没起步,事情要是闹大了,损失的还是我们。东瓯市现在房价涨得快,这次为了把这三家店面买下来,光五龙街那间70平方的店就花了280万,我们自己的资金不多,收购店面的钱都是黄律师以公司名义向银行贷来的,贷了800万,每个月光是还利息就得5万6多。如果开张不利,我倒是不要紧,可你要是一个搞不好,可就真要卖身给我叔叔阿姨了。”

    秦风沉默片刻,嘀咕道:“张嘴就要100万,这家人怎么不去抢银行啊……”

    周珏没说话。

    秦风沉声道:“再压压价吧,100万也太多了,最多再给20万。”

    周珏却道:“上回罗进和佳佳一起去调解,开了30万他们都没同意。”

    “那就走司法途径。”秦风问她道,“我们的房屋买卖程序,应该都是合规合法的吧?”

    周珏很肯定道:“这点你放心,手续全齐。”

    秦风拍板道:“那就这样,这几天你再让罗进或者佳佳去找一找街道的人,咱们最后调解一次。要么干脆点20万拿走,大家好聚好散,要么就司法解决,怎么判让法院说了算。”

    “好,我明天就安排。”周珏很利索道,接着又说,“还有个事情,你……舅妈,就是那个谢老师,她说想让王安多入点股。她的意思是,再出100万,多多少少拿个5%的股份也行。”

    “又是100万?”秦风对这个数字有点过敏了,“她哪儿来的钱啊?不是刚买了婚房吗?”

    周珏道:“谢老师前几天跟我谈过,她说打算弄点小额贷款凑一凑,还跟我算了笔账,说如果我们的生意可以,那每年的分成肯定要比给银行的利息多,等过几年利息还干净,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她倒是会过日子,我舅舅也算是傻人有傻福啊,能娶到这么好的老婆。”秦风夸奖了一句,又问,“她打算拿婚房做抵押吗?要是生意亏了怎么办,你都没帮她想过这个问题?”

    周珏道:“不用婚房抵押,个人信用贷款就行了。”

    秦风奇道:“她有什么信用能值100万?”

    周珏嘴角一弯,笑道:“你舅妈本身是高中老师,有稳定的收入来源。而且如果担保人填你的名字,别说100万了,我看1000万她都能贷过来。”

    “我有这么冤大头吗?”秦风的视线终于离开了墙上的地图,转头对周珏道,“我又不是搞慈善事业的,有什么理由给他们当担保人?”

    “所以啊——考虑到你可能不乐意,他们接下来估计会去找你妈当担保人。”周珏双手一摊,用很是欣赏的口吻说,“你舅妈娘家绝对有高人啊!都玩出花了有没有?”

第七百六十四章

    当一种品质被拔高到国策的高度时,便是间接地表明了整个社会已因缺少此类品质而面临崩塌的威胁。中国人从小就被教育要诚实守信,但事实却是很多刚从学校出来的孩子,因为跟哈士奇一样觉得全人类都是善良的,结果一掉进社会这个巨坑,就摔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秦风不敢放“十个国人九个骗”这种容易引火上身的自杀式地图炮,但确实自打他接触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以来,最直观的一个感受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确是缺乏最起码的信任的。所以有的时候你真不能怪一些上了年纪的人一办事就想找熟人的行为惯性——这并不是说熟人就不会坑你,而是在这个前提下,你被坑之后至少能搞明白自己是被谁坑的,这回积累了受骗经验,以后再跟那些孙子打交道,就能被少坑一些。

    所有狗屁倒灶的事情后面,站着的总是一群狗屁倒灶的人,秦风早就有心理准备。前两年卖烤串那会儿,他就被个别学生用假币坑过,几乎每个星期都要收到二三十快的假钞,只是数目比较小,也就几乎没怎么放在心上。后来在十八中后巷开了店,先卖宵夜,后卖早点,到全程时期还雇了董建山这个大厨,连午餐外卖都弄出来了,那会儿生意好,客户也不仅仅只局限于学校里的学生,连周边很多商户都经常过来光顾,还有一些路过的或者慕名而来的客人,也喜欢到秦风店里尝个鲜。只是客源一扩大,偷鸡摸狗的事情就避免不了。秦风为了减少损失,那会儿就想出了“点餐牌”这个主意——就是那种塑料的代金券,秦风找陆晓涛印了总面值5000块左右的塑料牌,相当于一天的总流水。去年夏天时十八中鬼屋被拆,秦风后来清点餐牌的时候,发现多出来不少假冒伪劣的塑料牌,加起来大概有300多元。想想幸亏那鬼屋拆得早,如果长期任由这么多假的代金券在店里流通,再往后最多半年,这生意就能亏死。

    周珏把十里亭路店面的事情告诉秦风后,秦风的想法就是没有想法。遇上一群故意无视合同的流|氓,你就算说破嘴皮子,也不可能讨到任何好。毕竟装睡的人叫不醒,装疯卖傻的更惹不起。好在秦风知道接下来东瓯市的房价要疯涨,所以20万买个清静,代价是大了点,可从长远看还是勉强可以接受的。不然纵使今天装修好了,等明天开门营业,人家照样能过来闹。那时候闹起来,影响的可就是店里的口碑了。

    跟周珏聊了20来分钟,秦风就从办公室里出来。

    除了交代了一下十里亭店铺的事情外,秦风还让周珏记得联系一下黄秋静这个大股东,下星期之前抽空开一个股东碰头会,最后再书面确定一下“秦记面馆”的股份分配。

    跟顾大飞和王安打了声招呼,秦风便带着媳妇儿、小蜜和走狗扬长而去。

    串串摇着尾巴把几个人送到电梯口,苏糖不忍这狗无家可归,忽然很有创意地问秦风:“能不能带串串去住酒店啊?”

    秦风拿手贴在电梯门口,望着串串犹豫了半天,一咬牙,批准了。

    “带!”秦风很霸气地答应道,虽然不晓得到时候该怎么操作,但事在人为,实在不行,大不了再送回来。

    回程路上,车里热闹不少。

    串串跟女主人许久不见,兴奋得上窜下跳。

    等到了酒店,秦风左手牵着苏糖,右手牵着狗绳,刚一走到大门口,就被门童拦住。那门童可怜兮兮地看着秦风道:“先生,我们这里不准带宠物进来的……”

    秦风本想装逼地来一句“连朕都不行?”,不过想想在外面说这种话遭雷劈的几率应该不小,于是就把话咽了回去,很温和地对门童道:“能不能麻烦你叫经理出来一下?”

    苏糖也插嘴道:“我们跟经理说。”

    门童自然认得秦风和苏糖这两位东瓯市的当红炸子鸡,赶紧转身就跑了进去。

    秦风这会儿也不讲规矩,看门的小厮一走,他就跟着走进了酒店大厅。

    下午这个点,酒店里头人不算多。不过秦风和苏糖现在是走到哪里都招眼,这会儿身边又多了个白人猛男和江南美女,再加一条体型不正常的土狗,难免就更加吸引眼球。在一群酒店工作人员的注目下,秦风硬着头皮等了十来分钟,酒店经理终于姗姗赶来。没什么需要拐弯抹角的,秦风直接提出了要求。那经理出乎意料的好说话,一副有钱好商量的样子,开口就管秦风要500块的“宠物服务费”,完全是拿秦风当猪宰。秦风默默地在心里问候了酒店经理,然后微笑着退了今天凌晨订的那间房。

    市区这么大,除了酒店和家里,能住的地方其实还有很多。

    比方王安和谢依涵之前那套三室一厅月租4000块的房子。

    秦风给王安打了个电话,问到了那房东的联系方式,然后一通电话过去,那间房租贵到寂寞的屋子,果然时隔一个多月还没租出去。

    秦风约了房东,问了地址,直接上门去等。

    20来分钟后,车子驶入一处近郊的富人区,停好车下来,再给房东打个电话,对方已经到了。

    小区门牌清楚,一小会儿后,秦风就找到了门,同时见到了房东。

    房东是个四十来岁、腰圆膀大的中年妇女,见到秦风四个人外加一条狗,没认出秦风和苏糖是谁,却兴奋地以为是遇上了大生意。

    她打开门带秦风进去,滔滔不绝地用夸张的修辞说着自己这套房有多好多好。

    秦风随意地在里面走着,觉着这屋子确实不错,至少比爸妈现在住的那套强多了。

    见屋子收拾得挺干净,秦风便打算住下来,问房东道:“一个月租不租?”

    “一个月?”房东大妈像是听了笑话,哈哈大笑了两声,教育秦风道,“孩子,现在哪还有租一个月的啊,最少都是租三个月。”

    秦风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知道房东是怕中途遇上想长住的客人,淡淡说道:“我就住半个月,等学校开学了就走,房租照给1个月的。”

    房东大妈犹豫了一下,觉得这生意还算能做,又问:“你们四个人一起住吗?”

    “我和他住别的地方。”诸葛安安指着安德鲁道。

    秦风马上问道:“你要在这附近租房吗?”

    诸葛安安笑了笑,说:“我去龙池巷住,龙池巷8号,你知不知道?”

    秦风马上就想起了龙池巷那间关老将军的老宅,他之前还在那里给侯开卷上过几节课。他点头道:“知道,去过两次。”

    诸葛安安道:“我小时候在那边住了一段时间,本来昨天就想过去的。”

    “那安德鲁呢?跟你住一起吗?”秦风又问。

    “他当然住酒店。”诸葛安安微笑着说,“阿姨给他的工资比你的还高,人家拿北美赚的钱在国内花,生活水平可比你高多了。”

    “你早说啊,早知道我昨天就不给你们开房了。”秦风半开玩笑地说着。

    边上的房东却是听出来这几位都不是缺钱的主,而且看秦风的气质,还有苏糖的长相,觉得长得这么好看的姑娘应该不可能会赖账。大妈也不纠结了,反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能先赚个几千块也好。秦风难得刷了一次脸,没和房东签合同,两边口头君子协议了一下,就简简单单把事情谈妥。然后房东大妈居然跑回家拿了个POS机回来和一床棉被,直接让秦风刷了卡。

    秦风和苏糖暂时安顿下来,就地给安德鲁和诸葛安安放了半天的假。

    屋里的柜子里,还留着王安和谢依涵没有带走的干净被褥,卫生间里也有洗洁用具。秦风和苏糖把卧室稍作打扫,铺上被褥床单,再把房东友情提供的棉被拿出来,晚上睡觉的地方就基本解决了。头一次租房的苏糖对这间临时小爱巢很是满意,又拉着秦风去附近的超市买了洗漱用品,还有两个枕头和两大包狗粮。然后买狗粮的时候,顺便又买了狗狗吃饭的碗和喝水的碗,以及用来给狗磨牙的玩具,还有狗零食、狗铃铛、狗睡袋;给串串买了这么多东西,自然也不能委屈了自己。于是两个小时后,当秦风和苏糖从超市里出来,买的东西基本已经够一个死宅男安享晚年、寿终正寝了。

    千辛万苦把战利品搬回屋,天色已经转黑。

    秦风和苏糖都累得不想动,可是出租房毕竟不是酒店,不可能打个电话就有吃的送上来,而且06年也没那么多外卖可以叫,于是商量了一下,便打算出去找个小饭馆觅食。

    秦风又重新把狗绳给串串套上,刚拿上钥匙和手机打算出门,手机铃声又响。

    是秦建业打来的。

    秦风接通电话。

    秦建业语气比以往多略带了几分拘谨,显得有点局促地说道:“阿风啊,你奶奶说你回来了啊?晚上吃了没?”

    秦风淡淡回答:“正打算吃饭。”

    秦建业马上道:“那正好,咱们一起吃,我也有事情想跟你说说,你现在人在哪儿,我过去找你。”

    秦风看看苏糖,苏糖点了点头,这才回答道:“我在新田园小区,地方有点远,要不你定个地方,我过去找你。”

    秦建国连声道:“好,好,我马上找地方,你先过来,直接来我家吧,你婶婶和阿淼晚上出去了,家里就我一个人……”

第七百六十五章

    秦建业放下电话,发呆了半晌,才想起来有必要先去洗个澡。他麻木地走到阳台,将已经晾晒了四五天的衣服收下来,除了他自己的衬衫和西裤,还有叶晓琴和秦淼的几件外套。

    挂了快一个星期的衣服上,还留有淡淡的洗衣粉的气味没散掉,这显然是叶晓琴的杰作。

    叶晓琴和秦建业结婚将近快二十年,却怎么也学不会做家务,家里头的卫生,以前是靠保姆,后来他们夫妻俩忙得整天不着家了,干脆把保姆也辞退了,改换成了钟点工。叶晓琴对住的地方不是十分挑剔,所以钟点工一个月最多只叫一次,每次都是大扫除。平日里有不得不洗的衣服,就统统交给洗衣机,一次性塞进去全家人一星期的脏衣服,然后倒至少三分之一包的洗衣粉,这样洗出来的衣服,甚至有防虫害的效果。

    秦建业闻着衣服上的洗衣粉气味,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叶晓琴带着儿子离家出走,已经有整整11天了。

    娘儿俩走得倒是不远,这几天就住在自家建材厂的办公室里。厂子离秦淼就读的外国语高中稍微有点远,开车大概得40分钟左右,不过眼下寒假还没完,叶晓琴倒是暂时不用考虑接送孩子上学的问题——只是秦建业并不确定,叶晓琴是否会在寒假结束后搬回来住。这娘们儿的心肠硬得很,做了几十年夫妻,秦建业对叶晓琴的秉性,简直不要太了解。

    两人这回吵架闹掰,事情要追溯到初三那天。

    那天乡下二舅过年摆酒,倒了大霉的秦建业本不愿意在这时候出门抛头露面。可无奈的是家里的老太太实在太爱张扬,自打知道小儿子当了螺山镇的镇党委书记,老太太每天都恨不能拿个喇叭去村头24小时连播,所以好不容易盼到过年了,这个逼不拿出来好好装一下,她恐怕晚上睡觉都闭不上眼。老太太连环夺命扣了秦建业18个电话,终于把秦建业给炸了出来。然后秦建业到了酒店,果不其然就被一群不明真相的亲戚组团敬酒,恭祝秦建业仕途高升。秦建业当然没脸跟人说实话,只能挂着一脸假笑,一杯接一杯地往肚子里灌,于是酒入愁肠愁更愁,平时还挺海量的秦建业,那天没两下子就喝扑了。不过即便喝扑,秦建业依然嘴巴严实,没把自己的倒霉事说出来。好不容易撑过饭局,实在走不动道的秦建业,中午便去了老太太家里休息。醒来的时候,老太太家里已经没有闲杂人等了。之前开车送他回来的两个表兄,说怕影响秦书记休息,早早地便告辞离开。只是秦建业刚醒,老太太就一脸骄傲带兴奋地拉着他谈工作。秦建业被亲妈缠得脱不开身,见家里没人,这才犹犹豫豫地把情况跟老太太说了一遍。

