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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阡     南宋风烟路txt下载     南宋风烟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088章 梦从海底跨枯桑,阅尽银河风浪(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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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惊,抬眼,满目盟军。

    怪不得会醒,原是到了目的地吗。

    “梦见了什么……记不太清了……”轩辕九烨很快就只留下个粗浅印象:梦境是高于三维的。

    “打一顿就清楚了。”林阡果然入了佛门,以往说这话还算戏谑,今日却对他面色平和地这样说。像是在心境超脱的情况下,刻意地、生硬地采用从前的口吻。

    “林阡你敢!”轩辕九烨出于习惯护头闪避,动作幅度一大,反而记起一些来,遂不再说笑,扶正衣冠,肃然站直,“关于掀天匿地阵,我不知哪些细节是你们不知道的,总之今日会在这里,将我多年来与时俱进的参悟对你们知无不言。不过,为了思路畅顺起见,若与你们所知的有所重合,也请各位勿要将我打断。”

    林阡终于也开始见外,请他入座,开门见山:“轩辕先生,掀天匿地阵,开了有五次了。”

    “四十六年前,隆兴北伐之际,掀天匿地阵第一次开启,那原本是收集、凝聚、制伏戾气之用——注意,只此三步,没有曹王说的第四步‘销毁’,因为风烟老人远没有曹王想得仁慈,他愿把戾气‘制伏’,都算对人间开了恩。”轩辕九烨对风烟老人的印象极差,“可惜金宋两国人听信‘江山刀剑缘’的谣言,扭曲了风烟老人设阵的目的,错把阵法当成了对攻的擂台,从而将不必要的能量往阵法的固有戾气上堆积……好在那次参战的双方高手普遍不强,虽然打得无趣,附加戾气却少,算是贻害最轻的一次对阵。”

    “风烟老人旁观这一切,却将错就错,是幸灾乐祸?”封寒忍不住插嘴说,风烟老人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轩辕九烨斜睨了他一眼,没答话,继续讲自己的:“第二次,是两年前,开禧北伐之际。那次对阵,金宋双方高手你死我活,犬牙交错,壮怀激烈,却导致附加戾气剧增。”

    “当时发生过‘阵法一半已坍塌、压缩,另一半正膨胀、蔓延’,双方高手感觉到‘完全平衡时难堪承受,完全失衡后更加折磨’。”徐辕不忍回忆那次对阵的酷热难当、脏腑受累,“后知后觉,倒也想明白了:不管打得平衡也好失衡也罢,只要打了,就是个错。”

    “这第二次对阵,还发生了两件逆天而行的大错事:其一,宋恒的空位、寒泽叶强行代战,其二,渊声硬生生把阵法打残。”轩辕九烨继续说。

    宋恒一惊,动情站起,攥紧拳头虎目噙泪:“逆天而行,有何好惧!第三、第四次对阵,泽叶的空位,都是我代他打!”

    “没听讲吗,我说不能逆天而行,那会大幅增加戾气!在有选择的情况下,能别意气用事?!”轩辕九烨怒而强调,宋恒脸红认错坐下,缓得一缓,又听轩辕九烨接着梳理,“第三、四次对阵,都是去年在短刀谷的死亡之谷发生。第三次比前两次仓促,因为是交战过程中意外开启、双方一点征兆都没能预见。随之而来的第四次,更是我师兄恶意、人为地开启阵法,错上加错。”

    “不用说,我比渊声还错,第三次对阵时,我把阵法狠狠打死……”林阡不动声色给宋恒转移火气。

    “那次不能怪你。”轩辕九烨摇头,“你是为了救人。”

    “救了你就没错,是这个意思?”独孤清绝不开口则矣,一开口,差点把轩辕九烨接下来的话给怼忘了。

    众人虽说用人不疑,但多少都与轩辕九烨存在新仇旧恨。见状,薛焕赶紧调解:“大家稍安勿躁,气氛平和一些。”

    “总之,前四次对阵,双方高手因为无知的关系,行为与意愿南辕北辙——都想要拯救黎民,却互殴好心办坏事,反而害得掀天匿地阵能量过高,戾气遮天蔽日,引发星象大乱、天数不定……”

    轩辕九烨记起自己在梦里曾看见,是一颗飞星将要冲撞天下,才带来这些年的星象大乱和眼下的天灾地祸,才导致掀天匿地阵蓄积了四次的戾气能量派上用场遂第五次开启以救世。但这句话习惯性地说出口时,他忽然僵在原地,头脑迅疾刮起风暴:原是掀天匿地阵的能量过高戾气过重,才让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才吸引了一颗飞星闯入地星的轨道?万事万物,果然相生相克,互为因果!

    “第四次对阵还有个想不明白的地方是吟儿撞上剑断石……她毫发无损是我轻拿轻放的缘故,但她撞上去之后为什么阵法就自觉停止?”林阡百思不得其解。

    “不提她吧。那次是你刀法太强,轻易就把阵法打死、死得还很憋屈、看着就像自杀而死。”轩辕九烨不想林阡再为情所困,遂顾左右而言它,“好在,掀天匿地阵虽然复杂,却有个非常简单的解除之法。”

    “什么解法?”众人皆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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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王曾说:“任何阵法都应有设阵者自己的钥。”

    当时封寒回答:“如果是梦中的,就难办了。总不能把钥匙给‘梦’出来吧?”

    “也不一定要去梦里找,也许早就在这尘世间。就像连我也没料到的不稳定剑冢阵,终究能被林陌‘捡到’九钥来环庆一样。具体要怎样找掀天匿地的钥,或许九烨比我更清楚。改日,贤婿再问他。”

    还真被曹王说中了,轩辕九烨真知道!

    并且轩辕九烨的答桉也跟林陌有关:“是一块玉佩。”

    确切说来还跟林阡有关:“是那块林阡和林陌出生后、一人半块用以辟邪的玉佩。”

    “倒是和冥狱的阵法一样,解除阵法的钥匙也是玉佩。”燕落秋托腮。

    “只要有那块玉佩在,戾气直接就会被制伏。可以节省不少步骤,也就是节省在座所有人的体力。”轩辕九烨说。

    “他俩一出生,就被一道士称‘阡陌之伤,命不相容’……兄弟二人合作就能轻松关阵,可偏偏从襁褓里就拦了条谶语,教他俩为敌了大半辈子,注定我们所有人无法走捷径。”封寒气得脸上肉颤,“我懂了,那臭道士一定是风烟老人,玉佩的来源只能是设阵者!”

    “那家伙不想救我们的世,只想看我们在他所认为一成不变的时间地点事件里如何举步维艰。”轩辕九烨总算来搭理封寒,而且和封寒态度一致,“好在,风烟老人以为是定数,在他之上的老天爷却处处埋伏变数。”

    “执棋者,不入局。从送玉佩那一刻起,风烟老人就已经入世,他的定数怎么可能还作数。”陈旭叹了口气,风烟老人生怕他们走捷径,却无意间给他自己也铺了一条艰难的路。

    “相比之下,老天爷实在宏大,大到连动都成了静、连变都成了定。”轩辕九烨忽然想起风烟老人给他看的宇宙宏景。

    “九烨,我们果然没找错人,你对掀天匿地阵的研究比王爷还早。”薛焕看大家气氛和睦得多,高兴地按住轩辕九烨的肩。

    “其实不然。早在第三次对阵时,王爷就已经发现了‘戾气要往没人的地方甩’,只不过后来他也是诸事繁杂反而忘了。”轩辕九烨苦笑,“人这一辈子,向着目的地跋涉过程中的转弯和耽误还少吗。”

    玉佩也是同理,轩辕九烨早就知道谜底,却偏偏诸事繁杂忘了谜面。

    “那个……玉佩……”不同于众人兴奋于简单模式的失而复得,只有林阡一个还蹙眉,“没有了……”

    “什么?”众人没想到还会得而复失的吗?

    “……碎了。”林阡早在环庆毒灾时就把自己那半块玉佩摔了个稀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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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8章 梦从海底跨枯桑,阅尽银河风浪(2)

    玉佩虽说非放入人间不可,可风烟老人随手一放都好过设计“阡陌之伤”,后来林阡林陌兄弟俩矛盾升级你死我活都成了不可避免,然而玉佩碎了一半这事眼看也只能怪林阡自己。

    “林阡你可真!!”轩辕九烨刚想骂又不忍,“也不能怪你,还是怪金宋之战,弱兵们正面打不过,非要发什么舆论战。”

    “我怀疑你在说自己?”独孤清绝眉毛一挑,差点没笑出声。

    “独孤清绝,在镇戎州时还惺惺相惜,何以今日对我百般敌意!”轩辕九烨忍不了了。

    “自己想去。”独孤清绝坦然承认。

    “说说解法二?”薛焕哪能见他们又不睦,赶紧横刀隔开双剑,“就是九烨你适才说、想要节省我们体力的?”

    “解法二,就是众所周知的‘收集、凝聚、制伏’……确实要庆幸你们稳住了八大前体,否则掀天匿地阵还没开、人间可能都已经死绝了。”轩辕九烨入梦之后,对昔年的梦境印象加深,因此比来之前要信息充足。

    “八大前体?”众人都是一愣。

    轩辕九烨告诉他们,山东环庆敦煌那八个阵法都是掀天匿地的前体,如今只剩下敦煌迷宫阵还完好,它自己一个就可以称八大前体。如果不久前盟军在鸣沙山五战打得过于激烈,那么都无需等到天灾地祸了,那里就已经是末日结局。所以薛焕安慰他安慰得没错,目前还不是最糟糕的情景,以及有情势回暖的希望。

    “这八大前体,和掀天匿地阵,属实是因果关系?”陈旭问。

    “是。”轩辕九烨对他们拣了几个要点说:那八个阵法是可以相互联结的、而且都能联入最终掀天匿地阵,最快的联结方式便是各自阵内的九钥,俗称瞬间转移。八大前体都是一次性的阵,只要被打破就不会再存活,阵法一失效,戾气便四散,将在小范围内引发灾难,好在下一个阵法可以收集上一个的逃犯,起到一定的救援和缓释作用;反之,当戾气遇到难缠的劲敌时,也可借助阵法的激发态,自主奔逃到下一个阵,以解它在上一个阵中的困,譬如从山东到环庆。八大前体都不具备销毁戾气的能力,所以下一个收完上一个便会将两个阵法的戾气压缩在一个的空间内,于是解近急而埋远忧,难怪敦煌迷宫阵的戾气强度明显高于从前任何一处,它是真的一个充了八个。

    而掀天匿地阵作为终点不会倒流,也就是说它若被打破,没有别的阵法可以救它,对人间的遗祸范围也大得多。好在它与八大前体不同的是它可以死而复活,包括这第五次对阵也不是不能打崩它。但之所以这第五次要认真打,一来若控制不了它,拿什么去救世?二来,谁也不知道蓄积了四次的戾气是否已经多到连制伏都勉强、还能否保证稳定地长期地存在、若崩解其遗祸范围之大会否已经超出世人的容忍极限?是的已经蓄积四次了,掀天匿地阵和八大前体一样本身不具备销毁戾气的能力。

    “言归正传,这次掀天匿地阵的第一步‘收集’极其古怪,虽然我师父说是八阵联动召唤来九,但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是我忽略了……无论怎样,阵法已经开启,戾气正在自行聚集。”轩辕九烨不能被旁人把话题带偏。

    “不知道是如何开启的也没关系,就像谁也说不好,天地万物是起源于什么。”陈旭表示理解,“且说后续的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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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续几步,简要地说,就是将昔年浣尘居士的推论略作修改:由第一阵眼率众打破壁垒,寻到万恶之源,将之血染阵门……”轩辕九烨向各位解释说,诸如浣尘居士、北冥老祖、柏轻舟等等,都并非风烟境中人,他们并没有资格入梦,之所以成为先知,是真的会观星占卜,虽然知道得比风烟境中人早,看得却不如风烟境中人精准。至于为什么星象恰好可以和国运、命途之类牵扯在一起?只能说,芸芸众生好不容易总结出来的规律,不过是凌驾于众生之上的老天爷有意为之的巧合。

    “万恶之源,到底是谁?”林阡眼眶微红,包括战狼、林陌、吟儿在内,都主动或被动地背负过这条重罪。

    “不知各位还记不记得铁堂峡古戍大荒之战,当时的完颜君隐是这么算计我们的:‘金宋双方尚有余力时,真的会殃及周边无数民众;而此刻平衡到奄奄一息,分明对周边百姓来讲是最佳结局。什么抗金联盟什么南北前十,统统都是祸根、祸水、祸害、祸首,还是死了比较好’——完颜君隐他瞎猫逮到了死耗子,是了,我们这些人,全体,就是‘万恶之源’。”轩辕九烨极其肯定地说。

    “你适才说,我们屡次对阵好心办坏事,给掀天匿地阵堆积了无穷多的附加戾气,其实就说明了参与对阵的人全部都是万恶之源。”林阡叹道。

    “但这句话更需要注意的不是‘万恶之源’,而是‘打破壁垒’。”轩辕九烨提醒。

    “王爷也猜测过,万恶之源就是群雄戾气,若有下次对阵,需要全体参阵者合作着打出来——王爷说的合作是金宋共融,看来需要打破的‘壁垒’就是国别?!”封寒眼前一亮。

    早在第二次掀天匿地阵中止,宋盟欢呼“我们赢了”金方狼狈颓丧时,浣尘居士就看似对渊声说了一句:“胜如何,败如何?”第三次和第四次掀天匿地阵之交,浣尘居士也追问出一句轩辕九烨后来才懂的话:“他为何要选金?你为何要选金?阴阳相生,非阴阳不得相生”——

    全是在暗示,金阵宋阵,乃至金国宋国,都像林阡和越野在聚魂关悬崖的绳索一样,是同一条!同一阵!与其杀绝,不如归心,金宋双方的戾气需要突破壁垒之后再凝合,那种没有突破壁垒的单方面戾气还不够格!

