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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阡     南宋风烟路txt下载     南宋风烟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7章 小秦淮变局2

    第87章小秦淮变局2

    李君前使诈?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何故,纷纷猜测起来。

    白路有些生气:“孙放你说什么,为何要接二连三地诋毁君前哥?!”

    孙放哼了一声:“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方才你与我师父比斗的时候,我看得清清楚楚,你趁着师父不备,把左手别在背后动,动了大概三四次!”

    白路冷笑:“难道连手动一动都不行吗?!比武可没有这般的规矩!”

    吟儿一愣:对啊,适才我也看见了,为什么他的手要别在背后不停地动呢?

    李君前一怔:“什么?”

    孙放哼了声:“别再假惺惺了,你一定用了什么旁门左道,甚至暗器,暗算了我师父!”

    云之外愣住:“真的有这回事吗?君前,这是怎么回事?”

    李君前蹙眉往背后看去,神色里略微有些不解,忽然明白了什么,轻笑着转过身来:“孙放大哥大概是误会了。方才我伸手往后,是对贺敢香主的暗号……”

    “什么暗号?”孙放得意地笑着。

    “贺敢香主的赏心寨最近出现了金人的踪影,贺敢需要援手,方才我就是往赏心寨调遣了更多的人手……”李君前轻声道。

    云之外听罢,额上尽是细汗:正当他全力以赴和对方争执一口气的时候,发现这个小辈竟然在全意全心的想着如何对帮会贡献……如此难得的人才,或许,会给抗金增加希望!

    他激动地拍着李君前的肩膀:“孩子,你不仅可以把总部设到建康来,而且你的江海争流,是争定了!”

    凤箫吟亦是惊在原地,什么都说不出,心下全然一种敬佩之意:如果我这个盟主,能这么做就好了……

    孙放羞赧地后退一步:“对不住了,李香主,方才在下是小人之心了!”

    云之外哈哈大笑着,第一次这般在人前的豪情:“我们淮南,不要再韬光养晦,是时候真正地和短刀谷并肩了!”

    众人欢欣鼓舞,热情澎湃:“好!”“和短刀谷并肩!”“重振小秦淮!”

    贺思远鼻子一酸:我喜欢,这样的小秦淮……

    白路带着些许欣慰,对已逝的父亲说:爹,你放心,小秦淮会在我们这一代,更加辉煌,因为有君前哥,因为大家齐心协力。

    凤箫吟理智看着这一切的转变,明白小秦淮的变局无法躲得过,接下来,李君前只要擒得那金国公主,就可以很容易地实现小秦淮的愿望,在江淮占得一席之地,届时,小秦淮的风头,连慕容荆棘的慕容山庄、司马黛蓝的淮南十五帮、九分天下之一的淮南天堑百里笙都无法匹敌,更不要说淮南其它的小帮会了!

    回来的路上,经过秦淮河,夜里还是有些衾寒,凤箫吟贺思远和李君前三人策马经过。

    凤箫吟下马缓缓地行在桥上,想顺便看一看波心荡,以此去重新感觉,李君前的鞭如潮:“二大爷,为什么今日云前辈会输?他的腿脚似乎很不灵便。”

    “是啊,久经沙场的人,年纪大了之后会落下很严重的病根。”李君前叹了口气,“荣耀的背后,总是要有大代价,谁都不能避让。对了,谢谢你今天的坐镇,明天小秦淮好像没什么事情了,你要不要回去驿站?我怕你的几位师兄担心。”

    吟儿一笑:“好,我明白,明天是我生辰,我才不会笨到自己找气受,你们不必谢我啦,其实我也明白,自己做不了什么,只能希望你们越办越好。”

    贺思远看他俩下了桥往某条街道走,轻声道:“带着你们去看我心里喜欢的人,你们要不要看?”

    李君前笑道:“好啊,我也很想看看,能拦住贺思远芳心的会是哪一个。”

    巷弄很熟悉,这么多天,虽然发生在不同的人身上的事情,终究都以这里为中心——又是秦府!

    吟儿一愣:“思远姐姐喜欢的可是秦府的佣人吗?”

    贺思远嫣然一笑,停在秦府门前,看到刚好是阿财守着门口,喜悦地立即策马上前:“阿财,川宇哥可在吗?”

    阿财小声道:“少爷和崇力白天就出去了,晚上还未回来,少夫人很担忧,让我出来等。”

    贺思远哦了一声,转过脸来,对着李君前和凤箫吟两个暗指是他。

    李君前一笑,吟儿看那阿财虽是仆人身份,却是难得的一表人才,笑着点点头:“醉翁之意不在酒……”

    贺思远和李君前两人策马往前走了,吟儿回头看了一眼秦府:对不起,我好像是爱胜南比较多……

第88章 尘埃落定木芙蓉1

    第88章尘埃落定木芙蓉1

    月黑雁飞高。

    这是一家私人花圃,方圆很大。

    沈延随手拉了一大束木芙蓉花塞到背筐里:“林胜南,不骗你吧!”胜南一笑,立刻开始偷采,沈延边狂拔边说:“真不懂这木芙蓉花有什么好,小师妹一天到晚要拿它泡茶喝。”

    胜南一怔,正要问什么,突然听得一阵细碎脚步声,赶紧拉住沈延:“有人来……”

    沈延显然对敌有经验得很,遇此形势,处变不惊,带着胜南一起俯身躲在拥挤花丛之中,能够清楚地看见外面,却极度安全。

    脚步声源自对面来的两个不同的人,一重一轻,经过得相当缓慢,仿佛也一样的鬼祟,如果没错,他们也是在不经主人同意的情况下采花来了。

    传来的是个稚嫩童音:“少爷,这边的木芙蓉花真的很好看。”胜南一惊,一种不安立刻不可否定地占领了自己心头。那声音出现的时候,所有的防备竟然都被冲垮,冥冥之中的也许就是这声音在联络着他们的血缘吧:“而且这边更多更丰富,崇力,多采一些。”

    秦川宇……

    胜南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一切莫名其妙地出现自己眼前,就算是梦也不可思议。

    又是没有预兆的时候,重新邂逅,无论多少次,都是狭路相逢!

    沈延看见是秦川宇,也是始料不及,颤栗着回头看胜南:“真是巧合…”胜南不动声色,一直透过花丛看着他的侧脸,沉默不语,沈延看得见他其实在克制着这样的紧张,相识不久,沈延却明白胜南办事从不慌张,却有一个例外……胜南的吃惊和震慑,连他自己也搞不懂是怎么了,为什么,不知觉中,筐里的一株木芙蓉就掉落在了地上,只是当时,没有发觉,更没有在意。

    崇力小声笑道:“少爷,真的要送花给她吗?少爷从来像今天这般,亲自挑花,而且还没有跟主人家打招呼,擅自进来,少爷是第一次这么用心啊……”

    秦川宇出乎其料地没有反驳,微微笑:“你这小子,人小鬼大,不过建康城里,没有别处的木芙蓉有这家开的好。但愿她能喜欢。”

    沈延看他经过,转过头来,舒了口气:“跟咱们无关……秦川宇也会动心啊,不知哪个小姐也喜欢木芙蓉呢……”

    林胜南一怔,脑海中穿插过一个影子,等不及任何反应,便听得崇力笑道:“少爷,你说的那位凤箫吟姑娘,我有没有见过啊,似乎不是很熟知……”

    沈延和林胜南陡然听得“凤箫吟”这个一直存在、促使他们来此的名字,在秦川宇的侍仆口中出现,已经足够吃惊好一阵子了,再将对话整个连贯起来,这不就是表示,他秦川宇要送花的那位,就是凤箫吟?!

    可是,凤箫吟和秦川宇见过几次面?!

    沈延忆起在江西八怪被抓那天,秦川宇从吟儿身上闻到香味后,脸上惊异的神色,叹了口气:“怪不得,小师妹前些日子要问我,什么叫爱情,难道竟是指秦川宇?”

    胜南怔在原处,看着秦川宇渐渐远去……那个冷漠而又孤独的、连天骄都无法读懂的林陌,自己的亲生弟弟,吟儿她能读得懂吗?

    沈延呵呵笑着:“不错吗!小师妹真是厉害,去还本书还能还出段情缘来。居然只告诉我开头没告诉我故事还有发展。胜南,我小师妹厉害啊……”

    胜南一时间失神,也不知心里为何会这么乱,没有站得稳,手里的筐子哪里还握得牢,轻轻跌在地上,暗夜里,砸出有力的声音。

    与光线相反的方向,秦川宇意料之中的回头来看,他何等的内力,再轻的声响都逃不脱这寂静夜晚的嘲讽,他转头时候,却没有能猜测出对方是谁:“是谁在那里,出来!”

    那是他一贯的口吻,沈延知道没有躲下去的理由和必要,川宇话音刚落,他不假思索就站了出来,川宇一见到他,突然就明白了什么,蹙眉:“另外一个呢?”

    那瞬间,所有痛的字眼湮没在光线之中,那力量根本无法抵挡,胜南呆滞地拾起筐,站起身,隐隐之中,觉得自己对川宇的感情有些复杂,不是单纯的愧疚了,竟然还有一丝,不该有的敌意……林胜南,你是怎么了?

    他以为自己是糊涂了,怎么会突然就产生这种意念,当这意念模糊出现的同时,秦川宇已经冷冷地说:“又是你,为什么我走到哪里,你就要跟到哪一步?”

    沈延作为外人,听出他话语里的不谅解,不由得一怔:不对啊,秦川宇不是让步了吗?难道说,他其实没有退让……

    是退让还是牺牲,真的好难去描述,胜南一改之前的谦让,也是一样冰冷的语气:“我从来没有跟着你过,每一步都是我自己走出来的,如果正巧一样,希望你能够理解,我们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

    “同一个目的?”秦川宇一笑,敌意已经很明显,许是年少,所以他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接受变故,就算太多人劝他远离江湖,他也仍然游走在边缘,毕竟,那是他代替了十多年的名字、功名和负担,还有,爱:“我秦川宇从来不和别人有任何相同的目的,木芙蓉,你最好是不要跟我抢,我不希望看见,别人手里的我的东西!”

    胜南一怔:“你说什么?”什么叫做:木芙蓉,你最好不要跟我抢?

    秦川宇说罢,出手就是一把飞匕,径直向胜南手背袭来,一刹那,风声聚集在危险的那一点,强劲有力,凶狠地刮着自己的听觉,风声骤停的时候,亮光一闪,那重量直接往自己手指里倾泻,指缝里有一种紧紧粘连的疼,可是他出手快,所以自己做的防备早已足够,当然是不惧更多更强更连续不断的力量了,从这飞匕的路径上迅猛离开,只是瞬刻的功夫,可是这一进一退,才是斗争的开始,敌我分明得很了!

第88章 尘埃落定木芙蓉2

    第88章尘埃落定木芙蓉2

    漩涡的中心,是两个都提过饮恨刀,都酷爱烟火,都跟战争和木芙蓉有关的男人。

    在飞匕之后,川宇手中的武器,是刀。

    没有思索的机会,胜南抱紧了手中的木芙蓉,也是一刀出鞘,毫不犹豫地砍上去,滑稽也好,讽刺也罢,到此时,兄弟重逢,完全演变成了二次交锋,他要证明饮恨刀易主没有错误,只能默许自己迎接这次的挑战……

    刀在手上的时候,竟然有踏实的感觉。

    沈延略带害怕地在旁,不知是继续当外人还是去忙中添乱,时间忽然变得漫长。

    第一刀,空中掠过一束带着寒意的白光,其速奇、其势汹、其境远、其式精,端的是拥得起饮恨刀的。对手很复杂,他的过去是自己的现在。

    这一刀砍来的时候,面前的空气已经不堪一击,四处逃散走了,可是,他没有后退,“坚决”不会替他带来任何优势,却正是这坚决,让他从来没有输过!

    在刀锋上放逐,以获彻底的自由。

    林阡第一刀,招式与力速直追对手,气势上,不输川宇十年。

    从此步入江湖上,一睹饮恨已忘言。

    一切都如同被饮恨刀所吸所噬,刀意,直可吞千万里人间。

    力纵横,疾风低头,落木让道,万籁齐喑。慑观者之眼,散听者之心,压感者之神。

    锋下溅出的光芒刷亮了空,驱走了雾,黯淡了景,呈现出的,是空前绝后的兵荒马乱。

    云迁雷移,川宇脸色一变,开始懂了,两刀相撞的时候,他的力量,似乎被拒绝在饮恨刀之外。就是这样的对手,才令自己无言以对——难怪,他们要牺牲自己!

    他们的僵持不下、互不相让,像是本意,又像是被对方苦苦相逼,却都无法再突破一步!

    沈延吃惊地看着这样的情景,刀****有的激烈澎湃,不像交锋,像一次谁也解决不了的风暴,一起向周遭冲击开来,川宇的精湛刀法,和胜南的磅礴气势,沈延说不出来,日后究竟是谁,主宰江湖。

    川宇浅笑着,真的看不透他的心,也许他的高不可攀是脆弱的伪装,他的落寞却断人肠,此刻,觉得他一点也不是冷淡,觉得他的笑容里,真的和自己有一样的忧伤,真的,性格由环境创造出来,之所以读不懂,正是因为环境的不同,谁都无法了解他的深:“为什么,当初的你要失踪?”

    胜南沈延被震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川宇撤刀离开,知道争斗结束了,刚刚开始就结束了,太快,伤口太明显太直接。

    崇力一边跟着少爷离去,一边呆呆地不解地往回看,一步一回头。

    谁也没有看见,当时被胜南紧紧护住的木芙蓉,有一朵正迎着双刀争锋时候的风向,被强大的力量顷刻折断,随即跌落在地。

    虽然听了贺思远的劝解,决心不再因为爱不爱而生气难过,但凤箫吟回到客栈,还是忍不住要触景伤情,她知道,自己不该再痴心妄想了,毕竟,这个人心里一直都装着另一个女子……

    沈延胜南见她终于回到客栈,这才放下心来,当然要用木芙蓉拦着吟儿不准她走,那些拼命保护的木芙蓉白得娇艳,鲜嫩欲滴,惹得吟儿忍不住要伸手接过,一边被笼络,一边瞥见沈延脸上的诡秘一笑,知道自己中了这小小圈套,故作生气地说:“别以为我收了礼就原谅你,这次回来我走定了!”

    说罢故意不去看胜南,假装去收拾包袱,做出要走的样子,胜南轻声道:“吟儿,我希望你明白那天我的本意,根本不是有意要激怒你。”

    吟儿知道,自己看见他的脸,心就会倾斜过去,正好沈延这时候来拎住包袱,带着哭腔:“吟儿,不要走啊,你忍心丢下师兄吗?!”

    凤箫吟扑哧一笑,也佯装不下去了:“我又没死!”转过脸来:“好了,我才没有那么小气,今天就算了,我可不想我的生辰这一天,少了一个好兄弟。”

    相视一笑,冰释前嫌了。

    自木芙蓉花开始,凤箫吟开始收到来自五湖四海的贺寿大礼,虽有不少礼物都来自有利益关系的帮会组织,凤箫吟还是来者不拒,忙碌却未必开心,直到金陵厉风行夫妇的贺礼赶至、李君前贺思远等人亲自来临,这丫头脸上才露出笑容,看她笑得灿烂,明白她兴致显然转好,沈延拍拍胜南肩:“好了,没什么好担忧的了!”胜南点头,吟儿还是适合一直快乐,并一直替身边人带来快乐:希望她能够快些从不好的心情走出来,不要再发生事情了……

    中午时分,江西八怪、李君前、贺思远、胜南、柳五津、柳闻因几个凑成一桌,好好地饱餐一顿,正是这时,有个信使送信而来,指名是给吟儿,众人觉得奇怪,哪里有人贺寿只用一封信的?吟儿拆开来看,没有握得好,信封里一张白纸立即飘落下来,拾起一看,是从宋词上撕下的一页《凤箫吟》。

    吟儿脸色大变,急问那信使:“这信从何而来?”

