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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使奥斯卡     篡清txt下载     篡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五章 钱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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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徐先生,您在想什么?”韩老掌柜的老脸凑了过来,关切的问。徐一凡这时才发现自己握着酒杯,酒水都泼到了自己的大襟上面,走神了已经不知道多久。满座的锦衣华服的大大小小的大盛魁掌柜管事都半张着嘴看着他的傻样。

    小美女早就走了,那张手绢儿,现在就在他怀里躺着。的确是他死皮赖脸留下来的。不过王五和二德子倒也没揍他。王五临走的时候还拍着他肩膀:“兄弟,我在四九城等着你!我也看明白了,你是做大事儿的,留在大盛魁比咱们会友强。不过可别忘了,会友也是兄弟另一个家!到了北京,你五哥介绍些好朋友给你认识,都是些侠肝义胆的汉子!”

    镖局车马如龙而去,王五还不住回头,只有马背上那个高高个子的女孩子,低着头转都没有转过来一下。

    接下来就是大盛魁的宴席,一桌全是绥远总号的管事掌柜。水陆八珍并集。可惜全是些老男人,开口就是客套话。让徐一凡无聊得都走神了。

    韩老掌柜摸着胡子:“徐先生,亚美蝶是什么意思?和您说的发行钱票有什么关系?”

    “我我我,我叫出来了?”

    徐一凡顿时就是一身白毛汗,心虚的四下看看。就看见这些大盛魁的高层,正在传看他写给韩老掌柜的那个条陈。

    宴会所在的大厅面积大得不像话,洋油灯四下挂着。明显这些洋油里还添了香精,缭绕得一室都是淡淡的香气。几十号仆人丫鬟叉着手低头四下伺候,他们一桌十余人,每人就摊着三四个丫头小子端茶斟酒。

    韩老掌柜一身裘衣,带着皮困秋的帽子,再没了当初路上的沧桑样子。举手投足,藏在骨子里的富贵味道,能把徐一凡薰一个跟头。满座的管事掌柜,无不是一副商业精英的样子。

    大厅正面佛堂,除了供着赵公元帅和关壮缪的神像。配享的还有三个肩挑担子的小贩像。看来就是大盛魁起家的那三位小贩的真影了,他们脚下还有一条黄狗塑像。

    在他们老祖宗的面前,大家看着徐一凡鼓捣出来的条陈,一个个眉毛舞动,神色乱转。有的人还在窃窃私语,都在讨论酝酿着。

    一个管事突然一拍桌子:“我看这事儿能成!发行小额的钱票,通行口内外。大额银票来往不方便,我们零星收货的时候用不上。还是这一吊两吊的小额钱票最管用。咱们口内外各点都有分号,收兑也容易。钱票往来,以后要是再遇上马上麒麟他们,一把火烧了,他们能抢着什么?损失不过再印一点儿钱票就是!”

    “这不是洋鬼子的钱票了?朝廷没话说?几个省要铸银元,听说还在户部和军机打官司呢,咱们这就没麻烦?”

    “什么麻烦,山西那些醋坛子们开的杂货铺都能发行自己印的钱票,咱们不过扩大了一些罢了。徐先生条陈上面说了,自收自兑,便利商旅。咱们口内外周转,还是用这个方便地道!以前咱们怎么就没转过这个腰子?”

    “这下好,到时候口内外只认咱们的票子,山西那些醋坛子想挤进来,怕是没那么容易啦!”

    满座人议论得兴高采烈,韩老掌柜的也只是带笑看着徐一凡,让他禁不住有点得意。当时贸易往来,还是银子洋钱居多。银票庄票虽有,但是多是大额使用。象大盛魁这样从分散牧民手中收购西口货物,基本上是用不着的。每年光是现金在口内外的流动,就担了极大风险。发行小额的大盛魁钱票,规避了这样的风险,也减少了成本。的确是一个不坏的主意。

    他在那里故意笑得有些高深莫测。这就是依托大盛魁的垄断事业,在绥远,蒙古,察哈尔几省联合发行有保证的货币了。好处绝不仅仅是这么一点,也不知道这满座商业精英,能不能看出来?

    韩老掌柜端起了一杯酒,笑眯眯的对着徐一凡道:“徐先生,老头子贺您一杯!天纵奇才啊!要是真的按照您这个法子实施下去。大盛魁口内外的地位不可动摇矣!任何商家想挤进这个***,就得使用咱们的钱票,那就是在给咱们稳固地位。依靠咱们的实力,只要信用建立了,口内外钱、物、货流通更畅。只怕咱们柜上,光靠发行兑换这些钱票,就能抵得上现在的收入!这钱息可是坐在家里落下来的啊!”

    看出来了?徐一凡忍不住也有些眉飞色舞。笑着举杯和老财神爷一碰。

    “要不是大盛魁的生意满口内外,做到了如此地步。本来这个条陈也是用不上的。兄弟也是因势导利,实在是当不得老爷子的夸奖……”

    韩老掌柜笑眯眯的一口咽了杯中酒。目光一转,底下的管事掌柜们顿时就纷纷举起酒杯嚷嚷开了。

    “来!徐先生满上!兄弟也敬上一杯!”

    “您就是我们大盛魁的小诸葛!这次塞外,要不是您。怎么对付那马上麒麟?”

    “老爷子慧眼识人,徐先生也自不凡,兄弟先干一杯!”

    热烈的气氛,让徐一凡只能笑着一一点头,酒到杯干。他也是想存心结纳这些商业精英。虽然不知道以后能派上什么用场,但是多个朋友,好歹总多条路。

    有了朋友,或者至少是熟悉的人。才能真正融入这个社会吧?再不会每天一早醒来,都觉得空荡荡的四周没有着落。

    穿越,实在是个高风险无保障的工作啊……

    韩老财神只是笑吟吟的看着他们在那里热闹,微微一个眼神。所有声音顿时就低落了下来。他笑着按住徐一凡的手,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

    “徐先生这个条陈老头子一看到,就知道是我们大盛魁所必行之事!我们号的生意,夸大一点儿说,已经是到了口内外的顶峰。再进一步都很艰难。口内口外,蒙古绥远察哈尔,所有货物贸易,都已经攥在手上。可是生意场上,不进则退。老头子避居库伦,也是想安静想想,怎么给生意开出条新路子来……

    路遇先生,没想到却是天降救星!发行钱票的法子一出。老头子就知道这是大盛魁百世基业的事情。这才敢屈留先生。老头子在这里说一句话,大盛魁对先生必有以报之!先生所写的书,大盛魁一力承担印制销行的任务。这没有二话!”

    徐一凡也停杯认真的听着,他书是写了不少,可还真没时间考虑怎么发行的事情呢!私心里的确指望过依靠大盛魁的势力行销天下。留在绥远,未尝没有赖上人家的意思。现在老头子终于自个儿说出来了。

    下面,恐怕就是自己该给大盛魁做点儿什么了。

    面前的老头子,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有点看不透。谦和大度的大商人气度背后,总有些若隐若现的东西一闪即逝。

    韩老掌柜竖起了手指,静静的道:“以大盛魁各处商号为依托,发行小额钱票。只要使用大盛魁钱票的地方,就是咱们的地盘。先稳固口内外,将来自然有进取其他的地方的机会。其中的好处之多,老头子一时也看不完全。只是还有几个担心……

    一是咱们该发行多少?一两银子一块洋钱放在库里。是不是就发行等额的钱票?还是扩张成多少倍?二是收兑的手续,三则是是不是要设一个总号专管此事?设了总号,管理条则又该如何?咱们不是小杂货铺子,凡事还是有规矩好……这些事情。我们满座之人,没人有经验,还是希望徐先生一力承担,再拿出个详细的条陈出来!老头子在这里发句话。将来此事告成,徐先生自然有一份干股!为了大盛魁将来,老头子在这里恭请!”