    值得一提的是,第四次掀天匿地阵差点共杀林阡凤箫吟,那次金宋双方的高手们看似合力,实际并没有打破壁垒做到齐心,所以那次对阵仍是个错误,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合作。

    “合作阵型是八卦、七星、六合、五行或四象时,戾气最为聚集,会与正气完全分离。”上次曹王讲了很多,其实都快接近真知了,但又总是缺那么一点,今次被轩辕九烨越捋越顺,“以上,是为第二步,‘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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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戾气凝聚后,如何制伏之?”陈旭问第三步。浣尘居士还有后半句需要轩辕九烨详解。

    “以善融恶。”轩辕九烨言简意赅,众人都一愣这话好耳熟,纷纷看向林阡。

    “戾气和人不同。遇迷宫,人要从入口进、出口出。阵法四下摄取,戾气无孔不入,唯有巧然慑服,才能真正封堵。”轩辕九烨说,所谓的入口出口,对人类和对戾气分别是两个概念。

    “这么巧,主公这些年来,学习的全是如何以善融恶……所以,注定他是要巧然慑服戾气的人。”徐辕说出适才众人想说的。

    林阡为了镇压魔性,这些年不知学过多少种以善融恶的法门,难怪掀天匿地的金宋双阵第一阵眼都是林阡了,这家伙久病成医,最能医人世沉疴。

    “是要佛魔一体、可相互转化了,才能与神灵与恶魂皆为同类。”独孤清绝从另一个角度去理解,饮恨刀的宗旨就是从地狱渡众生成佛。

    “当我以善融了‘万恶之源’,便取了浣尘所述的‘至恶之血’。但还需用这至恶之血‘血染阵门’……如何去染?阵门何在?”林阡问,这个问题曹王当初没答出来。

    “饮恨刀和永劫斩都是你的,前者对戾气收放,后者集正气点染。”轩辕九烨答道,“至于阵门,太极八卦,应是两门。前几次的阵门都有个死亡之谷,另一门的方位较为模糊。今次,阴阳鱼眼明确显示出另一个就在沙州。具体何在,对阵过程中就能看得清楚。”

    封寒想起那日曹王说,饮恨刀的戾气是最显著、最浮于表面的,其他人,包括岳离那宠辱不惊的九天剑,包括曹王那除魔卫道的冥灭剑,难道就没有戾气?大部分武者都有,只不过他们不像林阡还能时不时发泄出来,说不准林阡这“易于排放戾气”还是个优点……

    这时候封寒才恍然,林阡之所以能成第一阵眼,是因为他的饮恨刀既能把戾气吸收又可将之排放在阵门上;他的永劫斩不同于饮恨刀始终在阵法之内包容戾气,是通过类似方式凝聚正气后,出阵法,从外烘托,加速至恶之血染于阵门,确保戾气在能量最高时亦不外泄,巩固阵法关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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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这一步,已经能将戾气制伏、阵法解除。但我适才说过,阵法本身的作用到此为止——尽管阵法趋于停滞,戾气仍然存留其中,只不过被镇压着暂时不出来作乱。”轩辕九烨重提,前四次掀天匿地阵全部打错,谁都没见过打对了会是什么光景,仁慈如曹王一厢情愿地以为只要打对就能销毁。

    “本身做不到第四步‘销毁’,是因为这个阵法没出口?”陈旭略有所悟,“跟八大前体,略有不同……”

    “由于八大前体都只能制伏而不能销毁,戾气一直就在人间游走盘薄,越聚越多,目前都集中在敦煌第八阵中。第九个,掀天匿地阵,本来是一个更绝望的死胡同,风烟老人原是想着收不了场就直接毁灭一切,但连风烟老人也没想到,会遇到陨星撞地、天开裂缝的绝妙机缘——

    这一次,可以从裂缝里甩走全部戾气、抛出天外,过程中,还顺带用阵法撞毁陨星,平息地震海啸,一举多得,还人间以太平。”轩辕九烨边说边悟出风烟老人的那句感慨:最初的入口是地,最后的出口是天,而地生于天,如有生于无,从有向无,因果循环。

    陈旭彻悟,也语出惊人:“若将天穹看成外八卦,将人间看成内八卦,将掀天匿地阵看成迷宫里的人,人会在内八卦和外八卦重合时寻到唯一出口,走出困扰它与戾气四次的迷宫——重合时,就是陨星撞地。”

    八大前体不能销毁戾气,是因为即使设置出口,也不是戾气的出口,而只是给身处其中的人类走出迷宫的出口;八大前体和掀天匿地阵之间的联结点,才算它们给戾气的出路;可惜掀天匿地阵也不能销毁戾气,因为它在人间压根就没设置出口,这很好理解,人类生于天地间的迷宫,到死也离不开这入口——然而千载难逢的是,拜陨星所赐来了个特殊出口在天穹,这出口,不是对人类或戾气开、而是对包含了戾气的阵法开!陈旭早在支持林阡初步猜想时,就说过阵法和戾气要当作一个整体看待。

    “陈军师此言甚是,陨星在天中拉开的小裂缝,是我们头顶云巅的大缺口,所以并不难找到这出口的方位,届时将掀天匿地阵与之对接即可。”轩辕九烨点头,还是跟陈旭交流比较方便。

    封寒等人目瞪口呆:“不是天灾地祸吗,什么陨星撞地??”笨人也有笨人的理解方法:“不过道理倒是一样,都是把戾气的能量,最大程度地有效利用……”

第2088章 梦从海底跨枯桑,阅尽银河风浪(3)

    一言以蔽之,箭在弦上的第五次掀天匿地阵,全体高手需要勠力同心、集结合阵、汇聚出刀枪剑戟中的一切戾气,由第一阵眼的饮恨刀吸入后排放到阵门;与此同时,同样为第一阵眼的永劫斩,以类似方式凝合正气,簇拥着戾气使其被阵门关严,再趁阵法与戾气合二为一、整体能量达到最高之际,将之保驾护航到天中裂缝去撞毁陨星。

    对此,吃货也有吃货的理解方式:“这个阵法对人们不设出口,也不给戾气倒流的机会,那人们就把它连着戾气一起抛出去毁掉。就像吃饺子的时候,皮若不能咬破,就连皮带馅儿一起吞了。”

    说来容易,实现却难,堪称地狱模式。

    因为掀天匿地阵昔年内耗过大,不少神兵利器的宿主早已战死沙场,虽然可以找后起之秀或命格相近之人代替,但很明显那会使戾气能量不够、正气的烘托强度也不足——如果像昔年那般仅需“制伏”,戾气少一些还算好事。可这次情况特殊,恨不能将世间能量全部利用!但凡差一点力道,阵法撞陨星都是以卵击石、螳臂当车。

    却可惜,就算阡陌的玉佩皆完好、能节省风烟境中人的大部分体力,作用也最多只能到阵门关严,回避不了这个有关“销毁”的问题。

    “如今连双方的十二阵眼,都不齐全了。”饮恨刀、寒星枪、玉龙剑、残情剑、冯虚刀、抚今鞭、风电之掌、潺丝剑、紫电清霜剑、断絮剑、莫邪剑、梨花枪、永劫斩、冥灭剑、青溟剑、狂诗剑、碎步剑、烛梦弦、朔风刀、轩辕剑、湛卢剑、九万里钩、月牙鎏金铲、风里流沙刀。二十三最适宿主,已去其九。遑论阵眼之外的?

    “还有一把射月弓,是为了防止临阵变故才出现的,它可以从另一个角度增强推动力。”轩辕九烨说起预案,“据我所知,那弓的宿主原是东方文修,被林陌杀死后,宿主便成了林陌。”

    “又是他……”徐辕不知今日是第几次听到了陌的名字。其实,永劫斩还得去找他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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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曹操曹操就到。

    林陌居然也来了盟军此刻正在营外等候,虽然他说明来意只是要接回差点枉死的曼陀罗。

    但轩辕九烨也好,徐辕也好,林阡也好,在座的全都知道,林陌从来不是没斗志的人,他只是长久没找到自己的位置。

    因此,所谓来意,只是借口。这些年从另一个角度游历金宋夏辽和蒙古,林陌的使命也一样早已从守护南宋武林转变到守护苍生,他显然万分想来盟军共商大计……

    都说林阡是八极之远、万仞之高,林陌是四冥之深、万丈之险,是注定离散。

    然而,饮恨刀是易于排放,射月弓是增强推动,林阡是“制伏”的箭矢,林陌是“销毁”的弓弩,谁说方向相反不能殊途同归?

    林陌也是到今日才知道,射月弓要射的月,竟是欲撞地的陨石。那飞星再如何小,与天下一擦肩,也是火光无限……

    像足了他林陌之于宋金江湖。也合该由他去迎刃而解。

    “谁说你是万恶之源,何故硬要揽在自身?你既不是阵眼,何以一定要做?”“你确实是‘灭’,不过不对应这场掀天匿地阵的‘生’,既然已意识到金宋共融,何不踏过林阡已走成的路、将你的眼界放得比他更远?”——

    浣尘居士临终前没有骗他,他林陌,不是万恶之源要灭掀天匿地阵的生,而恰恰是万恶之源的灭,对应的是群雄戾气的生,甚至是浣尘居士也不能预见的天外飞星的生!相比林阡及其盟军在阵内或阵侧,他的位置在若即若离的阵外,眼界确实该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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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完解法了,但做与不做,还望各位三思。”轩辕九烨再如何欲言又止,还是要对责无旁贷的群雄述说后果,“毕竟参与掀天匿地阵之人,身上戾气和正气都会被割裂,所以战后或多或少会有一些后遗之症,譬如不同程度的战力下跌,甚至伤残。”

    “这倒无妨。”众人本来都觉得值得,却忽然想起,那个最重要的……

    “所有人的戾气或正气凝聚之后,第一阵眼将会承载一切能量,哪怕只是暂时……而且还会和射月弓相擦甚至去直面陨星?主公他也不过就是个凡人肉身……”徐辕率先追问,语声难免发颤。

    “从我梦境中看……阵法能量过大,相撞使其翻倍。纵使一切顺利、林阡他毫发无损,也还是会被吸入虫洞……”

    “说人话!”大家异口同声,是真都快被尸虫搞晕了,怎么又来个虫洞。

    “那大约就是个与大家见不到面的地方,但是可以经过一次次的尝试回来,然而停留的时间可长可短,过一段时间也许又消失不见。”轩辕九烨说虫洞就是个异度空间。

    “开什么玩笑。”徐辕当即否决。

    林阡神色一凝,是想起前几日在莫高窟和玉门关的咄咄怪事,难道,那竟是对未来的预演么。

    “战是你打,责便你担,当你灭尽了人世间的强旅,可不是要把所有的恶果都集于一身?这才是你身为第一阵眼的最大原因。”轩辕九烨说时,林阡回忆起河东冥狱的五行阵坍塌前,曾经给冲阵的全体人员造成灭顶之灾,打则坍塌,不打则葬身,唯一方法,是一人打而其余人不打,一人在坍塌前打而以反推力使其余所有人免于葬身。那日,那个人是当时人世间的最大魔头渊声……

    “命好的话,只需离开三十年。过后,就能稳定存在于世。”轩辕九烨微笑,“对于你这种长寿之人,三十年,并不久。”

    “三十个须臾都离不得。”徐辕斩钉截铁。

    “天骄,他也只是猜测。”林阡宽慰徐辕,尽管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允许轩辕九烨技艺不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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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陌的后果,又是什么?”曼陀罗发现,林陌真的无论何时何地都是被忽略的最不重要的那个!

    所有人都忘了这一点,弯弓射天,不遭受反作用力的吗!