    老太太当时听完就惊呆了,脸色铁青铁青的,也不知在想什么。秦建业又赶紧跟她说,自己现在正在跑关系,运气好的话,这官儿还是能跑回来的。让老太太千万别瞎传。老太太被秦建业哄了两句,稍微松了口气,拍着胸膛保证,说儿子你放心,妈不是那种多嘴的人。

    然后过了一晚,全世界就都知道了。

    消息走漏的过程,大抵就是老太太晚上的时候先忍不住和某一位秦建业的舅妈讲了讲,然后秦建业的舅妈一边表示一定守口如瓶,一边又用“我跟你说个事情,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这样的调调,告诉了另外一个舅妈。老秦家的乡下亲戚,以一种略带幸灾乐祸的情绪,口头上表示惋惜地到处传播着这个消息。等传到叶晓琴耳朵里时,已经是初四晚上11点多。

    叶晓琴在消息的接受者名单里,排在靠近倒数的位置。

    当时是秦建华给叶晓琴打电话,显得很火急火燎的仿佛是她家被抄似的,问了这个情况。叶晓琴开始还以为是讹传,然后转头给秦建业打了个电话,一听秦建业支支吾吾的,才知道消息不假。她大半夜的匆匆从忙成一锅粥的厂子里跑回来,回到家后,立马从精神上将秦建业拷打了一遍后。在叶晓琴的逼问下,秦建业总算老老实实地把事情全都给说了出来。

    叶晓琴当时听完就怒了,说金定国那个王八蛋,自己煞笔犯的错,凭什么要你来背黑锅?这事没完,老娘明天就去区里闹死他!妈逼谁还没当过官儿咋滴?有这么陷害忠良的吗?

    秦建业差点听哭了,对叶晓琴说你千万别冲动,你现在保持克制我说不定还有得救,你要是去闹了,我这辈子可就真没戏了。叶晓琴气得三尸暴跳,破口大骂秦建业煞笔,连国家维稳的套路都不懂,嚷嚷着坚持要把事情闹大。秦建业当时也是脑子抽了,一想这娘们儿绝逼要坏事,上前就是一个嘴巴子。结婚二十年,家暴头一回。叶晓琴被秦建业打得懵了几秒,然后很诡异地突然就收起了怒火,默默走回房间,收拾了一箱子的衣服,拎起睡眼惺忪的秦淼,直接就出了家门。从初四晚上到今天,整整11天,秦建业给叶晓琴打了无数个电话,她就是不接。可秦建业又不敢去工厂找她,冷战就这么持续着,秦建业也不知什么时候算个头。

    “唉……”捧着叶晓琴的衣服,差点快变成望妻石的秦建业,叹了天黑之后的第二口气。

    他随手把衣服往床上一扔,原本凌乱的卧室,又多添了几分猪窝的气息。

    秦建业想得太多,脑子又断了片,忘了洗澡的事情。他往床沿上一坐,捧着头,又想起另一件更要命的事情。

    邹雅丽那个小娘们儿,这两天越发逼得紧了。

    她反反复复地给秦建业打电话,追问编制的事情。秦建业想把手机关机,可又怕叶晓琴会打回来,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劝邹雅丽耐心,说你这不是还有半年才毕业,不至于这么着急。他又跟邹雅丽吹牛逼,说自己已经搭上中心区公安分局局长的线,事情很快就会有转机,邹雅丽总算年轻好骗,在秦建业一次又一次的保证下,终于心软了一回,不过还是埋怨秦建业,过年也不去看她,让秦建业感觉难搞得很。

    秦建业这几天越来越后悔,后悔怎么就没管住自己的下半身。

    这下好了,丢官倒也罢了,可问题是有邹雅丽这么个随时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在身边,要让叶晓琴知道了,日子可就真没法过了。

    “妈的!”秦建业忽然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扇完后脸倒是不疼,就是刮出了一层油。

    秦建业盯着油腻腻的手看了半天,才想起中午起床到现在,自己一直都没洗过脸。

    换做平时的话,这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秦建业被免职后,新的工作安排还没正式落实下来。传闻市里是打算调他去市招商局下面的一个处当主任科员,但陈荣余怒未消,坚持要从重处理、以儆效尤,死活要把秦建业行政降职。只是这种事市里头之前没有先例,编办、人大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机构内部对此各有不同的声音,几方面僵持不下,秦建业的工作安排就这么被拖着,死又死不掉,活又没希望。

    “唉……”秦建业天黑后第三叹。

    随即,肚子又咕咕地叫了起来。

    秦建业想到吃饭,终于回过神来,想起秦风和苏糖应该已经在路上了。他匆匆忙忙找了条内|裤出来,跑进了卫生间。

    秦建业家的卫生间,和其他一样不干净。用了十几年的白色瓷砖变得黄黄的,怎么擦都擦不干净;镜子上也多了一层或许是氧化膜之类的东西,总给人一种雾里看花的感觉;抽水马桶倒是前几年新换的,可惜马桶圈上个月不慎被弄破了,眼下大冬天的时候坐上去,很是透心凉;取暖的浴霸也没地方装,这两年每到冬天,秦建业一家子基本上都是去酒店开房洗澡……

    这间修建于二十年前的山脚小别墅,以当年的目光来看,简直是豪宅中的豪宅。为了建这间屋子,老太太私底下给了秦建业不少钱,秦建业也没客气,把房子装潢得洋气十足。

    可是二十年过去,现在这里却破败得几乎快没办法住了。

    秦建业原本想着很快就要搬新家,随随便便再将就一段日子,就能告别这间破房子。可没想到去年折腾了一整年,就为了能多赚点钱,房子的事情便一拖再拖。落到现在,吃苦的却是自己。

    没有取暖设备,热水器的加热效果也明显快不行了。

    当秦建业哆嗦着把仅有20来度的温水淋在身上,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从生来到现在,他一直都过着占人便宜、受人照顾的生活。秦建业原本觉得生活就该是这样的,可活到今年四十多岁,他才忽然意识到,原来占便宜也是有风险的。

    而且这风险之大,简直能要了他的命。

    哭哭啼啼着洗完澡,秦建业穿好衣服,剃了胡子,然后走到杂物一大堆的客厅坐下来,目光呆滞地凝望着暗黑色的石英地板,脑海中空白一片。

    这时,手机骤然响起。

    秦建业如惊弓之鸟,猛地一颤。

    他拿起手机,见是秦风打来的,总算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

    “喂。”秦建业小声道。

    那头传出秦风沉稳的声音:“小叔,我订好吃饭的地方了,你直接过来吧。西部饭庄,2楼3号包厢。”

    秦建业知道那个地方,离他家不远,走路过去最多也就10分钟。他连声说好,然后急忙挂了电话,匆匆穿上鞋子,连房里的灯都没关,就快步跑出了家门。

    ……

    秦建业家附近都是夜市,入夜后喧嚣异常。往常秦建业置身其中,总带着深深的优越感。在他还没提干的时候,他就看不起那些摆路边摊的外地人,甚至都懒得用正眼去看他们。

    可是现在,秦建业却没了这种心情。

    他焦急地迈着步,从川流的人群中挤过,生怕让秦风等久了,会惹他不高兴。

    秦建业多少知道自己的这种心理可能是以己度人,但他却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在秦建业眼里,社会就是简单的大鱼吃小鱼,谁强谁说话,势利得一塌糊涂。

    秦建业一路小跑,跑得浑身的肥肉都在颤。

    七八分钟的路途,秦建业只花了一半时间就到了。

    颇有些失态地走进餐馆,他喘着气摸到包厢门口,却没有直接推门进去,而是先敲了敲门。

    “请进!”里面传出一个悦耳的女孩子的声音。

    秦建业推开门,见到了苏糖。

    苏糖今天扎了个水冰月的发型,样子和平时略有不同,很有一种二次元少女的感觉,而且真的有漫画里的角色那么漂亮。

    秦建业很不奇怪地被惊艳了一下,但旋即就回过神来,露出往日里的那种微笑,很直白地恭维道:“阿蜜真是怎么打扮都漂亮。”

    苏糖嘻嘻一笑。

    秦风坐着没动,微笑着对秦建业道:“我就点了4个菜,咱们就吃点便饭。”

    “便饭好,三个人也吃不了那么多。”秦建业拉开椅子,坐到秦风的正对面。

    叔侄俩隔着桌子,安静了几秒。

    秦建业已经完全沉不住气,连拐弯抹角的寒暄都省了,张嘴就问:“阿风,你有没有跟徐局说过我的事情?”

    “当然说了。”秦风随口回答,却没有下文。

    秦建业忙追着问道:“徐局怎么说?”

    “这还能怎么说啊?”秦风置身事外,笑得很轻松道,“徐局每天就在陈书记眼皮子底下,他总不能跟陈书记对着干吧?再说了,人事的事情,他徐毅光说了也不算啊。”

    “这个你不懂,政法口部门那么多,徐毅光是兼政法委书记的,他说句话随便帮我在法院、检察院找个位置,那可比组织部说话还管用多了。”秦建业慌张地跟秦风解释着。

    正说着,包厢的房门忽然打开,走进来的却不是服务员,而是几个流里流气的小青年。

    秦风瞥了一眼,说道:“你们走错房间了。”

    “没走错,没走错。”领头的一个小年轻语气轻佻且完全不把秦风放在眼里地说着,嬉皮笑脸地径直走到苏糖身边,两眼直冒光地盯着苏糖道,“美女,能交个朋友吗?”

    苏糖连懒得掩饰,露出一脸嫌弃,厌恶道:“这里是我们订的包厢,谁让你进来的?”

    “哟,还挺辣的!不过我喜欢!”小混混学者港片里的腔调,一副没皮没脸的样子道。

    和着他一起进来的几个混混,也跟着大笑起来。

    秦风眉头一皱,没拿正眼看那煞笔,而是低头看了眼串串。

    胖成一个球的串串,显然已经好汉不提当年狗,今天是指望不上了。

    秦风忽然有点后悔给安德鲁放了假,不然如果有个白人坐在这里,这些一看就知道没什么文化的小混混,肯定连进来的勇气都没有。众所周知,越是盲流,越是会在老外面前自惭形秽。

    秦建业回过神来,不客气地对几个不请自来的小混混道:“你们干嘛啊?知不知道我是谁?”

    “叔叔啊,你别吓我,我要是被你吓死了,你也要枪毙的。美女,你说是不是这个理?”领头小混混站在苏糖身边不走,忽然一伸手,居然朝苏糖脸上摸过去。

    苏糖应付混混的经验十足,早有防备,一把将混混的手拍开,怒喝道:“干嘛?!”

    “我草,你特么怎么打人啊?”小混混恶人先告状,摸着被苏糖拍得生疼的手,又忽然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他抬起那只被苏糖打过的手,放在鼻子前闻了闻,露出一脸变|态的神情,叹道,“好香啊,被美女摸过的手,我晚上起来撒尿都舍不得松开,这是间接被美女摸那里啊……”

    “我草!”

    “阿蛇真特么有才华。”

    “妈逼的阿蛇高中没白读啊……”

    小混混的跟班们一阵吐槽。

    秦风却不能忍了,站起身来,盯着那混混,面无表情道:“请你们出去。”

    小混混当然不会听,还很嚣张地问道:“这个美女是你朋友啊?借给我一起玩两天行不行?”

    秦风果断放弃交涉,直接对秦建业道:“小叔,随便给谁打个电话。”

    秦建业会意地点点头,只是刚把手机拿出来,就被那混混一把夺了过去。

    “我个天,随便打电话叫人,真的吓死我了啊!”混混拿着手机跳到一边,很熟练地点开手机里的通讯录,念起名字来,“叶晓琴、妈妈、二姨、百胜叔、章钊平……”

    可是只念到这里,就停了下来,哈哈笑着问道:“阿叔,你打算叫你妈过来,还是叫你二姨过来啊?”

    秦建业气得拍桌,指着混混怒吼道:“你老实点把手机还给我,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我告诉你,你再不给我滚出去,明天你全家都要倒霉!”

    “滚你妈的吧!”那混混脑回路惊奇,完全没有预兆的,猛地抬起腿来蹬在秦建业肚子上,直接把秦建业踢了个脚朝天,踢完后还一脸正义地说,“骂我可以,敢骂我家里人,老子弄死你!”

    秦建业养尊处优多年,哪吃得消这么一脚,顿时就起不来了,躺在地上抱着肚子直哼哼。

    “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听到包厢里的动静,餐馆里管事的人终于出现了。

    一个女的跑进包厢,一看秦建业被踹翻在地上,秦风又脸色阴沉地看着那混混,女店长急忙对混混道:“大哥,你是我爸行吧,我们小本生意不容易啊,求求你帮帮忙,咱们有话好好说行不行?”

    “我没好好说吗?”小混混突然抬高了嗓门,歇斯底里地冲着女店长吼道,“是他们骂人啊?骂我全家啊!”

    女店长纠结地望向秦风。

    秦风淡淡道:“去报警。”

    “你敢报警试试!?老子让你生意做不下去信不信?”小混混冲女店长怒吼道,吼完又指着秦风道,“小白脸,少特么给老子装逼,老子有100种办法能弄死你!”

    “呵。”秦风不屑地一笑,走到秦建业身边,先把他扶了起来。

    可那小混混却被秦风那种发自骨子里的傲慢给惹怒了,一把拽过秦风的领子,表情狰狞地道:“你不信是吗?要不要我示范给你看看?”

    秦风眉头一皱,用力推开了混混,整了整衣领,没胃口吃饭了,转头对苏糖道:“阿蜜,走,换个地方吃。”

    “谁让你走了?”小混混举手挡路。

    秦风看着他,问道:“你平时不上网对吗?”