    那信使道:“是个红衣男子让我送来的。”

    众人均是一怔,难道说,洪瀚抒还是没有忘记她?可是,这样的感情,怕再纠缠也没有结果,只能平添不愉快。

    胜南却终究在这段感情上站的最近,了解洪瀚抒这种既爱又恨最难忘却。

    信封里还有另一张信纸,上面的字只有十四个:“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吟儿轻声叹了口气,她实在不想再把他拖下爱恨的深渊了:“他走了吗?”

    信使道:“是啊,他让我告诉姑娘,这件事发生地突然,他需要时间恢复。”

    吟儿点头,重新露出笑容:“这样是个好的开始啊……”

    那信使前脚刚走,后面又有一小厮抱着花篮上得前来:“这位姑娘,你是叫做凤箫吟吗?这些木芙蓉花,是秦川宇秦少爷送给你祝寿的,他说,知道姑娘喜欢木芙蓉花,他也很喜欢那香味。”

    凤箫吟满头冷汗,站起身,近乎失神地接来,什么也说不出口,李君前一愣:“秦川宇?”

    忆起昨夜那一幕,沈延不禁轻声问吟儿:“你和秦川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还小,别胡闹了。”

    “那也未必,川宇说的话,不像是假的,也许,是真的觉得吟儿与众不同,喜欢她。”胜南推测着说,眉间却写着不安。

    贺思远先是不可思议的表情,这时候总算是明白了:“原来堂兄和你……”微微一笑:“他可真是保密。”

    邻桌女子听到秦川宇的名字,纷纷投掷目光给凤箫吟:“她是谁?”“秦少爷为何送花给她?”“搞不好又一个自己送花给自己的,借着秦少爷的名字弄虚作假满足满足自己罢了!”

    凤箫吟一惊,回过神来,轻声道:“我和秦川宇,只是见过两三次面的人。绝对没有你们想得那样深……”

第89章 相遇是意外

    第89章 相遇是意外

    情生灭,缘起落。谁操控,谁挽留?

    凤箫吟生日的这一天,她决定对洪瀚抒放生,任他去找寻新的开始;而对秦川宇,采取的是回避;一心一意地,去完成不说出的暗恋。

    她也知道,这样的决定,显然有人赞成有人要反对,可是不管周围有多少种声音,走在路上、面对命运的只有自己一个,所以,是孤军奋战。

    午后,漫无目的地往主街道上走,恰好李君前也要往北走,就与他同行了,一问贺思远,是向西去了,对于贺思远入小秦淮,她素来就有疑问:“为什么她一个官府千金,也会进小秦淮这样的帮会?”

    李君前一笑:“师父选徒弟,从来就不辨身份,只要有决心,有资质就好。思远是个胆大爽快、敢爱敢恨的女孩子,师父在世的时候,很是喜欢她。”

    凤箫吟哦了一声:“思远姐姐最厉害的不是文采和武功,而是吃呢,她虽然瘦得很,胃口却大得出奇。算来是我见过最不同的官家小姐了。”

    “最与众不同的官家小姐可不是她。”李君前笑着,脚步停在官府府邸前,和上个月一样,还是有人在收粮收蛋,李君前驻足观看了良久,摇头苦笑:“你可看见了那个秦日丰身边的女子了么?这个就是建康城的小霸王之一,苏杭。”

    “哦?跟秦日丰齐名?我听说过,她是官家小姐一个,可是,还是首次见到她,她……果真传的不错,时时刻刻都在收蛋。”

    “这样一个官府千金,什么书也不读,大字不识一个,还喜欢跟着流氓地痞作威作福,是不是官府千金中的极品?”李君前道。

    吟儿在旁看了不一会儿,苏杭的泼辣算是领教到了皮毛,搔搔后脑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哪里有官府小姐亲自来收粮食的!”

    苏杭的对面站着的是一个年近四十岁的胖大婶,貌似两人是为了收蛋的问题争吵个不休,苏杭气焰嚣张,那大婶也极力护着篮中的鸡蛋,能有多泼辣就有多泼辣。吟儿不解民生疾苦,自是不懂衙门口的这出闹剧和大婶死也不肯交蛋的原因,这种事情插手不了,只能与君前在一旁看着这事端从争吵发展到骂街,这情景,令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苏杭蛮横惯了,理占不得,不由分说来抢大婶的篮子,大婶被逼急了,更加凶悍,边骂边抢回来,僵持不下双方只有继续火拼。

    这一战算让君前吟儿见识到了,什么叫真正的比武。动手之激烈纠缠,史上空前。

    君前吟儿苦笑着,看见那秦日丰都有些看不下去过来劝架,差点被卷入拳打脚踢之中,冷汗直流,苏杭的小霸王之称,比秦日丰更称职啊……

    大婶不肯作罢,夺不回篮子就胡乱抓起鸡蛋砸苏杭,群众看见鸡蛋沦为武器,四处退散开来,一时之间,半空中飞散的全都是——鸡蛋。而苏杭和那大婶已经扭打在一起摔在地上,身上头发上全是污秽。

    衙门外面混乱不堪,秦日丰及其手下根本拦不住,混乱引发的声音震耳欲聋,凤箫吟几时见过这般的场面,惊慌得和李君前面面相觑,恰在这时候,忽地一片寂静。

    群众们骤然间转移了视线。

    一顶富丽堂皇的轿子轻轻放落在地上。

    这轿子比秦府的轿子还要大,一看就知道身份不寻常。

    轿子里面传出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子声音。那声音柔软地像羽毛,又如细雨般随风潜入君前心中:“阿烈,发生了什么事情?”

    被轿中女子唤作阿烈的壮年汉子身材魁梧,人如其名,他看见衙门口的情景,毫不隐讳,直接如实禀报:“主子,是两个泼妇在打架。”

    凤箫吟一愣,心道:惨了!果不其然,大婶和苏杭两个一并转过脸来:“你说清楚些,骂谁是泼妇!”

    那阿烈理也不理,走到轿旁:“主子,这里污浊不堪,咱们还是绕道走吧……”那小姐轻声说:“好啊。”

    没有见到她样貌,却不知为何,君前的脸倏忽间红起来,像着了魔,动弹不得。

    苏杭哪里容得下他说这里污浊不堪,抡了棒子直接打向阿烈,阿烈虽然是始料不及,身手却惊人地敏捷,棒子才到半路,已经被这阿烈反手握住,苏杭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阿烈已然夺过棒子,像是轻轻一捏,棒立即断为两截,苏府亲兵们齐齐上来,要助自家小姐,但阿烈的手下们个个身高马大,严阵以待,眼神炽热,模样残暴,虽然赤手空拳,却吓得苏府士兵不敢上前来!

    阿烈随手把棒子一扔,不偏不倚砸中苏杭面门,看不出究竟有心还是无意,苏杭大叫一声,脸上已经红肿了一大片,卷起袖子,拼命地冲过去要像对付大婶一样对付他,阿烈眼中喷火,看着她上来找死,才不管她哪家哪户,面色里饱藏着杀气!

    君前吟儿暗叫不好,阿烈一掌拍下来,苏杭哪里有命在?!危机已至,苏杭丝毫不觉,凤箫吟李君前离得太远,鞭长莫及,吟儿正自焦虑,忽地身边一空,原来是那李君前飞身越过人群,迅速地在那一掌之下把苏杭硬生生带了出来,阿烈一掌刚至,他也是一拳迎去,拳如铁!

    阿烈面露惊异,如此对手,显然被激,还想再斗,只听轿内小姐道:“阿烈,别莽撞!”说罢,一只素手掀出门帘,白嫩玉洁,纤如削葱根,珠帘卷起,一个美貌少女从轿中下来,她头上戴着插着白色羽毛绒的帽子,与她的肌肤一样的白皙,羽毛之下,是一张年轻娇美,惹人爱抚的脸蛋,耳上镶嵌一对明月珠,腰若纨素流动,柔和可爱,身姿更是绰约卓绝,上身一件蓝色绣罗襦,下裙为白绮丝缎,腰间还佩戴着一件玉蝴蝶饰物,未施浓妆,淡雅可人,身上散发出清幽的茉莉花香味,远远胜出脂粉之俗。她微笑着,嘴角微微翘起,似乎要说话,眼睛水灵灵的,似笑非笑含着情,李君前苏杭等人皆被震住,苏杭喃喃道:“您,您是?”

    这个如梦似幻的女子轻启朱唇:“我叫潇湘,这位是苏远哲苏大人的千金苏杭小姐吗?”

    苏杭看见自己一身的鸡蛋,哪里像个千金,和眼前这位潇湘姑娘简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登时惭愧不已,口里不住念叨:“潇湘?潇湘?”忽然大惊失色:“您,您,您是……”

    潇湘一笑:“我见过苏杭姐姐的画像,记得你的容貌。”她看了一眼那胖大婶,眼睛飞快地从君前身上一晃而过,就那么一刹那的微笑,他脸上火辣辣地烧。

    只听潇湘问:“你们是为了何事,在此争吵?”

    大婶还没说话,苏杭抢先一步:“这个泼妇,每次缴粮的时候都要拖欠,这回真是不知死活,浪费了这么多的鸡蛋!”胖大婶大怒:“这蛋是我家的,打了也是浪费我自己的,干你苏大小姐什么事!这位姑娘,我不知你是何方神圣,只想告诉你一句,这位苏大小姐一天到晚欺负穷人,谁也看她不顺眼!”

    “你,你这个歹毒的女人!你明天再不缴粮,我就派人放火烧了你屋子!”

    “你敢!”胖大婶来了劲,就是不妥协。

    潇湘转过脸来,柔声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我都已经清楚了,苏杭姐姐,这么做弄不好就是压榨百姓的罪名,你担当得起吗?”苏杭一怔,只呆呆啊了一声。潇湘再看向那胖大婶:“这位大婶,你放心,如果你实在没有粮食,我可以借你些银子好度过今年的冬季。”

    胖大婶也是一愣,哦了声,难以置信地转身去,重回人群之中,安静地不再闹了。原本准备和这潇湘小姐吵一架争争理的,谁料,人家竟然是这般的善良心肠!

    “苏杭姐姐,是不是可以带我去苏府落脚了?”潇湘解决了事端,苏杭毕恭毕敬,护送她上轿,苏大小姐唯唯诺诺,立刻由土匪变成了丫鬟,阿烈看了君前一眼,若有所思地也往轿子走去。

    轿又起,经行处,留下阵阵惊叹,叹其美丽,叹其和善,叹其收服了苏杭不费吹灰之力。

    轿子将过君前身边的时候,她刚好拉上窗帘往外看,神情里掠过一丝的好奇和新鲜,四目相对的刹那,她意外地嫣然一笑:“你是第一个,让阿烈脸上有惊讶表情的人……”

    李君前干枯的世界像是骤然滋润了,她的话语,那么温暖,而且,是针对自己的,只是,随着她窗帘的落下和轿子的远去,他心里的波澜渐渐平息,走出了人群,到凤箫吟身边,轻声道:“走吧!”

    凤箫吟看出他对这姑娘一见倾心,正好这一路上他都一言不发地独自沉思,笑着扯他心事:“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那女子是谁。”

    凤箫吟打趣道:“不用加那‘是谁’了,你在想那女子是吧?”

    李君前说话,难得的没有底气:“胡说八道!”

    凤箫吟笑道:“不必瞒着我了,我可是月下老人呢,金陵和厉风行是我牵的红线,结果多么成功的典型,你要不要我也撮合撮合?”

    李君前苦笑道:“盟主,谢谢你啊,这些事情,顺其自然的好,不是你想管就能管的!”

    他真的动了心?!所以他才会在半道上停止奔波,停坐在某一家的屋檐上面沉思着什么吧……

第90章 早岁已知世事艰

    第90章 早岁已知世事艰

    凤箫吟坐在李君前一旁的屋檐上,顺着他眼光去看他看什么风景,只看到建康城的偏僻巷弄和谁家的深深庭院,笑着叹了口气:“潇湘道上遇潇湘。”

    李君前有意地岔开话题:“知道这些屋檐为何伸得这么远吗?”

    远方的飞甍,在夕阳之下,显得出从前的繁华。凤箫吟鬼灵精,知道他是故意岔话,笑道:“无非是建造的人想炫耀技术,把个屋檐建的这般复杂,这和潇湘姑娘无关吧?”

    李君前一笑:“你答的不对。这些屋檐伸出的角就像官府伸出的魔爪一样,官当的越大,住的府邸屋檐伸出的角就越长,搜刮百姓的就越多。”

    斜阳照,风吹草木花。凤箫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所认识的江湖还只是一角,更别说江湖和这个破碎的时代了。

    李君前带着她一路走到离江南据点不远的桥边,突然停下来问她:“闻得出来这是什么味道吗?”

    “什么味道?”吟儿嗅了好一阵子,一无所获。君前笑道:“真是笨到家了,杏花酒啊!”

    “酒?早知有酒我就拉着林胜南和柳五津到这里来了。江南的据点快到了?”

    “酒好不怕巷子深,你别以为在桥头闻见酒气,就以为到了,实际上要拐六七个弯才见得到,算是我们小秦淮最好的一个据点了。这一家酒馆的名字,叫做‘深巷明朝卖杏花’。”

    吟儿竖起大拇指:“好名字啊,贴切又诗情画意,我那几个师兄,起名字就不会,当时还想叫‘凭轩’!”

    “凭轩涕泗流?”李君前呵呵笑着。

    交谈着不觉那巷子很费时间绕,只不过在其中真的很难辨别方向,凤箫吟李君前两个好不容易来到那据点,江南和言路中正好都在,两人看见盟主来,均大感意外。江南有些不耐烦的口气:“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我?”

    “哪敢啊!”江南一脸无辜帮她找了张凳子坐。

    言路中和凤箫吟点头招呼了,随即问李君前:“怎么样,事情进展如何?”

    君前点点头:“据说那个金国公主是什么王爷的女儿,还是个小女孩,所以保护在侧的人一定不少。他们的行程隐秘,到目前为止,只确定一个黄天荡。”

    “很好,黄天荡那边,要特别谨慎。”言路中低声说。

    江南从一只锦囊里取出一只器皿来,那器皿带着提梁,应为盛酒之物,通身饰有夔纹与鸟纹。奇特的钮盖、宽厚的提梁和突出的扉棱,都有龙首牛头雕刻装饰,层次繁多,变化丰富。凤箫吟眼尖,大声道:“古文物!古文物!给我师兄去鉴赏鉴赏!”君前一笑:“这只玉器很特别,有三只扉棱,我们小秦淮新近才从苏州所得。”

    凤箫吟喔了一声,俯身观赏这小巧物品:“三只扉棱,都很别致……”

    “是很别致。”言、江、李三人齐道,忽然之间,一同伸手来抽扉棱,凤箫吟大惊,发现扉棱竟然成了三只短柄匕首,一瞬间同时被他三人发出屋外,几柄匕首一并飞出去,只听一声巨响,齐齐钉在树上,凤箫吟目光刚刚转移到院中去,就不由得大变脸色,只见一个黑衣人哆哆嗦嗦在树下,他头上一寸不多、半寸不少,三把匕首……

    凤箫吟拍手叫好:“好样的!”