    不过,林陌恬然倾听,并不介意这遗忘。或是习惯,或是接受。

    “可能……阵法解除后,会失去命中最重要之人的记忆……”轩辕九烨说时,众人都是一怔,竟都立刻确定了那人是谁。

    “也好。记得她却没有她,比忘记她痛苦。”林陌嘴角勾出一丝解脱的笑。

    轩辕九烨不想再提那人,便又一次顾左右而言它:“若下定决心要与天决战,那今次布阵与前几次稍有差异——第一阵眼带归墟剑和轮回剑去幼泽,其余二十二阵眼在玉门关集结,射月弓则在阳关蓄势待发,其它人可散布天南海北,掀天匿地阵自会摄取战力……”

    “为何主公要去幼泽?”“那是个什么地方?”“在哪?”众人齐齐追问。

    “宋阵共有物名叫轮回剑,说明时间无限;金阵共有物名叫归墟剑,说明来自海底——敦煌附近,最大的一片海域,就是西北方向的幼泽。只有在那里,两件神器才能发挥出最大作用。”轩辕九烨说,掀天匿地阵的入口可以是地星上的任何一个地方,但不代表每个入口都具备同等效力。

    “别无选择?”徐辕问完,轩辕九烨当即摇头:“是时候作出取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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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戾气横行就没飞星灭世,

    有飞星灭世就有戾气改邪归正,

    唯有老天笃定,守果待因,容得了万种变数,

    但老天似乎也得赌人类的义无反顾。

第2089章 天数茫茫不可逃

    他乡复行役,驻马别孤坟。

    “川宇,是如何下定决心回来?”林阡问的是“回”来而不是来,他知道,寻曼陀罗不过是林陌的托辞,林陌比星衍、比莫非、比瀚抒更想回盟军,这个盟军,林陌虽然无名,却比谁都存在得早,所以他称林陌为“川宇”,是想当着吟儿的面认回弟弟。

    “背对着终点前进,看到的只能是后退景象。与其迷失,不如鼓足勇气回身,澄清自己忏悔和救赎的立场。”林陌将永劫斩归还林阡,意味深长地注目于他,“我知道,你已作出决定。你的心声,我听得到。”

    “你与我一样。”林阡接过双刀,与林陌对视,不约而同道:“虽上天弃我,但苍生何辜?若以我血可补天,但死无妨。”

    双胞胎的心灵感应,致使他俩才是世上最心意相通的人。可惜这一别过后就得各自踏上征途,所幸虽然方向不同但目的终于一致。

    “哥哥,但愿有生之年,还能再见。”林陌与他擦肩而过。

    “至多三十年,我……”林阡忽然怔住。

    这称谓,恍如隔了许多个平行时空。

    虽晚但至,直达心间,既释然,又温暖。

    “弟弟,一定还会再见。”黑衣刀客回身目送,白衣弓手已翻身上马,风驰电掣而去。就像那年在建康城初相遇时,暌违多年的孪生兄弟,从镜中朝他腾云驾雾而来,也是这般白驹过隙之感……只是当年,他还不能完全把“林阡”二字从对面绝世少年的气质里抽离。

    流光中,林陌也隐约记起那年在建康城,颓废入梦梦见的轮回世里,有关自己的判词:

    “更吹落,花消零,草木无情,暗风兼残雨。伤见红颜步不归,回首梦。

    事沉浮,路远近,人生无定,明主与故国。忽忆少年赴沙场,左右中?

    清唱罢,酒未酣,变化无常,淡云和闲乐。惊逢故人临末路,竟擦身……”

    ??

    林阡的一生也同样在风烟境的书纸上,被风吹乱:

    “雨过楚天晴,霁后飞虹留,谁道晴空忽暗,风声唤人愁。阵前狂沙乱舞,刀中断枪突出。往事上心头,少年正年少,策马南北游。

    穿大漠,越重山,浮行舟,阅遍天上繁星,无奈尽失路。道平更知途坎,波顺方觉流返。不能引身退,舍身赴国难,暴乱结暴乱……”

    然而,即便林阡甘心弃身锋刃端,盟军都不可能愿冒失去他的风险,所以几乎是扣留了薛焕邀请来的轩辕九烨,强迫这条毒蛇想出更好的或者可替代的办法――

    现有办法,需要林阡去吸收掀天匿地阵的固有戾气,以及所有当世高手如影随形的附加戾气。附加戾气倒也罢了,毕竟宿主们都活着。可固有戾气,是历朝历代封刀埋剑的古人、死者,会给林阡带来怎样的麻烦或危难,所有人都不敢、也无法预计。要知道,盟军有据可考的是五次对阵,风烟老人未必只经历了五次而已。那八大前体,试错了多少次,多少代?!

    没错八大前体确实控制得很好,完颜阿骨打金兀术、卫青霍去病那些剑灵剑鬼是被降服了,但这是它们妄图从阵法中窜出来作乱人间被林阡制伏才低头,换个情景它们如果知道林阡要把它们销毁了还会让步?也许一开始它们还习惯性顺从,可最后一刻察觉到灭顶之灾它们会疯狂反扑!如是,只不过是把那些延迟的末日景象从对整个人间的打击转成对林阡一个人的压榨!盟军谁都不能再自豪地说他们鸣沙山五战打得出色,任何一战、打得再完美、又有什么意义……

    换言之,轩辕九烨说的后果已经是最理想的情况。如果林阡在山东剑冢对战狼笑说的话一语成谶,那他到时候不止要一个人压制盟军全体高手,还非得战韩世忠岳飞这些祖辈先辈,甚至要遭遇白起吕布之类古代战神围殴,以及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全来招呼,他就算不被所谓的虫洞吸走,也只怕要落得半生残疾……

    ??

    “宇内无对手,是该往天外寻。”林阡却一如既往地半开玩笑。

    “沂儿、熙河熙秦、忆舟,还有莫忘、楚坼。我若暂别,就都拜托各位照顾。”林阡只淡然对邪后、辜听弦、百里飘云、柳闻因、孙寄啸、杨宋贤和顾小?等人交托自己、莫非和吴越的子女。

    又就宋盟、曹王府、西夏义军的未来发展,同陈旭、完颜瞻、籍辣思义简要述说,过程中扛着刀一副随时准备走的样子,看样子对赴阵之事心意已决。哪能不决,众人交流期间,天灾地祸从未停止。

    这般的离别前景,独孤清绝最先受不了。林阡是他唯一认定的对手,他已规划好未来七十年的竞相奔逐,如何能忍至少三十年的对手缺席!“何谓天道?!”剑舞问天,癫狂凌乱,到这时才恍然,他的未来剑境为何全是隐遁之意,他何以要跟肖逝一样做什么世外高人,风烟老人有关他的判词凭何说的是:

    “提剑断情少年狂,左手剑,右臂藏,离家万里,何处话情长?音讯全失两茫茫,经世事,历沧桑。

    青山隐隐水汤汤,乘行舟,离国邦,弃武封剑,绝迹江湖上。携眷远上白云侧,志随风,意沉浪。”

    徐辕厉风行李君前等人的煎熬亦不用说,十余年南征北战,一次次为林阡的超前决定作心理斗争,可向来都是烦乱的,再烦乱都带着火。可如今,长使英雄泪满襟。

    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

    “我们这群人早已没有了家国,那这天下即将倾覆的山川,就是我们要赴的国难,这历朝历代积累流传的文明武学,就是我们要守的家园。我曾经想,带着大家将人间以保全之法重塑,也确实走到了这一步。但接下来,只能将人间以重塑之法保全。”

    林阡终于看向了他们,原来只是不敢面对他们,也有他不敢面对的吗,是啊,表面越看得开的人,其实内心越放不下。可他们也知道横竖这事都没回旋余地了,主公不曾食言将他们带到了巅峰,接下来的路,下坡或云梯,全要靠大家自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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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次宋廷之变,你也曾夺门而去,那时我们没有追出去拦你,是因为知道‘主公一定不会走’,就算最后要同宋廷宣战,都‘至少不会离开我们’。”金陵最易动情,明知道哭也没用,却还是泪倾如雨。

    “若不赴战,天地皆毁,但若赴战,人世虽保全,列国却有可能反弹。尤其宋廷,我们最难对付。”徐辕尝试以责任将林阡束缚,至少能束缚着林阡在对阵时注意自己的个人安危,万一轩辕九烨技艺不精那么林阡也有可能平安归来,“主公在时,攻城风驰电掣,定呈碾压之势,则民众也会对军争懵然无知、不受其害。但主公不在,鄱阳、洞庭之战势必重演,一旦盟军不放手,则受苦的就是百姓,宋廷那些宵小会以此绑架盟军逼我们让步。”

    “天骄这话,倒是提醒了我。”林阡正色。

    早在山东剑冢之战发起前,杨鞍就曾声嘶力竭拖缠他:“你还想失踪几日?还想这样的问罪再发生几次!?别再说解救苍生,不救会否灭世都是未知。我只知,你若不在,这天下必定大乱,要它何用!”

    杨鞍虽然面目可憎,但说话也有几分道理,放到掀天匿地阵后看,盟军如果失去他林阡三十年、且自身也有不同程度伤残的话,没有蒙古捡漏,也必有宵小作梗。

    “各国都有使者在附近。我们进入掀天匿地阵前,必须与他们约法三章。”林阡点名,宋廷是毕再遇贾涉,金廷是胡沙虎完颜天骥,西夏是嵬名令公,西辽是塔阳古,至于蒙古无人,“轩辕九烨,你把窝阔台那小子拎出来就是。”

    于是在林阡帅帐之侧,众国使臣代君主约定:三十年内,各国相安无事,不可互相侵扰,违者宏愿落空。

    林阡看似要求他们必须盟誓否则盟军绝不救世,实际所有人都心照不宣,浩劫总要有人解决,强者就该保护弱小。

    ???

    塔阳古前来保释疯癫无状的屈出律,那人以杂合体蒙骗林阡,最后自己却成了分裂体,倒算报应。

    临行前,塔阳古对百里飘云夫妇述说悔恨:“西辽再无高手了,我思前想后,不得不带驸马回去,自证忠诚。”

    “塔阳古将军不计前嫌、以德报怨,令人佩服。”飘云开解他说。

    “可我终究辜负了长空。古刹之战,我本是想杀了屈出律为长空报仇!”塔阳古咬牙切齿,“但转念一想,万事在变,连乃蛮五帝都弃暗投明,谁知道屈出律痴呆后会不会改邪归正?长空他,理应能明白我……”

    “您请战是为义气,战时才知要为家国。终究是忠义两难。”飘云理解地说。

    “什么啊,我只是为了自己。”塔阳古噙泪摇头。

    “不管过去的恩怨了。塔阳古将军,从今往后,西辽的子民,就拜托您保护啦。”灵犀微笑。

    “是!这担子,我会背到闭眼的那一刻。”塔阳古铁骨铮铮地表示,一定守诺。

    ??

    窝阔台从盟誓现场转过身来的一刹,嘴角的笑容就缝不住。

    从环庆毒灾开始,他就听木华黎对父汗来信说:林阡和曹王最终都会失在“仁慈”这一步……呵,木军师预言何其准!

    “这掀天匿地阵,可直接教父汗绝地翻盘。”窝阔台笑毕,却又暗暗叹了口气,他了解,父汗后知后觉,非但不会高兴,反而会觉得屈辱之至,因为父汗他毕竟是个战士。

    所以窝阔台决定对盟誓反悔之后,立刻就拟好了将来劝父汗宽心的说辞:“父汗,我听人提过一种叫‘离岸流’的浪潮,由近岸波浪和陆地共同作用而形成、悄悄从岸边冲向外海,会突然将人从滩上拽去外海。这时,如果非要挣扎、逆流游动,十有八九会溺死其中。唯一活命的方法,就是顺着水流漂浮。”

    “毁约背盟,是出尔反尔。即便胜,也胜之不武……”暌违多时的哲别在耳边说,他倒是个守盟约的,自镇戎州败给凤箫吟之后就一直不曾参战,如今之所以重返窝阔台身边,是见不得窝阔台形单影孤。

    窝阔台对哲别也是同样一副说辞:“出尔反尔看似不义,但势在必行它就是对的。只要结果是符合天意的胜,还管什么胜的过程光不光彩。”

    “可林阡说过……千年后,当世的风流人物都成历史,唯公道,在后来的芸芸众生之间流传……”哲别面露难色,这盟誓,列国全都有见证人!

    “公道不在人心,是非只看形势。形势变,人心自然会变。”窝阔台冷笑,“父汗也说过,历史总是由胜利者书写,他日若得天下,将世人分成个三六九等,猪狗的评判有何好在意?”

    “大汗也许无惧旁人评判,却只怕他过不去自己心里的坎。”哲别预见到未来各国国君都会极力隐藏林阡的存在,但宋蒙之战曾在西夏全方位爆发,夏史定然是最难修订,如是,还是会时不时有野史跳出来提醒成吉思汗,他铁木真并非不可击败。

    哲别这话也是窝阔台最担心的。

    窝阔台脸色一沉,似笑非笑贴近哲别,低声一字一顿:“将西夏屠尽、断代,何如?”