    小混混梗着脖子硬装高端道:“上啊,怎么了?现在还有人不上网的吗?你山里来的吧?”

    秦风又问:“用过微博吗?”

    小混混顾左右言他道:“用过又怎么样?没用过又怎么样?用微博的就了不起吗?老子就不用,老子就不装逼,怎么了?”

    秦风坐回到苏糖身边,然后指了指小混混身后的跟班,问道:“那他们也都没用过?”

    小混混被秦风这突然淡定下来的态度给弄傻了,皱着眉头道:“你问东问西的干嘛?”

    秦风道:“不是你说要交朋友的吗?”

    小混混指着苏糖道:“老子是说跟她交朋友!”

    秦风笑道:“她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这时秦建业也缓过来了,喘着气伸手向小混混要手机道:“把手机还给我,我要打电话。”

    “去你妈逼里打吧!”小混混使劲把手机往地上一砸。

    外号板砖神器的诺基亚砰一声砸在地上,没碎。

    小混混又补了一脚,把手机踢到墙上,还是没碎。

    然后小混混放弃了继续补刀,望向秦风,恶狠狠道:“你也别给老子装逼!”

    秦风对小混混的行为逻辑无语了,闹了半天也没个具体诉求,如果非要说诉求就是苏糖的话,可问题是他有那本事把人带走吗?强抢民女也要看时间地点的好不好!

    “你到底想怎么样?开个价吧。”秦风很无奈地给了混混们一个台阶。

    那小混混被秦风一指引,终于开了窍,摆出一副谈判的架势,说道:“这个女的刚才打了我一下,然后这头肥猪又骂我全家,你要么让这个女的陪我玩一个晚上,要么给我1000块钱医药费,我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只要1000块?”秦风连讨价还价都没心情,掏出钱包,把里面的现金全都拿出来放在桌上,用没有商量的口吻道,“拿走吧,只多不少。”

    小混混这辈子都没见过2000块以上的单笔现金,盯着桌上的一叠钱一阵发呆。

    身后几个跟班,也都安静了下来。

    过了半天,小混混才反应过来,忍不住嘴角抽抽,手抖着把钱抓了过来,还装模作样地用口水沾了沾指头,然后动作蹩脚地把钱数了一遍。

    23张,2300块。

    小混混把钱收进口袋,走到秦风身边,勾搭住秦风的肩,笑着说道:“你小子挺上道的,以后在这一片要是遇上什么麻烦,你就报我赵小龙的名字,保证全都给你面子!”

    说着,又看了看苏糖,笑嘻嘻道:“美女,要不要跟我出去玩?我请你啊~”

    苏糖白了他一眼。

    拿了钱的小混混们,很快就走了。

    女店长这时才敢对秦风道:“我让厨房多给你们做两个菜……”

    “不用了,不吃了。”秦建业捂着肚子,灰头土脸道,“让你报警你不去,你这店就等着关门吧!”

    女店长委屈道:“大哥,这种事……我也没办法啊,我要是去报警,这生意就真的不用做了……”

    “老板,上菜吧,我们吃了再走。”秦风淡淡道。

    秦建业愕然地看了秦风一眼。

    却又听秦风对那店长道:“不过老板,越是遇上这种事情,你越应该报警才对,这些不长脑子的小孩,不好好教育一下,将来什么事情都能干的出来。”

    女店长这时居然还能笑出来,说道:“你也没比他们大多少嘛。”

    秦风摇摇头,懒得和这个愚蠢的小生意人讲道理了,干脆指了指秦建业,说道:“这是我小叔,螺山镇镇党委书记,上个月刚刚退下来。”

    女店长脸色瞬间就变了。

    秦风道:“你现在去上菜,顺便给派出所打个电话,等警察来了,我跟他们说,该抓的一个都跑不了,不会影响你做生意的。”

    女店长犹豫了一下,“我先去问问我老板,这事情我也做不了主。”

    说完,正转身要走,秦风又忽然叫住了她:“等一下。”

    女店长回过头问道:“怎么了?”

    秦风指了指自己,问道:“你不认识我?”

    女店长茫然地摇摇头。

    秦风又指指苏糖,更直接地问道:“微博女神听说过吗?”

    “好像有听过……”女店长盯着苏糖,弱弱地问道,“你们……该不会是明星吧?”

    苏糖来了句:“你让人上网去查一下就知道了。”

    女店长这下紧张了,撒腿就跑。

    秦风叹了口气,握住苏糖的手,感慨道:“女神,看来你还不够红啊。”

第七百六十六章

    餐桌上很快就摆满了菜。一盘红烧狮子头、一碟蒜炒四季豆、一碗三丝敲鱼汤、一道酱卤黄牛肉,这四个菜是自己点的,还有两道价廉物美的椒盐水鱼和清蒸皮皮虾,是店里的赔礼。秦建业一天没吃饭,肚子上的硬伤缓过来后,胃口居然不错,端着一大碗米饭,吃得吧唧作响。秦风也是筷子动个不停,餐桌上的两个男人仿佛已经把刚才的不愉快彻底忘掉,一起风卷残云。

    男人通常就是这样,年轻的时候往往一点就炸,可等年纪慢慢变大,见多了场面和风雨,看惯了奇葩和煞笔,渐渐就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和脾气。

    这一点,在越聪明的人身上,体现得就越是明显。

    秦风吃得欢,苏糖却憋了一肚子气,半点胃口都提不起来。

    她拿着筷子在一个狮子头上面戳来戳去,把那可怜的肉丸戳得千疮百孔,要是王艳梅在这里,肯定直接就一暴栗过去了,不过秦风当然舍不得碰她,反而还笑眯眯地打趣道:“这头猪年纪轻轻就被人宰,死后连肉都被搅成末,它已经很可怜了。现在厨师好不容易把它变得漂亮了点,你还要在这里二次鞭尸,残忍不残忍啊?”

    苏糖的胃口彻底毁了,把筷子一收,转过头来幽怨地看着秦风,小眼神憋屈得要哭出来似的,说道:“我好生气啊,你怎么还吃得这么香?”

    “再生气也得吃饭啊,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饱怎么有力气生气?”秦风说着,呼呼地又往嘴里送进一大口米饭,然后夹了厚厚几片牛肉,嚼了五六下,轻轻松松就把饭菜咽了下去,紧接着又拿起调羹,舀了几勺敲鱼汤,喝得一脸心满意足。

    苏糖被秦风的好心态搞得又气又笑,终于有胃口了,重新拿起筷子,乖乖吃起了饭。

    边上的秦建业这时三两口把碗里的米饭全都扒干净,肚子里稍微垫了点东西,情绪也略微平静下来一些。他一抹嘴,眼里透着一丝“专政”的凶狠,沉着声音对苏糖道:“阿蜜,你用不着生气,明天我就找人把刚才那几个狗生的抓起来,先关他个半个月再说。”

    秦建业这话倒不是吹牛逼,以他在中心区的人脉和资历,就算眼下栽了,想弄几个小盲流,还是轻松愉快的。

    苏糖当然也知道秦建业不是骗他,嗯了一声,气呼呼地接道:“这些人早该抓去坐牢了,社会就是被这些人给搞乱了!”

    秦建业却笑道:“搞乱社会倒不至于,一群没长脑子的小孩哪有这本事,抓起来打一顿就老实了,要是还敢乱来,牢里有的是人会教这些小孩该怎么做人。”

    秦风抬头道:“小叔,你对这些事挺内行的啊。”

    秦建业得意地笑道:“这我怎么能不知道?你当我的党委书记是白当的啊?镇里开扩大会议,派出所的负责人也要过来跟我汇报工作的。”

    秦风呵呵一笑,换了双筷子,夹起许多牛肉,弯腰放进桌子下面的盘里。

    串串摇着尾巴狼吞虎咽把肉吃干净,又在秦风的腿边拱了拱,秦风干脆端起没人愿意再吃的狮子头,整盘放在了地上,对串串道:“这些吃完就没了啊,都快胖死了,该减肥了。”

    串串理都不理秦风,专心致志地继续吃吃吃。

    苏糖低头看了眼,见串串那个装了牛肉拌饭的大碗已经空了,很是宠溺道:“减什么肥啊,圆圆胖胖的多可爱。”说完,忽然又看了秦建业一眼,“小叔,我不是说你啊。”

    秦建业:“……”

    “就是这边。”门外终于响起了餐馆女店长的声音。

    包厢的房门被推开,走进来两个穿着制服的民警。两个警察都挺年轻,一个约莫三十岁出头,另一个顶多二十六七,肩上却全都是一毛三。更年轻点的那个警察,似乎认识秦风,刚一进门,就径直走到秦风身边,很是有些激动地伸出手,看着秦风和苏糖道:“秦先生,苏小姐,我们已经让人出去找刚才那几个人了,你们放心,绝对跑不了!”

    秦风微笑着和他握了握手,道:“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都是应该做的嘛!”年纪大点的那个警察笑着说道,走到秦建业跟前,很是客气道,“秦书记,让你受委屈了啊。”

    女店长一听还真是个当官的,也不管秦风和苏糖到底是不是明星了,急急忙忙又跑出去给自己的老板打电话。今天这档子事,想要简简单单地息事宁人,恐怕是不可能了。

    秦建业瞥了眼跑路的女店长,站起来把包厢的门一带,苦笑着叹道:“不是书记咯,现在饭碗都还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没那么严重,顶多换个地方工作嘛。”那警察对体制内的事情自然门儿清,笑呵呵着不当回事道,“您再怎么说也是个堂堂的正科级干部,又没犯什么原则性的错误,领导权力再大也能想开谁就开谁啊?螺山镇那事情我知道,那个陆博现在不是好好的吗,现在房子也拆掉了,工程也启动了,您有什么错啊?要我说您是有功劳才对,螺山镇拆得这么顺利,不都是你们辛辛苦苦一家一户落实下来的?”

    这通马屁,拍得秦建业神清气爽,觉得章钊平手底下的兵简直太特么有素质了。

    人不经想,秦建业肚子里正念叨着,站在秦风边上的那个年轻警察的手机就响了。年轻警察接通手机,嗯嗯嗯了几声,挂了电话,就笑着对秦风和秦建业道:“秦先生,秦书记,我们章局说现在就过来,跟你们蹭顿饭吃。”

    秦风一听,马上问两个警察道:“两位警官,晚饭吃过了吗?”

    年轻点的警察大咧咧道:“正打算吃呢,就碰上有人报警了。”

    秦风笑道:“那正好,一起坐下来吃点。”

    说着,便站起来走到包厢外,大喊了一声:“服务员,加菜!”

    “别别,秦总,用不着,我们还是先把事情办完。”年长的警察急忙客气道。

    秦风却笑了笑,走回桌旁,拉出两条椅子,拍了拍椅背,淡淡笑道:“别客气了,不吃饱哪有力气工作,我还指望你们晚上给我家阿蜜出出气呢。”

    年轻警察看了眼苏糖,会意地笑着说道:“秦总,你放心,这种事我有经验。前几个月我们跨省去抓了个网络通缉犯,抓过来直接就关康宁医院里去了,照顾得可周到了!”

第七百六十七章

    “太恶劣了!现在这才几点钟,居然就敢公然进人家饭店勒索客人了?简直目无王法!抓起来,马上就把人抓起来!再查查这些人后面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要是有就全都一起抓了,一个都不能放过!中心区绝不允许任何有组织的犯罪团伙存在!”何元科吃饭的时候接到章钊平的电话,一听说秦风和苏糖被一群小混混堵在了某餐馆里,立马吼得天花板上的灰都要抖到菜汤里去了。别人是不知道秦风和徐毅光的关系,可他何元科却不可能不知道。

    前几个月秦风在网上被人抹黑陷害,正是徐毅光亲自拍板,将这个案件列为了市重点督办级别,并且当天就发文要求中心区分局立刻对嫌疑人进行抓捕。照理说像这样的跨省行动,事先应该征求省里的同意,但徐毅光却在行动部署会上力排众议,连先上车后补票这种话都说出来。结果事后证明,徐毅光这步棋走得很对。也不晓得秦风在省里头到底有什么通天的路子,反正从当时连《曲江日报》都不点名抨击针对秦风个人的网络暴力,就能看出秦风的背景很不简单。

    行动结束后,徐毅光去了一趟杭城,向省里做了汇报。

    今年刚过完年没几天,东瓯市的政法系统内就风声四起,说徐毅光可能很快就要履新,前往杭城担任省厅副厅长。可以说,徐毅光正是间接地通过帮了秦风一个忙,而站到了正确的队伍那边。所以如果今天秦风这个市领导眼里的当红炸子鸡,在中心区这一亩三分地里出什么意外,那他何元科的罪过可就大了。至于同在现场的秦建业——嗯,勉强也算个添头吧,毕竟体制内的同志挨了社会小流氓的揍,这种事情的性质,也是说大可大的。

    “何书记,你先别急,C派出所的人已经到了,秦风和小苏人都没事,就是建业被打得不轻。现在黄龙街道周围三个派出所能出动的人手,全都已经上街找人去了,只要那伙人还没走远,一个小时内肯定能找到。”章钊平坐在警车里,开着警笛,一路呜哇呜哇地朝着秦建业家附近的西部饭庄风驰而去,一边又建议道,“何书记,你那边最好也先跟明月讲一下,万一这火要是烧到黄秋静身上去,那大家面子上可就不好看了。”

    “嗯,我有数的,你赶紧先过去看看吧,叫个人带建业先去验伤,证据一定要留好。”何元科挂了电话,晚饭也吃不下了,站起来烦躁地来回踱了两步。

    “出什么大事了?”何元科的老伴问道。

    “事情倒是不大,不过就怕有人会借题发挥。”何元科皱着眉头,拿着手机犹豫了好一阵,才拨了徐毅光的手机。

    等了片刻,徐毅光接通电话,张口就问道:“何书记,出什么事了吗?”