    君前出了门去,拎起那人就喝问:“你是什么人?!”

    那人不答话,忽地伸手一洒,满空尽是白色烟粉末,迷眼刺鼻也呛人得厉害,李君前纵身一闪躲过,未被这毒粉伤及,然而这般缓得一缓,那人从君前手下逃脱,拼命往远处跑去,君前往前一招擒拿手,随即抓起他风衣衣领,那人不加思索,即刻金蝉脱壳弃了风衣。君前扯落了他衣服,再想相拦,已然不及,空中一片灰白,尽是那人因为慌张而胡乱撒落的毒物,众人追赶至巷尾,那人已经无影无踪,李君前攥住那风衣,轻声道:“看来杏花酒是喝不得了,是时候换据点了。”

    “那人是谁!”江南忿忿道。

    言路中哼了声:“我看金人的耳目多的是,以后聚会更要小心谨慎。”

    凤箫吟点点头:“那人的武功不错,尤其是内力和轻功,唉,可惜还是个探子,说明主子的武功更不容小觑!”

    一同回到酒馆去,笑着欲缓和气氛:“江南,你们刚刚的配合真是无间。”

    江南喜滋滋的:“那是自然。”

    李君前看酒馆主人已经被安排离开,撤据点的暗号也已留下,略微点点头,转身对江南:“过几日我会再安排一个好据点给你,而且,”抬起头来看箫吟,“可能会有新的香主要请了。”

    “为什么要请?”江南一愣。

    李君前道:“咱们的任务,不只是把金国公主擒来,还有今年在淮南的帮会比武,我们的对手有很多。”

    “淮南的帮会比武?是不是以比武决出哪个帮会声望最大?”凤箫吟有了兴致。

    “是,这是一年一度的,可是今年不一样,今年慕容山庄和小秦淮都失了首领,而林念昔的徒弟司马黛蓝控制住了淮南有名的十五个帮会咄咄逼人。慕容山庄有了独孤清绝,小秦淮必须要有人压阵,盟主,其实只等你一句话。”李君前分析道。

    “好,你放心,冲着你那句江海争流,我就服你!”吟儿本来求之不得。

    “好,爽快!”言路中笑着。

    李君前点头微笑:“那好,你现在旗下无人,等贺敢香主解决了叛徒,再把那地方归你管,不过记住,要以德服人。”

    凤箫吟连连点头,捡到了宝贝,怎可能不开心?

    这怕是自己这辈子收到的最大的生辰礼物了!

    次日清晨,李君前贺思远和白路三人便来到这冲渑酒馆与新香主商量事宜,满江红和沈延等人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小师妹首次起得这么早,还为之跑上窜下,端茶递水,乐不可支,甘之如饴,才明白凤箫吟对这位置的期盼已久!

    李君前也略带好奇地看着勤劳若此的凤箫吟,无语形容,转头来看林胜南:“不知林少侠可有心愿,加入我们小秦淮呢?”

    柳闻因在旁听见了,赶紧上前来:“不是啊,林阡哥哥是我们短刀谷的……”柳五津亦点头道:“李香主,他日后要去川蜀,现在怎么还可能在淮南安定?”

    李君前一愣,笑道:“暂时加入,又何尝不可呢?”

    “可是,现在红袄寨和小秦淮的干戈还在,我想过一阵子再说。”林胜南轻声拒绝。

    李君前看门外江南的马车已至,站起身来:“好,我等候你的答复。凤箫吟香主。”“在!”凤箫吟跑过来。

    “我们要去半山园和兄弟们聚会,你也要去认识认识大家。”

    凤箫吟兴高采烈,立刻冲到江南的马车里面去跟他合坐,众位香主都是骑马,见她偷懒坐车和个小孩子一起,为她准备好的一匹新马也白白被她的懒惰浪费了,都是摇头苦笑,林胜南却跨上这匹马,同李君前道:“正巧我也顺道去半山园看一看。”

    李君前笑着允了,给了马儿一鞭,白路随即跟上,所有马儿都是奇世良驹,不一会儿,已经绝尘数里。

    江南在车里喝水,习惯性地往窗外看风景,凤箫吟没人说话真是无聊,只得借口引他:“江南,你为什么叫江南?《江南》你有没有背过,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她说了很久,自以为江南会夸自己一句,谁料他好久视线才从窗外移回来,懒洋洋地说:“没背过,怎么了?何必卖弄你的文采?”

    凤箫吟大怒:“你这小子怎么这样,本姑娘渴了,水给我喝!”

    “凭何给你!?你从哪儿来啊,这么多恶习!”

    “给不给?!”“不给!”

    “不给就抢!”凤箫吟想抢夺过来,哪知壶口没盖,泼了自己一身,大叫一声:“你干什么!水啊,全是水!”

    “你自己要喝水的!”江南一脸无辜。

    “我要喝水,又不是我衣服要喝水!”

    “所以说,抢人家东西没有好报应吧!”江南得意洋洋地说。

    “有这丫头在,总是很吵。”贺思远在车外,听两小儿争吵,除了苦笑还能作甚?白路却难得露出会心的笑:“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贺思远看出她还未从白翼之死的阴影里走出来,柔声道:“路儿,放心,哥哥姐姐们都会照顾好你。”

    白路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李君前,他骑马在最前头,这么多年,除了自己的父亲,心里就是这么个身影而已……

    李君前在马上,听着过往风声,一时兴起,大声道:“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庶梁州!”快马加鞭,又狂奔数里不止,林胜南紧随其后,只听李君前又吟:“早岁哪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我们这些少年,总是有旺盛的体力,有远大的抱负!”

    “只希望,这抱负不要因为远大而落空。李香主很喜欢陆游,是因为白总舵主的影响吧?”

    “的确。总舵主最喜欢的就是放翁。”李君前停下马来,等白路她们赶上了,叹了口气继续和胜南说,“不谈往事了,林少侠呢,最欣赏的是哪一位诗人?”

    “各家都有欣赏之作,不过最欣赏的诗人到并非诗作最突出。”

    “哦?那是哪一个?”李君前饶有兴致。

    “就是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半山园的建造者。”

    “王安石?为何?”

    “我欣赏他的政治见解,觉得他已经超出了那个时代。”胜南道。

    凤箫吟在车里探出脑袋来:“以前从未听你说起过啊……”

    “那是因为没有触景生情之处。”胜南答道,李君前道:“可惜王安石的变法终究是失败了,他在建康的成绩也不是很突出,曾经有过一个荒唐的决定,就是把玄武湖的水抽掉。”

    “人谁无过啊!”凤箫吟轻而易举为他反驳,“他能变法,已经是与常人不同了,对不对,白路呢,白路喜欢哪位诗人?”

    “诗人?我并不喜欢文人,我喜欢武者,从汉代李广卫青,到近代的岳飞吴玠,我都佩服都景仰!”

    凤箫吟一笑:“可是打胜采石矶那一战、逼死一个金国暴君的是个文人啊。我就比较崇拜些文武双全的,比如说,辛稼轩。”

    胜南猛地一惊:对了。我什么时候,才会找辛弃疾报仇?

    胡水灵的仇,即使在身份换作林阡之后,还是那样的令他义无反顾————只不过是为了自己母亲额上的那道伤疤,只不过是为了替她讨回她耽误多年的一笔血债,只不过是为了帮她弥补给她安慰还她恩情送她力量。

    他们之间的事情自己虽然一知半解,却终究清楚的很,十几年来的夜晚,母亲都枕着这仇恨无法入眠。

第91章 半山园,分道行路

    第91章 半山园,分道行路

    “我来介绍,这是咱们十五当家,凤箫吟。”白路拉着一边挤衣服一边走的凤箫吟到另一个大汉身前,“凤箫吟,这是十一当家,沈鹏飞。”

    凤箫吟连忙抬头:“久仰久仰!”沈鹏飞笑着行礼:“我一直在扬州,去扬州便是我的地盘啦!”旁边还有一个,白路道:“这是十当家,谢峰。”

    凤箫吟激动到与之握手:“听说你是镇江的,金山寺是不是真的有白蛇和法海啊?”

    谢峰有些惊讶她的性格,赶紧缩回手来:“盟主去看看就知道了。”正说着,大小桥、言路中已经全部驾临,贺思远环视四周景物,赞道:“半山园的景物真是一绝,可是为何不似其他地方热闹?川宇哥也不是很喜欢来这里。”

    白路道:“选在这里见面,正是因为这里不热闹。”

    谢峰言归正传:“最近淮南这边传言纷飞,说那金国公主的使团会在最近经过黄天荡,南龙南虎一直跟着他们,跟到了那边,却不见那金国公主。”

    小桥轻声质疑:“我们究竟要不要拦截?万一发动什么战争怎么办?”

    沈鹏飞道:“我可不愿意朝廷一直软弱下去,就看这次吧,一个金国公主而已,还畏畏缩缩成这样,以后怎么办?还不如撕破脸!”

    谢峰一笑:“话不能这么说。”

    “我到很赞同沈叔叔的话,金国使团是来干什么的,索钱索物来的,他们挑衅在前,我们撕破脸在后。”这句话出于白路之口,凤箫吟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说:“这样就不计后果,是战是和主动权根本不在我们这里,万一朝廷不但不和金人撕破脸,反而要笑脸将金国公主送回去再惩治我们,那我们岂不是白白流血牺牲死了?”

    李君前一愣:“做什么事情,决定了就必须去做,不要去考虑后果,不然会首鼠两端,一事无成。”

    凤箫吟语塞,回转头来看胜南,他没有说话,在沉思着什么。

    “就这么决定了!黄天荡!”沈鹏飞兴奋不已。

    “黄天荡,黄天荡……”胜南皱起眉,吟儿也一脸疑惑地看过来,两人齐声道:“白鹭飞!”

    不错,十月初五,黄天荡见!

    那个黑夜,黄鹤去的脸浮现心头,不减一丝恐怖。

    黄鹤去指明了十月初五,难道那一天,他也要在黄天荡出现!?

    李君前等人听完他们叙述,显然是给金国公主的事情增加了可信度,十月初五把他们所有的计划提前,竟然是迫在眉睫!还有区区几日的时间,而他们,还在建康!

    “事不宜迟,我们在雨停之后,立刻分道,我去黄天荡,路儿,思远,建康就交给你们,凤箫吟,你和我一并去。”李君前冷静地说。

    凤箫吟喜悦地点头,巴不得屋子外面,雨早些停下来,胜南轻声道:“介不介意我也同行?”

    李君前和他虽然没有过命的交情,但毕竟相识数日,也能理解他心里的想法:“好,毕竟,黄鹤去和白鹭飞,都是与你有关的人……”

    仿佛有什么力量在阻止他们,雨越下,越倾盆,众人在半山园内不得走,君前听得窗外风雨时,久久不得平静,起身独自凭栏,此时刚是清晨,天色却像黄昏,半山园树木上的墨绿色一层一层像被雨水冲洗了,脱落了,又因风而生般,在遥远的山峦边蔓延,又在靠近的地方环绕着,箫吟许久未见山水之色,此时再见,宛若隔世般恍然,几近有“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之感,触摸不得,依稀可见,胜南亦是见物思古,觉得王安石已达大隐境界,这小小的半山园在建康也许注定落寞,又蕴含了多少人生,多少哲学。

    凤箫吟见气氛由紧张骤然变成寂寥,诡秘一笑:“出个上联给你们,对下联如何?”

    江南哼了一声:“你能说什么对子?洗耳恭听!”

    凤箫吟一笑:“潇湘道上遇潇湘。”众人“嗯”了一声,李君前却啊了声将头从窗外探回,脸色是又红又白,双眼一直对她瞪眼示意她别说,沈鹏飞看出了异常,过来搂住他肩膀:“什么事?说说看!”

    “没有……没有什么事……”

    众人醒悟道:“喔,是没什么事。”

    李君前脸红到脖子根。大家还是哦了一声,已经半带笑意了。

    凤箫吟道:“那位潇湘姑娘,长得美若天仙没话说,一出现短短几句话,就带走君前兄的心神啦!”君前赶紧道:“别听她瞎说,凤箫吟,你颠倒是非!”

    “颠倒?难道是你短短几句话,带走了那姑娘的心神?”胜南一句话,也逗得大伙儿捧腹大笑。

    虽然雨下不歇,气氛却因此活跃得多,众香主也先把事务搁置在了脑后,发挥了爱管闲事的本事:“君前,潇湘姑娘姓什么?住哪儿?”“好小子,不老实啊!”

    “看来不是只有我一个香主在追求人了……”贺思远边笑边转过脸来看白路,白路的脸色明显不好看得很,似乎还有些伤心。她微微一愣,会看李君前一眼,不说话。

    又一度的流水落花……

    雨停之后,众人直接在半山园分道。

    思远和江南两人送李君前凤箫吟离开之后,一并往自己的据点走,路过秦府,思远还是下意识地往里瞧,江南也对她爱上阿财之事略有耳闻,笑道:“贺姐姐,我觉得你在浪费时间,瞎忙乎,你跟那阿财能有可能吗!?”

    “你小孩子家懂什么?!”思远头还是往秦府里面看,碰巧苏杭从其中出来,她看见贺思远,笑着迎上来:“表姐,怎么你又到这边来了,哎,阿财真的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啊?”

    她声音太大了些,正巧阿财从里面经过,头不经意往这边转了转,贺思远见他走远,气道:“你声音这么大干什么,被他听见了!”

    苏杭叉起腰来:“总有一天他要知道的啊,我替你说了不更好?!”

    “那也不用你操心,该表露心意的时候,由我自己来表露。对了,川宇哥可在?”

    苏杭笑道:“川宇哥被你气死了,每次登门造访都是醉翁之意,对了,这位小兄弟是谁?”

    江南说了,苏杭哦了一声,忽然绯红了脸:“李君前没同你们一起吗?”贺思远一怔:“他有事,离开了建康。”

    苏杭难得地叹了口气:“好扫兴,本来还想找他叙叙旧,在建康这么多年,没发现他这么英勇的。表姐,我先走了。”说罢上了轿子。

    江南看苏杭进了轿子:“怎么官家小姐都这么无所事事?”贺思远怒目圆睁:“你说什么?”

    “本来就是,苏小姐一天到晚和地痞流氓一起混,你贺小姐呢,不务正业,追求仆人。”

    “这有什么好丢人,我喜欢阿财又怎么样?反正我追求他是追定了!”

    江南一愣,伸出手直往贺思远身后指,吹鼻子瞪眼睛,思远奇道:“怎么了?”

    转过身去,啊一声惊呼:对面,阿财面无表情地从秦府出来,贺思远在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表白,立即满脸通红,双手使劲攥住裙角,不一会儿就沁出了汗,紧张地笑道:“阿财,你有事情吗?你听见了我的话?”

    但见阿财慢慢走近,终于启齿:“贺小姐,待会儿少爷要出去,不要在这边大声喧哗。”

    贺思远顿时泄了气,垂头丧气地转身牵马,却听阿财在背后道:“贺小姐!”

    贺思远一个激灵,回神道:“什么事?”满面的喜悦,阿财从怀中掏出皱巴巴、结实的一块布来:“这里是小姐借我的买药钱和赔门钱,多年了,小姐也许不记得了,可是我还清楚记得,积攒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还给你。”

    贺思远甜蜜地一笑:“这么多年,你还记得啊?阿财,我就是欣赏你,凡事都不亏欠别人。”

    阿财一震,浅浅一笑:“贺小姐,谢谢你的欣赏。”没有再说什么进一步的话,就回头往府里走了,江南走到贺思远身边来:“走不?”