    话音才落,韩财神已经肃容离座,深深一揖就作了下去。满座管事也跟着老头子一揖到地。

    商业资本在发展到了一定阶段,自然会向金融资本转化。

    在名动公卿之前,先名动这些商人吧。

    徐一凡微笑离座,也是深深一揖:“小子敢不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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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入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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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八九二年的秋末冬初,在北京城开始流传出一本书。

    书名正是《欧游心影录》,北京大同书局印发。纸张都用的上好印度白令纸,书价取得极廉,不过七八个大子儿,在北京城,也就是一顿午饭的价钱。

    往日印书发行,作者名字不是这个斋主人,就是那个沧海飘萍客之类的。而这本书作者名就是大咧咧的徐一凡三个字,生怕看书的视力不好一样。

    作者名下面还有简介。

    徐一凡,大清国天子脚下人。自小随父母流寓南方,更是随海船周游泰西诸国。所到之处,必有所思,必有所见。更广传教化于泰西。各国多有王公大臣提督军门和他见面就拉手问好,号称东方新哲。游学十年,慨然返国。著书于市井,告以泰西一切虚实强弱,西国何以强,东洋何以弱,试图警当世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助我国朝天下挽狂澜于既倒。

    口气很大,书也写得着实不错。

    列强由来和国内根本动静,一一娓娓道来。仿佛掌上观纹一般。英国的君主立宪体制,普鲁士德意志帝国的君主军国主义体制,美利坚共和国的合众国体制,法国的共和国体制。如果由来,历史传承,民族风俗,军队特点,帝国疆域,重臣名将,乃至民俗风情,民族特点,全部都展现出来。

    这可是中国历史上破天荒未有的著作!

    这个中央天国,先是不屑于了解那些外藩蛮夷,后来却是不知道该怎么着手了解。只好集中在坚船利炮上面。乃至于现在的强国洋务运动都变得不伦不类。

    欧游心影录一出,顿时洛阳纸贵。

    特别在天子脚下的北京四九城,琉璃厂的书坊,门口都是各个府里派来的下人。等着新书一到,就赶紧买给自己主子。不知道多少稍稍留心一点时务的官吏,都在挑灯夜读这本书。每本书上面都密密圈点,写满了各个读书之人不同的心得见解体会。

    有的人在书中看到了普鲁士德意志帝国,皇族掌军,牢牢掌握着政权的好处。有的人看到了明治维新,将地方权利收归中央的途径。有的人看到了英国君主立宪制以来造就的这个世界上最强大帝国的原由。有的人为法国大革命的流血万里怦然心动,以为这样才能打破现在死气沉沉的局面。有的人却为法国大革命时候的暴行而掩卷绕室徘徊。

    还有的人看到了英国海军之强,普鲁士德意志帝国陆军之雄。

    还有一些比较恶趣味的家伙,却集中在钻研倭国的风俗篇。

    到了最后,大家都有一个问题。这位名动泰西诸国的“东方新哲”徐一凡徐先生,到底是何方神圣?

    上层和知识分子的骚动,却没有影响北京这座天子脚下四九城普通百姓的生活。

    茶馆仍然高朋满座,旗人还是安分吃他们的钱粮。到了冬天,正是吃热切糕,逛越来越热闹的冬天庙会,画九九回春图,在什刹海上打冰溜子的时候。

    每到冬天,镖局子开始封箱算大帐。镖师爷们趟子手,到了年底手头多少都能落上几十吊。大家都眼巴巴的等着呢。有些岁数的镖师爷们,等着钱下来就置几亩地。年轻的趟子手,银钱到手,马上就变成了天桥口的卤煮,便宜坊的酱肉,四季园的苏式点心,还有盖老板的戏园子票。

    还有些发情的就是攒着等着娶媳妇儿,反正是各有各的心思。

    眼见就要立冬,在贯市西尾巴上的会友镖局。闲不住的王五穿着一身棉袍,敞开了半个襟子,将辫子盘在脑门上。大声指挥着几十个年轻趟子手打扫镖局子的门脸儿。

    会友镖局占了贯市快半拉的巷子,东头六家镖局合一块儿,才有它的规模那么大。就连会友王家那面青认旗,都比别家大出好半拉去!

    伙计们挽着袖子,满头大汗的拿着墩布掸子到处擦抹,二德子就穿件小棉猴,盘在旗杆上面准备换认旗。王五的大嗓门还在到处嚷嚷。

    “小狗子,你在洗煤哪?怎么越擦越脏?”

    “六顺,水缸是给你练手腱子的?打了扣你工钱!水缸擦擦,然后看看我那五色梅去。入冬了,都要挂红。勤快着点儿!”

    “二德子,别老猴着,旧认旗请下来,我还要供着哪!怎么和你妹子一样不让我省心?”

    伙计们笑着嚷着,都没太在意王五的话。镖局本来就是家人徒弟凑起来的力气行,没那么多生意规矩。眼看就要封帐歇业了,大家满心思的想去天桥热闹热闹,王五声音越大,他们却闹得越欢腾。到了最后,连堂堂会友五爷都是直摇头,拿他们没法子。

    大门口又出来了几个女孩子,都挽着袖子,有的端着水盆,是用来擦墩布的。还有的提着大壶的热茶。走在前面的个子高高,小腿长长,鼻子挺挺,眼睛亮亮。正是萝莉小美女陈二丫。

    她好像比起辛苦走镖的时候还清减了一些,小脸的现代美感更是分明。走到门口,比站在那儿仰着头看旗杆的男伙计都要高半个头。她也抬头对着二德子喊:“哥!下来喝茶啦!”

    二德子在旗杆上正做着一个乌龙底入洞的造型,玩得正开心。听见妹子喊还没答话。就听见自己兄弟们打趣。

    “翻了这个年,二德子,你妹子可比你还要高啦!以后别让她叫哥了,叫你兄弟吧!”

    “多好,二德子,你还有妹子疼,我们可是光棍一条。要不我央一下师傅,上门儿提亲怎么样?”

    “呸,你也配?人家二丫心里面儿装的可是徐先生,那可是大学问人!和西跨院里那位谭师爷也不差什么。咱们穷走镖的。怎么和人家比?”

    王五和旗杆上的二德子都变了脸色,二德子哧溜一声从旗杆上滑下来。冲着小美女皱眉怒道:“你怎么又出来啦?不是要你守在院子里洗衣裳么?翻过年就十六的大姑娘,还这么不踏实!爹的药熬了么?”

    王五则是沉着脸看着乱嚷的伙计们,一个个大小伙子都缩了脖子。知道玩笑开过分了。

    陈二丫小脸脸色也一下苍白,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女孩子的眼神。她弯腰放下想茶壶,就想扭头进门。

    这时却听见贯市口一阵马蹄缭乱的声音,十几骑马正朝这里奔来。大伙儿的目光不由得转了过去,连陈二丫都抬头看了一眼,就听见叮当一声,白铁茶壶一下从女孩子的手中落了下来。

    这十几骑都是骑着蒙古健马,后面簇拥随侍的是穿着走口外用皮袍子的一群精壮汉子。当先一骑,眉花眼笑,贼忒兮兮。却正是绥远一别数月的徐一凡!