    何元科没有任何隐瞒,简单地把秦风被堵的事情说了一遍。

    徐毅光听完,沉默片刻后,淡淡回答道:“知道了。”

    何元科松了口气,知道了就好——徐毅光说知道了,那就没自己的责任了。

    打完这通电话,何元科又坐回到饭桌前,继续吃完了晚饭。

    而对章钊平的建议,却像忘了一般,再也没有去想。

    ……

    黄秋静可以说是东瓯市的一个传奇,因为这年头能黑白两道通吃又同时活得很滋润的人物,确实找不出几个。他大学毕业后先是分配到学校里当了两年老师,然后又被调入市教育局当了三年的科员。期间为了转岗,黄秋静靠业余时间自学,通过了司法考试,在九十年代初拿到了当时还比较稀罕的律师证。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家伙要去当法官或者检察官的时候,他居然做了个跌破当时所有人眼镜的选择——下海创办了东瓯市第一家私人律师事务所。

    这个选择在当时的人看来,简直无异于自杀。

    好端端的砸了铁饭碗不说,而且还选了个毫无钱途的职务——要知道在当时的东瓯市,就算人和人之间发生什么解决不了的矛盾纠纷,也不会有人想到去找律师帮忙的。正如绝大多数人所预料的,黄秋静的律师事务所,在开业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门庭冷落,连维持最基本的开销都举步维艰。但是当黄秋静苦熬到第三年,他的事业终于迎来了转机。

    1998年,东瓯市第一轮旧城改造工程项目启动,随之而来的,就是数量多到让法院工作人员集体崩溃的民事纠纷。

    黄秋静的生意,毫无征兆地就变好了。

    从98年年初到2000年年底的整整三年时间里,黄秋静“5+2”、“白+黑”地连轴转着,业务越接越多,收费越来越高,名气也越变越大。他几乎代理了所有当时的开发商法律咨询和所涉案件辩护工作。三年时间里,黄秋静成功地为那位名叫南乐清的地产开发公司的法人代表,打赢了一场又一场的官司。而且渐渐的,他认识的涉案人员也越来越多,大多数都是无业游民、社会混混,另一重身份,则是当年各地强拆队的急先锋。

    2000年后,东瓯市市区旧城改造暂时告了一段落。

    这些混混们就被安排进了各处新建的歌舞厅和酒吧当保安,在南乐清的简介授意下,黄秋静始终和这些“保安人员”保持着密切且频繁的联系——其中联系最多的一个,名叫谷强。

    东瓯市的七零后,大多对谷强这个名字如雷贯耳。

    作为市区最后一位混混界的扛把子,谷强从80年代的严打中侥幸逃生后,便慢慢整合了市区的流|氓力量。公安系统出于某些能做不能说的目的,一直没对谷强下手。谷强这家伙也聪明,因为不想死得太早,一直也都老老实实,没干出太多出格的事情。

    在旧城改造的过程中,谷强和黄秋静作为开发商豢养的两条最有用处的走狗,两人之间形成了相当紧密的关系。后来黄秋静产业渐大,甚至于娶了金明月这个美女公务员,至此势力贯通了中心区的黑白两道,谷强便心甘情愿,成了黄秋静的狗。

    所以可以说,黄秋静才是中心区现在最黑的那个——他是中心区所有登记在案的大混混的大哥的老板,论辈分,相当于是今天把秦风堵在餐馆里的那个赵小龙的祖师爷。

    但这还不算最牛逼的。

    最牛逼的是,眼下正担任中心区政法委副书记一职,分管中心区社会治安工作的金明月同志,半年前刚被黄秋静搞大了肚子。这显然是中心区混混集团的历史性胜利,以前没有过,将来也可能不会再有了。

    而就是这么一个牛逼轰轰的黄秋静,现在的大腿,却是一个才刚满18岁没几个月的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名叫秦风,理论上来说,他是黄秋静的老板。

    也就是刚才将他堵在餐馆里的那个赵小龙的小哥的大哥的老板的老板,人生寂寞如雪,高处不胜寒……

第七百六十八章

    “东瓯市这几年发展得快啊,我00年上大学之前,我家附近连网吧都没有,结果四年读完从外地回来,好家伙,遍地都是小网吧,以前那些街机的游戏厅都找不到了……”西部饭庄的包厢里,年轻警察的声音,就像火一样充满热情。温仲华此时是激动而意义的,谁能想到,他才刚考进公安系统两年,肩上的星星就比同年参加工作的人多了2颗——这种程度的破格提拔,事实上已经明显违反了组织规定,可问题是徐毅光发了话,东瓯市的政法系统内部也就只好集体装傻,而且以徐大局长的威望,这事自然还没人会吃饱撑着去举报。于是上个星期,刚刚立了个人二等功的温仲华就接到调任通知,被派到了翠微派出所担任所长助理。

    派出所所长助理这个岗位,绝对属于体制内的天才发明。我大天朝公务员体制极其复杂,公安派出所理论上本该是正股级编制,但偏偏绝大多数所长都是副科级的干部,而下面的副所长,往往又各有级别,正股、副股都有,操作性十分灵活,所以这也就给了公安系统不同于其他体制系统的分发基层官帽的便利性。就像温仲华这个所长助理的职务,你给他定个正股,貌似说得过去,定个副股,仿佛也有道理,保持科员级别,那就更加没有问题。如此一来,温仲华肩上挂着相对于他这个工龄已经牛逼上天的警衔,而职务的行政级别,他的上司又能向检察机关或者公众给出灵活的解释,这样既不得罪徐毅光,又不公然和组织纪律唱反调,然后等小温同志干满两三年所长助理,到时候再给丫安排个副所长干干,那时温仲华警衔和职务相对等,东瓯市公安系统内部的这笔黑账,也就水到渠成地洗白了。

    “秦总,我今天看新闻上说你不在微博网干了吗?”温仲华飘得有点大,喝了点酒,就跟秦风称兄道弟起来。秦风倒是无所谓被人勾肩搭背,反正也不会掉几两肉,可边上跟温仲华同来的警员老夏和秦建业两个人,却都用一种看煞笔的目光看着温仲华。

    社会人士,显然也是分等级的。

    诸如秦风这种全国知名的人物,大致对应的接待规格,至少也应该是正县级官员陪坐。而以温仲华现在的这点分量,其实根本没资格和秦风同坐一桌——不说秦风,甚至就是刚刚失势的秦建业,温仲华在这位前镇党委书记面前,也理当表现出应有的尊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喝着大酒,夸夸其谈。

    姓夏的警官没有要提醒温仲华的意思,他也没有喝酒,更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吃饭吃菜。

    秦建业笑眯眯地看着两个年轻警察截然不同的表现,突然挪了个位置,坐到姓夏的警官身边。

    姓夏的警官见秦建业挨过来,赶忙起立,毕恭毕敬道:“秦书记,我吃完了。”

    秦建业笑了笑,自己给自己倒了杯啤酒,对他举杯道:“你们工作辛苦了,我敬你一杯。”说着,又向温仲华晃了一下。

    温仲华立马端起杯子,很豪爽地一口干掉。

    姓夏的警官却笑着抱歉道:“秦书记,我还没下班,现在不能喝酒。”

    温仲华闻言一怔,举着酒杯的手,慢慢放了下来,脸色微微变化。这酒要是接着喝吧,似乎有点违反组织纪律,可是不喝吧——他总不能把已经喝进肚子的那两杯吐出来吧?

    正犹豫不决间,包厢的房门再次被打开,走进来一个大背头梳得油光发亮的中年男人。一进门,就用十分夸张的语气道:“我有罪,我有罪,各位领导,各位老总,我来晚了。刚才店里一给我打电话,我就马上赶过来了,路上红灯都闯了两个!”

    “闯红灯了啊?那明天自觉点去交管所交钱。”温仲华习惯性地抢在所有人之前开口。

    那明显是餐馆老板的男人,却只是朝他傻笑了两声,接着便径直走到秦建业跟前,弯下腰来,一脸谄媚讨好道:“秦书记,今天千错万错,全都是我们店里的错,更是我本人的错,是我对店里员工的管教不到位。这样,这顿饭,我请了。我再自罚三杯!”

    说着话,向跟在身后的服务员招了招手。

    那服务员赶紧递上已经打开的五粮液和一个小酒杯。

    餐馆老板连到三杯,都是一口闷掉。

    喝完后把酒往桌上一放,又换了一个干净杯子,给秦建业满上。

    可餐馆老板殷勤的表现,却没换来秦建业一声好。

    反倒秦建业原本笑眯眯的脸,这时却拉了下来。

    “我缺你家这顿饭吗?还是没喝过酒?”秦建业板着脸,说话根本一点情面都不留。要说像阿庆楼那种字号的老牌酒店,如果秦建业在店里出了类似今天的事情,给徐国庆四兄弟一点面子,那倒还说得过去。可西部饭庄这种大排档级别的,在秦建业眼里算个鸟蛋啊?

    餐馆老板这下就有点尴尬了,傻笑两声,硬着头皮道:“秦书记,您大人有大量……”

    “我不是大人,我也是老百姓!”秦建业得理不饶人,没好气道,“你们要是一开始就报警,现在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你们为什么不报警啊?那个女的呢?你们这里管事的那个呢?”

    餐馆老板很鸡贼道:“她说人不舒服,我让她先下班了。”

    “人不舒服?”秦建业冷哼一声,“我刚才都差点被人打死了,她能比我更不舒服吗?”

    餐馆老板冷汗都要下来了,脸上的假笑几乎都快维持不住。

    他转过头,看了看桌前的另外几个人。

    秦风懒得搀和,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顺便还在桌底下拉住苏糖的手轻轻一握,给了她一个暗号。苏糖很有默契,乖乖地听老公话,干脆不和那餐馆老板有任何眼神接触。

    秦建业今天挨了揍又丢了面子,秦风不可能给他补偿,而那些小混混,就算弄死一次,想来也不够秦建业解气的,所以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就只能委屈饭点老板出血了。

    餐馆老板此时有些绝望,甚至连看到苏糖那张精致到没朋友的脸,都兴奋不起来。

    可就在这时,坐在秦风身边的温仲华,忽然又开了口,笑眯眯地对秦风道:“秦总,我看算了吧,他们小本生意也不容易,怪只怪苏小姐长得太倾国倾城,把苍蝇给招来了。人家饭店也是无妄之灾,咱们还是得体谅啊。”

    秦风闻言愕然,没料到这警察居然这么嫩,连最起码的江湖规矩都不懂。

    秦建业被温仲华间接驳了面子,更是瞬间黑了脸。

    姓夏的警察咳嗽了一声,对温仲华道:“阿华,秦书记是当事人,你不要乱说话。”

    温仲华被同事当面敲打,不禁也眉头一皱。

    房间里气氛正诡异的时候,屋外忽地响起一阵脚步声,章钊平带着一群肩上两毛起步的民警,端着他那个巨大的啤酒肚,小跑着冲进了屋子。

    他先是看了看秦风和苏糖,见这两位VIP完完整整而且情绪稳定,总算长舒了一口气,紧接着一瞧温仲华坐在秦风身边,跟前还放着杯半满的啤酒,秦建业则孤零零地被撂在桌子的一角,立马没好气道:“温仲华,你干嘛呢?上班工作时间,警服都还穿在身上就在这边喝酒,像什么话啊?有你这样当警察的吗?”

    温仲华一愣,竟指着秦风道:“是秦总叫我喝的。”

    章钊平这货无敌了,怒问道:“秦总要是叫你吃屎你去不去吃?”

    温仲华张口结舌,死都想不到领导居然也会说出这种话来。

    倒是秦风,一脸无语望苍天的样子,对章钊平道:“章书记,我不是那种人……”

    章钊平一秒变脸,对秦风笑了笑,紧接着又当场变回来,呵斥温仲华道:“还傻坐着干嘛?还不出去做事?”

    温仲华自然不敢不听章钊平这个分局局长的话,他不甘不愿地站起来,正要往外走,秦建业忽然又补了一刀,悠悠说道:“这个小同事,办事能力还欠缺啊,还需要多锻炼几年。”

    温仲华脚步一顿。

    却见章钊平转过身来,对跟在身后的翠微派出所所长,也就是温仲华的顶头上司道:“听到没,秦书记说要多锻炼这孩子几年,以后就是你的责任了。”

    派出所所长急忙点头说是。

    一群基层官僚就这么站在包厢里扯着,全都把餐馆的老板当空气。

    等到温仲华和夏警官出了门,章钊平笑嘻嘻地把包厢房门一关,一群所长、副所长外加上一个秦建业,就很自觉地按照官大官小,围着桌子坐下来了。秦风和苏糖是上宾,没挪屁股,章钊平最大,挨着秦风坐下,然后另一边拉上秦建业。另外几个所长,则一左一右地以秦风和苏糖为中心散开,可挨着苏糖的那个所长,又很谨慎地特地和苏糖隔了一个座坐下。

    要是温仲华没走,今天这场吃饭排座的戏,对他来说倒是很生动很有学习价值的一节课。

    只可惜,领导来了,他就没资格留下了。

    “小秦,小苏,今天你们小两口受惊了啊。这是我工作没做到位,我先自罚三杯。”章钊平说着,就扭过头来,冲着正处在煞笔状态的餐馆老板吼道,“愣着干嘛啊?叫人拿餐具过来啊!没看到这里这么多人吗?你这人到底会不会做生意啊?”

    餐馆老板一瞧来了个更狠了,立马跟孙子似的就客串服务员去了。

    不等半分钟,外头匆匆跑进来一大群服务员,给半个中心区公安系统的老爷们摆上了碗碟——至于外面的生意,今天已经没有必要做了。伺候不好这群人,明天这店也不用开了。

    餐馆老板一边流着汗指挥店里的服务员,一边在心里叫苦不迭。他后悔啊,早知道一开始就报警了,不就是一群混混嘛,跟眼前的这群警察爷爷一比,他们简直都是和蔼可亲的社会朋友好不好?

    章钊平端起酒瓶,拿起酒杯,动作和刚才餐馆老板敬秦建业如出一辙,敬了秦风三杯。

    秦风礼尚往来,回敬一杯。

    苏糖见状也学着要喝,却被秦风按住,柔声道:“你不用喝的。”

    “对对对,小苏你不用喝,今天来的都是自己人,全都是叔叔伯伯,我们喝酒都是自愿原则。”章钊平睁眼说着瞎话。

    跟过来的几个派出所所长倒是与有荣焉。

    秦风是谁啊?

    国内金融、科技行业的新贵,瓯投的董事局成员、理事会副理事长,市委陈书记的座上宾啊!