    贺思远有些生气,立刻在原地跺脚,这是她生气的时候习惯动作,江南笑了笑:“算了,贺姐姐,不可能的,走吧!”

    贺思远生气之余,把布随手一扔,碎银子散了一地,江南忙道:“你做什么?”

    贺思远道:“他真不值得我对他这么好!”但又终觉不舍,将碎银重新聚拢了收齐。

    等这两骑渐渐远了,阿财站在门后,长吁了一口气,脸上火辣辣的:不可能,不可能,是我听错了,定然是我听错了,对,一定不是……

    白路带着把凤箫吟去黄天荡的事情通知给江西八怪这个任务,闷闷不乐地行至冲渑酒馆前,柳五津正好在门口,一见是故友白翼的女儿,显然是相当的高兴:“路儿,是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看柳叔叔?”

    白路克制心里的郁闷,强打笑容:“除了凤箫吟那一阵风还会有什么。”

    “对了,小师妹呢?”沈延问道。

    “她和林少侠一同去了黄天荡,时间紧迫,所以来不及回来。”

    “黄天荡?”沈延一愣,“为何去黄天荡?”

    白路一笑:“不用担心,沿途那么多接应的兄弟,她又那么好的武功,不会出事!”

    沈延哈哈笑着:“我才不关心她会出事,我怕她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西江月、清平乐、满江红等师兄齐道:“正是!”

    大伙儿一边说着一边大笑不止。

    白路从那冲渑酒馆出来以后,一个人孤单地在街上游走,不时会想到今天早晨李君前提到潇湘时候脸上的表情,忽地觉得四境荒凉:“凤姐姐好是幸福,那么多人关心她,可是,我……爹不在了,君前哥也去了黄天荡……为什么就没有人关心我,让我如此的孤独和无助……

第92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第92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白路独自上了桥去,看着桥下流水潺潺,桥上车水马龙,与她无关,整个世界一片阴霾:“爹!究竟是谁害了你!究竟是谁,我不会饶了他!绝对不会,绝对不会!”一拳砸在桥栏上,这时候,波中又浮现出一个人来,白路一惊,转头看见柳五津,小声道:“柳叔叔……”

    柳五津点点头:“丫头,想哭就哭吧,不要克制。”白路忍不住,泪如雨下,柳五津看她泪水决堤,轻声问:“傻丫头,你抑制在心里多久了?”

    白路不说话,只是摇头,柳五津叹了口气:“这一年真的很不好,楚江走了,纪景走了,陆凭走了,慕容兼走了,你爹也走了……这么多人,走了一大半……”

    他看着自己的上身倒影:“其实谁不孤独?我也孤独,每个人都孤独……”

    白路抽泣道:“我要报仇!我一定要找到那凶手,将他千刀万剐!”

    五津拍拍她的肩:“丫头,孤独的人最应该学会的就是面对孤独,再辛苦也得撑下去,小秦淮要靠你们,才能在淮南立足称霸。”

    白路擦拭了泪水,发泄完了稍微有些平静:“是,柳叔叔,我知道啦,谢谢你安慰我,我会撑下去,会的……”

    五津看着她瘦削的面庞,可是她还是个才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啊……她怎么承受?

    转过身来,朝秦府的方向看去:秦川宇,他为什么拒绝和我见面?他们这些年轻人,心里想的为何这样的复杂和黑暗!?

    却说凤箫吟自从弃马行船后,在船上蹦上跳下,好不快活,胜南微笑着看她:“当心些,你不是忌水吗?应该安稳一些!”

    吟儿一笑,不屑道:“不会的,我控制得住,不会落水!”

    君前提醒道:“那你这样很容易晕船!”

    吟儿摇头:“我不像林胜南,他是北方的,容易晕船,我又不是北边的,不怕!”

    君前蹙眉:“对了,我听过八方谣传,有人说你是太行山那边的,有人说你是高昌国的,有人说你从流求来,你究竟是哪里的?”

    吟儿瞪大眼睛:“看来我的名气不错,连高昌流求都抢我这个大名人!”

    她坐下来:“我是大理的。从小就生活在点苍山下江洋道上,是江洋道的主人江洋老祖的三徒弟。”

    君前半信半疑:“那你的真实姓名呢?叫凤箫吟?”

    “我的真名很普通,我没有父母,他们叫我三儿,后来尊称我三姑娘。大约三年前才拜了现在的师父,加入了江西八怪,叫凤箫吟这个名字。”

    胜南茅塞顿开:“原来是这样……”

    吟儿讲述完自己,转脸来问李君前:“二大爷,讲讲你吧,你的身世。你爹娘是谁?和小秦淮各位香主关系如何?”

    君前脸上冷如冰:“我是个弃婴,生下来还没会说话,就被爹娘遗弃了,然后被一个大户人家收养,其实也不叫收养,那老爷捡了我,是到他家里做苦工去的,我懂事很早,你相不相信,一个四岁的小孩子,帮六岁的男孩换尿布?”

    吟儿听得义愤填膺:“什么父母!什么东西!”

    胜南注视着君前,从来没有过这般的感受:“虽然一直没有得知身世,可我的命要好得多了,有个相依为命的母亲,虽然大家歧视我们,说我是叛徒的儿子……”

    君前笑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当年幸好遇见小秦淮的英雄好汉们,授我武艺,教我做人,他们都是我的亲生父母!”

    吟儿问:“那你们想不想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君前一愣,没有说话。

    林胜南道:“我已经找到了……”

    吟儿自己低下头:“我很久以前就在找,可是现在有些动摇,我不也是个弃婴吗?”

    君前道:“我没有任何依据,我也找不到,当时世事动荡得很,也许有许多原因才弃了我,一切顺其自然吧!毕竟家破人散的事情太多,一条船上,我们三个就全是了,船夫,你呢?”

    那船夫有些触动:“比起三位来,小的真是幸福!小的要好好养家!”

    凤箫吟看着两岸青色的山丘,绿叶随风摇动着,遥远的地方,好似传来一阵荒凉的排箫声,透过树看过去,树的里层还是树。

    水面初平,静如镜鉴,她默默地看着鱼儿在水中游弋,冷风拂过,一阵感慨:“忽然想起李易安的一首词,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

    李君前一笑:“现在还没有日暮,怎么会想起这首不相干的词?”

    “这是南渡之前李易安写的,当年无忧无虑,写的是游玩、嬉戏,可是南渡之后,写的却是国仇家恨……同是婉约,意境却差的很远……”

    “我懂你的意思,一切都是受了战争的苦,战争一祸害,不知要祸害多少年、多少人。”胜南轻声道,“我去过济南吊古,李易安的少年生活过得很是安逸快乐,无拘无束,却被战争害得苦了,她在丈夫去世后无依无靠,沦落到卖字画为生,实在是很可怜……”

    “可是她留名了,难得的一个女词人啊,若没有这番经历,就没有这般成就。”君前道。回头看吟儿,她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君前一愣,递上手巾去:“怎么了?哭什么?”

    吟儿夺过手巾,狠狠地擦了,声音特别大,君前听她连擦个鼻涕都这样与众不同惊天动地,竖起大拇指来:“豪放派!豪放派!”

    吟儿一笑:“知道你那位潇湘姑娘是婉约派的!”

    君前急得脸又红到脖子根:“你又胡说什么?!”

    再行一段,凤箫吟终于因为情绪不稳定而晕船,突然间捂住嘴,似吐非吐的样子,胜南察言观色,关切道:“怎么了?”见她一脸痛苦,也知她晕船厉害,赶紧道:“船夫,停船!”

    君前亦问:“怎样?有事吗?”吟儿只是摇摇头,什么话都不说,脸色苍白。

    刚到岸边,吟儿就开始呕吐,那阵势真是吓人得很,胜南一边捶她背一边神情紧张地看着她:“好点没?让你别上窜下跳,你就不肯听,好点么?”

    凤箫吟擦拭完了,转身来,人就活过来了,直接瞪了一眼李君前:“二大爷,我以后再也不坐船了,都怪你,一定要走水路!”

    李君前啊了一声,根本意想不到凤箫吟会把责任归咎于自己,一时哑口无言,气道:“那我该怎么补偿你,搀扶你上船?”

    “好啊!你自己说的。”

    “你!怎么还有这种人啊!”李君前无话可说了。

    胜南呵呵笑着:“你不知道,她的一张嘴厉害得很,把对的错的反过来说都无所谓,反正道歉的都是人家!”

    “霸道!你也真不愧是江洋道上的,还没有开化吗!”君前不得已,搀扶着她上船去。

    上得船去,那船夫指着河面说:“几位客官,现在正在同行一支大船队呢。我们要不要等一等,让他们先行过去?”

    李君前一怔:“才一会的功夫,怎么就有这么多船经过?”

    “这几日生意特别好,经过这里的客人很多,有经商的,也有身负武艺的,还有一些像来自异域的人……”

    李君前心念一动:金人?

    金国公主,或许就在其中……

    “这黄天荡离建康并不是很远啊,几天之内,竟然到了。看来是咱们那事情还赶得上。”凤箫吟道。

    “的确不远,黄天荡还有一处能直通秦淮河。”李君前解释道。

    船夫却面露难色:“往那边去就不会再快了,因为那边有关卡,过关很困难……”

    “什么关卡?”

    “有一帮盗匪,虽然是近期才出现的,却猖狂的紧,一天到晚守在那里要拦路钱,也没什么官员管那里,任他们胡作非为,就算官府知道了,也没用,官匪一家!”船夫道。

    “事情发生多久了?”李君前问。

    “也就一两个月吧。”船夫咬牙切齿,“真希望他们消失,不要再碍着我们生意。唉,这么大的船队,不招风才怪,你们看着,这支大船队肯定是要被打劫的!”

    李君前看着河上舳舻千里:希望金国公主这件事,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第93章 敌人?故人?

    第93章 敌人?故人?

    船队之长,令河面有堵塞的感觉。凤箫吟等不及,提议先上岸转一转。船夫要看着船,当然是去不得,另两个都和凤箫吟一样,不愿在无所事事中度过这么长的时间,于是随她一起离了船,在岸边走了不远,欣赏那四围景物;再登上山坡,纵目远观,去体会“京口瓜州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之心境,感觉是心旷神怡,大觉心满意足、一饱了眼福。

    吟儿略带失望:“看来看去,淮南都没有特别高耸的名山大川,如果夹岸的都是峭壁就有趣的多了……”

    君前笑而反驳:“各地有各地的特色,大理也找不到一处和淮南一样的风景。”

    正自为了自己家乡辩论着,胜南却指向密林深处,低声道:“你们看那边,是不是有座旧庙?”

    几人同时望去,果真土丘后面茂林隐处,藏匿着一座不高不矮的庙宇,走近了观看,还能够看见那稍显破旧陈腐的古庙当年的痕迹。

    这庙宇宛然有着南朝时期的建筑风格,金碧辉煌早已剥落成为过去,却因为地处偏僻而逃过了战火的冲击。

    吟儿推开虚掩的门:“这么隐秘的地方,才是武林高手出没之处。”

    胜南一笑,哪里没听说她是在自赞:“你又自诩为武林高手啦!”

    凤箫吟抬头,看见庙宇之中各色各样的神灵帝王,惊呆于此处佛像之多,李君前林胜南两个看见神灵,都面带虔诚恭敬之色,吟儿不像他们如此尊敬,不更事地说:“为什么要信佛信神?我就不信他们能保佑我们,你们看观音手伸这么直,就像和我们在讨钱……”

    君前赶紧阻止她胡说:“你可别亵du这些神圣之物,毕竟他们也算是走江湖之人的精神寄托。咱们血雨腥风的,根本不知道下一刻是不是还活着……只能寄信于此。”

    胜南点头:“小秦淮和红袄寨一样的规矩,入会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拜神参帝王。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成了观音在讨钱?看来心不实诚。”

    凤箫吟脸上白一阵红一阵:“好了好了,我明白。对了,小秦淮的规矩不少呢,有一条是说什么最多只能和金人做朋友,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

    李君前一愣:“其实这个说法只要是抗金联盟都必须遵守不悖,因为有前车之鉴——二十多年前,有一位金刀侠客越雄刀,就是当今越野越大侠的父亲,和一个金国女子论及婚嫁,后来这女子悔婚而去,再后来还杀了越雄刀夫妇;还有一个著名的才女柳月,爱上了一个金国王爷,为了他甘心把义军的情报透露出去,害得义军在金国损失惨重,那王爷利用完了柳月,什么名分都没给她,还任她溺死在了洞庭湖,假惺惺对外说封剑,金人的本性实在是残忍,当然只能最多做朋友,还不能深交!”李君前说的时候,义愤填膺。

    “这倒也是,情爱这东西,会把人变得分不清是非……”凤箫吟叹道。

    胜南略带惊慌地看向她,他记得她以前从来都说功名应该比情爱重要的,还常常对后者持不屑态度,这句话从她口里出来,有些不大现实了,喔了一声笑着说:“这倒也是,情爱……凤大小姐还不是陷入了情爱之中不可自拔?”正色问她:“是不是川宇?”

    吟儿心虚,不知该如何回答,忽然听到门外一阵脚步声,三人一惊:难道是这里也有人来?!

    可是,最先响起的声音却来自于……那个船夫!

    “小的就看着他们三个到了这边,没错的话,就在这庙里!”

    李、凤、林三人均是大惊,料不到那船夫会透露他们行踪,更惊于竟然有人跟踪他们!

    只听一人道:“话说完了,还不快滚!”

    三人互相使了眼色,齐齐退避神像后面。门开之后,走进来的从脚步声去辨别,应该是两个男子。

    李君前鞭已在手,而胜南握紧了双刀,蹙眉沉思着:会是谁,为了什么意图?

    紧绷的空气。对于彼此的存在,所有人都心照不宣。

    终于,在片刻之后,他们先发话:“凤箫吟,识相点你就出来!”

    冲着吟儿?!

    凤箫吟一惊,随即看了一眼胜南,他虽然没听过这二人的声音,但估计他们武功在他三人之下,于是轻轻点点头,当下三人一并从像后现身——眼前这两个汉子,一个青衣一个蓝衣,不是祁连九客中的又是谁!

    从竺青明和蓝扬方才的语气里面,就可以听出现在洪瀚抒的态度啊!

    原以为洪瀚抒把她当故人,这时候清清楚楚,原来竟会是敌人!凤箫吟的担心完全演变为气愤:“你们老大呢?在哪里?”

    “我们这次找你,就是要把你擒去交给大哥!”两人才不管她是不是盟主,说得斩钉截铁。

    “你们就是用‘请’的,我也不去!”凤箫吟冷冷的。

    打量了胜南和君前几眼,竺青明发话道:“两位少侠,希望祁连山的内事,你们不要插手的好,得罪了洪山主,属下可是担待不起!”

    君前觉得好笑,他自是不了解洪瀚抒的性格,洪瀚抒认为对的事情,就算有一万个理由说它错他恐怕也要坚持到底。

    而胜南听完这话,却立即把凤箫吟拉到身后来,提起饮恨刀,直对着对面两个,彻底推翻了此人方才的威胁,并低声对她说:“你刚刚好些,不能动武,这两人就交给我吧!”

    两人面色大变,赶忙抽出兵器御敌,又猜不透胜南到底是要先起干戈还是只是在恐吓他们,竺青明愠怒道:“林少侠,难道没有听见在下的话!?”