    “……”哲别无言以对。

第2090章 纷纷世事无穷尽

    北冥老祖守着蒙古军“大本营”日理万机,自然不知道窝阔台转头就反悔的事。

    之所以忙碌辛苦,是因他在天地震荡中反复观星占卜,终于确定自己发现了轩辕九烨没能发现的玄机——

    速不台的魅影刀、哲别的灭灵剑都是多年前从金军掠夺而来,这些神器、圣物从此就认他们为主,换言之,他们顶替了前宿主,也可进入掀天匿地阵效力。并且由于他们的战力之强远胜原主,他们若参战,极有可能增加这次对阵的成功率,从而降低全体盟军的危险性。

    “发什么疯你要去告诉林阡?你可知速不台和哲别是大蒙古国数一数二!”窝阔台怒不可遏地从背后扑过来,一把将北冥老祖拖回去拦挡住,“你想斩我父汗羽翼,要金宋夏辽、乃蛮花剌子模、甚至红袄寨的杂碎捡便宜?!还是想林阡经此一役把速不台哲别收给徐辕帮他在云雾山看家护院?!”

    窝阔台冷静下来才知失态,顿了顿,柔声说:“老祖,林匪需要先作取舍,这说明蒙古正是天命所归。这个玄机,您就当不知道,可好?”

    然而,就算林匪舍生忘死也不一定能打赢此战,兴许这个来自老天爷的提点是唯一仅有的弥补和保障,别忘了天衍门的初衷就是拯救天下苍生啊!北冥老祖斗争了半晌,还是决定告诉哲别这个自由人他也可以参战的真相,然而不知怎么回事,这段路越走越走不动,直至身影缓缓下沉……

    “您说您发现玄机是天意,那您把发现先告诉我,会否也是天意?”窝阔台察觉出北冥老祖的不对劲之后,终究没有留他性命,表面道歉,暗中则在他饮食中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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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冥老祖感觉得到喉咙的封堵,紧接着粘稠的液体从七窍钻出。

    首先是耳,耳中是逆徒段炼的大笑,“认什么错?那是你所认为的错,不是我。什么天道,什么命格,我只知事在人为,人定胜天!今天刮风明天下雨,你被这荒谬的旧法牵着鼻子今天投宋明天投蒙,不可笑?不可耻?!还不审视,不质疑,不变革,反而一味拘泥,理直气壮,冠冕堂皇。们心自问,你倒认不认我所认为的错?”“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

    然后是鼻,鼻中是尸山血海的腥气,那是黑水之战结束后,成吉思汗下令直接用弓弩、油筒对准了没逃出去的百姓剿杀……“大汗,此刻的屠杀,似乎……没有必要?莫要把民众,驱赶到林阡那边……”“民众?眼前这种?除了拖他后腿有什么用,不如像我这般付之一炬。”

    而后是口,口中是自己越来越不坚定的说辞,“阿九,混乱失序的世道,纵然你心向着光明与清白,在得知只有靠非常手段才能激浊扬清之后,许多黑暗浑浊之事你也不得不为。但你只需记着,即使手握了无辜的血、运用了邪恶的剑招,也应秉承着正义的剑意、固守着本来的清澈与善。”“因为只有干净的心思,才能够荡尽污浊。若然清浊不分,纵有激浊扬清的机会,可到了那关键时刻,你还有转化自身清浊的能力吗!”“那就按最利于天下太平的方式来……阿九,你固守本心久了,理应有合乎天道的判断……”

    最后是……眼,“什么是浊?逆流而行,就是浊?顺天,就是清?”“当然。总不至于唯他之心。”“那么,天象,你能看多远?唯你之眼!”“唯你之眼?!”

    一记惊雷炸得他神志骤清,不知是看见了昔年的小段,还是看见了现在的阿九,只知道来者将他抱起,急切地唤他“师父”!

    他早就反思过,小段说的话也有几分可取,只是他善于自欺欺人,其实他心动、心乱、心死,比阿九还早……

    天衍门,再如何推衍天机、前瞻朝代兴亡,都算不了自己的命,也免不了要经历生老病死,他不怕死,只怕阿九再经历一遍他和小段的苦,所以用最后一口力气抓住阿九的手,再怎么语无伦次,他都信阿九一定能听得懂:“背信弃义,欺弱小,损阴德,不是自己短命,就是王朝短命……你,记住完颜璟在河东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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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意似通人性,得知林阡决然欲赴战,便将灾祸稍作缓释,盟军也顺理成章争取了一晚来缓冲。

    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几乎每个人都觉得,这几个时辰不是白给,遍寻古籍一定能找到新办法!

    灯火通明,兵来将往,或秉烛夜读,或磨戟拭刃,唯有吟儿这里最寂静。

    惜音剑不属于掀天匿地阵,吟儿没有一次是对阵者,所以明日之战她又要在睡梦中度过。

    明日之战,显然是逃不掉了。林阡在来看她的路上,抬头见漫天星光,心想这种本该寻常的夜幕,失去过才觉可惜,是该给天下人夺回,世世代代享有。

    何况,他只暂别三十年不是么,终究还是会回来的。

    接下来的三十年,虽然各国之间大战被杜绝,但小摩擦应该还是会有,最麻烦的是盟军啊,好在不算什么烂摊子。他知道他们一定可以,多年前他就对吟儿说:要像相信自己那样,相信自己所有的麾下。

    “还有孩子们。小牛犊与破铜烂铁素来有缘;熙河和忆舟在惜音剑和饮恨刀上有灵性;楚坼和莫忘将会继承父辈的覆骨金针和断絮剑;熙秦,我知你最担心她,你放心,能给她的保护我都安排妥了,三十年后,我会回来考她学得怎么样。”他也是在翻阅吟儿笔记的时候才知道,吟儿最放心不下熙秦——

    吟儿的笔记几乎都是对天衍门心法的圈点,其它都有关惜音剑第十层剑境,却还有数句标注了“此处可给熙秦保命”,每每读到彼处,林阡都忍俊不禁,因此才总觉得那个有趣的吟儿还在。

    笔记里还夹着一张她闲来涂鸦的黔灵峰小木屋改造图,他看到时曾平添伤感:傻吟儿,总比旁人慢一拍,来不及知道,我最喜欢的不是那里,而是每一个有你的地方。

    此夜,只轻轻挽起她手,陪伴在她身侧,平静端详着她,不动不移,直到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降临,

    “吟儿,等我回来。这一生,你我同度,这天下你我共打,善始克终,永不相负。”

    将她给他做的旧衣贴身穿好,擐甲执刀,与妻分别,缓缓放下帐帘,只为再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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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得帅帐,徐辕、独孤清绝、九分天下等人全已刀剑齐备,整装待发。不知是找到了什么好办法,所有人的精神面貌都焕然一新,包括金陵那种爱哭鼻子的都笑意盈盈。

    灿烂繁星,已从天中到阵前给他阅兵,天火与地焰,使万里江山交错点亮。

    “都想通了?”他本来还有些许放不下,但看到他们刀枪林立、车攻马同、气吞万里如虎,立刻意识到纵使没有他在,盟军也能天下无敌,所以发自肺腑地自豪一笑。

    “送主公出关。”肃州,群星璀璨,诸神之战;敦煌城,日月同天,佛魔聚首;鸣沙山,众国凋敝,百武屠逆;玉门关,铁衣百万列阵前,与君再饮一杯酒,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去吧。别耽误自己赴战。都留命等我回,一个都不准少!”林阡尽可能以去去就来的口吻,转身便不再管他们目送他多久。

    “是。”他们当然目送了他很久,直到单骑远影碧空尽,“愿随主公,征战天外,绝对互信,不离左右!”

    回顾这十余年江湖同行,知己、爱人、战友、兄弟,太多人,太多事,有离开也有回归,有背叛就有忠义,总是酣畅多于痛楚。

    短刀谷、大散关、渭水、关山、崆峒、泰岳、太行、淮水、长江、黄河、长城、大漠,他与盟军全然不会忘却的热血之战,

    黔西、夔州、瓢泉、苍梧、建康城、泉州、云雾山、大理,他们年少时不可能丢弃的记忆之城,

    涉江湖,惟不察深情深、伤情伤、苦情苦,归山路,已不觉高处高、险处险、孤处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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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顶的线条,似黑和白的界限;云,像从山顶烧出的烟。

    背后归墟剑提醒林阡,他的决战之阵位已到。这里难得不受天灾地祸干扰,当得起宇宙暴风圈的中心。

    天山、昆仑等大型山脉合围之下,大部分水汽被阻挡进入内陆,只得汇聚到群山夹峙之中的盆地最低洼处;周边的车尔臣河、塔里木河、疏勒河亦纷纷奔流而来……聚水成泊,便是这中的幼泽,亦是蒙古语中的罗布淖尔。河网纵横、湖泊密布,有幸行走其上,如踩天穹之镜。

    沿途风景怕不是有些熟悉?前阵子林阡刚背着吟儿打转的地方……这里蒙着不止一层神秘面纱,乃蛮巫术应当都是流传于此。

    不过,他今日不是来探索奥秘的,只是从这里出刀,以承载与度化戾气。

    天高云低,星垂平野,最易壮烈死,最易豪迈生。

    狂风起,无边落木萧萧下,他忽然想起多年前他初涉江湖,也曾在短刀谷的百里林外见过类似景象,但以当时孑然独善其身的心境,又怎知今日生死无我为苍生的豪气干云。

    飞星骤沉,终挤走日月群星,成为昏天暗地唯一悬挂,万道火光轰轰烈烈划破天际,无穷陨石纷纷扬扬从天而下,冰山率先坍塌掀起狂澜,陆海随之撬动锋芒凌锐,

    末路斩开荆棘,林阡一如既往,举刀号令盟军:“集结,出征!”

第2091章 天地英雄气,千秋尚凛然

    伴随着震天怒吼,大决战如期而至。冰封雪飘,冻不住战鼓雷鸣、掩不熄斗魂火燃。

    天灾地祸,已覆盖阵心之外的大部分区域,迫陆地熔流、海水凝结;

    掀天匿地阵,亦在这陨星降世之际高速运转,将时空卷曲、风云搅乱。

    天地之间,一声令下,数百盟军高手,近千刀枪剑戟,万道真气齐发,浩浩荡荡,逆天而斩。

    天南地北,千万里的明月清风、虎啸龙吟,倏然朝无边无际的灭世双害纵噼横扫,

    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

    相较鸣沙山五战阵容,新增西夏战区烛梦弦燕落秋、聂云、落远空、祝孟尝,川蜀战区九章剑风鸣涧、戴宗、慕二、陈静、路政,山东战区梨花枪杨妙真、杨致诚、时青,陇右战区雁翎刀沉钊、卢潇、杨致信,淮浙战区三尖两刃刀浪荡子、戴琛、冷飘零、百里笙,河东战区掩月刀海,陕南战区潇湘竹沉絮如,大理战区傅云邱,河北战区束鹿三兄弟……

    无不想亲临阵前与主公并肩,但深知后方需要有人镇守,

    更知,盛世风烟净,天涯若比邻,且阴阳亦不能阻断!

    随着二十四阵眼流光溢彩,掀天匿地阵的附加戾气,萌生于林阡,屈曲于柳闻因、解涛,伸展于宋恒、轩辕九烨,滋茂于独孤清绝、完颜永琏,震起于徐辕、楚风流,毕布于越风、卿旭瑭,充盛于厉风行、司马隆,向幽于杨宋贤、战狼,体成于叶文暄、仆散安贞,成熟于莫非、纥石烈桓端,潜伏于慕容茯苓、常牵念,收藏于杨妙真、燕落秋……

    法天象地饮恨刀,英姿飒爽寒星枪,瑰丽绝伦玉龙剑,恢弘逍遥残情剑,沛然无匹冯虚刀,乘风破浪抚今鞭,雷厉风行风电之掌,至情至性潺丝剑,唯快不破紫电清霜,激中稳进断絮剑,抱诚守真莫邪剑,动静裕如梨花枪,浮天载地永劫斩,洗炼轻狂狂诗剑,返璞归真轩辕剑,超诣玄妙冥灭剑,微妙精深青溟剑,横扫千军朔风刀,浩瀚神秘碎步剑,寓清于浊湛卢剑,疏野豪壮月牙鎏金铲,悲慨苍凉风里流沙刀,险峻雄奇九万里钩,风流雅致烛梦弦……

    焰冰相撞,蓝红映现,流转不止,循环无休。十余载龙争虎斗,今日全与子同袍。

    冰蓝、炎红,虽有色温不同,却非清浊之分;澹云、烈焰,俱是浩气长虹,一路从玉门关螺旋并进扶摇而上直冲穹顶!