    秦风发的几篇学术论文,眼下已经有一部分成为了东瓯市下一个五年规划的重要内容,这消息从市委政策研究室出来,东瓯市的各级官员,多少有已经有所耳闻。

    甚至还有传闻说,市委正打算邀请秦风,专门给市领导上一堂网络时代的经济课,如果传闻不假,那么毫无疑问,秦风就已经成了东瓯市政府机构主要智囊成员之一。再加上他的商业背景,在翠微派出所所长这群基层乡科级的干部看来,这可是要通天的人。能和这个层次的人喝一回酒,以后吹牛逼都能多点谈资有没有?

    章钊平跟苏糖说完,这时才关照起身边的秦建业来,问道:“建业,你刚才没受伤吧?”

    “就被踢了一脚,应该没什么太大问题。”秦建业当然不敢说自己伤到了,现在正是自救的关键时刻,身体要是出点毛病,那希望可就渺茫了。

    章钊平却不这么想,还是很谨慎地说道:“你待会儿最好去医院检查一下,要是有必要,顺便给你弄个轻微伤的证明。”

    秦建业点点头。

    章钊平左右看看,忽然又问:“黄律师还没到啊?”

    “哪个黄律师?”秦建业没反应过来。

    “黄秋静吧?”秦风看着章钊平接了句,“我们没给他打电话,找他干嘛?”

    “找他来教育小朋友啊。”章钊平笑呵呵说着,拿出手机一看,却发现没电了。

    “用我的吧,我手机里也有他号码。”秦建业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那部神一样的诺基亚,连电池板都被踢飞了,居然还能用。

第七百六十九章

    黄秋静接到章钊平电话的时候,正和金明月在附近一家酒店吃饭。

    金明月怀孕已经超过六个月,肚子已经大得很明显,不过区里最近拆迁的烂事比较多,金明月这位政法大将轻易脱不开身,产假往后延了又延,一直到了年后,才总算来了个外地的挂职干部,把她手里头的活给接了过去。在家里好生休养了半个来月,金明月本就圆润的脸蛋又胖了一圈。她是个让人一眼就能看出“福相”的女人,进入微胖界后,看着反而更有味道。

    金明月默默地听黄秋静跟章钊平说着,很优雅地把一只手支在桌面上,比常人稍微小一号的拳头,轻轻抵住下巴。酒店橘黄色的灯光打在她的侧脸上,让她的目光看起来柔和不少。关于自己的丈夫,金明月对他的底细一清二楚,所以正因为如此,当章钊平越过她这个中心区政法委副书记直接给黄秋静打电话,金明月就免不了要担心。

    黄秋静的眉头渐渐皱起,表情十分难看。

    跟章钊平讲了大概不到2分钟,他便挂了电话。

    转过头来,见金明月正盯着自己在看,黄秋静叹了口气,沉声道:“秦风和苏糖刚才被人敲诈了,还有他小叔秦建业也在,他们自己报了警,章钊平亲自带人过去了。”

    金明月问道:“知道是谁干的吗?”

    “章钊平都直接打到我这里来了,谁干的都是我的错。”黄秋静摇了摇头,接着马上就拨通了谷强的手机。

    等了半分钟,谷强才慢慢吞吞地把手机接了起来。

    他似乎是在睡觉,打了个呵欠,有点口齿不清地嘟哝道:“老板,又有什么生意啊?”

    黄秋静开门见山,没好气道:“刚才有个人在黄龙街道的西部饭庄把秦风给堵了,你马上让人去查查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干的。”

    “我个天,全区那么多小混子,这种事一下子哪搞得清啊?明天吧,老板,我明天再让人去查,我特么困死了,今天那个女的……”谷强混不吝地敷衍着。

    可话音还没落,手机那头陡然爆出一句粗口,黄秋静厉声喝道:“艹你妈!章钊平现在已经亲自带队过去了,你当老子是在跟你开玩笑吗?”

    谷强被黄秋静一骂,立马清醒不少,再听到章钊平的名字,总算就没睡意了。

    他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露出布满整个后背的巨幅猛虎下山的纹身——2000年后,中心区范围内,纹这么拉风纹身的混混,眼下已经只剩谷强一人。

    换言之,这就是东瓯市混混圈子中辈分的象征。

    “你当秦风是什么人?陈书记吃饭还要拉着他坐同一桌呢,秦风今天要是掉了半根毛,什么后果你自己心里清楚!”黄秋静大声地继续说着。

    谷强听出事情的严重性,歪着脖子把手机夹在脸和肩膀之间,一边穿裤子一边道:“清楚清楚,我清楚了,老板,你先别着急,我现在马上叫人去找那些不长眼的狗东西,要他们一只手够不够?”

    黄秋静吼道:“够你麻痹!你脑子里进屎了吗?不许给老子再弄出别的事情来,听懂了吗?”

    谷强能混这么久,智商还是很达标的,立马改口道:“懂,懂,一找到人,马上报警,交给党和国家处理。”

    黄秋静挂了电话,安静了半天,才把脸上的戾气给消下来。

    金明月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的男人,有点不知该怎么开口。

    自己一个主管政法的国家干部,居然有个掌握全区灰色势力的丈夫。

    对于这件事情,她刚和黄秋静恋爱的时候几乎一无所知,直到同居之后,才在惊愕中一点点地发现。但那时已经太晚了,且不讲睡不睡这种低端的理由,光是考虑到当时他们俩的关系已经在区府内头路人皆知,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她还选择和黄秋静分手,那就太不理智了。

    自从怀孕之后,金明月甚至想象过,自己能一路顺顺利利地和黄秋静从相识相知,再到两人现在结婚生子,背后或许有着人为操纵的可能性。不过这想法显然太过科幻,但不论如何,想必区里头甚至是市里头,对这段婚姻都是持支持的态度的。

    通过一场东瓯市政法系统和地下势利的和亲,就换回了对东瓯市地下产业链条的全面掌握。只凭一个金明月,就抵得上每年几个亿维稳专项资金起到的效果,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买卖吗?更不用说,最近8年以来东瓯市连续换了三任一把手,每一任都落地高升,靠的就是旧城改造。而旧城改造,又需要一大批听从指挥又不讲规矩的人,帮政府做一些能做不能说的事情。

    政府和黄秋静,无疑是相互需要的——又或者说,黄秋静作为侯聚义手下的一枚棋子,对东瓯市的城市发展而言,作用几乎无人可以替代。金明月深知自己对于市里的价值,因此对自己的破格提拔,也并不感到意外。

    她今天唯一担心的,就是黄秋静是否有朝一日会变成某些人的替罪羊。毕竟在城市的拆迁过程中,最不缺的就是那些丧尽天良、容易激起民愤和社会舆论的恶性案件。所以纵使黄秋静前面还有谷强,谷强前面还有临时工的拆迁队长,但这些显然还远不足以成为黄秋静乃至这个家庭的护身符。尤其,当今天瓯投成立,曾为侯聚义立下过汗马功劳的黄秋静却被排除在了集团框架之外,这无疑就意味着,黄秋静已经失去了生命中最大的一座靠山。

    金明月知道,黄秋静正在努力地想从这个泥潭里抽身出来,可这事没那么简单,更不可能一蹴而就。他需要外援,一个强大并且愿意主动伸手拉他一把的外援。这样的外援不好找,不过幸运的是,黄秋静和金明月最近已经依稀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我们要不要过去看一看?秦风现在在哪儿?”金明月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

    黄秋静考虑了一下老婆的这个建议,然后点了点头,起身推开包厢的房门,对站在房门外的服务员道:“买单。”

    ……

    “网络这个东西啊,怎么讲呢,你说拉近人和人之间的距离,方便沟通交流什么的,这些说法都对。不过也有不好的地方——以前我们说想要反映什么问题,你好歹得有点文化,知道该怎么办事,怎么弄材料,都是有规矩的,对不对?现在倒好了,什么阿猫阿狗的,一群小学都没毕业的盲流,明明连句话都说不明白的,他居然就有脸在网上指着人家大学里的专家乱骂,底下还有一群跟他一样的文盲在那儿起哄。还有些人,见风就是雨,到处煽风点火,煽动舆论,故意抹黑政府形象,你们说气人不气人?”

    西部饭庄的包厢里气氛很热烈,章钊平喝着大酒,吹着牛逼,主动跟秦风沆瀣一气,严正声讨着那些在网上漫骂攻击秦风的键盘狗。

    秦风对这些骂声其实无所谓。

    06年的网络暴力还在起步阶段,跟后来有组织的水军相比,简直太小儿科了。

    章钊平却是代入感太强,越说越投入,光说不够,还拍起桌子来:“要我说,这些人就是社会的搅屎棍,网上诽谤也是诽谤啊!难道换个地方造谣生事就不算犯罪了?所以我就说,还是徐局高明。那些故意寻衅滋事的人,就该抓起来,就算隔了千山万水,坐飞机过去也要抓。保护人民的声明和财产安全,是我们当警察的责任,保护人民的名誉不受损害——照理说应该是舆论管制部门的责任,可问题人家没有执法权,那怎么办?这个责任,就该我们当警察的给肩负起来。咱们不能由着那群文盲扰乱社会啊!大家说是不是?”

    边上一群所长、指导员脑袋点得跟小鸡吃米似的,纷纷附和。

    章钊平说到兴头上,借着几分酒意,转头一看秦建业,忽然脑洞一开,笑着道:“建业,你还真别说,我忽然想到个办法,搞不好能把你调进来。”

    秦建业一听就咧嘴了,急忙道:“你说。”

    章钊平目光炯炯,盯着秦建业道:“我们徐局不是对网络舆论犯罪这块挺重视的嘛,你说如果让徐局先试点弄个网络舆情管制中心,先挂在市局下面,又或者挂在市政法委下面也行,咱们也不跟编办要什么编制,就当个临时机构,然后再来个临时借调,你到时候只要一借调进来,先当个副主任,既不招眼,又能保住你的级别——公安系统职务高半级嘛,你进来后还是正科。你说有没有道理?”

    秦建业一听还有这操作,顿时眼睛发亮道:“能弄得起来吗?”

    章钊平不负责任地哈哈一笑,道:“那要看徐局答不答应。”

    秦建业瞬间泄了气,对章钊平露出一脸“我有一句MMP不知当不当讲”的表情。

    可章钊平偏偏还喜欢玩转折,又指着秦风道:“不过小秦要是能帮你说句话,可能比我说话更管用。小秦现在可是东瓯市的网络产业领头人啊,市领导谁不看着他呢?再说现在都是区政协委员了,虽然今年区里的两会已经开完了,不过这也不影响小秦继续发挥委员的作用嘛,要我说,小秦现在直接上个提案,区里肯定得重视啊!到时候区里再把提案往市里一交,一倒两倒的,早晚要转手到徐局手上,到时候机会不就来了?”

    章钊平拍拍秦建业的肩膀。

    秦建业严重又再次露出了希望的光芒。

    他直勾勾地望向秦风,没有言语。

    秦风倒是没辙了,总不能当着这么多警察的面,不给秦建业面子。

    “行,章书记办法都给出来了,我亲叔叔的忙我总不能不帮。不过这事情也急不来,我还得好好再研究一下。”秦风答应着,但也不把话给说死。

    秦建业这下高兴了,脸上的笑容也变得真诚起来。

    生机啊,最后的一线生机啊。

    要是真的能按章钊平的办法来,不但他自己的级别能保住,更关键的是,新部门成立,总要往里招人。虽说编制不一定马上就有,可先把邹雅丽弄进来,放在自己身边也总好过像现在这样随时有可能出危险。而且一旦部门被确立下来,编制还不是早晚的问题。到时候就按之前在螺山镇想的那套办法,依葫芦画瓢来个内部事业招考,邹雅丽不就轻轻松松地进来了?

    秦建业越想越觉得有戏,激动之下,端起杯子里来,对秦风道:“阿风,小叔这辈子的前途可就交到你手上了!”

    秦风呵呵一笑,举起酒杯抿一小口。

    秦建业仰头干掉。

    章钊平用羡慕的口吻道:“建业也是有福气的人啊,老婆能干,侄子更厉害,这样的人家,何愁不兴旺?”

    苏糖却是知道秦建业和秦建国之间的龃龉的,她瘪了瘪嘴,十分看不起秦建业这种有奶就是娘的作风,心底里对秦风的以德报怨,颇有些不能理解。

    这时门外吱呀一声,黄秋静和金明月夫妻俩挽着手微笑着走进来。

    一看整屋子的警服,黄秋静笑玩笑道:“今天这是银行被人抢了吧,章局,你们怎么不再叫几个武警,把坦克开出来啊?”

    “我这点分量哪儿叫得动解放军叔叔?”章钊平自黑得很欢乐,又对金明月道,“金书记真是好干部,挺着肚子还来视察工作。”

    金明月马上还嘴:“章局,别开我肚子的玩笑啊,不然以后孩子出什么事情我都找你。”

    “行行行,孕妇惹不起。”章钊平投降道。

    两个人说话间,很懂规矩的一群所长已经挪出了位置。

    金明月走到苏糖身边,挨着坐了下来。

    苏糖盯着她的肚子,小声道:“这么大肚子,走路很不方便吧?”

    “是啊,所以找个人当扶手嘛。”金明月一脸幸福的笑,指了指黄秋静。

    黄秋静也跟着笑笑,但马上就又很认真地问苏糖道:“你们俩刚才没出什么事吧?”

    “当然有啊。”苏糖恨恨道,“那几个人打了秦风小叔,还对我动手动脚的,还拽着秦风的衣领吓唬他。我刚才就怕打起来,他们好几个男的,我们肯定打不过啊,我都怕我家的狗被他们打死……”

    说着,低头往桌子下面一看。

    桌底下空空如也。

    苏糖猛站起来,环顾四周一圈,没见到串串的身影,慌张地问秦风道:“串串呢?”