    “你们大哥是时候改改他脾气了,祁连山内事?他有问过凤箫吟的意见么?!”胜南厉声道。

    吟儿在他背后,听得有点感动,却忍不住猜测:他这么维护我,是因为本能地对人的关心,还是因为,把我当成川宇的什么……

    “要不要二对二,这样更加公平!你打我小秦淮香主的主意,也是我小秦淮的内事!”李君前微笑,笑里藏刀。

    竺青明蓝扬脸色均是大变,自度不可能胜过林胜南,眼前此人如果也参战,胜算更少……蓝扬有些退缩,竺青明大声道:“你忘了老大的嘱托吗?既然已经找到了,绝不能放掉!”

    凤箫吟显然是意外至极,洪瀚抒前几日才送自己一件别样的礼物——那张从宋词上撕下来的《凤箫吟》,不是证明他已经开始在想他们之间的事情了?

    她懂了,终于懂了,洪瀚抒说要想清楚,终于想清楚了,那就是,转爱为恨!

    不由得怒道:“洪瀚抒把我当什么!想杀了我自己来,何必借你们之手!”

    竺青明大吼一声,已经一剑袭向胜南,他这一剑沿袭了点苍山剑法,力道柔硬兼济,胜南侧身一让,长刀接上,一刀将他攻势阻隔,竺青明抽回剑来,再跟上一剑“仙人指路”,快若流虹,胜南亦迅速地以长刀“月照花林”、短刀“皆似霰”抵上,凤箫吟见那竺青明精湛的剑术在饮恨刀下失去意义,点点头,放下心来,回看蓝扬此时也是一剑袭向李君前,君前横鞭一扫,假动作尤其得漂亮,蓝扬刚刚去防右路,君前忽地一个回抽,从右路转而向左,蓝扬有些手足无措,仿佛被潮水压迫着,闪身避过,手还是受了伤,这边竺青明忽地低下身来,横腿一扫,胜南一跃而起,由上及下一刀“飞流直下”,孰料竺青明手中一亮,胜南只觉面上一凉,未等凤箫吟惊呼,几粒飞镖已一齐发向胜南,胜南短刀速度惊人,迅速一挥将那些暗器全部接住,长刀不停,继续出击竺青明,竺青明计策失败,急忙让开,胜南长刀生出的气势丝毫不改,狠狠追去,凿在他剑上!

    凤箫吟看竺青明落败,舒了口气,怒道:“竺青明,你好卑鄙,用毒器!”

    竺青明哼了声:“只要抓得到你,什么手段都行!”

    林胜南冷笑:“那你可要小心了,对付卑鄙的人,自然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说罢长刀疾速挥去直砍,那情景,犹如轮台九月风怒吼,一川碎石大如斗!竺青明不敢怠慢,正欲迎这长刀,谁料胜南这一招还没有完,他短刀迅速一转,刀上那几枚毒器齐齐往回路走,竺青明眼前尽数寒光锐器,眼花缭乱,不要说接他长刀了,连站都站不稳,好不容易选择了躲闪毒器,胜南的长刀已经架在了脖子上,第六名和第四十一名的差距,全在方才这段暗器交锋中了。

    凤箫吟明白,胜南现在闯荡江湖,武功并不是拔尖的那种,可是论气势,却是谁也赶不上,川宇使不出的“裂岸”,他每一度都在挥霍!

    而此时,李君前胜那蓝扬也是胜的轻轻松松,已经把他反绑了,凤箫吟狠狠地瞪了蓝扬竺青明几眼:“怎样?服输了吗?点苍山的剑法再好,一成不变也会腐朽,不懂变通只会落后!”

    “你有什么资格污辱我们剑法!你算什么?”竺青明道。

    凤箫吟冷道:“我有本事杀萧玉莲,一样有本事杀你们祁连九客。”

    蓝扬脸色一变:“你要杀便杀,你欠我们祁连山的还少吗?”

    “你说什么?”凤箫吟惊诧不已,竟然语塞。

    李君前轻声问:“那我们怎么处置他们?”

    “算了!”胜南听出刚才蓝扬话里的弦外之音,“别再节外生枝,别和他结仇……”

    凤箫吟一愣:“我先走了……”

    往岸边走去,凤箫吟满腹心事,胜南思前想后,突然有些明白了,蓝扬方才的那句话:“你欠我们祁连山的还不多吗!”——是啊,搞不好这次的挑衅是蓝扬和竺青明心心念念着祁连山的声誉,自作主张要来“擒拿”吟儿……

    立刻拦着她分析事态:“我看那不是瀚抒的本意,你不要忘了,他前几日才说要好好想清楚的,不会才几天就变了!”

    “不关我的事情,他要做敌人,我就陪他到底!”凤箫吟一脚踩在船上,船上几个休憩之人被她的气焰吓了一大跳,凤箫吟突然发现不是刚才的那条船,灰溜溜地缩回来。

    君前忍俊不禁,胜南抑制住笑,拉住她:“别意气用事了,我可以肯定,瀚抒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不会与你为敌。”“我明白,毕竟,他是我们两个的结拜大哥呢。”凤箫吟叹了口气。

    找到了对的船,疑虑地登上去,凤箫吟等那船夫刚一撑篙离岸,猛地一剑架在他脖子上,船夫吓得差点儿丢了竹篙:“姑娘……姑娘……你要干什么……小的……小的……”

    “刚才那两个男人是你带过去的是不是?你好大胆子,你吃了豹子胆了!”

    船夫惊慌失色:“姑娘,小的不是存心的……那两位大爷会用剑,还会飞!”

    “难道我不会飞,不会用剑?”凤箫吟狠狠的。

    船夫惊得舌头打架,快要哭出来:“他们也像姑娘一样,要杀小的……小的要留住这条命,小的家里十几口人,都等着小的糊口……”

    凤箫吟听得眼圈都红了,突然丢下剑来,拍拍那船夫的肩膀:“没有武功就要被人欺负!送给你一本剑谱!”说罢往那船夫手上一送,船夫憨憨道:“谢谢姑娘!谢谢姑娘!在下回去立刻打一把剑,一定要练……”

第94章 借刀服人

    第94章 借刀服人

    冲渑酒馆的院子里,柳五津很会享受地躺在竹椅子上晒太阳,读着来自徐辕的传书,偶尔才懒散地转一下头,看看女儿练枪的模样,她跟她爹完全不同,小小年纪就喜欢忙碌的生活。

    “闻因,可以了,练的够多了,跟你讲讲,徐辕哥哥离开建康这么多天,有没有想念过他?”柳五津玩笑着。

    “有啊,可是徐辕哥哥不是一向都这么忙么?”柳闻因没有停下来。闻因个头才及枪尖的一半,但眉宇间明显有着英气,不打扮更像个英俊的小男孩。

    柳五津起身来,见女儿脸上红扑扑的,额上也沁出了细汗,看着看着就呵呵笑起来:“你喜欢徐辕哥哥这么久了,怎么从来不做什么举动呢?你想那沈依然,为了追求宋贤,早上起床梳几个时辰的妆,你娘当年追求我,带了一身的金银珠宝,你怎么一点都学不会?”

    “你不懂!”柳闻因诡秘一笑,“徐辕哥哥不喜欢正常的女子!”

    柳五津一惊,跳起来,把椅子踢到一边去:“他喜欢不正常的?”

    “五津,看把你吓的,女儿才这么大,就操心她终生大事,你累不累?”人未到声先到,是短刀谷的“淮南天堑”百里笙,九分天下之一。

    走进来的是一个壮硕的大汉,肩上扛着大刀,给人感觉犹如狼族般刚硬。

    五津哈哈大笑着上前去:“百里笙,你总算来了!”

    “淮南最近的事情我都知道,辕说,他做砸了一件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了。”百里笙开门见山,柳闻因叫了他一声百里叔叔,就携枪下去了,柳五津微笑着看她走掉,低声道:“川宇,他比几年前还要压抑,你清楚,他几年前是因为不情愿所以忧郁,现在不是,现在因为胜南的出现,他的性格更变本加厉。”

    百里笙一怔:“这么说,五津你也没有劝服他?”

    柳五津叹了口气:“而且我在建康待不了多久,之所以找你,是希望你在今后好好地旁观川宇。真不希望他乱想,真不希望金人钻空子。”

    百里笙一笑:“我明白。可是五津,自从饮恨刀易主之后,你就必须接受一个现实,三足鼎立变了。”

    五津一怔,不错,三足鼎立变了……

    天色晚了。

    黄天荡这边,商船货船络绎不绝。

    胜南指向岸边很远:“瞧,那边就是死港,当年金兀术被困四十八天的地方。”凤箫吟踮起脚尖去看,夕阳之下,俨然能看见当年的战迹:“咱们什么时候去看一看?”“有空就去吧,反正这几日我们的活动范围就在这里。”李君前道。

    船夫停了篙:“这些商船不走运河选走这里真是错误,被关卡卡住是一定了!”

    凤箫吟看着四面的船只,叹气道:“咱们船好小啊……”几人会心一笑,秋风中,山色无意被天色衬出来,凄寒。于是默默沉浸在沉静之中,等待暮色降落。

    忽然间船只乱了。一时间只听到人的喧哗声吵闹声,许多人头探出船舱来纷纷询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林、凤、李三人也起身四看,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过不了一会儿,一阵死寂,一个浑厚的声音将四面八方彻底覆盖:“识相点把钱财全给我交出来!”

    凤箫吟循声望去,山头上站着一个阴冷的黑披风男子,他出现的时候,夕阳下适时地掠过一群野鹰,不停地来回环绕,这景色和巧合令人胆战心惊。

    君前说:“此人武功,甚是强悍。”

    船夫道:“他是黑鹰寨的寨主,就是小的说的那道关卡,他名字叫做殷乱飞,他说话的时候总是有乱七八糟的老鹰飞过,所以叫‘鹰乱飞’。”

    吟儿一愕,哈哈大笑:“这名字也太……”

    天骤然变得煞白,又听得殷乱飞闷雷般的声音:“听见没有,交出钱来!”

    他对面的那个人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没有。”很是沉稳。

    那是个坐在大船中央的男子,一身华服,远处看不见相貌,只能体会其贵气。

    殷乱飞哼了声:“这么多的货物,也敢说没钱!”

    “这些都是我弟弟成亲的时候要送去的贺礼,恐怕你要失望了!”那人依旧不冷不热地说。

    胜南直觉告诉他:“那个坐着的人不简单!”

    殷乱飞嗖一声若鹰一般从山头飞下,像鬼一样冒在了船上,抽出“铲子”一样的武器将一只箱子一挑,见其中竟然全是精美玉器,眼睛差点被冲击垮了。

    那人道:“殷大盗如果要的话,就凭本事来要!”

    殷乱飞一怔:“你认得我?”

    那人一笑:“你殷乱飞的名声,江湖上可是响当当的,虽然不像凤箫吟、林胜南那般有名,至少比得上海逐浪、风鸣涧吧。”殷乱飞满足地一笑。

    那人却突然话锋一转:“只可惜,名气大有什么用?有名无实得很,在下行走江湖多年,发现武功在阁下之下的,寥寥无几。这正是山中无虎,猴子称王。你这点三脚猫的功夫,武林里怕连底也不给你沾!”

    殷乱飞脸色极差:“你敢贬低你老子!”说罢披风一舞,蓦地射飞出一只利锥来,船上那人一动不动,他旁边站着的一个属下,飞快地举剑一挑,利锥改变方向,往船队中袭来,船只纷纷摇让,胜南看那利锥与这边正巧是一条直线,赶紧将凤箫吟往后一拉,同时长刀将那锥挡下,只是这一接才惊诧不定:右臂竟是一阵发麻,殷乱飞的内力竟然深厚到被传递到这么远还这么有力,感觉还像对面交手一样!看来那人还真是贬低了他!

    李君前责道:“凤箫吟,你怎么像傻了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凤箫吟吐吐舌头:“我一向这样子,临危就乱……”上次在东方峡谷的时候,也是这般害了胜南被柳峻重伤的。

    殷乱飞似乎往这边看了看,船上那人哼了声:“怎么样?连个无名小卒都能接下你的暗器来,你可以退出了吧!”

    那人转过头来:“小兄弟,可否过船一叙?”

    林胜南一怔:“是我?”

    那人点点头:“殷乱飞,我可要看他跟你比武一场,若他输了,这边玉器书画,任你挑选。”

    殷乱飞冷道:“若他输了,我还要了你的人头!”

    “好,若是你输了呢?”那人说话不慌不忙。

    “若我输了,这边的生意就不做了,跟随你去做苦力!”

    那人一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李君前道:“我怕其中有诈,刚刚那人的话里,提到了你们两个。”

    凤箫吟道:“那就站近些观战,有事还可以助他!”

    君前点点头,与她一并跟随胜南过去了,站在离殷乱飞不远的地方。

    殷乱飞一笑,阳光已经完全失去了光泽,天色灰沉沉的,听得见哗哗的树声,头顶上方还真的不时盘旋几只老鹰,傲慢地注视着下方紧张的人们。

    胜南和船主见了面,交谈着什么,李君前明白,虽然这次的比武,胜南只是个中间人,但他和凤箫吟都想看一看殷乱飞的本事,只怕胜南,也很想挫一挫这大盗的锐气吧!

    吟儿看着殷乱飞头顶上的一群动物,哑然失笑:“他是怎么弄的?这样的环境,营造起来真有些难度……”

    君前看胜南点头,知道比武说开始就开始,轻声评价:“胜南的刀法我很好奇,为何会有那样逶迤博大的气势,他要胜就胜在气势上,可是要败,就是败在内力上!”

    吟儿见他一语中的,点头道:“他的双刀是林楚江前辈几天之内指点的,没有口诀,纯粹靠自己领悟推敲,可是,想要一边练刀一边进补内力,还必须靠双刀的一本刀谱,我想这本刀谱从前秦川宇应该见过,可是他怎么跟川宇去索要?”

    “有了那刀谱,可以一边练刀一边练习内力?”李君前明白了:许多人要抢夺饮恨刀,却没有用,因为没有好刀法,再好的刀都是作废。

    不过,没有正确的主人,再好的刀法也施展不出。看来,江山刀剑缘还真的很玄妙。

    说话间,殷乱飞手上的那把铲子瞬间转了个三五圈,竟蓦地长了寸许,忽然之间铲柄之中像是开了个小洞,殷乱飞手一挥,一枚钉状物从那洞中直接飞出,迅若流星,胜南立刻闪身一让,长刀随即出手,袭向殷乱飞,殷乱飞横铲一挡,反守为攻,胜南正欲抵挡,又一阵飓风裹挟着一枚铁钉过来,刚刚开始比武,没有来得及抽出短刀来,当下长刀接他武器,伸手直接接过那钉子,殷乱飞佩服他魄力和胆量,叫了一声好,铲子收回,故计重施再放出一枚铁钉来,力道甚猛,胜南学厉风行一样将手指一弹,将手里那钉子弹出去,刚好同这钉子抵触了,双钉齐落地上。

    胜南长刀“晴空一鹤”上去,殷乱飞后退一步,举起铲子再敌,胜南抽出短刀来,由下路上攻,正是有如“排云上”,殷乱飞没料想他左手也能忽然一刀,自是大惊,先是一怔,时间充裕得很,满以为自己力大无比,完全可以接住这一刀,可是,为什么接刀的力气全被他卸尽了?为什么自己手里的武器,陷落在一望无际的刀光之中!?还没来不及用力,铲子已经掉落在地上,才知道,眼前这个人,不容小觑!

    君前看殷乱飞败北,知道不是他的错,而是胜南的刀,太吓人了!

    每一刀,就算是冠之温和的名字,也是骗人的。

    殷乱飞大惊失色:“你是谁?”