    长远不见,他看见来居然还结实矫捷了许多,再没有初遇时的寒酸相。手上还挂着马鞭,就在马上向王五抱拳行礼。

    王五又惊又喜:“兄弟!你怎么回北京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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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佳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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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一凡的眼神,自然最先是落在了陈二丫身上。

    可是当着满脸热情惊喜迎上来的王五,不得不收敛一些。漂亮的勒马止步,一拍鞍子就已经摘镫下来。还没来得及行礼,王五又一巴掌拍在他肩膀。

    “兄弟,身子可是结实多了。马术也俊,看来在绥远,韩老爷子他们还真没亏待咱们爷们儿!怎么要过年了,来看哥哥?”

    徐一凡苦着脸,肩胛骨给他这么一拍,不知道是不是都骨裂了!他吸着凉气:“五哥,您,您轻着点儿!兄弟可不是上门来踢馆的……绥远事情兄弟差不多忙完,当然赶着来看您。到北京城,我还有事儿要办。后面跟着的几位,都是绥远大盛魁的伙计。五哥,兄弟托大,这么十几口子,可都要吃您的啦。”

    王五哈哈大笑,朝徐一凡的十几个从人一抱拳。拉着他的手就朝镖局内走去。

    “都算是你五哥的!

    兄弟,听说你那本什么书现在在北京城卖得可好。多少大人先生都在打听你呢!哥哥这里有个朋友,也在看着兄弟的书,看得饭都不乐意吃。你来了正好见见!在绥远,你就尽写书来着?这次回到四九城,打算做什么?哥哥就一件事情纳闷儿,你这们大的学问,怎么到口外跑起单帮做小买卖起来了?”

    王五的手劲一拉,徐一凡还不是乖乖的跟着他走,听着他的话也只有苦笑。这话儿怎么解释来着?不过说回来,他在绥远哪有尽写书那么轻松!韩老掌柜那个老狐狸,尽心贴本帮他印销欧游心影录这本心血。可是在钱票这件事情上拿他当长工使唤的。

    他不仅尽快的拿出了大盛魁钱票行的管理章程,更是跟着韩老爷子跑遍了口内外的大盛魁各点,盘查各处存银,商量收兑事宜,还在库伦开始试行。大冬天的在塞上跑来跑去,那个辛苦也不用提了。

    试行的结果,和所有新事务一样,都有好有坏。那些蒙古王爷台吉,还有牧民们。拿着新印刷出来的钱票,都是大眼儿瞪小眼儿。王爷们见过银票,没见过这些只是以一、二、五、十为单位的小额钱票。牧民们认得银子洋钱,不认识纸片儿。大盛魁掌柜伙计管事全体出动,费尽了口舌解释,这些钱票用来收购他们的货,他们用这些也可以照常买大盛魁贩来的东西。

    要是再不放心,大盛魁在库伦增加三个栈房,一天十二个时辰,随到随给他们兑成现银。

    这样哄着赶着,加上大盛魁的垄断地位,钱票总算通行下去。而且还没敢多发,库里有一两实银,才印发五钱的票子。

    为了推行钱票,大盛魁这次在冬天就开始提前收货。也贩来了大量的南货迅速回笼这些才发出去的钱票。通过这手,至少在口外,算是把钱票的信用初步建立起来。

    等到春季开冻,再把绥远那头的收购南货,出卖口外货物的流通信用建立起来,才算初步成功。眼下还看不到太多的钱息,这也本身是急不来的事情。

    不过就这几个月,可算是将徐一凡忙得人仰马翻。连欧游心影录的后半,都是在马车驮轿上,或者忙中闲暇的时候,拼命写出来的。当真字字是血啊。

    不过这一通穷忙,他的身体反而好了许多。原来那个时代带来的都市亚健康状态,早没了踪影。整日马来马去,骑在马上也很有些矫捷。

    等到库伦那边事情告一段落,也得知欧游心影录如他所想引起了相当反响。顿时在绥远就坐不住了。他到北京,还有自己的打算呢!

    和韩老爷子一说,这位财神爷慨然赠金,让他小金库又饱满了许多,得意洋洋的上路奔北京城而来。

    至于身后的那些汉子,都是韩老掌柜派来的。绥远钱票试行,随时要和他联系。这些汉子,大多都是准备当作来回往来的信使的。还有一个叫做章渝的管事,是熟悉大盛魁内部事务的人物,跟着他,也是为了绥远那边有什么变故,可以随时和商量办法的。

    只是这么一长篇经历,让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和王五说。

    就算说了,估计这个粗豪汉子也是不懂。

    徐一凡嘴里打着哈哈,眼光乱转。给王五拖着直朝内走,经过的大门的时候。那个高挑的倩影却低着头退后一步,躲在了哥哥的背后。

    入眼之处,就是二德子那张大脸。腮帮子一动一动的,挑眉立眼的看着他。

    唉,看来这段超越伦常的感情,还是没戏……

    两人一路谈笑,王五也不拉着他先去安顿,却直奔西跨院而去。会友镖局占地甚大,光练武的场子,徐一凡这一路过来都看到俩,周围层层叠叠的都是屋子。院门口都有腰带扎得寸寸劲劲儿的汉子在伸拳踢腿。自有一种镖局子特有的活力。

    大盛魁的人也胡里胡涂的跟在后面儿,簇拥着两人就直直进了西跨院。

    才过月洞门,就听见王五的大嗓门炸雷一般的在耳朵旁边响起:“谭先生,谭兄弟。你时常念叨要见那位徐先生,我给您请过来啦!”

    话音方落,就见西跨院里当中堂屋的棉布门帘一掀。走出一个青年,徐一凡顿时眼前一亮。好一个浊世翩翩佳公子!

    这么冷的天气,他就是长衫马褂,围着一领狐裘。戴着冬天的暖帽,帽镇是一颗湛绿的翡翠。当真称得起面如冠玉,目似朗星。他稍一顾盼,就看见王五牵着的徐一凡。

    当下就见这佳公子也不说话,快步走了过来。劈面一把抓住徐一凡的肩膀。

    “阁下就是欧游心影录著者徐一凡?”

    怎么王五的朋友也和他一样的德行?连握手寒暄都不会,直接就抓人家肩膀?讨厌啦!

    徐一凡摸摸鼻子,有点儿不适应:“不敢,小子正是徐一凡。”

    青年后退一步,已经一个长揖到地:“后学湘中谭嗣同,见过先生。先生所著,如在后学眼前破开一片新天,后学愿在先生面前,执学生礼!”

    谭、谭、谭嗣同?徐一凡的手僵在了鼻子上面。

    王五在一旁笑道:“谭先生是湖北抚台谭大人的公子,现下在新疆刘锦堂抚台大人幕里面儿做事。和你五哥是几年的朋友了,当时口外道上一遇,和徐兄弟一样。那是一见如故!谭先生这次来北京办事儿,却迷上了兄弟的书。今儿可算见着了!”

    他又用力一拍徐一凡肩膀:“我去弄点儿烧锅来,再折腾点儿菜,咱们兄弟三个好好唠唠。我王五的朋友,都是好汉子!”

    徐一凡这时才算反应过来,回头一指背后那十几个大盛魁的伙计管事,苦笑道:“五哥,还是先安顿我这些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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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叔叔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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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先生,这君主立宪,英吉利国的皇上,手里到底有多少实权?”

    “徐先生,花旗国和法兰西的三权分立,看您书里,还颇有不同,这不同,到底在何处?”

    “徐先生,这中兴之道,是强国为先,还是如倭人一样变法在先?”

    徐一凡才安顿下来,就给谭嗣同拉着絮絮叨叨的问个没完。这位历史上鼎鼎大名的人物一脸虚心状的不住请教。让他心里很有一种要笑不笑的感觉。

    他心里还在盘算呢,谭嗣同和王五,原来这个年月就勾搭上啦!