    “你说那条狗吗?”章钊平后知后觉,糊涂道,“我刚才看那条狗跟小温和小夏一起出去了,我还当是警犬呢……”

    秦风用你特么逗我的眼神看了章钊平一眼,直接站起身来,很干脆道:“不吃了,出去找狗。”

第七百七十章

    06年的黄龙街道是中心区的经济重镇,街道从市区老城向西延伸,沿着一条长长的黄龙大道,马路两旁到处都是通宵营业的商铺,然后继续再往前走,就能看到一片连绵的家电市场和五金建材市场。在东瓯市经济崩溃和互联网经济兴起之前,这一带物流集散地,每年能为整个中心区提供至少30%左右的财政收入,只可惜后来驻扎在此地的数千商户全都成群结队地跑去炒房,几年后又因为房产泡沫破裂,外逃的外逃、跳楼的跳楼,黄龙街道那往昔的繁华,也便在转瞬间灰飞烟灭。中心区政府当时不是没想过要救市,一口气投了上百亿的资金,又是搞新住宅区建设又是搞瓯江大桥工程,想依靠移民政策做活死局。但很不幸的是,那段时间正逢物联网兴起,举国上下全都在玩O2O,黄龙街道仅存的一点物流优势,不到半年就在快递行业的冲击下死得连渣都不剩,支柱产业彻底完蛋,然后接着就是人口外流等一连串的区域内经济危机。

    2015年,秦风最后一次开车路过黄龙大道,看到的已经是连片的萧条破旧、大门紧锁的物流产业园区,以及那些历史遗留、不三不四的位于黄龙新区和中心西部旧城之间的城中村。中心区开展政策不利,除了勉勉强强完成了瓯江三桥工程,就再没多余的钱去开发掩没在黄龙大道光鲜商业带背后的大片城郊结合部。秦风对黄龙街道若干年后的惨状记忆犹新,但回到2006年,此时此刻的黄龙商业带,却正处于其历史最鼎盛时期。密集的物流经济吸引了大量的外来劳动人口,而本地住户得益于稳定的房租收入,消费能力也跟着水涨船高。巨大的市场又激发了服务产业,黄龙大道两侧开满了各类小饭馆以及多如牛毛的网吧和按摩店,市场活力之强,欣欣向荣到每逢警察搞突击执法都能轻轻松松抓到三位数失足妇女的程度——然后关24小时再放走,让失足妇女们继续为维持社会稳定和经济繁荣贡献自己的力量。06年的黄龙街道,无疑是值得怀念的。它既有序又混乱,既积极又堕落,有小生意人终日辛勤,也有飞车党伺机而动,小小的4平方公里的土地上,一个生机蓬勃的江湖,日日升腾着人间烟火,直至有朝一日人心不足蛇吞象,眼看起高楼,眼看楼塌了。

    被黄龙经济带吸引过来的小生意人中,存在着不少思想超前的人物。有位名叫张猛的仁兄,04年的时候见这一带网吧生意好,而且在网吧里玩游戏的年轻人花钱根本没节制,于是灵机一动,搞了间服务别致的新店出来,起名为鑫鑫网吧。鑫鑫网吧位于特殊建材市场正对面,原本这地方是一大仓库,被张猛租下来后,一楼被隔成几十个小间,专门租给晚上过了10点屋里就会亮起暧昧霓虹灯的小姐姐们。二楼则全都被打通,弄成了一间占地将近800平方的超级网吧。张猛花了大价钱,把这偌大的地方装修一新,电脑也都是当年的最高配置,不仅提供常规的网吧业务,还推陈出新搞出了好几年后才会大规模流行的网吧包厢,有多人间,也有单人间,包厢里甚至放了床,可以和楼下的小姐姐们实现业务互通。

    鑫鑫网吧凭借其特色服务,刚开门营业不到三天就在黄龙一带打响了名气,不过很快也就有了麻烦。大量死皮赖脸不给钱的小混混,把网吧搞得乌烟瘴气,好在张猛也不是普通人,每两天功夫就搭上了谷强的线。只是谷强这厮下嘴忒狠,张口就要四成干股。张猛沉得住气,一打听谷强后面还有个黄秋静,干脆直接上门,和黄律师谈了半个小时。然后鑫鑫网吧的股东就多了一个。黄秋静吃相优雅地拿出50万入了两成股份,谷强则每个月像拿工资一样,从网吧账上支走3万现金,美其名曰保安部经理工资。有了中心区最后一份个江湖大佬坐镇,鑫鑫网吧从此风调雨顺。去年一年,网吧的毛利润高达600多万,缴了税,分了账,张猛自己拿到手上还有将近500万,比中福彩头奖拿到手的钱还多。

    张猛原是做建材生意的,一年下来,多的时候能挣个两三百万,行情不好,就只有七八十万。比起拿死工资的绝大多数人来说,当然是好了不止一点半点,不过像张猛这样的人,当然不会满足于此。当鑫鑫网吧变成自己的主要收入来源后,张猛就把绝大多数的精力放在了网吧这边,建材生意则交给自己兄弟托管。这半年来,张猛每天晚上都要来鑫鑫网吧走一趟,一方面处理一些小问题,另一方面也顺便查一查账。

    ……

    像往常一样准时,张猛今晚6点半就到了网吧。这个点通常是除早上8—9点外,网吧里人第二少的时间段。网瘾少年和青年们绝大多数都外出觅食去了,只有一少部分口袋里钱多的,会直接让前台送晚餐过去——就像后来的网咖一样,鑫鑫网吧里也有自己的餐台,专门卖些炸鸡奶茶之类的垃圾食品,东西比外面稍贵,但不算贵得太离谱。

    张猛就站在前台后面,挨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前台小妹,一目十行地翻着电脑里的一笔笔记录,然后很快拉到账目的最下面,瞥了眼今天的营业总额,见数目和平时区别不大,便很放心地放下了鼠标。

    “今天没什么事情吧?”张猛问前台小妹道。

    前台小妹摇摇头,笑得很是娇媚,声音嗲嗲地回答道:“能有什么事啊,谷总下午还来过呢,谁还敢在这里生事?”

    “谷强下午来了?”张猛奇怪地道。

    前台小妹点点头,眼神里带着点狡黠,笑道:“从楼下带了两个回去。”

    张猛玩笑道:“这个棺材佬,青天白日的就往洞里钻,也不怕以后老了肾亏尿不出来。”

    正说着,网吧的楼梯口忽然传来一阵喧闹。有个很嚣张的声音扯着嗓门嚷嚷着:“我艹,刚才那小白脸就是个怂逼嘛,随便吓唬一下,就把钱全都拿出来了。草了,就那样的怂逼也能找到那么漂亮的女朋友,我特么对这世界真没话说。”

    张猛抬眼望去,就见网吧的门帘被人掀开。

    赵小龙志得意满地走进来,和张猛一照面,笑着打招呼道:“老板,今天生意怎么样啊?”

    张猛呵呵笑道:“阿蛇哥你都来了,我生意能不好吗?”

    “老板就是老板,会说话!”赵小龙显得很兴奋地咧咧着,掏出口袋里的一叠钞票,抽出两张拍在台上,豪气干云地大声道,“给我开两个大包厢,今天包夜,再拿条红双喜!”

    张猛在内心里鄙视着这煞笔,笑眯眯地收下钱,让前台小妹赶紧去隔壁吧台拿烟,一边又随口问赵小龙道:“蛇哥刚才看见什么美女了?”

    “我草!”张猛不问还好,他这一问,赵小龙就无比来劲,跟公猪|发|情|似的激动道,“刚才我在西部饭庄,本想是想去吃饭的,进门的时候突然就见到一个女的从出租车上下来,我操,老板我跟你说,我这辈子长这么大,就没见过那么好看的女人。我草,还不光是好看,身材还一流,妈的那女人,说真的,我特么现在真后悔了,我刚才就不该出来的,要是能干她一次,判死刑老子都特么认了!”

    张猛听赵小龙说着这些混蛋话,也不当回事。

    平日里他从这些小混混嘴里听过的更混蛋的话都数不清了,早就听习惯了。

    张猛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是吧?”

    赵小龙狂点头道:“对对对,真的就是这样,一想起刚才那个女的我就受不了。”

    “受不了就去楼下按摩啊。”张猛道,“今天又没警察来查。”

    赵小龙翻着白眼嫌弃道:“楼下那些女的跟我刚才碰到的那个根本没法比,看着都倒胃口。”

    张猛道:“那你想怎么样?杀回去啊?”

    赵小龙想了想,却叹了口气:“唉,算了,那女的她男朋友是个怂逼,现在肯定跑了。唉……可惜啊,早知道刚才应该跟那个女的拍张照的。”

    张猛笑道:“想晚上回去看着照片自己弄啊?”

    “妈|逼的自己弄不行吗?”赵小龙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道,“老子从今天开始要勤俭节约、守身如玉了!老子先把子孙后代存下来,下次再碰到那个女的,直接把她干死!”

    赵小龙正自嗨得飞起,后头楼梯下面忽然蹬蹬一阵响,跑上来一个染了一头金毛的年轻人,冲到赵小龙身后,对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喊道:“阿蛇,你个煞笔!不是说去吃饭了吗?怎么吃这么快啊?”

    “艹你妈!”赵小龙被这不知轻重的一下打得窝火,破口大骂着转过头来,把金毛推了个趔趄。

    金毛手里拿着个大饼,被赵小龙拍落到了地上。

    他愣了愣,却很豁达地完全没生气,二皮脸地笑道:“阿蛇,你火气这么大,是|黄|片看多了吗?”

    赵小龙瞪着金毛一眼,却拿他没什么办法。

    这金毛是去年年底才混到这一片来的,在黄龙一带投枪拐骗什么都干,干起架来就跟疯子一样,谁都不敢轻易惹他。前些日子不久,金毛又刚刚认了这附近的一个大流|氓阿超当老大,而阿超又是谷强下面的直属马仔,这样一来,这金毛就算是正式入行了。如果东瓯市的流|氓团伙也搞编制的话,金毛现在大概是办事员级别。

    “妈的脑子有病……”赵小龙嫌厌地瞥了金毛一眼。

    这时前台小妹拿来了烟,赵小龙接过来,便带着一群跟班径直朝包厢区那边走去。

    金毛却是个没脸没皮的,跟在赵小龙身边不走,呵呵笑着道:“阿蛇,请我吃完饭吧,妈逼我快饿死了,**都没力气了。”

    赵小龙不想理金毛,可忍不住要搭腔:“艹你妈的你要不要脸啊?怎么做人做得跟乞丐一样?”

    金毛呵呵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嘛,今天你请我吃,明天我请你吃,主席都说了,要建设和谐社会啊!”

    “和谐你妈啊!”赵小龙快步走进包厢,先占了个坐。

    他一个跟班想要挨着他坐下来,却被金毛推开,先抢了位置,“阿蛇,你老是说我妈我妈的,你要真对我妈有意思,你去搞嘛,我又不介意。能搞得上算你本事啊!”

    “我|艹|你|妈……”赵小龙的语气里渐渐带上了几分服气。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能不要脸到如此出神入化的。

    金毛又自言自语地继续道:“我以前在十八中那边,十八中后面有家卖烤串的店,是我初中同学开的,我经常找他请我吃饭,我那个同学人品可好了,从来都不赶我走,吃得我后来都不好意思每天去了,顶多就是隔两天去一次。你要向人家学习啊,人家就是因为人品好,现在都是大公司的老板了,今年才19岁,跟我一样大。”

    赵小龙道:“你个煞笔,那是他家里有钱,19岁能当个逼的老板。”

    却听金毛笑着骂道:“阿蛇,你特么是不是这几年都住在桥洞下面啊?微博的老板秦风你都不知道?”

    赵小龙一晚上听到两次微博,不由眉头一皱,他转头看着金毛,不耐烦道:“老子不玩微博犯法吗?”

    金毛突然叹了口气,一副惋惜的表情,摇头晃脑道:“唉,没文化的人就是不行啊,跟不上时代。”

    赵小龙瞬间不服:“艹你妈!你有文化?老子读过高中的!”

    “哦,哦,了不起,了不起,高一读半学期也叫读过高中。”金毛嘲讽了一句,然后又拿秦风当榜样说事,“我那个初中同学秦风,人家高一读了半个月不读了,后来自己一边开店一边自学考上了重点大学,都登了报纸了他都没跟我吹过牛逼,你特么读了半个学期被学校开除也好意思拿出来说。阿蛇,你做人到底要脸不要脸啊?”

    “我不要脸?”赵小龙快被金毛搞疯了,怒吼道,“我|艹|你|妈!我们到底说不要脸啊?”

    金毛盯着怒发冲冠的赵小龙看了几秒,突然呵呵一笑,道:“算了,不跟你说了,一点气量都没有。”说着话,便把头转回来,望向电脑屏幕。

    赵小龙气得昏了头,都忘了该把金毛从这个房间赶出来。

    金毛打开IE,点开微博网的网页。

    网页的左上角,显示着他的名字程跃成。

    名字下面显示有21个关注对象。

    程跃成把关注对象点开,稍微往下一拉,就找到了秦风和苏糖。

    他先点开秦风的主页,然后拍了拍赵小龙:“诶,诶,你看,这是我初中同学,看到没?”

    赵小龙打开《传奇》,目不斜视,就当程跃成不存在。

    程跃成却很自得其乐,继续自言自语道:“东瓯投资集团公司董事会成员、理事会副理事长秦风,本来昨天还有个微博网高级顾问的,今天早上突然被免职了。你特么这辈子要是能被微博网免职一次,这牛逼你爸妈能吹到进棺材。”

    “艹|你|妈……”赵小龙忍无可忍,转过头看了眼屏幕。

    他先是微微一怔,然后渐渐皱起了眉头,“这个是你同学?”

    “是啊!”程跃成很得意道,“初中的时候还在我前排坐过呢!每次考试我都抄他的!”

    “马拉个币的……”赵小龙依然没意识到自己刚才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小声嘀咕道,“这个怂逼家里是干嘛的啊?还特么什么副理事长……”

    程跃成没搞明白赵小龙口中的怂逼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也懒得多问,又关掉秦风的页面,打开苏糖的。屏幕上跳出一张苏糖最新的自拍,模样娇俏可人的。金毛指着照片道:“这是他女朋友,漂亮吧?现在都出名了,以后就是明星了。跟李雨春、四大天王什么的全都认识。”

    “她是明星?”赵小龙惊呼道,“我草,我说怎么那么漂亮,原来是明星啊……”

    程跃成有点奇怪道:“你见过她?”

    赵小龙点点头,吹牛逼道:“何止见过,我还差点把她给操了。”

    程跃成揶揄道:“嗯,是,是,我也差点把赵微操了。”

    “老子骗你干嘛?”赵小龙又不爽了,指了指身边的跟班,大声道,“不信你问他们啊,就刚才,老子把你这个同学和这个女的堵在西部饭庄的包厢里了,你这个怂逼同学吓得都要跪下来了,老子拿了钱才放了他!”一边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大票,拍得掷地有声道:“你看!钱都还在这里!”