    李君前注意那船主,他正捋须笑着,老谋深算的样子。

    胜南笑了笑,没有说话。

    殷乱飞大啸一声,迅即一掌拍过来,他掌劲极大,竟似有排山倒海之势,船上旗帜被风卷的变了形,本来平如镜面的水上扩散出广阔涟漪来,却见胜南空出左手来,一根手指往上一点,殷乱飞掌心刚至,忽然痛彻心扉:“你,你是点石成金?!”

    胜南摇摇头:“在下是厉少侠的好友,这双刀的主人!”

    殷乱飞一怔,似乎知道了什么,拾起铲子来,看向那船主:“你真是会算计,用他来对付我!”

    船主站起身来:“那你同我回去做苦力?”

    殷乱飞垂头丧气道:“走就走……”

    那船主看了一眼胜南,笑着进了舱去,一句话也没说。

    回了船去,凤箫吟忿忿道:“什么意思?帮了他连个谢字也不说!”

    李君前道:“你们有没有兴致,跟着这只船?”凤箫吟林胜南皆是一怔:“为什么?”

    君前一笑:“我觉得,这船主是我们要找的人……”

    凤箫吟疑道:“金国使团?”

    君前点点头:“刚刚比武的时候,那人说了这么一句话:把要送给公主的那副画藏好。”

    两人均是一震:“真有此事?”

    君前道:“我这几天连做梦都咬着公主两字,敏感透了,绝对错不了!”

    渐渐地,夕阳的色彩慢慢褪去。

    凤箫吟看着暮山景色,笑着说:“胜南大侠,你替黄天荡除了一霸啊!不简单得很!”胜南一笑:“有什么用?走了一个鹰乱飞,马上连鸡乱飞、鸭乱飞都会上台。”凤箫吟道:“不怕,那就再来一个林胜北、朱胜南之类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么!”

    不简单得很吗?也许,那个借他饮恨刀收服殷乱飞的更加不简单!

    胜南看了一眼方才那船主坐着的位置:这样一个厉害人物,他究竟是谁?

第95章 联姻皇室

    第95章 联姻皇室

    入夜之后。

    三人穿了夜行衣,趁夜偷偷潜至大船上,破了纸窗往船中看,灯火通明的船里,只有船主一个人在抚琴,依稀是江南小调,琴声甚是悠扬,门开了,走进一个携箫少女来,那少女脸甚熟,似是在哪儿见过,一时却想不起来,她带着面纱,更增神秘感。

    凤箫吟小声道:“是谁?好像认识?带面纱干什么?”君前“嘘”了一声,凤箫吟闭口不说话,这女子进来,一声不吭,只是在摘除面纱之后,背对着他们吹箫和着船主的琴,曲子太长,以至于凤箫吟听得恹恹欲睡,差点倒了,少女在曲罢之后突然发话:“大哥,既然你喜欢那谈靖郡主,为何不早些向皇上说亲,现在倒好,成了我二嫂,二哥又不喜欢郡主!”

    三人听得聚精会神、屏气凝息,君前心道:谈靖郡主是谁?和这公主有什么关系?

    吟儿小声道:“脑子乱了,难道在金国,郡主公主无区分?”

    继续听:

    船主起身来:“没有办法!皇上已经开了口,我不会为了那些私情影响了家里……”

    少女哼了声:“大哥,这样你就错了,你那么爱慕谈靖郡主,为了她还收罗来了那张《**图》来,我怕你以后干出什么离谱事情来!”

    船主一拍桌子:“你小孩子家懂什么!出去!”少女冷冷一笑,夺门出去了。船主思前想后了好一阵子,随着也独自出去了。

    凤箫吟小声说:“**图啊!那张画应该很值钱……”紧接着跟胜南、君前挤挤眼:“偷不偷?”

    李君前一声不吭,胜南苦笑着:“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凤箫吟看他允了,正欲走,君前将她一拉:“你知道这《**图》是何人所画吗?”吟儿一愣:“这有什么关系?”

    君前道:“这是咱们宋国有名的画家李唐在南渡之后画的,一出世经人传阅后均大加褒赏,这张图是他最杰出之作,一直在皇宫中或是赐给了哪位王爷。”

    凤箫吟道:“画坛上的事情要问问我师兄山亭柳去,我只管感觉赃物在哪里。”

    君前道:“这位船主手里能有这张图,你不觉得奇怪吗?”

    林胜南脱口而出:“他真的是金人?”

    李君前点点头,一脸凝重:“谈靖郡主,也许是他们为了保护公主,另外叫出来的名字。”

    凤箫吟一笑:“好了,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我偷了喔!”

    当下摩拳擦掌,林胜南抱住刀笑了:“我正想看一看,你凤箫吟‘感觉’究竟有多厉害!”

    凤箫吟自信地翘起拇指,指向远处一艘很不起眼的小船:“船上有画……”

    胜南、君前均一惊,屏住呼吸往那条船看过去,船上灯火极度微弱,在黑夜映衬之下忽然之间越来越明显了……

    没有任何声音,凤箫吟像一支箭,从这艘船上立即消失掉了。

    迅速窜到那一艘船上,凤箫吟探了风,兴奋地往他俩招招手。胜南和君前两个均是半信半疑地跟上去,吟儿往前跨了一步,发现船舱之门上有一把年代已久、但是拧得很紧的锁,吟儿不假思索,摸出一枚江西八怪的必备细针,轻轻插到那锁缝之中,开了锁,推开门,动作一步到位,却就在此时侧面一阵飓风,吟儿大惊,赶紧后退一步,倏忽间面前换作一阵异声,像是利刃所发,吟儿反手一剑接过去,突然发现那自己认为的利刃竟是一根绳,大呼惊奇,李君前和胜南两人见此突变,正欲上前,那少女手中顷刻间飞出两只穿骨钉来,齐齐打向胜南君前,胜南让那暗器,听那风声,就明白,这个对手的暗器功夫,比殷乱飞要强。

    可是船的那一边站着的却是一个比凤箫吟还小的少女,她持绳而立,虽然隔得不远,但由于光线太暗,加上凤箫吟三人都蒙面行窃,并没有在这少女面前暴露行迹。

    凤箫吟与这少女交了手,才发现她武功不凡,赞道:“武功不错!”这少女虽说是换了套衣衫,还是看得出是方才和船主说话的女子,他的妹妹。

    她依旧戴着白色的面纱,换了件蓝白相间的衣裳,从装束和饰物上就看得出是贵族女子,过着凤箫吟这些江湖女子梦寐以求的奢侈安逸的生活,她此刻冷对凤箫吟,转过头来还恐吓林胜南李君前:“你们两个最好不要过来!”

    凤箫吟一笑:“那么我呢?怎么处置?”

    “小偷的待遇能怎样?你自己说,是断手还是断脚?”她很不客气。

    “那就让你尝尝本姑娘的脚!”说罢一脚往她踢过去,少女飞身而上,手中武器仍旧为绳。

    江湖上本来就没有多少人的武器是绳,但是凤箫吟先入为主,缩小了范围在金人当中搜寻,实在是找不出任何人与之对应。李君前林胜南都是见多识广的,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兵器还能在一个小女孩手中收放自如的!

    “你是谁,武功和谁学的?”凤箫吟以一个小偷的身份这么问,只赢得那少女一瞪眼。

    凤箫吟坚持不懈,剑法愈发空灵,心里愈发疑问:“你在江湖上是什么名号?你是谁?”

    少女傲慢地不理睬她,绳剑交锋二十招,空气时而喧哗时而凝滞,绳活剑滑,只是环境有些不像比武了——发生在破旧小船上,两个对手,一个是一阵沉默,一个是滔滔不绝……

    胜南笑着听凤箫吟唠叨,这丫头,具备了做盟主的根本条件,话很多,相信再凶险的比斗她也能当笑话一带而过了。

    少女一直不睬自己,凤箫吟郁闷以及愤怒,终于发火:“金人都这么没有礼貌么!”

    少女一怔,没说什么,继续和她纠缠下去,君前在侧看着,知道胜负明了:“这女孩的武功虽然是不错,但及不上盟主……”

    正说着,那少女已经被逼得连连后退,无法接手,凤箫吟手里的是什么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她招式——一剑十式!李君前首度见到这一剑十式,有些惊异:“原来盟主的必杀技除了盛传的‘玉石俱焚’和空灵剑法外,还有这个?”

    那少女不得已,一边僵持一边往后面一艘船上跳,她本是败退,这当儿令两个旁观者傻眼的是,少女却险胜了——也许凤箫吟不该趁胜追击吧,她往那艘船跳过去的时候,没有注意,脚被船一绊,整个人失去平衡,直接往水里面一栽。

    胜南君前救援不及,暗叫不好,那少女把她整个从水里拖出来,凤箫吟湿漉漉地爬上船,哆嗦着,还没定神,蒙面就被那少女掀开了,少女看见是她,微微皱眉:“我就猜出是你啊,凤箫吟……”

    君前胜南齐齐过来,凤箫吟冷笑:“我很有名吗!连金人都知道我?!”说的时候,声音还略微颤抖,显然是忌水所致。

    涉险还不忘吹嘘,胜南真是哭笑不得。

    那少女大怒:“你瞎说什么,谁是金人!”她将面纱一摘,吟儿、胜南两个均是恍然大悟,这女子,不就是在云雾山上经常和金陵抬杠的、叶文暄唯一的妹妹叶文昭!?

    李君前似乎也认识她:“叶小姐……不是在建康的吗?怎么会……这究竟怎么回事?”

    直到听完叶文昭的叙述,才知道,谈靖郡主是当今圣上的妹妹,也就是传言所述,朝廷要嫁给叶文暄的郡主!

    原来说叶家与皇室的联姻,是真的。

    “你们联姻皇室?了不起,可是这郡主的来历你们可知道?”凤箫吟关切道。

    “知道,我大哥从前在皇宫里,还和她见过面,她是皇上最小的妹妹,只是母亲的身份低了些……”

    凤箫吟一愣:“可是郡主怎么会嫁给文暄师兄呢?师兄说过,他喜欢有风尘感的女子,这位郡主怕是没有的吧?”

    胜南也很疑问:“文暄不是已经同家里决裂了吗?”

    文昭摇摇头:“决裂,谈何容易,不光是他,还有我,一直都被软禁着……不说那些了,唉,更可怕的是,我大哥早就爱慕谈靖郡主了!”

    “那么你大哥为何不早些和皇帝说去?不然还大团圆!美满得很!”凤箫吟道。

    “我大哥不肯,他做事一贯有自己的原则,别人干涉不得。我劝了很久,可是他说,不可以在儿女私情上犯错影响仕途和声誉。”

    “不过也是。”李君前点点头,“这事情是皇帝说了算,要改变也不是你大哥能改变,他不肯犯错,是怕触动你们和皇室的联系根基。”

    “也许是……”文昭轻声说,“在我和二哥的心里,大哥一直都像个大人,我们所有的事情,都没有他想得深远。”

    据说,叶文暻在政坛上是小有名气的八面玲珑,想起方才在船舱里叶文暻和叶文昭的对话,胜南隐隐觉得这个人城府特别的高深,而白天他的借刀服人,演绎的又是一番心机与手段。

    政坛上,自古两种人,一种如文暻,浑浊而亦正亦邪,一种如文暄,清澈却时沉时浮。

    天又亮了,十月初四。

    凤箫吟君前胜南三个回到船上去,看着叶家的船队络绎往建康去,凤箫吟不免有些担忧:“我有点担心文暄师兄,原来传言不是假的,他要娶一个郡主。”

    他们和叶家的船,一直背道而驰。

第96章 偶然所得,终生所碍

    第96章偶然所得,终生所碍

    离开建康,一路上奔波劳顿,没有了红袄寨分舵送来宋贤的来信,也失去了和玉泽的联络。

    距离也许更维护一份爱,这么多天,虽然身边热闹得很,对玉泽的思念却与日俱增。

    可是,很可笑,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玉泽的事情只能通过信件来传递来听说来联络,突然间离开建康,感觉如风筝断了线,竟不习惯。

    十月初四的夜里,突然有一股强烈到极致的力量,侵入他梦中,邪恶得占据了他一整颗心——

    竹林里他拉着玉泽的手,一路奔向黑暗的末尾,身后,尽是追逐他们的人,火光照亮了天空,树林里到处充斥着威胁,玉泽的手被他紧紧攥住,昏暗的地点,昏暗的时间,昏暗的心情,他们被一切力量追杀,一路逃亡。可是,还可以握着对方的手……

    只是突然间,手一凉,在命运的路上,丢了玉泽!

    他这时才发现,他站在两座巨崖之间的铁桥上,这座桥没有护栏没有桥面,只有一条狭长的铁链,只容一个人通过,俯视桥下,是深不见底的河流,黑暗且湍急,铁链摇晃着不安着,而玉泽,刚刚还在自己身后,忽然,他就找不到她了!

    水流嘲讽地咆哮着,追兵就在后面,可是玉泽摔下了这万丈悬崖,被水流卷得无影无踪,自己怎么可能偷生,他生无可恋,立即跟着跳了下去——

    接近水面的刹那,突然看见,水里面的自己不是自己……他被惊醒,像被霹雳劈开的灵魂——是啊,现在陪伴玉泽身边的人怎么会是他林胜南,是宋贤啊,对,这是梦,玉泽才不会有危险,纯粹是……自己吓自己而已……

    满脸冷汗,情景不停地浮现,逼真,凶险,从未这么害怕过。

    贴近着黄天荡冰冷的水面,他不想再在船头回味那梦境,君前和吟儿都睡得很香,他睡不着,起视四面八方,山水之间传递出一种诡异的音乐,心也随着这不停的变奏而起伏,而松紧。

    那感应虽然在黄天荡,却的的确确发生在姑苏慕容山庄外的竹林之外,只是,奋不顾身立刻跳进水里的人,不是他林胜南,而是杨宋贤罢了!

    他在跳下悬崖的那一刻,狠狠地瞪了慕容荆棘一眼:“是你们害她掉下去的!慕容荆棘,我找到她的话,这笔帐就算,如果找不到,你好好保住你慕容山庄吧!”

    慕容荆棘看着这个丝毫不怕死的男人消失眼前,微微叹了口气:“他会游水吗?我看他这次,是凶多吉少啊……”

    “杨宋贤不会游水吗小姐?”她的侍女站在一旁,惊讶地看着大水将杨宋贤冲走,慕容荆棘叹了口气:“也罢,他生不能和她一起,死在一起也好……”

    侍女站在一旁看着她侧脸,都觉得心里一寒。

    然而最终,慕容山庄,终于被玉泽和宋贤抛弃在视线之外。

    夜晚,无月无星,玉泽和宋贤离开良久,没有任何一个追兵,他们大概都以为他二人死了吧……

    宋贤急切地和玉泽一起往前赶路,一路上没有遇见马匹和行人,更没有农家小舍可以寄宿。冷冷清清的秋夜,玉泽身上还湿漉漉的,看她微微颤抖,宋贤真想脱件外衣替她驱寒,可是自己身上不也全是水?

    玉泽回过头来,对自己浅浅一笑,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他和她什么时候竟然有了一种别样的默契。胜南,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她,带她安全地去建康!

    玉泽突然一笑:“没有想过你这么傻,你明明不会游水,还跟着跳下来!”宋贤呵呵地笑着:“我也以为死定了,可是万万想不到玉泽你这么厉害,那么你方才为何要在慕容荆棘的面前假装失足落水被冲走?”

    玉泽轻声地笑着:“如果不是我方才的失踪,慕容荆棘怎可能会因为绝望放过我们两人?”