    眼看着天已经擦黑,在自己安顿下来的东院堂屋里,谭嗣同的问题还没有完。酒菜热了又热,这位谭公子却丝毫没有动筷子的意思。王五只是在一旁咧着大嘴笑听。饶是见到名人兴奋,他现在也倦了。

    到了后来,忍不住就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他到北京来,可不是为了见名人的。

    王五毕竟久跑江湖,看见徐一凡倦意,而谭嗣同却浑然不察。忙岔开话题:“徐兄弟,你从绥远赶过来,到北京城究竟为什么事儿?咱们也不能尽着耽搁您时间不是?”

    还是我五哥好啊,徐一凡赶紧投过去感激的眼神。笑道:“我这次来北京,是为了捐官儿的……”

    “捐官?”王五和谭嗣同两人都惊讶了一声,然后对望一眼。两人中一个是世家子弟,向来是粪土功名,还有一个江湖中人。都有些不以为然。暖烘烘的堂屋里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最后王五才勉强笑道:“捐官好,捐官好呀。徐兄弟总不能一辈子在绥远窝着。您这们大的才具本事,还是报效皇上的好……”

    谭嗣同也一拍巴掌:“徐先生有这个愿心,学生也当出一把子气力。前日学生去拜恭王爷和翁中堂,还谈起徐先生来着。两位都是对先生赏识有加。先生要展布经济大才,还是有份特旨的好,这样也能补上缺……不知道先生要捐的是京官,还是外官?”

    徐一凡苦笑,知道自己下面那句话更不会让他们待见:“当然捐的是外官,京官清苦,兄弟可受不了。”

    谭嗣同果然一下站了起来,双目炯炯。紧紧的看着徐一凡,满脸不解之色。

    徐一凡已经是名动京华,就算捐官图个出身,想为国出力。也当是捐个中书员外郎之类的京官。虽然都沾一个捐字,但是名望好歹清贵一些。只要坚持在京里发些议论,再作些类似欧游心影录的文章出来。一个清流的名号是跑不掉的,也更能发挥影响力。

    没想到他却要捐外官!当了外官,还不是等着补缺。要给上司站班磕头行礼。更要紧的是,你还能做什么事情?除了是想着捞钱,还能有什么理由?

    这位清末佳公子勉强一笑,连周旋的场面话都有些说不出来了。

    正在尴尬的时候,堂屋的窗户上突然传来了轻轻敲击的声音。王五一下立起:“谁?”

    门外响起的是二德子的声音:“五爷,有客人找……”

    王五笑骂:“逛完天桥口了?大冬天儿的,都快剪门了,哪来的客人找?我这里两位贵客在,你替我回了,留下帖子,王五改日回拜!”

    外面的二德子却仍然在坚持:“五爷,是……是线上的朋友。”

    王五霍的一下站了起来,脸色有点凝重。朝两人拱拱手:“徐兄弟,你早些歇着吧。明儿咱们再细谈,你捐官儿的事情,我王五也还有些路子……我去去就来。”

    说罢挑开门帘就大步走了出去,这粗豪汉子,谁都看得出他担上了心事。连脚步都沉重了起来。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客人。

    屋子里只有徐一凡和谭嗣同沉默对视,谭嗣同把玩着手里的酒杯。突然淡淡一笑:“徐先生,学生先告退。先生上兑捐官的事情,学生自当尽一份心力。”说罢起身,一拂颈后黑漆漆的大辫子,居然就这么冷淡的告辞。

    徐一凡袖着手坐在那里,仍然是似笑非笑。

    自己的心事,又何尝要别人明白了?该做的事情,早已决定。不过就是一个快慢缓迟的问题。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路数不一样,强求也没用。

    自己一个废柴死小白领,穿越之后走到现在能安身立命的地步,够不容易的啦……

    这时门帘又是一掀,抬眼一看,却是二德子走了进来。左手叉着腰,右手大拇指翘翘的,似足了戏台上面儿的武生,拧眉瞪眼的看着他。

    看着徐一凡望过来,他抢先粗声粗气的开口:“五爷吩咐,让我留在这儿照应你这位爷!要酒要菜,你尽管招呼。炭炉子死火了,还活着也尽管吱声儿!”

    徐一凡一笑,翘起了脚:“那好,倒酒!”这小子砂锅般的拳头做噩梦都梦到几次了,这可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二德子气鼓鼓的从热水插子里面拿出酒壶,哗啦啦的倒得一桌子都是。又溅了徐一凡一大襟的,他才正准备狐假虎威的瞪眼。就看见那个砂锅般的拳头在自己眼前晃。

    “德哥,咱们有话好说……”

    “好说个屁!甭看你是五爷客人,我爷爷还是五爷的师大爷!我告诉你。这次你来,扯龙袍也好打太子也好,德老子都不管你。就是别狗头狗脑的打我妹子的主意!她岁数小,我这拳头可大!”

    是很大,明晃晃的还在自己眼前呢。

    小时候被坏孩子堵在巷子里抢过早饭钱的徐一凡顿时咽了一口吐沫。

    二德子哼了一声:“我爹病着,要是你纠缠我妹子,气着我爹了。咱们就走着瞧!”

    咣当一声,二德子拳头敲在堂屋里的大八仙桌上,酒水菜肴溅起老高。然后掉头就走。

    一通威胁,当真让徐一凡哭笑不得。慢慢站起来走出屋子。看着北京城的月色。

    不知不觉的,自己也来了好几个月了吧?自己在这个时代虽然尽力嘻笑着面对陌生的一切。但是内心,似乎真的如自己外表那样坚强?

    要不是强迫让自己立下了一个目标,这时空的错乱,还有处处的陌生。也许早就把自己逼疯了。

    正在心里面儿乱糟糟的时候,突然看见院墙的阴影处,站着一个高挑窈窕的影子。正在那里抠着墙上砖缝儿。

    看见徐一凡身影一动,朝这里走过来。那高挑的身影更退到阴影深处去了。

    “陈姑娘?”

    站在墙角的,正是陈二丫。

    月色从墙头投下来,经过她的身子,曲曲折折的倒映在地上。月色好像在她的腰身处打了阴影一样,本来就纤细的小腰更是盈盈一握,让她高挑完美的身材看起来加倍的惊心动魄。

    咕嘟一声,安静的庭院里,这咽口水的声音也相当之惊心动魄。

    “徐……徐叔……您,您手绢儿还没还我……”

    苍天啊!来道闪电把我劈回去吧!徐一凡在心里惨叫。脸上还故作大度:“乖,来,叔叔抱抱…………”

    “没见过你这样没正型儿的长辈!怪不得我哥叫我不要搭理你呢!”

    这次陈二丫没有抽他。只是轻轻啐了一口。塞外一别几个月,小美女清减了一些。也成熟了一点,胸口好像也更茁壮了一些,只是小脸还清丽如旧。

    想起在绥远大盛魁管事们带他见识的那些大同娘们儿,这一刻徐一凡泪流满面。

    他咳嗽一声,有点认真的道:“在绥远,我可真有些记挂着你们。听说你爹病了,怎么,要紧不要紧?”

    陈二丫脸有点发红,垂着长长的睫毛:“我们回北京城,大家也谈论你呢。多少叔叔大爷们走镖十好几年,说没见过你这样的英雄……我爹是老毛病了。冬天阳气不足,咳嗽。到了开春就一里一里的见好。本来该买点儿高丽参尾巴熬汤的,可是哥哥最近赌输了钱,没法子。穷家小户的也就将就着过吧……”

    徐一凡啊了一声:“五哥他也不管管?”