    “我草,这么有钱,分我一点。”程跃成抓起一大把塞进自己的裤兜里。

    赵小龙见状怒吼:“你|妈|逼啊!给老子还回来!”

    “别这么小气嘛!先借我点用用啊,明天一定还给你。”程跃成站起来,开了包厢的门,撒腿就跑。

    赵小龙见状,赶紧飞追而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从网吧的里头飞奔出来,赵小龙眼见程跃成拐下楼梯,心里怀着吐血的悲愤,正要高呼抓贼,拐角出却忽然跳出一个球一样的东西,重重地砸了他的脸上。

    赵小龙被撞得眼冒金星,不等爬起来,腿上却倏然一痛。

    他坐起来抬头看去,只见一条胖得像猪一样的土狗,正死死咬住自己的小腿。

    “啊——!”赵小龙吓得屁滚尿流,惊恐万状地惨叫起来。

    就在这时,两个警察气喘吁吁地跑上楼梯,一看到赵小龙这倒霉样子,年轻点的那个上前就问:“你是赵小龙?”

    赵小龙眼泪都下来了,抱住警察的腿,哭号道:“警察叔叔,救命啊!”

    那警察却不为所动,而是怔怔望向串串,仿佛看妖精一般地感叹道:“妈个逼的,真是什么人养什么狗,秦总家的这条狗,真特娘的是成精了啊……”

第七百七十一章

    年轻人最在乎的是什么?面子。社会混混最在乎的是什么?面子。年轻的社会混混最在乎的是什么?有可能会是咪咪但不管怎么说,面子依然还是很重要的,尤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当赵小龙满脸鼻涕眼泪地被温仲华和老夏从鑫鑫网吧拖出来的那一刻,他这些年靠着各种作奸犯科、惹是生非、耍狠斗勇积攒出的脸面,算是彻底在他那些狐朋狗友面前丢光了。捂着血淋淋的腿,赵小龙从楼梯上一瘸一拐下来。楼下卖身不卖艺的小姐姐们此时正张开接客,十几盏辉映着靡靡之色的霓虹灯,清晰地照出了赵小龙的窝囊样。那些尚未有生意上门的小姐姐们,正缺娱乐项目打发时间,这会儿瞧见平日里经常光顾自己的常客哭哭啼啼地从门前路过,不禁全都伸长了脖子,露出关心的神色,然后很不懂事地全都对着他指指点点。

    赵小龙恼羞成怒,嘶声骂道:“看你妈逼看,卖你们的逼去吧!”骂完,他使劲地呼吸一下,鼻孔里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鼻涕泡,于是方才的那句话顿时声势全无。几个小姐姐被赵小龙这滑稽的小丑模样逗得咯咯直笑。赵小龙憋红了脸,正要再接着骂,边上温仲华直接一巴掌扇在赵小龙脑后,把赵小龙扇得眼冒金星不说,还故意调戏道:“哟,我看你特么吧之类的娱乐场所,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有些事情,我们就是想管也管不住。以前是警察三天两头来查,现在政府开窍了,不光警察来查,安监的也来查,工商的也来查,就连卫生局想查也能来查,我规规矩矩开个酒吧,结果连个果盘都卖得提心吊胆。”

    秦风随口道:“赚卖白菜的钱,操卖bai粉的心。”

    这本是一句笑话,黄秋静却听得有点紧张,赶紧撇干系道:“我们不可能干这种事的,我入股的店全都是合法经营,规规矩矩做生意。”

    金明月一言不发。

    身为国家干部,嫁这么个老公,真的有点说不出的心情复杂啊……

    这个占地面积最多也就七八百平方的酒吧,被装修得跟迷宫似的。黄秋静领着三个人七拐八拐走了将近5分钟,在一处死胡同的尽头停了下来。黄秋静推开老板办公室的门,里面的空气略微有点隔夜的感觉,可屋子却打扫得很干净。黄秋静很熟悉这里的环境,把灯和排风一起打开,然后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电话,拨了个号。

    秦风和苏糖走到沙发边坐下来,金明月坐到苏糖身边。

    不一会儿,外头有服务员送来了一盘果盘和一盘椒盐虾,秦风和苏糖也不客气,拿起牙签戳水果吃,一边跟金明月闲聊。

    黄秋静又拿出手机,用毫不掩饰的命令的口吻,让一个名叫谷强的人马上过来。

    秦风隐隐对谷强这个名字有点印象,但确实想不起是谁。

    黄秋静打完电话,把自己的老板椅搬出来,推到茶几跟前,在秦风对面坐下。他很不拘小节地直接用手抓了只虾,摘掉虾头,也不剥壳,整只塞进嘴里,边吃边说道:“这个酒吧里卖的东西,贵是贵,不过确实比很多餐馆要好得多。我们基本不靠这点零食赚钱,所以进货全都是进最好的,像这些水产,不新鲜的绝对不要。这些虾都是下午2点之后出去买的,买来的时候全都活蹦乱跳地放进厨房的冰库里,晚上卖不完,第二天就平价卖给一些酒店或者小饭馆,那些酒店和小饭馆都抢着要。”

    秦风没什么可说的,点点头嗯了一声。

    黄秋静忽然又问道:“说起饭点,我听说咱们十里亭路那家店好像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秦风对秦记面馆的大股东没什么好瞒的,很干脆道:“对,周珏今天下午才跟我说,原先卖房子的那个人反悔了,要我们再加100万,这几天每天都带人去店里闹,装修进度都给影响了。”

    “100万?”黄秋静冷哼一声,又摘了个虾头,扔进嘴里嚼得咔咔作响,“这家人脑子有病吧?”

    金明月道:“都是这样的,先报个大一点的数,他们好讨价还价嘛。”

    秦风跟着道:“我跟周珏说了,最多二十万。”

    “二十万估计不够。”金明月道,“他们要价100万,心里肯定是冲着50万去的。”

    黄秋静不吃了,抽了张纸巾擦擦嘴角,没好气道:“合同都签了还有什么好反悔的?这种人,别说50万,老子50块都不给他!”

    金明月抬头望向黄秋静,虎着脸道:“你不要乱来啊。”

    黄秋静道:“明月,我是学法律的,我就算乱来,也是合法地乱来。”

    金明月根本拿黄秋静没招,叹道:“反正你小心点就是了,别让人抓住尾巴。”

    秦风好奇地问道:“秋静叔,你想怎么弄?”

    黄秋静往后一靠,仰头看天花板道:“怎么弄啊……没弄之前,我也不知道啊……”

    ……

    秦风在办公室里等了大概20分钟后,谷强终于来了,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年纪轻轻二十五六岁的精壮小伙子。谷强这位中心区的最后一位江湖大佬,相当貌不惊人。肤色黝黑,个头比秦风还稍矮一些,顶多165,肚子也稍微有点明显,四十出头的年纪,应该跟秦建业差不多大。一进门,谷强就径直走到秦风跟前,拉着秦风的手不住道歉道:“秦总,对不住,对不住,今晚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把下面人教好。咱们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您当龙王的,千万别跟我们这些小鱼小虾一般见识。”说着,又转头对那小伙子道:“阿超,给秦总和苏小姐道歉!”

    阿超点点头,双膝一弯,竟直接给跪下了。

    “秦总,苏小姐,赵小龙是我带的,他的错就是我的错,我给你们磕头赔罪。”说完,对着地板就是砰砰砰三下,磕得很重,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秦风没见过这么玩儿的,有点无语地笑了笑,对黄秋静道:“应该铺条地毯的,这样磕头多疼。”

    “别磕了,土不土啊?”黄秋静对阿超道。

    阿超转头看看谷强,谷强点了点头,他才站了起来。

    只是眼珠子略有点不老实,偷偷在苏糖脸上瞄来瞄去。

    黄秋静这时才对谷强道:“阿强,我叫你过来,就一件事,你现在好好看清楚,这是秦总,这是秦总的媳妇儿,这两个人你要都不认识,那你最好还是别在我眼前混了,我不和山里人做生意。”

    “认识,认识,当然认识。”谷强半个屁都不敢放,连声说道,“我明天……啊不!就今天!待会儿我就马上让人把话传下去。黄总,你放一百个心,以后谁要再敢像今天这样敢对秦总和苏小姐动手动脚,我就让人废了那些人的手和脚,说到做到!”

    黄秋静沉声道:“牛逼先别急着吹,废掉人家的手和脚,你替政府给他养老啊?”

    谷强笑了笑。

    黄秋静又冷着脸吩咐道:“今天那个,你过几天让他稍微吃点苦头,长长记性,不过别把人弄出毛病来。还有,最近有人去秦总店里找麻烦,你给我找个办事靠谱点的人,把问题解决一下。”

    “秋静叔。”秦风突然打断,站起来道,“我有点事,我先走了,你和……这个强哥慢慢说。”

    “我跟你一起走。”金明月也跟着站了起来。

    黄秋静沉默了两秒,对秦风道:“你开我的车回去吧,先把明月送回去。”

    他掏出车钥匙,递给秦风。

    秦风从容地接过钥匙,对谷强微微一点头,迈步出了办公室。

    三个人出了酒吧。

    坐回车里,金明月默然不语。

    秦风发动车子,问了问金明月该住哪里。

    金明月说了个地址,居然还真和秦风顺路。

    车子缓缓开上马路,车厢里安静了半天,苏糖幽幽开口道:“串串啊……”

第七百七十二章

    串串似乎命中注定要经常流浪。金明月帮秦风给王建平打了个电话,然后串串今晚过夜的地方就变成了翠微派出所。半个小时后,秦风开着黄秋静的奥迪,驶进了位于中心区西面近郊的一处新开发的小区。这个小区秦风上辈子同样没来过——1个小时之内走了两处自己两辈子都不知道的地方,这让秦风很是有些怀疑自己东瓯市土著的身份。金明月挺着肚子从车里下来,不等秦风把她送到楼上,就微笑着邀请秦风和苏糖上去坐坐。秦风听得出来,金明月这只是客气一下,于是很识趣地表示自己还有点事情要处理,下回再来做客。

    把黄秋静的车钥匙直接交回到金明月手里,互相道声再见,三个人在小区的车库外分头而去。

    苏糖挽着秦风的手,显得有点蔫蔫的,时不时咳嗽一声。她的感冒明显还没好瓷实,今天在外面走了一个下午,折腾到现在,看来也是累了。秦风本想打电话叫安德鲁开车过来接,可一想自己那蹩脚的英语估计连地方都说不清,再加上安德鲁这老外可能也找不到这个位于中心区犄角旮旯位置的小区,于是很干脆地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小两口手挽着手,从小区外的公园式小径走回到大马路旁,站在路边吹了10来分钟的冷风,才终于老天垂怜地等到了一辆出租车。苏糖上车后咳得更厉害,秦风听得心焦,想带她再去医院看看,可苏糖在抗病这件事上却执拗得很,反而头头是道地教育秦风说抗生素不是好东西,本宫身强体健用不着挂盐水。秦风拗不过这妮子,只能静观其变,实在不行,明天早上再去医院也不晚,毕竟正如苏糖所说,区区感冒,还能一晚上咳成急性心肌炎不成?

    新田园小区距离黄秋静和金明月家确实不远,十几分钟后,出租车便在小区大门外停了下来。

    秦风的现金全都被赵小龙拿走了,好在苏糖出门带着钱,两个人才不至于坐霸王车。秦风想到霸王车这个词,下车后又跟苏糖感慨了一句,说今晚吃了顿霸王餐——没有记错的话,晚上那顿饭,好像最后都没人掏钱买单。苏糖却没力气跟秦风扯闲篇,下车后继续咳了一路,回到出租房,吃了昨天医院开的药,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好转,咳得眼泪出来了。

    秦风心疼得很,打算出门去给苏糖再买点止咳糖浆。

    苏糖却拉住秦风不让走,脑洞开得跟三流电视剧编剧似的,一边咳得震天响,一边断断续续说道:“老公,不要走……万一你出去买药的时候我咳死了,又或者你在买药的路上被车撞死了,那我们不就天人永隔了……如果我死前看不到你最后一面,或者你死前我看不到你最后一眼,我一定会死不瞑目的,死后一定会变成贞子那样的怨灵的……老公,不要离开我,我不想生灵涂炭……”

    秦风直接收起了多余的担心。

    既然还有力气编故事,那就说明绝对没有生命危险。

    秦风被苏糖缠得走脱不得,不过还是见不得她咳得那么辛苦。秦风思来想去,把手机通讯录里所有能想到的人全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最后很悲哀地发现,现在能不辞辛劳、跋山涉水跑来帮自己的,貌似也就只剩下刚刚成为他私人秘书的诸葛安安了。

    犹豫了一下,秦风还是给诸葛安安打去了电话。

    手机那头没响过三下就被接了起来,诸葛安安声音很柔和地问道:“秦总,有什么事情吗?”

    秦风道:“能帮我买瓶止咳糖浆吗?送到新田园这边来,我现在抽不出身。”

    诸葛安安沉默了一阵,回答道:“好,要什么牌子的?是早上你刚搬进去的那个地方吗?”

    “对。”秦风道,“牌子无所谓,反正越贵越好,就买最好的……两瓶。”

    “好的。”诸葛安安道,“还有别的吗?”

    “有!有!”苏糖把手机从秦风手里拿过去,边咳边道,“再帮我们把串串从翠微派出所接回来,再给我带碗炒粉干,让老板多放点虾米,洋葱不要。”

    诸葛安安沉默不语。

    秦风拿回了电话,语气歉然道:“止咳糖浆就行了,要是顺路,再随便带点面包、蛋糕之类的,串串就不用去接了,我自己明天早上去接。”

    “好。”诸葛安安挂了电话。

    “你干嘛对她这么好?”苏糖见秦风帮着诸葛安安说话,立马进入不讲理状态。

    秦风只能好言安抚,把媳妇儿搂进怀里,摸着头道:“你咳得这么厉害,再吃炒粉干今晚就不用睡了,等你感冒好了,想吃大象我都给你弄来……”

    “我没事吃大象干嘛,有谁会脑子有病去吃大象啊,我晚饭没吃饱嘛……”苏糖捶了秦风一拳,生了病就特别脆弱,什么话都藏不住了,嘤嘤道,“你说,是不是喜欢那个诸葛安安?”