    万刃归宗山河巅,风起云涌苍穹裂,霎时整个人间如陷永夜,唯有幼泽方向,如有炬火明亮,烂然引人心驰神往……

    “‘凝聚’顺利。万事俱备,只等天开。以及,看主公……和林陌的了。”

    群雄各司其职,全力以赴,直等到蓝墨色星空,隐约透现出暗灰裂缝……

    当是时,已有阵法戾气作先锋,以佛魔一体之质、旋转环绕之态,从林阡刀中络绎涌出,向从天而降的漩涡冲灌。

    哪能这么简单?阻碍说来就来。天谴趋于明朗,陨石增量砸落,海水几近被倒拔,陆地连板块都震荡,以至于掀天匿地阵本身也倾斜、大部分参阵者直接没站稳,混乱中戾气反转了方向、错朝林阡攻袭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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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就难以制伏,何况倒戈相向?

    附加戾气尚且如此,固有戾气更别提了。

    这漫天遍野密如蝗集的都是什么鬼!哪个乌鸦嘴说的什么古剑古刀惊醒,突如其来四面八方全是他们的老祖宗,白起的游熙宝剑、吕布的方天画戟、韩世忠的金背砍山刀、岳飞的沥泉神矛、曹彬的齐凤朝阳刀、狄青的神机万胜水龙刀,一动百动,全数联动,打得群雄眼花缭乱瞠目结舌手忙脚乱。

    “不能全给主公……”徐辕心乱之余,本能要帮林阡分担。

    “不行!掀天匿地阵会自主摄取战力——不能再主动厮杀、添加更多戾气了!”轩辕九烨的意思是,哪怕古人干扰,也要不为所动,众将应当平心静气,从侧路加以疏导,反过来将它们带动,让它们也觉得这是最好的去处。这本也是大家的初衷!

    “可难道就任凭主公一人扛?!”宋恒心知轩辕九烨的指引正确,但总不能任由万缕千丝的魂灵在空中扭动蒸腾、群起而攻主公、自己却不能冲上去襄助。

    “你忘了我说过什么?不是不能逆天,但要敬畏上天,在有选择的情况下,千万不能意气用事,那只会好心办坏事!”轩辕九烨厉声喝,“干扰而已!我们要做的是破这幻境!固守本心,坚持自我,才是此刻的突破壁垒!”

    此情此景,壁垒或许早已不是金宋的国别之分,壁垒是自己的执念、心魔,壁垒是想清楚,我们到底是为战而战,还是为止战而战!

    “他说得对。敦煌八阵稳扎稳打的经验,谁都有。”独孤清绝也上前一步,稳住所有人的心境,“来之前不是说过吗,盟军若能发挥超常,兴许就可给主公消灾避祸,帮他从暂别三十年减成二十年,十年,甚至断断续续存在!”

    “来之前,还说过……”众将岂能不知,林阡不想看到他们因为他失踪就心灰意冷,他要的是一个群龙无首的盟军还能保持……既强大,又慈悲。

    盟军岂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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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之前没来得及对林阡当面说,但徐辕相信林阡听得到:“主公说得对,天下间处处疆域,唯山水无边无界;这人世朝代变迁,但正气薪火相传。于我而言,对的目标,就是无论你在或不在,任何情境,都尽力维持秩序和平衡。我答应你,保住我们这些年想要保住的一切。我不会攻,但我守关无一败!请你相信,莫非是最后一个烈士。”言下之意,你没后顾之忧只有后盾,有我徐辕镇守,看谁敢动盟军!

    “鄱阳大火、洞庭杀戮,宋廷的即时收益和未来埋患并行。虽然短期内他们高枕无忧,但长久来看,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人心是盟军的软肋,亦是盟军反击的武器,因为人心是最大的天下。这些年,盟军从未有过限定的疆域,一直在不断扩张、濡染,何惧清算?谁能挑战?”李君前说,潜在的劲敌之中,宋廷是最无需担心的杂碎,他们自顾不暇,动不了我们这盛世江湖。

    战前,厉风行抱住金陵入怀:“喜庆点,别哭。谁说大家一定会伤残、主公必然会不见呢。”战时,厉风行也是一样乐观,隔空对林阡承诺:“天下小人杀不尽,隐逸遁世都不能够。三十年,我夫妇给你护边关,等你回,振朝纲!”

    “胜南,跟着你,调皮捣蛋、闯荡江湖、保家卫国早已成了习惯。我不知道每个人的命有多长才值得,但对我来说,能活到这里,此生就无憾!”杨宋贤别无所求。

    “若你要走三十年,那就等你三十年,等你重逢一个最佳状态的我,给小辈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巅峰之战。”独孤清绝自负一笑,“云雾山,三十年后的春,林阡,你我不见不散。”

    “主公,你应该也感觉得到,泽叶还在,和我一起,助你打完这一战,每一战,我知道这故事没完!哪怕三十年后,都过了半百甚至花甲之年,也都是一群不老神仙。”

    “一定要超常发挥,帮主公争取最好的可能,致诚不想主公和自己一样,错过孩子们的长大。”

    “早就说过,不会再给机会,纵容你俩去隐居……”

    宋恒、杨致诚、海,诉衷肠,不诉离殇。

    “别叫盟王,太生分了,叫声主公我听听。”“林阡你手太长了!”“封大人长这么胖,是食言而肥的么。”“你……”“叫不叫?”“主公!”当年在山东剑冢,年轻一辈除了桓端之外几乎全开口——当年不敢喊的,才是心里有鬼,当年喊的,却多半是被胁迫。一恍忽,这个盟军,曹王府所有人,全都实至名归,包括曹王和驸马在内。

    “不对,还少一个……”薛焕正遗憾着,最振奋的就是出征前,队伍外传来的这一声:“轩辕九烨求见!”

第2092章 九州成残棋,烽火去长空

    “你来干什么?能用轩辕剑的人,盟军多的是。”独孤清绝冷眼相待。他之所以对轩辕九烨没好脸色,还不是因为一起北上西夏的途中那家伙突然背离?

    “来是因为,我们,顺路。”轩辕九烨干笑了两声。开玩笑,林阡这个第一阵眼还是我发掘的,我不能来,谁来?

    “不怕战后被你的大汗小汗疑你不忠?”徐辕也带着排斥之意。虽然他不知北冥老祖发现的玄机,但并非没动过邀请速不台、哲别入阵的心,他了解他们都是善茬、分别和阡吟互引为对手,很可惜涉及忠诚度,他们被成吉思汗窝阔台绊住、来不了。

    “明日事,明日说,今朝有酒今朝醉!”轩辕九烨居然用林阡在山东剑冢说的话来噎他。

    只是这话一出,众人就都了然,这些年毒蛇轩辕早已被焐热了心肠,盟军的酒,能分他喝!

    独孤清绝总算对他笑,并立刻抛来一壶清酒:“好。那就同去沙场,醉饮千觞。”

    今次,不谈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只论清樽可醉风月好、虚空万象皆绝倒。

    不用犹豫,盟军就是他轩辕九烨的目的地,转弯过、耽误过,虽晚但至,此刻重握轩辕剑,意义已大不相同。

    庄严古剑,固守本心,强势奔流。惊涛骇浪里,再无天人交战,只有如鱼得水,他与他的理想他的荣耀离别得太久!

    也便是轩辕九烨的率先垂范,全体盟军高手纷纷明确,要如何以被动方式打“凝聚”。

    提刀,提剑,提肝胆,举棋,举兵,举山海!

    不经意间参横斗转,“制伏”已被林阡做到八成。

    正是他手中血色长刀,教千军臣服,主万世沉浮。

    九州列国,赫然下作残棋,烽火狼烟,全被抬去长空……

    刹那间,飞星主体与地星接轨,势要大肆侵杀,沸浪炎沙蒸云烁风,强光悍烬通天极地。

    说时迟那时快,掀天匿地阵中所有戾气,完全被饮恨刀吸入,只需找到阵门排放,再由林阡永劫斩和林陌射月弓推射,便可使阵法裹挟戾气朝着飞星及其尘碎的方向双双送走。

    ??

    却在那电光火石之间,变故又生。

    但不在盟军,而在林阡眼底,刀前,心间……

    “那么,‘阵门’又是何物、在何处?”当初他问曹王,曹王一知半解,轩辕九烨则知道得多得多,告诉他:盟军不是没打过掀天匿地阵,阵眼、阵门,其形其色,会随着战斗的白热化大白于天下。

    但有个细节,虽不重要却很蹊跷:前几次掀天匿地阵,两个阴阳鱼眼显现时,一个在死亡之谷的剑断石,另一个虽然隐约在北,却不像在沙州这么北,看方位也是在金国境内,像极了定西、会宁。可这次却明显在沙州,难道它还会移动不成……

    为什么不能移动?

    可为什么会移动!

    林阡之所以在这一刻将对细节的疑问升级,是因为他在寻找阵门的中途,那万千道故去英烈的魂灵里,竟然有一丝半缕那么像吟儿……

    也像剑灵剑鬼们干扰群雄那样,这是对他设下的幻境、壁垒,是需要打破的执念、心魔?还是说……吟儿她其实……

    混乱的回忆同时向他发起攻击――

    吟儿不是万恶之源,不是阵眼也不是至善之血,那为什么她不是风烟境中人却熟知风烟境中事?

    “地宫是个汇集天地精华之处。那些石柱蕴含灵气,有她的本来魂魄寄寓。”“意思是说,盟主就不是个一般人,她是块……石头?吗?”

    “掀天匿地阵怎么突然开了?”“这次掀天匿地阵的第一步‘收集’极其古怪,虽然我师父说是八阵联动召唤来九,但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是我忽略了………”是啊轩辕九烨都觉得说不通,明明敦煌第八阵打得完美,怎么可能戾气还爆棚、指示掀天匿地阵开启?

    同期发生的有且仅有一件异常事,“主公,曼陀罗姑娘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谣言,说什么喂养有情人的血便能保盟主复活,割腕血染得盟主身上到处都是,还好被柳将军拦下了。”“阵法的开启,需要天选之人,以至善至纯之血,染血阵门……”

    ??

    虽说人有人局天有天局,可人与天的关系,又岂是轻易说得清,道得明?这千万里沧海横流民不聊生,窝阔台是最有可能的受益者,窝阔台却竟然也是始作俑者――

    曼陀罗根本是贺兰山、苏慕?那样的天选之人、至善之血,而吟儿是阵门,是阵门?是阵门!

    抑或吟儿是阵门的一部分,剑断石对应的另一只阴阳鱼眼从来都是会宁地宫。只不过地宫总是缺少吟儿的回归,所以献世时素来比剑断石模糊,后来好不容易寻回吟儿,却和剑断石一样,因为金宋之战的关系,大部分都坍塌失效,只保留了吟儿这块能移动的……

    很明显,现在戾气主动涌向吟儿,争如不久前的尸虫飞蛾扑火。吟儿是阵门,才能解释这样的百川入海,才能解释第四次对阵为什么她撞在剑断石上之后阵法就自觉关停,因为她和剑断石刚巧是两个阵门相遇,害阵法无法自洽、卡出个漏洞于是只能关合,像极了有关“制伏”的解法三。也难怪吟儿对玉佩的冷热触发那么直接,因为吟儿和玉佩都是关阵要诀。

    林阡心中形成一个简略的猜想:不同于其它魂魄在惜音剑中,吟儿最重要的一缕魂魄谓之灵气,曾到她的出生地会宁地宫休整,地宫焚毁后,一度恢复到绝地武士身上,而在绝地武士分崩离析后,又游荡到骨灰旁使之成为灵石、拥有妙手回春的能力,最终却挣脱出那皮囊、与他林阡一同奔赴决战――说好了两个人要生死偕行,她怎么可能允许他孤身入幼泽!

    轩辕九烨也隐约看见凤箫吟,将记忆里的散珠一串联,蓦地对掀天匿地阵全部理清:曼陀罗血染凤箫吟,阵法开启,收集戾气;群雄在林阡带领下打破壁垒寻到万恶之源,凝聚戾气;饮恨刀吸收至恶之血,同时,永劫斩凝合正气,助其将恶血染于凤箫吟,制伏戾气并关停阵法;阵法与戾气合体、能量到达最大之际,所有正气在林陌射月弓的帮助下,将掀天匿地阵甩出天中裂缝,撞走陨石……

    但轩辕九烨很快和林阡想在一起:阵法被打出天外,阵门还怎么存在?!

    ??

    电闪间,雾漫间,戾气与正气完全分割。天时地利人和,这是最好的“销毁”机会。

    林陌孤身在阳关蓄势待发已久,不知林阡和轩辕九烨所见所悟,只清楚,弯弓射天的下一刻,他就会付出忘记一个最重要的人的代价。虽然爱恨交织,他何尝不想铭记这个人,但为了忏悔和救赎,为了初心和黎民,他义无反顾。

    可笑,纵使自欺欺人了这么久,竟还是所有人都第一时间就和他一起确定,这个人没有别人:“念昔,对不起,我最重要的人,一直都是你……”

    压抑多年的感情一朝井喷,然而盛极便残忍遭遇猝灭。射月弓数箭迭射,一支支涤荡天火。

    “不要!”轩辕九烨嘶哑着嗓子制止已来不及,眼睁睁望着漫天箭矢如流星逆扫……声嘶力竭,当然不是多在乎凤箫吟,他是预见不了那个在乎凤箫吟的林阡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举动!