    陈二丫看了他一眼,又飞快的低下头。轻声道:“五爷局子大,到了年底,还有多少死的伤的叔叔大爷家要抚恤呢………哥哥现在拿大伙计的饷,五爷又把我荐出去在端郡王家眷内院儿保宅。咱们要知足,哪能老打扰五爷?”

    徐一凡怦然心动,他那个时代,哪里还能见到这样善解人意,单纯善良的小女孩儿?

    正准备对未来岳父有所表示的时候。却见小美女一下抬头,脸色大变。哧溜一声比小兔子还快的飞也似的顺着墙根溜走。

    他回头一看,月色下王五静悄悄的站在自己背后,面色凝重。

    徐一凡啊了一声,顿时强笑:“五哥,我就是看看小侄女儿,关心一下……”

    王五死死瞅着他,看得徐一凡正心头发毛的时候。这大豪突然喘了口粗气:“徐兄弟,你脑子灵。五哥求您出个主意……这事儿,我究竟该不该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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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节末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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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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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友镖局的后院,向来是堆放着乱七八糟杂物的地方。破了的大车轱辘,旧了的鞍具,断了的刀枪,还有说不上的什么玩意儿都堆得到处都是。

    这里一向也少人迹,几处漏了顶撕了窗户纸的破房子孤零零的竖在那里。院门口还有香灰,那是镖局子的人给黄大仙烧的香。这里荒凉,传说还有黄大仙出没其中呢。

    寒风嗖嗖刮过,干冷干冷的。

    月色下,这本来没人的院子里却或蹲或立着几个黑影。有的人影还四下不住的走动,似乎焦躁万分。

    院门突然吱呀一声儿被推开。蹲着的几号人刷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有人手就伸进了怀里。突然院门口洋火嚓的点燃,点起了一个洋油马灯。

    当先一个汉子嘘了一口气:“原来是五爷!”

    王五板着脸走进院子,看那些人围了上来。他将身子一让,露出背后那个人来。

    顿时就有几个人吸了口凉气:“这……这不是格巴活佛么?”

    徐一凡只是苦笑,没想到自己这喇嘛都快当成真的了。他借着王五手中的马灯光亮,也打量着对面的人。当先一个,一张又青又白的长面孔,稀稀疏疏的胡须。正是当日在塞外草原,自己在他手里很吃了一些苦头的那位马上麒麟爷的姜军师!

    当时听着王五转述杜麒麟的心腹来王五这里拜门的时候,他真是大吃了一惊!

    听王五解说,他才知道,这时镖局对付绿林的规矩。镖局子走镖,走一路打一路那是肯定不成。别说镖走不走得成,光是死伤一堆人。婆娘叫娃娃哭,就能将一个大镖局子闹垮!

    镖局走镖,靠的还是交情。绿林好汉爷截路。双方先对切口攀交情。说对了劲儿就放镖队走人。镖师爷们儿也总要客气几句:“当家的,这次兄弟走口外,有什么东西要带没有?”或者就是:“当家的,他日到了北京城,都算我的!”

    好汉爷让路之后,他日真的找到门上来逛逛。镖局子就要负责他们吃好喝好玩儿好,还不能在京城落网。

    王五名满天下,这样的绿林朋友也不知道有多少,他一向也是以交情够,手面大著称。

    但是他这次也可真没想到。才在几个月前,双方拼出了百十条人命的马上麒麟的人马,在快过年关的时候,找上了他会友镖局来拜门!

    论起来,江湖行走哪里不拉两三个朋友。那次马上麒麟最后让路,还是给了会友面子。小小不言的照应,也是没问题。可是王五再也没想到,他们求上门来的,居然是这么一桩子事儿!

    没了主意的他下意识的找着心中最有主意的徐一凡,徐一凡琢磨了一阵。干脆让王五带他来这里看看。

    没想到过了几个月了,自个儿换了装束,这些好汉爷还一口叫出了他的法号!

    要是他这位泰西的“东方新哲”曾经当过小喇嘛的事情传出去,估计书的销量立马儿下来大半拉的。

    他苦笑抱拳拱手:“各位好汉爷,近来可好?”

    姜军师的目光投向一旁沉着脸的王五:“五爷,这话儿是怎么说的?”

    王五哼了一声:“明人不说暗话,当初我这位兄弟假扮的活佛爷和诸位谈判。其实徐兄弟是咱们会友的智囊,也是大盛魁的股东!今儿各位求的事情,王五肩膀窄,担不动。什么主张,都是我这徐兄弟来拿,他定了主意,我王五没二乎话。”

    姜军师回过头来,仔细的打量着徐一凡。徐一凡也瞧着他们。几个月不见,草原上曾经那样威风的马贼们,都又消瘦又憔悴,脸上深深的都是风霜痕迹。有的人还两眼通红,看来几天没睡好觉了。

    两人互瞪了半晌,姜军师苦苦一笑:“我说呢,当日徐……徐先生有胆有识,怎么只能是一个喇嘛。徐先生,就请您一言而决,救咱们大当家的不救?我们流落塞外,从来不进官衙,绝了指望,才厚颜找上五爷门上。只要二位伸了这把手,我们麒麟寨几百条汉子,几百枪马,就都是二位的!”

    光绪十八年秋冬之交,在徐一凡的欧游心影录一本本印刷出来,正算盘噼里啪啦算着自己能拿多少版权收入的时候。那位马上麒麟杜爷,在热河被擒!

    论起来也是那次抢劫大盛魁车队惹出来的祸事,因为塞外白灾而急了眼睛的杜麒麟。准备抢大盛魁的时候,压根没料到车队里面还有乌里雅苏台将军连顺最宠爱的四太太。

    四太太她们脱险,一封书信哭诉顿时恼了将军大人。竟然花了从来没有过的气力调集了西蒙古的喀尔喀骑兵,驻守库伦的靖边军,还咨调了察哈尔都统麾下的毅军一部。三路会剿蒙察交界大青山处的麒麟寨。

    杜麒麟率众突围,一路跑到了热河。准备等官军会剿劲儿过了,再回头收拾基业。没想到他投奔的一个热河马贼头子翻脸,想拿着他杜麒麟的脑袋接受招安。杜麒麟中计被擒,姜军师灵醒,多长了一个心眼。带着残部杀了出来。

    事情说起来就这简短几句,但当中的江湖恩怨,血火冲杀,千里亡命。却不知道有多少。

    杜麒麟已经被押到了热河首府承德,就等着公文往还然后就地正法。他们这些余部没有法子,万般无奈之下,才想到这位五爷,想来拜门,在京师里活动救这位马上麒麟一命!

    这样的事情,即使豪爽义气如王五又怎么敢应承,又怎么敢担待!

    但是对江湖豪杰,他又不能不有交代。情急之下,也只有将徐一凡拖过来啦。

    看着姜军师死死的瞅着自己,徐一凡神色不动。

    这事儿,难办啊……

    看着他在那里沉吟,姜军师居然也很沉得住气,只是静静的等着。荒凉的后院里面就听见北风呼啦呼啦的扯着破窗户纸的声音,每个人身上都是冻得冰冷。

    就在这气氛越来越紧张的时候。突然黑暗里一个清脆冰冷的声音响起:“这小白脸能顶什么用?他能拿什么主意?五爷,咱们麒麟寨虽然败落,但是也不是这样糊弄的!姜大叔,咱们不求他们。回热河,咱们和爹爹死在一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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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又搓又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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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脆的声音,似乎落在地上,都能摔碎掉。虽然语气悲愤,但是入耳却说不出的好听。

    马灯光芒一闪,就映照出一个俏生生的影子。站在姜军师的身后,果然是个俊俏的小丫头。

    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褂子,只是又是灰又是土。却也掩不住身形的婀娜。眼睛又大又亮,鼻挺唇小,是个相当出色的小美人。按照徐一凡的审美观点,和陈二丫算是春兰秋菊。

    再看了那些仓皇憔悴的土匪脸之后,再一看她。整个眼前就是一亮!