    女人,一个生病的女人,一个生病后还对假想敌严防死守的女人,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秦风干脆不和苏糖说话,抱着她往沙发上一躺,让苏糖整个人面对面压在自己身上,双手环在她的腰上,静静地看着她。

    苏糖被秦风那充满疼爱的眼神盯住,瞬间连咳嗽都忘了。

    两个人凝视了半天,苏糖正幸福感满满着,却突然鼻子一痒。

    “啊嚏!”喷嚏猝不及防,喷了秦风一脸口水。

    苏糖手忙脚乱地想从秦风身上爬起来:“纸巾,我去拿!”

    秦风却境界很高地不动声色,仿佛下了决心要唾面自干,双臂紧紧裹住小妮子,沉声道:“别吃安安的干醋了,我顶多就是帮她说一句话,可我为你能冒生命危险啊,你看我脸上这么多感冒病毒,我怕了吗?我为什么不怕,因为这些病毒是从你身体里出来的,只要是你身上的东西,我都会用生命去喜欢。”

    苏糖听了很感动,又幽幽问道:“那便便呢?”

    秦风:“……”

    苏糖:“鼻屎你也喜欢吗?”

    秦风:“……”

    同居后的女人,说话真特么没底线!

    ……

    诸葛安安来得很快,安德鲁送她过来的。按照秦风说的,她带了两大瓶的港产某名牌枇杷膏来,还拎来一大包蛋黄派,一袋子大概七八个面包店刚出的面包,还有一箱纯牛奶,以及一碗苏糖要的炒粉干。话说这么多东西,要是没有安德鲁帮忙,诸葛安安一个人还真拿不上来。

    秦风已经洗干净了脸,把诸葛安安和安德鲁迎进屋后,他给两个人倒了两杯刚烧开还滚烫的白开水。安德鲁对白开水这种大陆传统饮品很是下不了嘴,诸葛安安却安之若素,双手捧着一次性杯子,小心地微微啜一口,对秦风道:“感冒了多喝热开水,效果挺好的。”

    “嗯,我让他去烧的。”苏糖打开炒粉干的袋子,房间里顿时香气四溢。

    厨房里有干净的碗筷,苏糖去拿了两个过来,把炒粉干分成两半,一碗放到秦风跟前。

    秦风肚子不饿,见安德鲁已经在咽口水,笑着递过去道:“你吃。”

    安德鲁完全不矫情,说了声谢谢,拿起筷子就呼呼开动,一边用夸张的口吻连声赞叹,说中国的炒面简直好吃到要在他嘴里爆炸,他现在张嘴就能喷出一个宇宙。秦风完全听不懂,问诸葛安安这货在说什么。诸葛安安很精准地翻译道:“中华小当家。”

    秦风恍然大悟,对诸葛安安竖了个大拇指:“高水平。”

    苏糖强行控制着自己不去拈酸捣醋,小口吃着炒粉干,却依然没什么胃口。

    她吃了两口,就把碗放了下来。

    安德鲁眼睛发亮,端起苏糖那碗就倒进自己碗里。

    诸葛安安厉声喊道:“她生病了!”

    安德鲁笑道:“没事,我在南美训练的时候连生鳄鱼肉都吃过,这点病毒不算什么。”

    苏糖能听懂生病这个单词,好奇地问诸葛安安道:“他说什么?”

    诸葛安安道:“他说他不怕。”

    苏糖很不解道:“可他刚才说了那么长一句话啊!”

    诸葛安安微笑道:“翻译要抓重点,关键是要让听的人明白对方所表达的中心含义,逐字逐句的翻译,那只是国内的初级水平,一般的日常交流是不会那么翻译的。”

    苏糖对诸葛安安的解释颇为不服,不过她也知道自己说不过诸葛安安,于是咬咬牙,忍了。

    诸葛安安和安德鲁稍微坐了一小会儿就离开了。

    安德鲁吃得满嘴油光,表情心满意足。

    秦风动作很麻利地收拾了客厅,顺便洗了碗。

    等回到苏糖身边,这丫头已经拆开蛋黄派开吃了,边咳边吃,吃得喷喷香。

    秦风忽然有了种当爹的感觉,很不讲情面地把蛋黄派收走。

    苏糖呀呀喊道:“干嘛啊,还给我,我要吃啊!”

    “吃个屁,喝药!喝完去刷牙洗脸,今晚早点睡。”秦风很霸道地把枇杷膏摆到苏糖跟前。

    苏糖嘟了嘟嘴,讨价还价道:“你喂我喝。”

    秦风道:“怎么喂?”

    苏糖笑得眼波荡漾,羞涩道:“你先喝……”

    秦风苦笑着摇摇头,可还是只能照做。

    他拧开瓶盖,自己先喝一小口,然后嘴对嘴给这丫头度过去。试了几下,苏糖仿佛觉得这么喝很好玩,越喝越来劲,没一会儿就不知不觉地喝掉了半瓶。

    ……

    小爱巢早早地熄了灯,苏糖蜷着身子,窝在秦风怀里,不到9点半便睡着了。将近100块一瓶的枇杷膏,效果出奇的好,苏糖睡着之后,几乎一整夜都没有再咳嗽。秦风也累了,脑袋沾着枕头,不多时也跟着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秦风醒来时,已经是早上8点多。

    苏糖睡姿又发生了改变,原本缩成一团的身子,此时又大大地舒展开来,一条腿压在秦风肚子上,一只手无意识地抓着秦风大清晨雄姿英发的小|弟|弟,作风很是豪放。秦风看着熟睡中的苏糖那清纯可人的面庞,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丫头怎么就养成这种习惯了。

    “唉,低级趣味啊……”秦风批判地说着,把放在苏糖咪咪上的手拿开。

    苏糖嘤咛一声,又抓起秦风的手,放回原处。

    秦风碰了碰她的鼻子,道:“醒啦?”

    苏糖闭着眼呢喃道:“嗯……没醒,还要睡……”

    “我要去公司了。”秦风小声道。

    苏糖这才乖乖地把腿从秦风身上移开,顺便也松开了手里的小秦风。

    秦风下了床,麻利地去卫生间洗漱一番。

    然后回到卧室,拿起手机,给诸葛安安打了个电话。

    诸葛安安明显早就到了,秦风电话一过去,不到2分钟,她和安德鲁就按响了门铃。

    秦风刚好穿戴整齐,出去开了门,笑着问道:“在楼下等多久了?”

    诸葛安安道:“半个小时左右。”

    秦风点点头,又对诸葛安安道:“你早上帮我在这里照顾一下阿蜜,待会儿她起床了,帮她买碗白粥来。”

    诸葛安安倒没有太大的抵触情绪,就是不放心秦风,问道:“你和安德鲁能正常沟通吗?”

    “指指路肯定没问题。”秦风笑道,“往左往右我还是会说的。”

    诸葛安安微笑道:“也好,多开口交流,很快就能有进步的。我知道你语法基础不错,高考上了一本线的。”

    秦风淡然一笑,高考成绩这种事,早就不算什么了。

    跟诸葛安安交代过让苏糖记得喝药,秦风就带着安德鲁出了门。

    秦风前脚刚走,苏糖后脚就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屋里暖气充足,这丫头身体舒服了点,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只穿棉毛衫就往外晃荡。

    略微紧身的棉毛衫,把苏糖的身体线条裹得曲线分明。诸葛安安一回头,看到苏糖那足以秒杀一大票专业模特的顶级身材,一瞬间不由自主地心头一荡。

    苏糖却被诸葛安安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双手一抱胸,惊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诸葛安安看着苏糖紧张又可爱的模样,不禁嘴角一扬,调皮道:“你猜啊。”

第七百七十三章

    按道理讲,安德鲁的美国驾照在我大中华的国土上是不受法律保护的,不过他的驾照再不受保护,总比秦风这个长期无证驾驶的家伙要好。秦风和安德鲁聊了一路,明明用的都是非常低幼的词汇,可居然还能交流得很开心。其实学习语言就是这样,首先得要有一个放松的心态,别太把这件事看作什么高大上的行为。而一旦没有脸面上的担忧,之前打基础学到的东西,便能一点点被挖掘出来。就像此时的秦风,身为安德鲁的老板,自然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语法错了也没关系,只要安德鲁能听懂就好。碰上有什么单词不会说,还能连比划带解释地自创一些中式英语。两个人天马行空地扯着淡,秦风时不时来一句左拐或者右拐,半小时后,车子便开进了藏烟阁小区。小区里的车位明显比过年之前紧缺了不少,而这处规划滞后的小区又没有地下车库。看大门的小区大爷在秦风的车子进来后,一直虎视眈眈地跟着走过来,等秦风从车上下来,就急不可待地伸手要停车费。就在秦风掏钱之际,黄秋静开着他的奥迪A6缓缓停到了秦风的车旁,他探出头来,问了那大爷一句:“有发票吗?”

    大爷笑笑,说没有。

    “连发票都没有还敢收钱?”黄秋静从车里走出来,按住秦风掏钱的动作,冷着脸对大爷道,“我们在楼上办公,以后每天都要进进出出好几趟,如果要收停车费,你就让物业的负责人来跟我们说。不然你收了钱又不办事,车子哪天被什么人刮花了,到时候找你又一问三不知,我给你这钱有什么意义?”

    大爷瞥了眼黄秋静的百万豪车,一看就知道自己惹不起,赶紧带上一抹谄笑,奉承道:“你们都是大老板,都这么有钱了,还在乎这五块十块的啊?”

    “五块十块也要花得有价值,我早上吃顿饭也就只用五块钱,我白白便宜你干嘛?”黄秋静说话的语速很快,说完就拉着站在一边看戏的秦风,一起进了大楼。

    等三人走远,看门大爷也不敢对这两辆车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他一脸沮丧地摇了摇头,直叹息道:“这些棺材佬,真特么的死抠……”

    另一边,秦风和黄秋静走进电梯,黄秋静指了下安德鲁,用中文问道:“他是关朝辉给你安排的保镖?”

    “对,还安排了一个秘书兼翻译。”秦风道。

    黄秋静仰头看了看安德鲁,眼光很毒辣道:“在国外当过兵吧?”

    安德鲁能听懂这句简单的话,朝黄秋静微微一笑,自己用英文回答:“美国海军三栖特种部队。”

    黄秋静这下反倒没听明白,干脆跳过这句话,转头对秦风道:“我昨晚上和谷强聊了聊,以后在中心区,你和小苏不会再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还有以前捅伤你的那三个小孩,有两个已经放出来了,我会让谷强再特别关照他们一下,保证他们以后见了你就绕道走。”

    秦风心里头不想搀和黄秋静这些破事,淡淡地嗯了一声,小心谨慎道:“秋静叔,咱们没必要搞得这么大张旗鼓的,事情过去了就算了。”

    “话不是这么说的。碰上这种事,大张旗鼓点也没坏处。现在这些不读书的小孩,一个两个全当自己是天王老子,要是不早点让他们吃点苦头,教教他们什么叫天高地厚,等哪天真惹出大事情来,想擦屁股都来不及。”黄秋静好像是在装傻,而且明显故意要拉秦风入坑,滔滔不绝地说着,“小秦,像咱们做生意的,认识点这些下九流的人还是有一定的必要的。像你昨天跟我说的十里亭路那家店的事情,你找政府没用,找这些人就有用了。”

    秦风被黄秋静说得有了一丝紧张,口气跟昨天的金明月如出一辙道:“秋静叔,你不要乱来啊!”

    “啧!”黄秋静露出了不被人理解的幽怨神情,皱着眉头道,“你怎么跟你阿月阿姨一个模样?我不是说了嘛,我就算乱来,也是依法乱来。南乐清8年在中心区和瓯南区拆了几十万亩的楼,要是没点乱来的人,那么多大工程怎么下得来?”

    秦风默然无语。

    黄秋静又叹道:“我自己就是律师,我知道法律是什么东西。就像我说政府搞拆迁,政府征地拆迁,开发商盖楼赚钱,拆迁户拿钱走人,本来都是多方得利的好事情,可偏偏每次都会遇上个别坐地起价不要脸的刁民。对这些刁民,除了采取一些不能说的手段,我们还能怎么办?拆了钉子户的房子,政府的工作才算完成,开发商才能盖楼,拆迁户才能拿补偿金。你说我们强拆违法吗?当然违法。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三方获利、一方受损,你说谁赢了?钉子户吃了亏,当然也有权去告,可是我们不在乎啊,最多赔点钱而已,但赔钱的数额,法院给出的判决一定是相对合理的,而且经常是偏向开发商的。

    所以你说法律是什么?全世界的司法,从来就既不是为公平正义服务,也不是为公序良俗服务,甚至都谈不上为强者服务。政府、开发商还有钉子户,你说谁强谁弱?按我说,各有各的强,也各有各的弱——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强弱,也没有绝对正义,但只有胜利是绝对的。赢了就是赢了,输了就是输了。司法的本质,就是为胜利者背书。

    其实很多官司大家心里都有数,官司开打之前输赢就很清楚了。所以赢了官司的人,赢的并不是官司本身,而输官司的人,在输官司之前,其实就已经输掉了更重要的东西,法律不过就是从书面上再对他的失败给出一次权威的认定而已。就像如果我们要埋掉一个人,你必须得等他死了,我们才好把他放进棺材里;可是如果人没死,你就算他把放进棺材,棺材上的那块板子也是盖不住他的。法律,就是那块棺材板。人和人之间的斗争,从来不是冲着给对手盖棺材板去的,我们的目标是要确保对手已经死了。板上钉钉,是法院的事情。想办法抬尸入棺,才是我们工作的意义所在。”

    黄秋静话音落下,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

    秦风回过神来,跨出电梯,问黄秋静道:“所以这就是你依法乱来的逻辑凭据?”

    黄秋静笑了笑,回答道:“不光是我的,也是全世界通用的道理。你赢了,全世界都帮你;你输了,那就比别人先死一步。所以手段不重要,结果才最重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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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小玩家介绍:
世事如棋,有人身在局中当棋子,有人手握棋子做玩家。大玩家摆弄苍生,小玩家自得富贵。秦风活过一世再重来,睁开眼,便要从棋子变玩家。然则大玩家不好当,姑且,就做个小玩家,富贵一生吧。
重生之小玩家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之小玩家,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之小玩家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