    宋贤恍然:“原来是这样。”

    从前他只听过胜南说过玉泽的美貌、坚定和胸怀大志,却在渐渐的接触之中,发现这个女子的不平凡。

    她真的和胜南很般配,无论是才貌,还是理想,还是行事……

    “宋贤,谢谢你的照顾,这么多天,我知道你在慕容山庄里面为了找我很辛苦。”玉泽说,“可是,我不能这样一直连累你。”

    宋贤从思绪中缓过神来,一怔,没来得及说话,玉泽已经停下了脚步:“我爹的徒弟云梦泽这阵子刚好在姑苏,我也许会去找他带我去见胜南。”

    宋贤一惊:“玉泽,我……”

    “我知道,红袄寨里面派你的任务是去临安,不是为我,我也知道,这段时间你在慕容山庄里面为我奔波的所有事情,慕容荆棘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我,我只是不想再拖欠,不想让一个人平白无故却没有回报的对我好,我当宋贤是哥哥,我在慕容山庄想的却都是胜南。”

    玉泽轻声说着宋贤早就知道的答案,宋贤洒脱地点头:“我明白,你放心,胜南是我最好的兄弟,你是他的爱人,这一点我早就清楚。”笑着对她说:“你不伤害我,把我当哥哥,已经是一辈子的荣幸了。对了,云梦泽师兄在哪里?我送你过去。”

    那一夜,离开慕容山庄,也离开了玉泽,失落的年月,日夜询问着自己是怎么了,竟然会在当时通往柳府的路上,栽在爱情的陷阱里,不近女色这许多年,只为了这一场相遇,又换得这一次别离……

    也许,生命就是这样——存此一隅,求彼一遇,偶然所得,终生所碍。

第97章 无心伤害

    第97章无心伤害

    黄天荡的分寨很快就到了。

    这边的寨主很明显是君前的嫡系部属,早已替他把一切都安排打点妥当了。

    凤箫吟环顾四周,赞道:“二大爷,你们小秦淮真是厉害,连这么偏远的地方也会有分舵。”

    君前一笑:“这边可是历史名迹,自然要有分舵。”

    胜南还在沉思:“我怀疑,实际并没有金国公主要经过,只是道听途说了宋国郡主。”君前点点头:“但只要有那么一丝希望,小秦淮都不应该放弃……”胜南肃然:“君前说得不错。”

    三人一同向较高处攀援,吟儿总算在黄天荡找到了一些久违的山水之感,爬得尤其起劲,忽地停下来,指著路旁一株绿色植物道:“那是什么?”君前远远望了一眼:“野仙人掌,很刺人的,手一过去会被扎得鲜血淋漓。”

    吟儿笑道:“我试试看。”伸手过去探在仙人掌刺上,轻轻一碰,道:“没有伤到啊!”

    君前一笑:“当然,你是有意去碰的,带了防备,若是无心地跌在上面,那才叫惨呢!”胜南亦道:“无心的伤害比有心的伤害更残忍。”

    吟儿一愣,随即道:“你觉得你对谁做过无心的伤害?”胜南一笑:“正因无心,所以还不知道。”李君前叹了口气:“师父曾经说过,咱们这些小辈,不管成就如何,都带刺,所以别人扎不得我们。”

    登上山壁,送目远观,眼前澄江千里,远处重峦叠嶂,然而脚底下依稀可见的却是一道死港,水面上荡漾着昔日战时的浮痕,凤箫吟叹道:“黄天荡!真正的绝路!”李君前更正道:“是金人的绝路!”

    也许正是历史的触动,使得站在旧迹上寻觅的时候,能够彻底唤醒勇气和仇恨。

    正说着,有个小头目追了上来:“李香主,寨主来了!邀你去策划拦截。”君前点点头:“你们俩是继续欣赏风景,还是一起回去?”凤箫吟做了个推他的动作:“这么好的风景,岂容错过?”

    君前笑着走了,凤箫吟看他远去,转过身来看着胜南:“登临送目,正故国晚秋,天气初肃,林胜南,王安石可是很地道的建康人,你为什么会喜欢他?”胜南一愣:“上次我不是说了吗?他的变法很切时弊,如果能继续实行的话,我看宋国也不会这么腐败,四十年后就出现了靖康之耻。”

    凤箫吟一怔:“变法和靖康耻有大关系吗?毕竟间隔了四十年。”

    “四十年在历史上是一段很短的时间,而且他的政治变革到百年后的现在、甚至未来都会有很大的影响,他比我们有远见。”

    凤箫吟笑了笑:“你喜欢王安石,秦川宇喜欢苏东坡,冥冥之中你们两个好像是敌对的,可是,不应该,对不对?”

    胜南没有正面回答她:“但是川宇不会像苏轼一样被贬官之类,我想王安石也不应该排斥异己,搞得反对派的官员迁谪的迁谪,降官的降官,在朝中越来越少,变法派却像倒行逆施一样……”

    凤箫吟忽然扯住他衣服,胜南停下徘徊的步子:“怎么了?”

    凤箫吟迟疑了一下:“你们俩不应该敌对,答应我好不好,不要和他敌对……”

    胜南被她认真的表情吓住了,点头说:“你放心,我和他不是敌人,现在不是,将来也不是。”

    凤箫吟轻声问:“那么,你相不相信江山刀剑缘?”

    胜南见她一脸严肃,自己表情也有些不自然:“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因为云蓝和林楚江终究天各一方,因为饮恨刀和惜音剑每一辈都没有在一起,还因为,现在你手上握着饮恨刀,而林念昔不知道在哪里,更可怕的是,你们中间还夹了一个大理第一美女……”她一连串说了很多。

    当时,胜南不假思索,斩钉截铁地说:“不是,玉泽没有夹在中间,玉泽和我是两个人,我们中间也不会有任何人。”

    当时,吟儿心里一凉,假装若无其事地笑笑,转头去欣赏山色。

    当时,这无心的伤害,被他忽略,令她伤神。

    午后,她避开胜南和君前等人,独自绕行到早晨登山的地方,山谷,依旧是一种萧瑟、凋零的绿,山形依旧枕寒流,故垒萧萧芦荻秋。

    “大姐,我想告诉他我是谁,我不想再瞒下去,如果不这样的话,他永远不会知道……”凤箫吟突然低声道。

    “告诉他又怎样?你觉得他和蓝玉泽那么深的感情,会抛弃她来爱你吗?”大姐走到她身后,轻声说。

    凤箫吟有些无助:“我很累,真的很累……我不想明明很难过,却还要装成不在乎,在该哭的时候还笑……”

    大姐诧异地抱住她安慰,才明白,她这个师妹,真的是爱上这个林阡了:“那你就不要爱他,云雾山上,我早就告诉过你,你只要乖乖爱着秦川宇一个就行了,你偏偏不听,一定要把他是林阡的事情公布于世,你真是蠢,真是笨,这件事情决定在你手里,你完全可以袖手旁观,你的生活一点变化也没有,可是你却偏偏不听师父和师姐的话,要护着他,结果呢,自寻烦恼!”她越说越生气,不忍师妹伤心,“要不这样,我帮你,杀了蓝玉泽?!”

    凤箫吟一怔,颤抖着说:“不要,大姐,不要这样!这样不可以!”

    大姐也知刚才是一时失语,慌忙点头:“好,我瞎说八道,老三,我只想告诉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绝对来得及,你把对秦川宇的爱找回来。因为暗恋实在不是一件好事,你明白吗?暗恋就像是藏在角落里的碎片,要不就狠狠的藏匿着,要不,就会出来扎人!”

    凤箫吟没有说话,大不了,就永远不说,她也实在没有把握,她是他林阡的“未婚妻子”又怎样?哪里能够胜过蓝玉泽在胜南心里的那五个昼夜?李君前和贺思远劝她珍惜现在,大师姐劝她重新爱以前那个人,过去的情感已经很淡很动摇,而现在的这个,无时无刻不让她牵挂,却无时无刻不在牵挂别人。

    “对了,你要小心你四师妹,她也来了黄天荡,而且目的在于你那本剑谱,你要好好的保存好了,千万别给她!”大姐关心地说。

    “好。”凤箫吟点头,冷冷的说,“她胆子不小!”

第98章 镜中波澜

    第98章 镜中波澜

    凤箫吟三人初来乍到便给分舵带来了喧闹,分舵舵主李戬,带他们仨参观山寨,凤箫吟听他名字叫李戬,笑道:“你怎么也姓李?二大爷,索性这边叫李园算了!”李君前一笑:“李是天下大姓,这山寨之中姓李之人大概有半数以上。建康城里也是多得不计其数,秦川宇的仆人、思远喜欢的那个阿财,也是姓李。”

    吟儿喔了一声:“姓氏大沾光啊,李白李贺李商隐,李凭李龟年,李清照李煜……怎么就没有多少人姓凤呢?”

    李戬笑:“正等着姑娘去干件轰轰烈烈的大事留名呢!”转至岔道口,李戬道:“今儿初五了吧,据说那位谈靖郡主嫁到叶家就在后天。”

    吟儿道:“李寨主也知道这件事?可是我始终不明白叶家和朝廷那一层层的关系……”

    李戬道:“叶连和当今权相韩侂胄是旧知,他虽然不在朝廷从政,但因为家财雄厚而与韩侂胄关系密切,一直极力支持韩党,最近他托韩侂胄向皇帝提亲,皇帝也同意下嫁那谈靖郡主给叶文暄,当时叶文暄并不在建康,叶连的妻子谎称病重骗叶文暄回来一直囚禁着他,几个月来因为开始党禁的关系,叶适处境不太好,朝廷处处排挤他,但是叶连在此机会和他彻底地划清了界限,因而没受任何牵连。”

    吟儿听完:“好复杂的人际交往!还有这么多千丝万缕的派别……算了,别去想了,那边是什么地方?”她指着远处的水面,水面还是挺宽阔,插着些捕鱼的工具,李戬一笑:“这边本来是死水,后来我们从远方带来了很多鱼。里面有最鲜美的鲈鱼呢。”

    吟儿啊了一声:“现在能不能钓?!”

    “自然能钓,钓了就烧!”李君前道。

    于是李戬、君前、胜南、吟儿四人齐齐上了船去,胜南可谓钓鱼高手,几乎条条上钩,害得李戬愁眉苦脸,担心鱼会被钓光,但箫吟的战果尤其显著,一目了然,一只水桶,一条鱼。

    钓完上岸,分配战果,李戬揪起吟儿所钓的唯一一条宝贝:“这条鲈鱼太小。”

    吟儿朝胜南哼了声:“怎样?我凤箫吟何许人也?少而精,要钓就只钓鲈鱼,别的鱼还看不上眼!”

    李戬嗤嗤地笑。吟儿道:“干嘛?”

    李戬笑道:“这条河里的鱼全是鲈鱼……”吟儿一愣,随即满脸通红,胜南笑着学她口气:“怎样?我林胜南何许人也?多而精,要钓全钓鲈鱼,哈哈哈哈……”君前也捧腹大笑,吟儿又羞又怒,追着君前胜南打。想到鲈鱼的事情,李君前就忍不住傻傻的笑,吟儿咳了一声,他的把柄在她手里握得牢牢的呢:“潇湘道上遇潇湘哦……”

    君前一愣,随即收敛了笑容:“不准乱说!”吟儿一笑:“识相点就不准笑了,我比你毒得多!”起身来按着腹:“吃的好撑!”君前道:“思远就很厉害,怎么吃也不会饱!”吟儿惊呼:“她真厉害,还那么瘦!”

    君前点头:“见过她的人都不相信她那么能吃。”吟儿道:“说起思远,我就想起苏杭,怎么表姐妹两个那么差距,再跟那尉迟小姐比一比,你们建康的小姐,一个比一个极端。”

    君前一笑:“苏杭一向是霸道凶悍,遇事还总爱斤斤计较,就比如那天你也看见的,和那个大婶抢蛋,对她来说应该是多大点事啊,却掀起那么大的风波!”

    “哦,那天是我生辰,不对,好像还发生了一件事,是什么事呢……”吟儿继续引导他回忆下去。

    君前脸立即红了:“让你不准乱说!”

    吟儿无赖道:“咦?我说了什么吗?二大爷,你脸红了!”

    君前掩饰道:“我脸一向都很红。”

    胜南笑道:“胡说,一点都不红。”

    君前失态掩面:“烦死了你们两个!”

    “心虚了吧!”吟儿呵呵地笑,到哪里都生事,生事是她的强项。

    却说凤林李三人抵达黄天荡当日,贺思远、白路、江南结伴在建康的集市上逛着,贺思远因为前几天受了阿财的打击,沿途买了几十串糖葫芦充饥解气,暂时吃不着的就给江南白路攥着,江南忿忿地握着手中十几串:“贺大小姐,请你快些吃完,我手里的都快化完了!”贺思远哼了一声:“受了打击就要吃,不吃怎么继续战斗?”

    白路“噗哧”一声立刻笑出来,贺思远吃了一串扔掉一串,好容易吃掉手里的,江南赶紧把手里的递过去给她,还没离开自己的手,发现贺思远已经不见了——她已经在路的另一边叫起来:“快,这儿有板鸭!”

    江南直冒冷汗:她哪里像传言里面的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的大才女、官家小姐贺思远啊,这样随心所欲,随遇而安的性子,怕只有贺思远一个人拥得起的。

    白路江南光看她吃着已经够撑的了,江南一边等一边愠怒:“那个死阿财,因为他的缘故,世界上多了一个饱死鬼,多了两个累死鬼。”

    “思远姐姐喜欢阿财什么?”白路好奇。

    贺思远回忆起来,一脸甜蜜:“以前我喜欢的不是他,是川宇哥,可是后来川宇哥告诉了我一件九年前的事情,我才突然想起来,觉得他很吸引我。”

    “九年前?我记得秦大人是两年前才到建康赴任的啊……”白路疑道。

    “是啊,不过官府中人,时有会面罢了,况且我爹和秦大人是情同手足的旧交……那天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来了许多的小孩子,我大着胆子去采果子,莫名其妙地从树上摔了下来,跌得鼻青脸肿,围在那里的有好一群小子,谁都吓傻了,一动不动,连当时的川宇哥自己都以为我死了,没有敢上前来看我,别的小子就更慌张,哭喊着跑了,就在那时候,一个相貌不凡的大哥走了过来,帮我包扎,抱我回府……那个就是阿财……”

    “哇!”白路惊羡。

    “这件事情秦大人当时记得很清楚,很欣赏阿财,于是到了建康第一件事情,就是雇用阿财了,还对阿财很好。”

    白路江南一脸敬佩地,连连点头。

    走到半路,贺思远还没有填饱肚子,就被贺府的轿子给架走了,回到家里,急匆匆地问父母:“怎么了?吃的好好的,什么事?”

    贺大人笑着捋须:“你啊,整天在外面闯荡,什么活也不会干,怎么会找得到婆家?”

    贺思远一脸坏笑,贴着父亲耳朵:“思远那就不嫁,陪着爹爹……”

    贺大人乐呵呵地笑着,指着堂中的一排箱子:“那可不成,秦家昨天来为秦天提了亲,先下了这么多礼,思远要为人妇喽!”

    贺思远一惊,脸色大变:“该死的秦天,他居然敢来这一套!?”

    贺夫人和颜悦色道:“怎么了?你们小时候不还在一起玩过的?”

    贺思远冷道:“他?那个看人家从树上摔下来,就立刻哭着喊娘的书呆子啊?不行,我不嫁!”