    女孩子咬着自己嘴唇,细长的眉毛斜飞,眼神冰冷。看起来倔强到了极处。

    “姜大叔,咱们不求人,走!”

    徐一凡拉下了脸:“走,走哪儿去?麒麟爷现在是重犯。五爷虽然义气,但是会友镖局几十年也从来身家清白!你们拍手一走,咱们就去官府,告发你们这些余党……咱们可不是马贼!”

    场中所有人都脸色大变,姜军师手闪电一般伸出,又要来扣徐一凡咽喉!

    王五立在徐一凡身侧,一把就叼住了姜军师腕子。再用力一抖,姜军师跌跌撞撞的就退出去几步。还没等他翻身再上。就已经听到徐一凡苦笑:“这就是你们求人的态度?”

    那个女孩子手中早已握着一把乌黑锃亮的六轮手枪,指着徐一凡的脑门。周围一阵兵刃响亮,几条汉子,都从怀里扯出了铁尺和靠皮红。死死的瞪着他们。

    王五一下遮在徐一凡身前:“都收起来,我王五立身清白。生不入官衙,死不入地狱。就算死了也不会出卖朋友!”

    他这声大吼,震的所有人耳朵都嗡嗡作响。徐一凡正在掏耳朵呢,他又回头朝着徐一凡怒道:“兄弟,你这是说什么话呢?”

    徐一凡笑着摊手:“为了告诉这些好汉爷还有女英雄,咱们能有什么法子?”

    姜军师冷笑一声:“五爷的义气,咱们麒麟寨算是见识了……娟子,弟兄们,咱们走!”说着拱手一抱拳,转身欲行。

    女孩子恨恨的将枪放下,大眼睛里面突然汪上一层泪水。却又忍住,冷冷的看了王五和徐一凡一眼,转身就走。

    王五正不知如何是好,却又暗自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突然听见背后徐一凡一声大喊:“你们真不要杜麒麟的命了?”

    所有人身子都是一震,连王五都回过头来。眨眨眼睛,好像不认识了现在的徐一凡。

    这是的他,哪里还有王五习惯的那个眉花眼笑,贼忒兮兮的模样。抿着嘴唇冷冷的看着麒麟寨的人。还算英俊的小白脸上象是挂了一层霜,竟然是说不出的严肃!

    姜军师缓缓的转过身来,和徐一凡的眼神对视。

    徐一凡冷笑一声:“在绥远,我也打听了麒麟寨的行事。杀官劫库,抢劫商旅,什么事情没干过?你们打的旗号是劫富济贫。威风豪情不可一世,现在又怎么样了?你们麒麟爷被捉,这也是迟早的事儿!就算五爷和我这次能救得了你们。下次呢?还是继续流窜草原,直到再落网一次?大好男儿,就落这么一个没下场?”

    姜军师身子一抖,这些日子的落魄亡命,弟兄出卖。什么滋味他们都尝尽了。

    “这天虽然大,可是不是咱们的天。这地虽然厚,可是没有咱们落脚的地方。咱们为啥走上这条道儿,你也明白不了……可是咱们都是麒麟爷从水火里面拉拔出来的……这命,早该还给麒麟爷了。五爷,徐先生,咱们知道这案子有多重,你们也是有心无力。咱们还有百来号兄弟,就和麒麟爷死在一处吧。”

    徐一凡还是冷笑:“这位姑娘,怕不就是你们麒麟爷的一点骨血了吧,死在一处,你们真打算让他绝后?”

    面上一直坚强的姜军师和他几个手下在徐一凡又搓又揉之下,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一个汉子突然蹲下呜呜的抱头痛哭起来,声音又粗又哑,传出去好远。

    这种人到了绝境的压抑哭声,连王五都有不忍的神色。站在那里微微摇头。

    只有那个女孩子,仍然倔强的站直了身子,死死的咬着嘴唇。

    一片沉寂当中,徐一凡轻轻道:“要是我救得了杜麒麟呢?”

    这句轻描淡写的话,震得所有人都没了声音。稍停一下,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一个是王五的:“兄弟,这话儿可不能乱说!”

    一个是那清亮剔透如水晶的声音:“咱们的命就都是你的!”

    徐一凡冲王五一笑,一直酝酿许久的王霸之气勃发,在这小小的院子里面简直沛然莫御:“好,我就要你们这百来号弟兄加一个女英雄的命了,杜麒麟,我来救!”

    话音才落,那女孩子顿时扑通就跪了下来,砰砰砰的连磕三个响头,白皙的脑门子顿时一片乌青。然后在地上跪直身子,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徐一凡。

    又是扑通几响,连姜军师他们都跪下了。

    这些汉子也不知道受了杜麒麟什么好处,那点血诚。也只有这些塞上江湖汉子才有。

    这时的徐一凡一脸严肃,其实心里却在仔细研究跪在那里那个女孩子的身材。

    在地上跪直身子,女孩子的胸脯自然就挺了起来。

    真是茁壮啊…………这种带点野性的小萝莉,真是好萌好萌…………

    王五是稍稍有些了解自己这个兄弟的人,他知道徐一凡点子多,主意大。王五也有一个好处,只有认准了是自己兄弟,命都愿意豁出去。

    当年王五和谭嗣同结交,以他一个江湖汉子,能懂什么维新变法?可是他就是为了自己兄弟冒死奔走。在谭嗣同将要上法场的时候,还准备劫狱!

    所以徐一凡在他的地盘上面擅自做主,厚道的五爷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在突然发现徐一凡眼睛变得弯弯的,差点就要吹起口哨来的时候,赶紧捅了他一下。

    徐一凡一下清醒过来,看着满地跪着的人脸上都有询问的神色。这些人走投无路才来拜门求告。看见他将海口跨下,自然就浮现一个疑问。这个看起来多少有点轻浮的小白脸儿,到底怎么才能在这么重的案子下面救出杜麒麟来?

    他一笑竖起两根手指:“现在你们要做两件事情,一个是将你们那百来条汉子安顿好,天子脚下四九城,可别闹出什么乱子来……五哥,您人头熟。这事儿您帮把手儿。还有一件重要的,救杜麒麟,非钱不成,你们麒麟寨的家底儿,都翻出来吧。”

    姜军师默默点头,二话不说就站了起来:“五爷,咱们是不是这就去准备?我们百来号兄弟,现在都在康庄怀来,您发句话,将咱们安顿在哪儿?麒麟寨那点儿家底,咱们随后送到。”

    王五却一扯徐一凡:“兄弟,借一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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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翁中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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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还在呼啦啦的吹着,似乎没有半点儿减小的意思。

    王五搓着胡子,一脸沉重的看着徐一凡。

    姜军师他们一行,自觉的避得远远的,似乎也在低声的商议什么。不时将眼光投过来。

    “兄弟,你这是担着血海的干系啊……”

    徐一凡不以为然的又偷瞄了一眼俏生生站在那儿的杜家大小姐。意外的发现她的胸部居然茁壮得过分。看来是充足的运动和良好的营养才能养出来的。

    偏偏女孩子又是冷艳不假辞色那种类型的,这种反差对比,让他一时都有些走神。听见王五长叹,才微笑道:“五爷,要是给您添了麻烦,我自个儿安顿他们。”

    王五沉了脸:“兄弟,别和我玩儿这种心眼儿。以你的见识,还看不出你五哥是为了朋友能豁出命的人?不是指着我帮手儿,你能担下这干系,能安顿这百把号人?”