    怪他轩辕九烨自作聪明,讨论时总是回避提及凤箫吟、一次次顾左右而言它,若是早探讨出这些关键信息,起码多点时间可以想方设法,而不是现在这样被天意打得措手不及,

    惊天剧变,无计可施,不得不原地遥看掀天匿地阵一边关合停滞一边补天之裂一边与陨星轰然相撞……紧接着就是穹宇崩裂,云气飞旋,血火熊熊,黑烟滚滚,伸手不见五指,漫长的煎熬中谁也看不清最后的结局!

第2093章 星辰非昨夜,山河共从容

    猝不及防,不容多想,林阡随戾气直冲到尘烟最厚重处、滞留在天地流光的裂缝间,只笃定了一个念头:有变数就有奇迹,阵门和阵法不是始终一体,阵门能拆!阵去,吟儿留!

    十年前他悲痛欲绝阡是一条通往坟墓的路,她粲然一笑吟儿就是开在冥界的花。

    吟儿,你若是女娲补天之裂的灵石,我就是伏羲往来天地的建木,这样的木石前盟,是注定不可离分。

    可还有他和她的盟军需要保护,“双肩挑担,如何行路?”九州烽火双肩负,九天星河一刃挑!

    长刀卷起无垠阵力,势不可挡撞向飞星,引致巨大炫目的冲击波,而他奋不顾身全力去往她的方向,将她拽离射月弓和陨石的杀伤,像黔西的寒潭,陇西的军营,定西的叶碾城、聚魂关,沂水的穆陵关,泰安的帅帐下,陇右的大雪中,环庆的婚宴上,河东的寒棺旁,和州的战船内,秦州的柏树林,镇戎州的小舟里,红尘紫陌,碧落黄泉,每一次久别重逢他和她都是这样紧紧相拥。

    阵法戾气与飞星不负众望玉石俱焚,这彷如千秋万世的炼狱中,他和她身侧气流不断爆沸、飓风裹挟劫灰飞烬旋绕。

    “什么狗屁永生永灭,吟儿,我不会允许天命约束你我,只愿将你我的寿命加在一起平分。”他察觉这灵气好像醒着,自然是喜出望外,行刀之时恨不能将她藏进身躯。

    ?牐?

    赤墨交融,清浊同寂,双害被掀翻到北斗之下、宇宙间的无底深渊。

    危难并没有即时消弭,冰与火剧烈翻滚着从天上角逐到地下,造就人间最强的也是最后的一次地动山摇。

    “主公/盟王/龙首/林阡……”早在发现变故之际,群雄就已全然震惊。“为何没留在幼泽?打戾气就行了,怎么把自己也带飞,还借力平步青云上?!”后来漫长的煎熬里,独孤清绝率先发出此问。

    视线略一恢复,群雄忙于应付余灾,刀光剑影中轩辕九烨最先想通,林阡之所以这么快就能到阵法和陨石的相撞点救吟儿,是因为早在吟儿是阵门这个事实清晰之前,林阡就想以一己之身为此战挣得最大的成功率,诚然,这未必是想死,而是他有这个自信——

    “要在阵地的最前沿打,盟军的伤残也会少得多。”这些年来,林阡哪一次不在敌军犯境的最边界,甚至以攻代守跨境抄掠!所以他虽是从幼泽这海底出发,却直趋穹顶、天中裂缝!身为主公,应该给麾下简单模式,他就是盟军作战的“最小代价”。

    “混账,叫你别乱打!你他妈是盟军的最大代价啊!”轩辕九烨难得一次真情流露气急败坏。

    “不负苍生,不负盟军,不负你我。这,才是最优解。”还有一点很重要,阵法和陨石对撞后戾气才销毁,也就是说在那双倍能量形成时戾气还存在,该有人镇在这关隘、确保全程没意外。这个人,只能是他,林阡!

    盟军超常发挥,都是在思虑万一未来没有林阡怎么办,而林阡一往无前,思虑最多的是万一没有未来怎么办。显而易见,即使天下大乱,总比天下俱亡有余地。众生皆可成佛,他就这般渡他们一程。众生度尽,方证菩提。

    “他成功了……”一隅暗处,旁观多时的哲别喃喃自语。

    阴阳皆灭又如何,正邪尽消又如何?中和出一股浩然气,在天地之间驰骋跌宕,即使日月星辰皆陨,亦不朽!

    阵地流淌的不知是残焰还是鲜血。哲别早忘了自己是被窝阔台派来伺机暗算盟军的,只记得被濡染得眼眶发热、战阵稍停就急忙冲上来抢救伤者。

    ?牐?

    “降魔成道,全世界都获得新生。”风烟老人的视角看得到,月地之间,黑气连贯多时,终有日光浮跃,造就全新世界。

    天灾地祸,荡然无存。迎接这个人间的,将是千载万古的恒定纪元,对于风烟老人来说,山河永固,海不扬波。

    “这般看来,其实还是同一个空间。你们的人定胜天,是我的命中注定。尘埃落定,我也算完成了历练,不能再懒怠和随性。接下来,再造下一个梦、建下一个阵,守果待因,万变犹定。”风烟老人有大觉而后知此其大梦。

    ?牐牐?

    玉门关前,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大地,群雄视野逐渐明晰,忽看到纷纷扬扬的桃花瓣从湛蓝的天空吹下来。

    “是胜南刀法的‘自从一见桃花后’!”“是凤姐姐剑法的‘桃花流水窅然去’……”“这是咱们那憨主公的回应!”“他说,盟军表现优异,他会断续回来!”杨宋贤、金陵、封寒、宋恒等人皆动容。

    决战告捷,果然人定胜天,徐辕即刻将冯虚刀掷地,入石三分:“三十年后,诸君再赴,云雾山比武!”

    “好!”情知既成定局,未来或许都跟着风烟境里的判词走,盟军却不应伤感,而该抖擞精神、激昂士气、继续履行自己的职责。会找主公、会等主公、会热血沸腾、会从容不迫。

    虽分犹合,虽散犹聚,主公从来一言九鼎,君子同样一诺千金。

    九州成残棋,烽火去长空。天地英雄气,千秋尚凛然。星辰非昨夜,山河共从容。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牐?

    鸣沙山中,地动山摇时有且只有个狗洞可以钻出。

    “谁承想,今次我的‘大局已定如何极限反杀’,非靠自己,也非靠宋金夏辽朝廷,而是要靠这掀天匿地阵。”成吉思汗又一次被命运眷顾,却完全提不起力气。

    “林阡,若当今天下,终究是我这霸者登顶,当如何?!”“还能如何。撵你下来。”黑水刀光,至今亮彻视野,每当忆起,都教成吉思汗魂悸魄动。

    他预感到他等不了三十年了。有生之年他就算还能攻无不克,也永远不可能战胜林阡这个梦魇。

    何况他不会再动徐辕穆子滕厉风行李君前等人,即使明知道赵扩的南宋繁华富庶。他心忖,等盟军班师后再试探其余国家。若要动真格的,花剌子模才是首选,哪怕西征需要蒙古军舍近求远。

    ?牐?

    阳关之下,曼陀罗扶起满头虚汗的林陌,察觉他神志不清,正不知如何是好,一对老者刚巧路过、施加援手。

    相视尴尬,其中一个正是她的师父、也是仇人、萧鹤年。

    “师父确实不妥,不该为了自己的理想,随意拆散别人家的天伦之乐,只是当时年轻气盛,才做错……”

    曼陀罗倒也看开了:“我明白,你是看父汗杀戮太多,想教他也尝到骨肉离别之苦,是剑走偏锋希望他能收敛。可惜他不听不改,才造成你白白拐了我。”

    “我对铁木真问心无愧,但对你,总是惭愧不安。”萧鹤年坦言,他不是刚巧路过。

    曼陀罗叹了口气:“萧前辈,我不会原谅你,但可以理解你……父汗他,确实杀戮过重。便由我落魄一生,代他向世人做些弥补。”

    “将来,你会与林陌去往何处?为师是真的想偿还你。”萧鹤年看林陌将醒,赶紧说。“小姑娘,给你师父救赎的机会吧!”不老神仙连连帮腔。

    “不必。我自己就可以照顾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曼陀罗想起林陌曾吟的那些词:试望中仿佛,三岛烟霞,旧隐依然,几时归去泛灵槎……“我会带他,去他想要隐居的地方。高揖七州外,拂衣五湖里。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牐?

    幼泽范畴,林阡也不知自己流了多少血,醒来时只看到有人紧抱着他流泪,那少女满头乌发,肌肤胜雪,娇小玲珑,不是吟儿又是何人?狂喜一跃而起,他将她从阵石对撞中救了出来!

    她说过要在大金当王爷,她说过要给他生许多孩子,她还说过要陪他一路走到最后……他记得有次他很气愤地问她,林念昔,答应过我的事,你有几件曾办到?

    真好,吟儿,你全都办到了……凤箫吟的胆,真是逆天也敢!

    风烟俱净,天山共色,雄关漫道至此止步,禁不住道出一声:“吟儿,一切都结束了,我回来了。”他也要奉守对她的承诺,每次出征凯旋,都对她这么说。

    她应是对他妙手回春的缘故,此刻还没有力气回答他,但却回报他笑靥如花。他虽然重伤待愈,仍将她负在背上,无论何时何地,他们都是这般相互扶持。

    策马像是在茫茫星辰中走,一圈圈涟漪,都是水蓝色,真没想到,竟可以满足吟儿临湖摘星的夙愿……林阡渐渐记清楚这是个异度空间,前几天他刚在这里鬼打墙过,不过这一次可能要断断续续走个三十年了,不打紧,赴战前他就知道这代价,何况还意外多了个吟儿相伴,“彼时结束,此时开始。吟儿,即日起云岚为山,银河为水,山山水水,我带你走回盟军的青山绿水。”

    半生戎马,纵然是满身伤血,始终有这一袭白衣在畔,得到幸运的战地女神照拂。曾经执子之手与子执子,并与天下人绝对

    互信,惊心动魄而荡气回肠。从今白头逝流年,共此江山刀剑缘,天高浩荡任自由。

    ?牐?

    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牐?

    (第四部阡陌完)

    (全书完)

完本感言

    这本小说2006年12月16日开始发上网,到2023年8月4日结局,算是跟了我小半辈子。写完的这几天,我感到不可思议、如释重负而又怅然若失。不可思议是没想到居然能把巨坑填好。如释重负是再也不用使劲熬夜、绞尽脑汁写武打和军争了。怅然若失是突然多出了大把的空闲时间差点不知道要干什么。

    数据不好,从写书的初期我就知道。然而我性格倔强,只要有一个读者还在追,那我就认为写下去值得。而且我自己是真的很喜欢这故事,对大部分角色都倾注过感情,也笑过,也哭过,和他们一起成长。

    回顾这些年,首先把脑子里的碎片和线团形成了正文、把梦想中的男女主和群雄变为了现实,然后学到很多如果我不写小说就绝对不会获得的知识,还有了一定程度的修身养性。总体而言,得多于失。

    感谢我的家人,虽然一直吐槽我,但事实上做了我的后盾。

    感谢烟花(烟花天)、鸟叔(捕风捉吟)、子滕(吟儿姑娘)、若曦(若尔离汐)、孤鸟儿等为数不多的死忠粉,这些年我不是没遇过绝望想放弃的时候,幸好有你们,才有了这本小说的完整。数不清的章评、段评、同人文,全是你们的心血和我的精神支柱。

    感谢楚风流、洪瀚抒、tbzhaoyang、L接舆L等书友,难能可贵从头坚持看到了最后。感谢萧鲲鹏、少年陈风,虽然还没看完,但也给我以鼓励。

    感谢浩宇大少、情义灬如何、多多の爱、王景略、范特西门庆、万年老妖VIP等书友,在打赏、订阅、投票等方面对本书的支持。

    感谢花随影逝、倾江左、爱姐(爱吟儿)、飘云(寥寥迪陆)、却逢云烟言月西、陌上阡阡公子无双、莫forever、火冰、淡淋风清、清愁等曾在各个阶段陪伴本书的书友。年代太久远,原谅我不一一列举。

    感谢起点提供平台让我有缘遇见大家,也感谢每一位投缘的读者和潜在读者。

    接下来我会把小说从头到尾再读一遍,查漏补缺,整理些番外。今后若有机缘,再写些别的故事,当然,吃一堑长一智,不会再这么长。

    本书就到此结束了,我的青春也结束了,暂道一句“江湖再见”!