    “什么?”贺大人收敛了笑容,兴奋一扫而光,惊诧不已。

    “你若实在退不掉,就同秦家说,我们贺家嫌他们聘礼太少,不嫁。”说罢就进了里屋,二老拦不住,贺夫人叹了口气:“这孩子啊……”

    白路和江南来到那冲渑酒馆门口,不由得吓了一大跳,只见官府在忙着替酒馆贴封条,正巧沈延从这边经过,拉了两人到巷口,白路疑道:“这是怎么回事?”

    沈延道:“咱们真倒霉,卖房子给我们的是个杀人犯,房子也被查封了,钱也掉水里了,只好先住回客栈去,倒霉!倒霉!”江南道:“刚好江令宅那边有一座空房要卖,你们去那边物色看看!”沈延点头,白路道:“我们刚刚接到传书,他们三个今天早上到了分寨,已经开始策划了。”

    “小师妹有没有生事?”沈延慌张地问。

    白路微笑:“不仅生事,怕还要生出不少事情……”

    离开沈延,走在路上,江南也觉察到白路脸上的一丝丝忧伤,打趣道:“姐姐,好像应该有个男子送你回家了吧?”

    白路一愣:“你小孩子家,七扯八岔个什么劲?”

    江南边被她往那边推一边笑:“姐姐莫不是在等我?哈哈!”

    白路笑骂:“你啊,跟南龙叔叔好的没学到,油里油气倒是学到不少。”转身道:“我要去赏心亭那边去见见贺敢叔叔,处理一下叛徒的事情,这些日子,建康的事情你让思远姐姐好好担着。”

    “明白!”江南笑着点点头,“叛徒的事情解决了,相信我们小秦淮会越变越好。”

    变故,总是与平静并驾齐驱,就像水面下藏匿着的暗流,一切,都是镜中的波澜。

第99章 性命之忧

    第99章性命之忧

    傍晚时分,李君前突然不见了踪影,凤箫吟和林胜南两个找寻许久都没有结果,吟儿看天色不早,气呼呼地说:“这个二大爷,何必害羞地躲起来!要想人就光明正大地想,何必要偷偷摸摸的……”

    天渐渐地更加黯淡,远处风声鹤唳,如鬼哭狼嚎,风再起,脚下竟似流着沙石。

    吟儿忽然挽住胜南的臂:“等一等!”

    胜南一愣,停下脚步来,见她一脸凝重,小声道:“又怎么了?”吟儿一脸惧怕:“感觉不对劲……”

    胜南佯装胆怯:“我害怕了,你千万别拉我垫背啊……”

    吟儿僵硬地一笑,转过身去:“出来!”

    还好不是暗算,一个白衣女子从树后出了来,她微笑自若宛如林间仙女般,清秀可人,但是突然之间,一条火龙就从她手里发出直接狂扑吟儿。吟儿早有防备,闪身一让,怒道:“谁准你也来了黄天荡?!”

    胜南轻声问:“她是?”

    吟儿道:“我江洋道上的四师妹,你要小心点,她暗器和毒都很厉害。”

    四师妹哼了一声,真是美若天仙,心如蛇蝎:“自从你离开江洋道以后,我可是一直跟踪着你,怎么,找到了你未婚丈夫之后,开心吧?把剑谱交出来!”

    吟儿冷道:“就算是死,我也不会交给你去误人子弟。”

    四师妹又急又怒,又是一条火龙扑面而来,吟儿再次躲避,并未反攻,那女子却不领情,借着她躲闪的时机,飞快地拔出剑来,动作迅捷地直袭吟儿,电光火石之间,吟儿手里多了一把玉剑,轻出而急至,挡住了那女子火辣攻势,她使起剑来一贯是得心应手,四师妹武功也不弱,她们交手又快又灵,瞬即已经五招开外,均是怪异招式,饶是胜南,也不知到底从何处插手,唯恐伤了吟儿,惟能继续旁观。

    四师妹的剑术虽然不像凤箫吟那般高的层次,但暗器功夫和毒术对付吟儿起来简直是游刃有余,只听她一边进剑一边冷言:“好东西岂容你一个人所有!”末了手里不知是剑还是火龙,均快而猛烈,令胜南感觉吟儿每一招都在生死边缘,然而性命攸关,吟儿沉稳不乱,应接功夫很是了得,手中御剑,什么都能拦击住,体会得出,她的剑法,除了空灵以外,其实更多的是“活”,在任何时候都做到厚积薄发,所以不管过程如何,结果肯定是她赢!

    四师妹从出现开始,眼里就全部都是对剑谱极度渴求的yu望火焰,随着一剑一剑愈烧愈烈,她根本就没有念过任何一丝同门之情,只是,凤箫吟玉剑里面,藏匿着一种不可辩驳的定力,告诉胜南,无论这四师妹怎样进攻,都什么便宜都捞不着!

    渐渐的,四师妹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胜败,便在半炷香不到的时候突然快速地决出来!

    吟儿一剑架在对手脖子上,冷冷道:“师父教你用毒,不是用来对付我!你好好想想,你有什么资格和我斗!?”

    师妹脸吓得发青:“三师姐,饶了我吧,我……我再也不敢了……”

    吟儿恻隐已动,也没有想要她性命,收回剑来,胜南看事情结束,正欲走上前看她,陡然间一阵疾风袭去,狠狠打在凤箫吟身上,紧接着吟儿哼都没哼一声,立刻倒地不起。

    胜南大惊,赶紧去扶吟儿,见她面呈痛苦之状,伤口已是青紫色,无疑是中了毒。

    四师妹站起身来,狂笑不止,凤箫吟捂住胸口,狠狠地盯着四师妹,倒吸着凉气:“我今天……阴沟里翻船了……你……你好狠毒,诈败来暗算我……”她胸口插着一支毒箭,伤口已经发黑,自是中毒不浅,四师妹冷冷道:“剑谱给我,我立刻救你!”

    吟儿不予理会,不怕死地去碰那毒箭,四师妹惊慌道:“你千万别拔出来!”吟儿怒道:“你威胁我!你看我敢不敢……”

    胜南哪里料到她气息奄奄的时候还这么没脑筋,想阻止都来不及,眼睁睁地看着她猛地一拔。四师妹惊呼一声,哪里阻拦得了,吟儿血流如注,脸色愈发惨白,胜南大惊,情知险急抱紧吟儿,一边试图帮她止血,一边冲着她大声喝:“吟儿,吟儿,别睡过去,看着我!”

    “我……我好像不该拔的……是不是……”吟儿说得虚弱,只有他一个能听到。

    胜南知光止血无用,定要有了解药才能救得吟儿,立即压低声音对她说:“剑谱是身外之物,吟儿不如给了她,日后再夺回来。”他尽可能温暖她,但她身体已经明显地冷下去,她苦笑着:“给了剑谱,她也不会给我解药的……”

    她脸色很吓人,随时随地都可能会死,胜南怎么可能允许她死,当即夺过她手里的毒箭,吟儿大惊:“有……有毒……”

    区区毒箭,胜南岂会惧而不发,当即转身攻袭四师妹,出其不意,迅如流星,四师妹显然也是对这突袭始料未及,啊一声跌坐在地,胜南站起身来:“把解药拿出来!”

    四师妹惊慌失措:“你……你敢暗算我!”

    胜南冷冷地走到四师妹身边:“把解药给她,我不会伤你!”

    四师妹却出乎意料地冷笑一声:“要死一起可以,我怕活不在一起。临死还能找她垫背,足够了!”

    胜南一惊,回看吟儿躺在远处,一点声音都没有,哪里像平日里那般的吵闹,心被什么一揪:不错,吟儿中毒在她之前,而且是要害,会死在前面!

    他才不管得不得罪那四师妹,立即点了她穴道,将她衣袋之中的药瓶全都翻找出来,四师妹笑道:“五十多种毒药,你辨别地出哪瓶才是救命的解药?”

    胜南扔掉手里的她的包袱:“你想找她垫背,想亲眼看着她死,我怕你是等不及了!”

    四师妹紧张不已:“你,你想干什么?!”

    胜南道:“吟儿,我听说中毒之后喝烈酒会加速毒发,我们试一试好不好?”

    吟儿浅浅一笑:“好……好啊……很不错……”底气已经很不足。

    胜南转过身来,便即上前灌这四师妹。

    这毒箭毒性何等剧烈,被烈酒一冲,那表现尤其明显,像是被万千只毒蝎蜇住、毒蛇缠住的四师妹,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救……救我……”她脸上颜色已成青紫,毒性蔓延之后,她像虚脱一般,两眼瞪得直直的,盯着自己包袱。

    胜南看见她痛苦表情,再去看吟儿,她似乎是刚刚有感觉,眉头微皱,嘴唇不断颤动着,呼吸很急促,动弹不得,却困难地挤出几个字来:“解……解了她的穴……”

    胜南立刻从了,吟儿又闭上眼睛,根本没有任何力气。

    四师妹近乎爬到包袱旁边,好不容易摸出其中的一只瓶子,她用尽全力想握紧,但正在此时,瓶从她手里滑落,径自往坡下滚去,四师妹惊呼一声,药瓶已经滚得无影无踪,四师妹想喊,却绝望攻心,立即晕厥过去,坡下是陡壁激流,胜南不知是哪来的勇气,几乎是跟着那药瓶一同滚落下去,吟儿刚刚睁开眼,见到如此变故,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大声道:“林……林……”忽然间胸口一阵剧痛,她没有办法,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一边流泪一边小声道:“胜南……胜南……不要……”鲜血,从她的嘴角流出来,慢慢地,毒性愈发强烈,她真的,不想闭上眼睛……

第100章 初次依靠

    第100章初次依靠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的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吟儿,没事吧?”

    睁开眼睛,发现那是胜南,虽然有气无力,却忍不住欣喜。

    这时四师妹又被疼痛折磨醒了,痛苦呻吟着。

    胜南举起药瓶来:“看,一点都不少……”正要喂她,吟儿忍痛道:“不,不,她要死了,先给她……”

    胜南转过头去只看了那女人一眼,她和他无关:“别管她,你先喝。”

    吟儿轻声道:“我没事,你的酒太烈了,她真的要死了,死,她……”她语无伦次,知觉模糊,胜南迅速起身,胡乱地灌了那师妹一小半药,飞快地转身来喂吟儿。

    夜深人静,隐隐听到鸟兽之声。

    吟儿哼了一声,悠悠醒转过来,头上虚汗已经少了许多,胜南一惊,喜道:“你醒了!”

    吟儿支撑着站起来:“咱们先走,先回去,如果李君前找不到我们,会急得更像个二大爷了……”

    胜南一笑:“你还能开玩笑,说明你已经好了很多,这样吧,我背你下去。”蹲下身来,天太黑,他没有注意到吟儿脸上的表情。

    静静地往下走,吟儿忽然痴痴地笑起来,胜南不解道:“笑什么?”

    “没……没什么……”她慌忙地说,“你背上很暖和……”

    胜南笑道:“差点儿你就感受不到了,你知道吗,方才再慢一步,你就会命赴黄泉,对了,为什么要不顾性命把解药先让给你师妹喝?”

    “你觉得呢?”

    胜南猜测:“你是怕你师妹给一瓶假解药给你,所以先让她喝?”

    吟儿摇摇头:“不是……其实你以为她真的想杀我?当时我拔出毒箭,她比我还要害怕,我死了剑谱找谁要去?我救她是帮她捡回一条命,让她长点脑子想想,她有资格和我争吗?以后她包括她的手下,怕再也不好意思来找我麻烦了!”

    胜南笑道:“小丫头,心机这么重?那那本剑谱呢?好厉害,宁死都不肯交出来!”

    吟儿道:“不是我不交,是我手里已经没剑谱了,前几日我已经送给了那个船夫,我若告诉她,她可能相信吗?”

    胜南哑然:“不会吧,你们同门为此争夺不休,甘心赔上性命,你却将它赠与一个船夫?”

    吟儿轻蔑道:“他们不配拥有这本剑谱!对了,方才我若死了,你会怎么办好?”

    胜南一愣,他实在没想过她都会死的:“什么怎么办?随便找个地方把你埋掉呗……”

    “你,你这么狠心……那你会不会哭,会不会流泪?”凤箫吟轻声问。

    “会。”胜南说。

    “真的?”吟儿认真地说。

    “会啊,喜极而泣!”

    两人均大笑起来。

    渐渐地,伤口牵制着她慢慢昏睡过去。可是,他的背真的很暖和,闭上眼睛都那么安全,整个世界的幸福,好像都被自己zhan有了,不想再说话,不想再睁眼,不想这条路走到尽头,眼泪,不自觉地盈眶,滑落,她没有师父那样好运,拥有着爱人一生一世的疼爱,她却很满足了,这样也好,这样就行……有没有爱又怎样,被他当朋友,当妹妹,就够了。

    胜南背着她一路往山下走,听见她呼吸慢慢地变重,知道她又睡着了,放慢了步伐怕吵醒她,听她断断续续地呓语着,似乎在说:“这样就够了,够了……”

    只是,他根本没有听懂,对于凤箫吟来说,足够的到底是什么……

    对于她来说,爱情不在乎早晚,不在乎长短,在乎的是深浅。也罢,无心的伤害,得到这一次依靠的补偿,也足够……

    很晚,君前才看见胜南把吟儿给背回来,急道:“怎么了?遇到蛇了?”

    吟儿扶住桌子站稳:“遇见一个比蛇还毒的女人。”

    听完他们讲述,君前一脸严肃:“下次不要乱走,这里人生地不熟……”

    凤箫吟撅起嘴来:“明明是你不对啊,一声不吭找个地方躲起来,我们担心你安危!”

    “小姐,我还需要你们担心?”君前失笑。

    “你这人不讲理,好啊,今天你失踪,明天林胜南失踪,后天我失踪,我让你尝尝担心的滋味!哎哟,疼……”

    君前赶紧不与这位集女子与小人一体的盟主争:“好了好了,对不住啊,都怪我不好!”

    “这才对啊。”凤箫吟笑道,“以后记得了,别再偷偷摸摸地想潇湘姑娘了……”

    君前涨红了脸:“你!你!你!”

    “好了,别说了,你积点口福好吧,去睡吧!”胜南笑着帮他圆场打发凤箫吟去休息。

    真是不巧得很,十月初五的大事,吟儿是没份参与了。

    夜的黑更加浓重。

    负起饮恨刀来,能够感觉到一丝丝凶险。

    事情发生地好多,偏偏挤在一起,他明明应该觉得堵塞,却为何有些空虚?

    步入江湖的第二个年头,寻寻觅觅地和江湖擦肩而后,一次一次的硬碰硬换得了梦想的实现,将来的自己,会累积成什么人,什么地位?

    不知道,可是很坚定,从来没想过逃避任何事情。

    站在吟儿窗前,看她已经睡熟了,恰巧李君前走过来:“我们得到了准确情报,明天早上金国公主的船队要经过这里。你也好好养精蓄锐吧,争取明日一举得手。”

    胜南点点头:“不过我现在有件事情必须去看一看,吟儿醒来你告诉她。”

    “难道是黄鹤去和白鹭飞之战,有没有危险,要不要我派人跟你一起?”

    “不必了,人去得多会打草惊蛇,他们二人切磋,我应该没有太大危险……放心好了!”

    李君前点点头:“你要小心,能不露面就不露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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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风烟路介绍:
如果天要给我们安排命运,那么首先就该问一问命运的主人我。
只是,当一个名字无可奈何地被两个人共用,命运是不是也会在刹那逆转?
故事开始于公元1196年,被辱人才荒芜的南宋江湖。闻名天下的抗金宝刀饮恨刀丢失,武林动荡,争端不竭,五湖四海,九州八荒,但为此刀,群雄逐鹿。
而,他的出现改变了一切,金人的计划,义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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