    徐一凡的厚脸皮也忍不住红了一下,王五粗豪。但是久走江湖,大胡子背后心思清明。自己也的确不该耍这点小手段激这直性子的五哥哥。

    这种人,在自己那个时代,近乎绝种了。

    王五看着他:“兄弟,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你真救得了杜大当家的?你真有什么法子?”

    徐一凡苦笑:“我有什么法子?”

    王五一怔,看徐一凡脸色,也不像是在说谎。

    徐一凡笑道:“还不是花点钱,找路子,罪名重的改轻,轻的改没。老路数,但是往往有效……但是说什么把握,我可是真没有。”

    王五张大了嘴。

    徐一凡也只是淡笑,刚才他也是灵机一动。麒麟寨已经破败,这百把人的实力,为什么不为自己所有?他还没有一点儿自己的班底呢。

    杜麒麟,他将尽力去救。活了,承他的情。死了,这些人总是要安顿的吧。到时候他官儿也捐得了,要是下面的步骤能按照自己想象的顺利进行。还怕安顿不了这些人?

    给他们这些流落失所的前马贼指出条明路,过上踏实日子。怕是很多人都会接受吧……

    他摸着下巴,自顾自的想心思,这群人中。到底是该掌握姜军师呢?还是那位杜家小姐?掌握了谁,才能让他们死心塌地?

    走一步看一步吧……不过,自己的事儿可得加紧办了……

    才到四九城儿第一天,这日子过得就够充实的了……

    王五最后闭上了嘴,轻轻拍了拍徐一凡的肩膀:“兄弟,那就照你说的办吧。五哥的命,还有会友的脸面,都是你救下来的,都赔给你也没什么。兄弟,五哥不大会说话儿,但是也知道,兄弟是有大计较的人。才见你是跑单帮的,后来又能指挥打仗,写了本读书人都叫好儿的书,谭先生都那么佩服……又当了大盛魁的股东,现在又捐官儿……五哥虽然不知道你想的是什么,但是既然是兄弟,就没话说了。用得着五哥的地方,尽管言语。”

    徐一凡看着王五,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暖洋洋的。很多话在嘴里转,但是到了最后,只变成了一声叹息:“五哥,多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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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夜决定了收留麒麟寨一伙儿之后,王五竟然就连夜带着几个心腹,带着姜军师他们直奔怀来,去安顿藏在那儿的百余前马贼去了。

    徐一凡心痒痒的也想跟着去,但是他到北京来是办正事儿的。哪里脱得开身,只好暂时不去视察自己未来的队伍。

    大盛魁这次跟来的章渝章管事是暂时给他派来的助手,清时捐官,必须户籍清白,有邻保有里保。徐一凡哪里有这些玩意儿?

    在绥远的时候,他本来打算溜到北京,编通瞎话,让王五给他办了这个事情的。没想到在临动身的时候,韩老掌柜却不声不响的将章渝介绍给他。

    “这是我们北京分号的三管事,京城人头最熟。曾听说先生的打算是书成就要回北京捐官,先生既然欧游十年,亲戚零落。这落籍和取保的事儿,就让章管事的办吧。”

    当时看着不动声色的老爷子,徐一凡总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像是没穿衣服的。自己这个七零八落的来历,人家怕早是洞若观火。可临了为什么又行这么大方便,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感激他那个钱票的主意么?

    他一想起这个就觉着隐隐有些阴影,只好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他的见识高过韩老掌柜百倍是不用说的,也够聪明。但是对这个时代的阅历,还有在这个时代的根基,差人家却是万倍不止!

    到了最后干脆想开,坦然接受韩老掌柜的安排。

    到北京第二天,在夜里处理了麒麟寨的事情之后。就火急的让章渝立刻去办落籍取保的事情。

    至于他老人家,自然就是在会友镖局里面东逛逛,西溜溜。满心好奇的打量这个清末时候镖局生活。

    私心里,也说不定有点儿想看到陈二丫,和小美女说说话。看有没有机会摸摸她小手儿什么的。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每个男人的梦想嘛!

    会友镖局的局面果然够大,内院分成东西两个跨院。东面是谭嗣同暂住,西面儿就是徐一凡下榻的地方。当中是王五自己住的地方。出了内院儿门,就是一个极大的练武场子。东面西面,都是层层叠叠的小四合跨院,东面是镖师家眷的住所,怕不有五六十家。至于西面,是没成家的趟子手他们的集体宿舍。

    一大清早,天气还干冷干冷的,就有好几十号爷们儿在那里盘杠子,举石锁,扎大枪。练得热火朝天。看见徐一凡出来遛弯儿,不少人在那趟镖队里都见过这位徐先生,在他指挥下也打退了马上麒麟他们。

    老成些的镖师就点头招呼,有人还扎下千来。

    这个时候北京城的行礼极有风味。有的镖师远远儿的看见徐一凡,就忙着掸袖子,疾行几步,一哈腰垂手就是一个千儿,然后站起来平视。既恭敬他们这些练武的人做起来又干脆漂亮。一路过来就看见人们起起伏伏,徐一凡也忙不迭的抱拳还礼。

    至于年轻的趟子手们,他们就没那么多顾忌。看着徐一凡过来,一个个都扎堆儿叽叽咕咕,然后爆发出一阵哄笑。

    看着他眼神儿左右乱扫的样子,一个虎头虎脑的小伙子对着他扬声笑道:“徐爷,二丫不在这儿!端郡王府里,她要到了中午才下值呢。您来早啦!”

    然后声音就是接二连三的响起。

    “徐爷,二丫家在东跨院第第六个四合院里,屋子门口有两棵石榴树的就是!老爷子脾气可大!”

    “老爷子说过了,力气行的只寻门当户对的,要八抬花轿明媒正娶,不找来历不明的人。他们一家子脾气都倔!”

    “二丫练的可是谭腿,她还比您还高个帽子。打起来,徐爷您让她,还是她让您?”

    镖师们都是这些趟子手的师父师叔师大爷,一个个都在那里偷笑。到了最后才呵斥两声。王五二丫二德子他们都不在,伙计们反而闹得越发欢腾。

    正笑得徐一凡一脸尴尬,大门口响起了骡车的声音。随着脚步声响,就看见一个潇洒自若的身形快步走了进来。

    那人一眼看见徐一凡在这儿,快步就走了过来,一把抓住徐一凡的腕子。

    不是别人,正是翩翩浊世佳公子谭嗣同。

    “徐先生,正好撞见你,里面儿说话。”

    这位谭先生面如冠玉,行事却是天马行空百无禁忌。不像世家子弟,莽撞之处。倒像是江湖汉子,怪不得王五和他一见投缘呢。谁知道他怎么一大早出去的,回来又一把抓住他。

    对他这个风格,徐一凡可真有些不习惯。

    他苦笑道:“谭大哥,您这是……”现在自个儿要做的事情多,还满脑门子官司,实在没空儿再给谭嗣同扯着问东问西了。

    谭嗣同拉着他就朝徐一凡住的跨院走,朗声道:“叫我复生就好,徐先生,今儿我去拜会了翁中堂,中堂大人也是对您闻名久矣……”

    徐一凡一怔:“翁中堂?是哪个……”他顿了一下,试探着问:“是不是尊讳同龢的翁常熟翁中堂?”

    谭嗣同大笑,脸上像是要放出光来:“除了他老人家,还能有哪位?”