第304章 兄弟三,复当年(20)阴影1

    没有再听到楚风流一句严令禁止,也更不可能得到这个女人半步软化妥协,只有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她竟然支撑着站立起来,舍命去救二王爷!距离如此之近,她要救王爷无需几步,那瞬间,梁介的刀锋已经割伤了王爷的喉咙,却被不顾一切冲上前去的楚风流一把推开,然而王爷获救之际,楚风流却整个人暴露在梁介的刀光之下……

    恼羞成怒的梁介,脸上的稚气一扫而空,穷凶极恶地提刀狠砍楚风流。眼看着梁介失去理智而王妃性命之忧,本能驱使之下,罗洌不假思索,当即冲上前提剑直刺梁介后心。太快,快到连自己也没有多加考虑,总算比梁介还迅猛,保住了王妃的性命。梁介刀至中途陡然中剑,凌人杀气顷刻终结,眉间愤怒悄然瓦解,刀亦瞬间脱手落坠。

    直到梁介的鲜血没入剑尖,罗洌才如梦初醒,要后悔已经不及。

    那一声痛彻心扉的惨叫不知是来自梁介还是梁四海或根本就是罗洌自己,缓过神,他不敢从他义弟的身体里抽出这杀人凶器,他没有那么大的力气,松开手,梁介还没有立刻死去,抽搐着,挣扎着转身来看他,眼神里全都是不解、怀疑、痛苦和憎恨,好像要说什么,说不出。

    坚持了片刻,梁介身体开始剧烈颤动,血如崩喷,不停地从胸口后背身体的每个角落渗透而出,他的神色告诉所有人他有意识他很怖惧,可是看他满嘴是血不停地呕吐根本控制不住,众人全都明白,他的意识根本帮不了他……

    痛苦于众人是一瞬间,于他梁介,煎熬却那么久,谁也体会不出这种痛,唯有期待他快些倒地身亡,死,反而是大解脱。

    梁四海霎时失去语言,面无血色。眼睁睁望着爱子惨死的他,一时间万念俱灰,仇与怨,早遗忘到了九霄云外,独留下恨与憾,僵立一刻,哀嚎一声,随即横刀自刎。

    罗洌在杀死梁介之后,一步也不敢动,也根本没有力气去阻止梁四海畏罪自杀,只是呆滞地回忆着适才一幕,一次又一次地回忆着,满头冷汗……

    

    胜南冷冷旁观着楚风流的瞬间胜利:楚风流哪里是舍命救王爷,她只是在制造一个险境来诱导罗洌杀梁介!她为什么要引罗洌来杀梁介?因为她想要对梁军彻底地斩草除根,就必须杀了梁家父子并削弱罗洌!她与其自己来动手杀鸡骇猴,都还不如让罗洌大义灭亲!可是罗洌帐中种种,都是情义两难、有所保留,她要引他动手大义灭亲,就不得不自己以身犯险!

    这样一来,由罗洌杀了梁介,罗洌在梁军中的威信显然不如以往。实力雄厚难以清剿的梁军,群龙无首只能四分五裂!恐怕近十年内,都不会再有人胆敢分裂她的绝杀。

    胜南心知肚明,楚风流,她真的是一个厉害得近乎可怕的女人,专制,冷傲,强势,镇定,杀人于无形,然而,她把权力完全操控在手心的时候,却让人不觉得她亦正亦邪,反而更心服口服——在林阡的眼中,她和慕容荆棘不一样,慕容荆棘有野心,而她,一切都为了捍卫。

    是啊,她只是在尽一個本分罢了,她只是想要保护这本就属于她的地位而已。能力不逊于须眉,奈何位置总要被觊觎,不因其它,她的原罪就是女儿身。梁四海部下的叛乱根源于此,从那句相劝就可以听得出来:将军难道你还要屈居她之下一切都听她?!

    林阡轻声叹,这一叹,并非为她的地位常年不稳,而为她身边从未有一个人真正篡位成功。

    然而,现在不是他该叹息的时候,等着他的,还有一场战斗,由他自己选择。

    

    “罗洌,这次我与王爷得以无事,功劳在你。叶不寐,所幸你也来得及时。”楚风流化解危机的同时巧妙地杜绝了后患,得到罗洌解药,软骨散药力很快便可以消失,“保护王爷,薛大人辛苦了。”

    烽烟散尽,恍如一梦。所有人都可以在战后得以放松,独独胜南不可。楚风流可以对所有人都论功行赏,却不可能把软骨散的解药给他:“林阡,发生这些事,我没有资格杀你,只不过,为了这一战的顺利,我必须让你一直留在这里。”

    胜南疲乏无力,对于这一切早就是意料之中。他想得不错,梁四海只是一场烟幕,楚风流的计策,是“以林阡刺激梁四海,以梁四海麻痹林阡”,同时同地,顺风顺水——她计中有计,只因他是重中之重!

    冷静地倾听着楚风流的说法,胜南自若品酒,慢慢地再饮上片刻,适才筵席上他唯一没有打出去的一坛好酒,既然没有药救,不如好好喝一喝。

    她愕然看着他破罐子破摔,低声道:“欠你的人情,我会一一还你,但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继续做座上宾,或是做阶下囚,但绝对不能离开此地半步。”

    “真是座上宾的待遇,有酒喝,还有混战为我喝酒助兴。”林阡半讽。

    “你心甘情愿留下,自是再好不过。”她苦笑,“你若不在我身边,怕宁家个个都会要了你性命。”二王爷微微蹙眉,误以为楚风流不是在扣留反听出挽留,竟心生醋意,咳了一声,尤表不满。

    “楚将军错了,我不可能心甘情愿留下,我林阡此生有两个喜好,喝酒排在杀人的下面。没有兄弟在,没有敌人杀,喝酒没有乐趣。”他从楚风流援军那句“一切皆在天骄掌控之中”可以揣测到,吴越已经被轩辕九烨算计,很可能会有危险,他当然不可能真的甘愿留在这里,奈何此刻疲惫虚脱、宋贤也仍旧音讯全无。

    “你放心,过不了多久,我会把吴越和杨宋贤一起抓到伱身边来,和你一起对酒谈天。”她勉强一笑,脸色苍白。

    “我们没有对酒谈天的雅兴,只有边喝酒边杀敌的快感。”美酒喝罢,猛地搁在一边,林阡携刀起身,全身火热,“好酒,真是适合这么冷的天,这么大的场面!”笑着看向对立面所有能够入眼的敌人们,厉声喝:“哪个先来?!”

    

    这一喝气势竟抵千军,成效立竿见影,满阵兵马分散退后,即刻从整齐划一变成错落有致,层次鲜明地把北第一薛焕、北第四楚风流这两个没有移动的人留在最前面。

    不,他俩还不是最前,北第五叶不寐,是这一喝之后唯一一个不退反而上前一步的人。求武若渴的他,忘记先前和林阡已经有过数度交手,冲着这份豪气立刻就迎了上去。然而周围空气一冷,他环顾四周除他之外再无一人,不禁一愣,不知该不该退到楚风流和薛焕身侧,毕竟他们才是主帅。

    “风流……”却在此时,二王爷骤然伸手捂住喉间刀伤,战战兢兢走到楚风流身边,楚风流一惊,这才发现梁介刀上沾染了剧毒,二王爷已有毒发迹象,楚风流不得不对叶不寐强行下令:“叶不寐,那就由你,领教他的刀!”叶不寐一震,踌躇:“我?”

    “他功力尽失,你是金北第五。赢定了,还怕什么?!”楚风流扶稳二王爷从人群中离开,“罗洌,来看看王爷受的刀伤。梁介刀上这剧毒,是不是梁四海命你对我们下的毒药?”

    “风流……难道这毒药……见血封喉?”二王爷脸色煞白,呼吸困难。

    “王爷,不用担忧,就算那剧毒厉害,发现得早,也不会要人性命。”她低声安慰,额上沁出细密汗珠,冷风疾掠,不禁一个寒战。

    他不知她是被寒气所伤,误以为自己命不久矣,有些慌神:“风流……没事,我……我只是舍不得你……我也没想到,会有飞来横祸……我死不打紧,我只是担心,你年纪轻轻,就一个人……”他动情地有什么说什么,不由自主哭出声来,“风流……”

    “给他敷上。”楚风流命罗洌替二王爷敷上解药,一如既往地保持平静,一边看着罗洌替二王爷解毒,一边不声不响也往自己右臂上药。适才她上前救王爷时,不巧也被梁介刀锋伤及,幸好发现及时,否则若在和林阡拼斗中途毒发身死,岂不讽刺?

    不知怎的,竟有些担心林阡性命,明明是她下令在隔绝他,明明也是她甘心以怨报德强行留他……

    他若不是敌军的中流砥柱,就好了……叹了一口气,楚风流克制不住担心之情,遥看麾下合围前仆后继,隐约可见叶不寐棍法渐渐上章,知道林阡这一回是无论如何都逃不掉了……林阡的弱点,她不到万不得已不用——蓝玉泽和云烟,她原先并不屑于和轩辕九烨一样,从林阡的感情生活里推敲他的弱点加以利用,可是接近这个男人之后,方知她只有这一点可用。

    若非如此,他又如何会舍弃选择梁四海来帮自己?他明明知道,帮她对他没有好处,帮她可能会陷他自己于危难,却为了她们,还是选择帮她……

    情爱使然,纵使是这个历经多少敌人都没有败过的林阡,竟也败在了自己手上。那一刻,楚风流不知是该开心,还是该失落。她不想赢得这么没有说服力,连自己都觉得没有脸面。况且,长久的相知,短暂的相处,林阡根本不是她应该算计的敌人,而是她应该欣赏的对手。这么做,真是侮辱了她的对手。

    罗洌无意间看见王妃臂上也有刀伤,这才知道王妃其实也负伤在身,然而不动声色谁也没让知晓,自是和王爷对比太鲜明。罗洌叹了口气,也罢也罢,从此以后,便一直忠心于王妃吧……

    一夜变故,五虎将仅剩其一。

第304章 兄弟三,复当年(20)阴影2

    而林阡,这一夜终究没有能走出去。

    当叶不寐成为今年第一个能够打败林阡的人物,他没有如太多人预期般感到幸运,只是在战胜之后,叹了句,没见过这么宏阔的幻觉。

    薛焕,自始至终没有出刀,却终究有了动容:“直视天河垂象外,俯窥京室画图中。依稀就是如此的境界。”

    “我记得,主公先前也和林阡有过交手。”楚风流提及薛无情,留意着薛焕的神色,“不知薛大人有没有听说过,主公得知林阡得饮恨刀之后曾自言自语,‘饮恨刀,生于古,起于谭煊,兴于林楚江,盛于林阡。’”

    “主公也曾断言,南宋三十年间,以徐辕武艺为巅峰。”薛焕摇头,“到目前为止,才过十年而已……”

    “和主公的心结,竟真的这么难以打开?”世间很少会有如她这般洞悉,薛焕早就该对林阡出刀,为何竟不肯动手,只是一个和薛无情之间的心结罢了。

    薛焕一怔,侧过脸来看她:“什么?”

    “平常人看不出你和主公的关系,你们相处得和主仆没有任何差别。而且尽管有过并称,始终一个是剑圣,一个是刀王。”楚风流轻声地,“原先只是这样猜测,但是时至今日,薛大人依旧不肯出刀,愈加证实了我的想法。薛大人不肯对林阡出刀,是因为主公的缘故。”

    薛焕没有否认,神色莫名凝固。

    “我先前只是怀疑,在金北,主公和薛大人,常常会公然表示出自己对新人的欣赏,毫无保留地给予评价,可是,从来没有一次,你们欣赏的人是同一个,甚至,从来不与对方称赞的人有所交流,不对对方的言论作任何表态。”

    “是么?”薛焕一愣,“连我自己都不曾有过察觉,王妃未免多心。我与主公,只有前辈后辈的关系,再无其余牵连。”

    “换作别人,换作别的事情,我也许可以说这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是巧合。可是,今夜危难至此,薛大人竟还不愿对林阡出刀,不可能还因为‘一年不出三刀’。因为,就算薛大人一年一刀,这一刀都得留给林阡。薛大人不肯对林阡出刀,只因为主公那年的第一次出手选择的就是他,因此,薛大人今年的第一次出刀,绝不能也选林阡。”

    薛焕面色有变,勃然大怒:“没有依据,何必虚空臆断?我薛焕不对林阡出刀,与你楚风流何干?!”不等楚风流说话,已愤然转身离去。

    当然与我有关,否则我问你作甚。

    楚风流静静站在原地。薛焕会被她激得大怒离去,早便是她意料之中——金北许久之前就有個不成文的规定,无论何时何地,薛焕心情如何,绝不能与薛焕探讨他的身世背景。他薛焕,可以和任何人真心实意不会算计,可以不用你花费心思去猜测他直接就告诉你,但他绝不能和谁分享他的过去。一旦提及,会翻脸无情,才不管你是哪一个,楚风流或者轩辕九烨。

    到了薛焕这个地位,所谓的真性情,换句话讲,会被所有人理解成“喜怒无常”。

    楚风流目送薛焕离开,微微叹了口气,对薛焕的过去,她十多年都没有想过要去探究,奈何,现在,这有关于林阡的安危——

    只要薛焕不出刀,林阡就绝对没有性命之忧。她的心里,才略微有些好受,所以,才会在紧张关头,流露出一丝轻松的微笑。为什么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惜触怒薛焕?只因为她想要得到薛焕的最后一句——“我薛焕不对林阡出刀”!

    既然薛焕确定不算威胁了,那么剩下来的人,还有什么可怕?要知道,当林阡功力尽失的时候,都差点给叶不寐吃亏,叶不寐坦称,若不是王妃最后一句“赢定了”激励,他很可能会在饮恨刀的气势里沦陷。

    想起叶不寐,就不得不忆及昨夜浓云井炸(和谐)药事件,一场浩劫,解涛杨宋贤仍无音讯。

    楚风流回帐之后,反复回想起那瞬间——叶不寐当场被炸得满脸焦黑,衣衫褴褛,解杨二人甚至被炸飞开去,这样致命的功效,和她原想送给他的火油……很不一样……

    回想起来,郑觅云死后,五虎将尤其担心叶不寐取而代之。楚风流揣度,这炸(和谐)药,该是梁四海等人,为了除去叶不寐这个眼中钉,刻意给她送叶不寐的衣衫添加的。要添加炸(和谐)药还不简单,在她送出手和叶不寐收到的中途就足够……

    “环儿,你跟着我,有多少年了?”楚风流转过头去,低声问侍女,这件事情,跟她不可能脱得了关系。

    那侍女似乎早有预料地跪倒在地,脸上有她楚风流传染的镇静:“王妃……奴婢不是有意……”

    “是从什么时候起,做了梁四海在我身边的奸细?”那一刻,她的脸冷若冰霜。

    “王妃,奴婢没有,奴婢只是,只是喜欢梁介将军……”

    “所以,甘心为他所诱,把我的一切,原原本本地泄露给他?!”楚风流怒不可遏,“你是不知道,我最恨人背叛么!”

    “王妃,奴婢与梁介将军,真正是两情相悦,并非为他所诱。”那侍女低声道,“奴婢只想等王妃回来,向王妃解释,奴婢伺候王妃近二十年,王妃是奴婢的亲人,奴婢可以背叛一切,独独不可能背叛王妃……只是,奴婢没有想到,往叶将军的衣衫里添炸药,会祸害到王妃的性命……”

    “二十年,你也知近二十年。你真是好啊,梁介胜了伱做他夫人,我胜了你是我亲人。”她冷笑。

    “王妃,不是,不是这样。”环儿面无血色,泪水已夺眶而出,“若梁介胜,奴婢当追随王妃而去,王妃胜了,奴婢也不会任梁介孤单一个。”

    “果真如此么?”楚风流微笑着,泪也模糊了双眼。

    “果真……如此……”环儿嘴角渗出一丝血痕,原来事先已经服毒,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只想向她解释,“奴婢没有背叛……王妃,奴婢怎舍得背叛……”

    “果真如此……”楚风流亲眼看她痛苦死去,和片刻之前的梁介同样死得缓慢而煎熬,梁介死时明显还有事牵肠挂肚,而环儿自尽时却是生无可恋。

    楚风流却始终不肯流露出一丝脆弱,听环儿说“怎舍得背叛”,眼角才挣扎出一滴泪来,“不舍得?真正背叛了,才不管舍不舍得……”依稀,是迟到的婚礼上,完颜君附坚定的拒绝和扬长而去,依稀,是突发的政变里,郑拓风决绝的受死和临死前才来的表白。

    

    深夜,废墟边,暂时禁锢林阡的营帐,守卫森严。

    满腹心事的楚风流,不知怎的竟寻到了这里,是吧,也许,敌人比战友还安全,此时此刻,能听懂她的她都不能信赖,而她信赖的二王爷,又太傻,傻得天真可爱,傻得教她时时刻刻都担心。她因此,竟会想到对林阡讲述。

    不顾一切兵将劝阻,走到他身边坐下,携带着他临危时都不忘一品的烈酒,他与她其实都有种一言难尽的孤寂。

    “多年以前,就很想请你喝。”她淡淡说,把酒递给他。

    林阡看出她的反常,深知她不会毒害他,毫不犹豫,慷慨接受。

    楚风流一惊,大义凛然她见的多了,然而这份慨然,在所有敌人之中,并不常见,回想适才面对千军万马他饮酒迎敌的气概,她难以说清楚,这究竟是单纯靠胆量,还是他真的洞悉一切,知道他自己不会输给金军、不会死在她的手里?

    楚风流一笑:“吴越和杨宋贤,我都请喝过酒,吴越是根本不予理会,次次都滴酒不沾,杨宋贤是笑着接过酒去,突然间变脸把酒泼回来。你倒好,直接接过去,什么都不问了。”

    “若楚将军下毒,我当然滴酒不沾,若楚将军招降,我必定断然拒绝。但现今楚将军既没有下毒害我的意愿,也知根本不可能有对我劝降的本事,纯粹请我喝酒,我林阡自然不会推辞。”

    她若有所思:“你弟兄三人,确是三种不同的人才,才干如吴越,让谁抓住都想杀了他决不留在世上,才干如杨宋贤,让谁抓住都想变为己用,才干如你,竟让我抓住你的时候,真觉得你是座上宾客……”她带着不可思议的语气。

    他一笑,且不谈现在他对楚风流有救命之恩,就算从前的惺惺相惜,楚风流都不可能有下毒或劝降的动机。就因为旧知已深,其实楚风流是他最容易猜测的对手:“也许,是因为你还没有能抓住我?”

    她一怔,蓦然发现他笑意深邃,心念一动:不可能,他决不可能已经和外界取得了联系,在这个到处是他劲敌的宁家,在这个他已经被隔绝地死死的金军阵营。

    “林阡,今夜不与你谈战事,只愿与你比试酒量。”转头往帐外那群胆战心惊一直旁观着的兵将,楚风流下令,“适才酒宴被几个无关紧要的耽搁了,现在继续也不晚,重新上些酒菜来!”

    “王妃,万万不可!”“使不得!”“林阡填饱肚子了,肯定就……”麾下兵马,七嘴八舌。

    “与你比酒量,也是个与你比胆量的好时机。”楚风流笑,“你敢喝我的酒,我敢在你身边停留,不知你我二人,谁比谁更有胆量?”

    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方知楚风流是真心想醉。

    “林阡,可曾尝试过背叛的感觉?”

    林阡一怔,他体验过那种滋味,那种只有半边脸是僵硬的感觉,他不知道别人是不是也这样描述,可是时过境迁,发现那一切,都只是误解:“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楚将军是在为五虎将烦心?”

    “他们从不知道,登到最高峰,会是两种下场,一个是高处不胜寒,一个是,好不容易攀上去了可是最高峰不稳,一下子把他们带着摔下去了。”她略带失望,“梁四海和梁介也便罢了,可是罗洌……在销毁剧毒的时候,他没有告诉我软骨散的存在,陷我于危难。他在和梁介交手时,更是三心两意,意在拖延时间,他只想在我和梁四海双方都留一个余地。”

    “在选择之前先留余地,是人之常情,想他情义两难之境却选择了楚将军你,已经是难能可贵。说句不中听的话,当时只要他选择梁四海,局面恐怕都要改写。”林阡摇头,“他是楚将军该信任的那一个,因为他,终究留在了你的身边。只不过,楚将军引他杀梁介,林阡不以为然。”

    “原来你看出,我是故意引他去杀梁介?”她一愣,微微一笑,“但若真轮到你,又会以什么方法来杜绝后患?”

    他沉思片刻,点头:“两全齐美的方法,一般都是很残酷的方法。”

    她叹息:“那你,还看出些什么吗?”

    “看出,楚将军这么多年,过得并不快乐,因为位置不稳,渐渐地开始不信任身边的人。看出楚将军很紧张,楚将军,时时刻刻,你的拳都是攥着的。”

    她又如何不紧张,她要保护的二王爷,需要她时时刻刻一身戎装,直到如今有薛焕保护,才得以短暂喘息,恢复她的原始。也便是现在这样的水佩风裳,云鬟雾鬓。

    “就拿今天的内乱来说吧,与其讲梁四海胆大包天竟敢杀我和王爷,不如说他杀王爷其实是想向他背后的那个支持者邀功。”她笑叹,“他背后的支持者,你可以联想到金南第四的柳峻,他一直视我为死敌,你也可以觉得,是小王爷指使,你更可以怀疑,是大王爷操纵……”

    “任何事情如果真的要抽丝剥茧了,恐怕,世间没有谁不是自己的敌人了。”他一笑,“先前我也和楚将军一样,想问题看事情喜欢一个人绕来绕去,绕到一个死胡同出不来,所以很多事情都悲观失望。”

    “现在呢?可还是这样的?”

    “后来,我身边有了两个不平凡的女子,一个是云烟,她走到哪里都带着笑,随遇而安,她把所有事情都看得美好,没有半丝灰尘……”

    “我明白,但她的简单,是因为她在江湖之外。”

    “可是盟主却在江湖之内。她以前的处事作风,我很不能理解,也不明白她为什么在这么险恶的江湖还能活下来活这么开心,逐渐却开始懂了,她和你我,有个最本质的不同。”

    “凤箫吟……”楚风流喃喃念着这个名字,“她的盟主之位,是不是也经常遭人非议?”

    “是啊,可是吟儿,她从来都不会怀疑那些引起她怀疑的人,她只会相信那些值得她相信的人。”他轻声说,“她甚至可以用命去保护那些人。不管那是与她趣味相投的,还是对她尖酸刻薄的。”

    楚风流略有领悟:“我道听途说,原以为她做到盟主,是因你是后盾,现在才明白,原来在你心里,盟主之位,非她莫属,纵然是你,也不可取代?”

    “不可取代。否则,我只会走火入魔,倒行逆施。”他坚定地说。

    她总算了解,她与林阡一样,即便魄力、远见和傲气丝毫不缺,终究过得都不快乐。她的阴影,是完颜君附和郑拓风,而他的阴影,恐怕真就是蓝玉泽和云烟。轩辕九烨引起的两场攻心浩劫,带给林阡一场难以自控的杀戮。这场杀戮,是林阡一生难以消除的罪名和过错。

    营帐一直开放着,所有守卫,都担忧地在不远处巡视,为了她的性命,紧张不已。这,也是由那场杀戮带来的恶果。那场杀戮,使他走到哪里,都会有一群人畏惧,唯独她懂,他哪里是凶徒!?

    “你是不是,很憎恨当时的自己?走火入魔时候的自己?”她悄然问,和问薛焕不一样,她没有察言观色,她很想知道他的想法。

    林阡能清楚地看见几个时辰之前的战场,几个时辰之后,已经空留一片石。万古,战场皆是这般,喧嚣时血腥,寂寞时又荒芜。他的饮恨刀,就以浓缩的手法将战场融入,再以镌刻的形式将战场展露。

    “我所见的,并不只是战场杀戮的酣畅淋漓,我恨杀戮,那是最愚蠢的手段。”那一刻他眉间有一种矛盾和忧伤留存,属于他的寂寞。

    奈何心怀天下者,却总要以杀戮来罄竹难书。

    怪只怪,敌我双方同样顽强,同样危险,所以战争从来都不可能轻而易举。胜得太轻松,只因为对手太弱,那样的辉煌,并不算什么荣耀和成就。

    战绩,功名,它万古传诵,记录不出征服,徒留下忏悔,如果功成名就者自己不曾发现,则历史帮他们忏悔。

    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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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醉方休。

    楚风流睡意朦胧,神志不肯清醒。

    恍惚间,已经在王爷的怀里,仿佛睡了很久。

    一怔,突袭一种不祥的预感:“林阡呢?!”反复心间的,是林阡在饮酒之前同她笑说的:“也许,是因为你还没有能抓住我?”

    “怎么一觉醒过来就问林阡?你真的是跟他喝酒,还喝醉了?”王爷不开心。

    她从他怀中挣脱,即刻起身添衣:“我去看看林阡!”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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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风烟路介绍:
如果天要给我们安排命运,那么首先就该问一问命运的主人我。
只是,当一个名字无可奈何地被两个人共用,命运是不是也会在刹那逆转?
故事开始于公元1196年,被辱人才荒芜的南宋江湖。闻名天下的抗金宝刀饮恨刀丢失,武林动荡,争端不竭,五湖四海,九州八荒,但为此刀,群雄逐鹿。
而,他的出现改变了一切,金人的计划,义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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