    光绪帝师,一门三翰林,清朝末期的清流领袖之一。曾经被后世拔高,又曾经在当时皆曰可杀。在清季政潮当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对光绪帝有绝大影响力的翁同龢?

    徐一凡有点发呆了,他再没有想到,自己的名声居然传到他耳朵里面。而且据谭嗣同的话说,这位翁中堂还对他闻名久矣?

    慢着慢着,谭嗣同怎么叫他老师?谭嗣同的老师是湖南名儒刘人熙,刘人熙又是翁同龢的同年……原来在戊戌变法前面儿六年,他们也早就勾搭上了……现在谭嗣同在新疆巡抚刘锦堂的幕下办事,几千里的跑回北京城来,就是为了见他的这个拐弯抹角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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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捐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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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那里愣着不说话,在谭嗣同眼中,却是这位徐先生,东方新哲沉得住气,不动声色了。

    他拉着徐一凡一直走进屋子里面,和他对坐下。语气诚恳的道:“徐先生,在下对先生的学问,也是佩服的。贸然和翁中堂提起先生抵京,也是希望中堂对先生有点儿照应。捐官容易,补缺却难。得中堂一语,他老人家桃李满天下,先生前程无忧。”

    徐一凡这才反应了过来,听到谭嗣同一番好心,微微也有点儿感动。

    怪不得和王五是好朋友啊,除了有点世家子弟的高傲,更多的却是倜傥任侠。他明明对自己捐外官很不以为然,却还是在帮忙。

    可是却帮了倒忙!

    自己想投效借力的那位人物,偏偏和翁同龢是死对头!

    正沉吟着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的时候,自己屋子棉布门帘又是一掀,一个高高瘦瘦,相貌普通得丢到人群里面都认不出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这人正是韩老掌柜塞给徐一凡的管事章渝。一路过来,话极其的少。徐一凡有时候都在纳闷,凭他这个闷葫芦,怎么做到韩老爷子口中在京城人头极熟的地步的。

    而且他也总是隐隐约约的觉得,这货好像眼神总是阴沉沉的在背后盯着他一样。

    看到章渝进来,谭嗣同拍手而起,笑道:“徐先生,这是难得的机缘,明儿一早,中堂家的车子亲自来接先生大驾。中堂极愿和先生一晤。咱们就这么说定!”

    徐一凡还来不及反对,他早就去远。追出去两步都赶不上。徐一凡看着他的摇头。唉,谈谈就谈谈吧,你好我好天气好的大家扯一阵就是。

    去看这位翁中堂,还不如留点儿精神晚上摸陈二丫的门呢。

    回头一看,那长得不怎么讨喜的章渝却在阴沉沉的打量谭嗣同的背影。心情有点儿郁闷的徐一凡问道:“章管事,不是去落籍取保了么?这么快就办完了事情?”

    章渝恭谨的行了一个礼:“先生,事情已经办完了。落籍告身,户保邻保文书全部都齐。地保也画了花押。只是上兑捐官,还要有同乡京官印结担保……大德金店的黄掌柜就在外面儿候着,您是不是现在就见见?”

    这么麻利?他出门不过一两个时辰的功夫!徐一凡有点不敢相信的从章渝手中接过了一个包袱,打开一看,果然是一叠文书。落籍证明就摆在最上面。

    自己终于是这个时代的人了!

    想着这个,他心里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拿着那个户籍折子一时都痴了。半晌才摇摇头:“怎么还有个金店掌柜?这又是闹哪一出?”

    章渝无声的笑笑,神色依旧却很恭谨。不知道韩老掌柜下了什么命令给他们。大盛魁的人,对徐一凡恭敬之极,一路过来,对徐一凡的话不敢违背半点儿。比自家的奴仆还要省心。

    至于韩老掌柜为什么这么安排的心思,徐一凡早就懒得去猜。

    “徐先生,捐官,可不是抱着银子去户部三库衙门上兑就成。各省捐官,由捐局收兑。然后解往户部的各司。至于在京城直接上兑……怕还是绕不过这些金店。没有他们经手,不备足了给三库衙门的抽头,这想送银子,可都送不上去。”

    老子花钱买官,还这么麻烦?徐一凡历史知识虽然不错,可这些历朝的琐事,他哪里明白。没好气之下,瞅了一眼章渝。

    这小子,倒真是一个人才。不哼不哈的,什么事情办得又麻利又快捷。

    他摆摆手:“请那位黄掌柜进来吧……这不是拉皮条的么?”

    那位拉皮条的黄掌柜,人还没进门。就听见他嘻嘻哈哈的笑声。门帘子一掀,就看见一个肉球滚了进来。这胖子眼睛本来就小,一笑起来更加看不见。

    看见徐一凡站着候他,顿时就一个千打下去。

    “这位爷,一看您就是福相人,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土星入命您哪!这一上兑,那是开臬陈藩的一路上去。您瞧好吧,要是十年内不进军机,你挖了我这眼睛去!”

    瞧着这胖子自来熟的样子,徐一凡就是郁闷也没了。这位还真适合拉皮条!

    他招呼黄胖子坐下,端起茶碗笑道:“我那位管事,都跟你说了?我这次想捐个知府……”

    胖子笑得见牙不见眼:“现在五品黄堂,将来指定一品高升!爷,我在这儿提前给您道喜了。”

    徐一凡一笑:“别尽拍马屁,多少钱,爽爽快快说吧。”

    黄胖子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小算盘,噼里啪啦的就打了起来:“现在海防捐还没停,捐官都有扣头,知府单上兑是七千二百两,爷,您要不要不分单双?要是不分单双,再加二百。免验看一百八,您要是指省,看省份不同,顶天二百二十。三库衙门的门包再加上,小人命贱,力气不值钱,我给您这里刨去……照本抄号,八千三百两九八足纹银子。爷,您是出庄票,还是给现款?小人要寻了您一个大子儿,出门就碰死!”

    他的生意经听得徐一凡满头雾水:“慢着慢着,什么不分单双?什么免验看?”

    “爷,这您都不知道?”

    原来捐了官儿,要分发到各省候缺,还要抽签。按照官照的号码,这个月抽单数,下个月抽双数……捐了钱,不管单数双数,哪个月你都能参加抽签。再加点儿,直接就免抽签了………

    原来捐了官儿,按惯例要带给王公大臣验看,长得和成奎安一样,还是回家吧您哪……捐了钱,验看也不用看了。哪怕你长得像芙蓉姐姐,也直接是大清的民之父母……

    原来捐了官儿,抽签抽到你去哪个省。你就得去哪个省候缺。想去自己要去的地方,再得给钱…………

    大清的捐官事业,每个环节都已经经过了充分的商务开发。资源利用到了极致。每个经手阶层,都有好处。怪不得终清朝下半叶,皇帝曾经无数次想停了这个年入不过二百多万两,却让吏治败坏无遗的捐官制度,却始终停不下来。就是因为有这么一个巨大的利益共同体……

    徐一凡大张着嘴巴,一边感慨,一边和黄掌柜争夺了半天的银票。终于心疼的看着八千四百两的银票飞进了别人的腰包。换来的是一张皮纸实收。再过些日子,这皮纸实收,就变成同样是皮纸的官照。

    黄掌柜的银票下腰,又打了一躬:“这位爷,爽快!我黄胖子爱的就是朋友。明儿同兴里,给爷接风洗尘,顺便贺爷高升!都是算我黄胖子的!晚半晌帖子就送来,爷一定赏光!”

    看着这个肉球滚出去,徐一凡还跟做梦一样。现在我就是大清的官儿了?

    知府就是市长,直辖市市长是行政十三级,正好挨着高干的边儿……我是高干了?

    自己本来有五千八百的身家,临走韩老爷子又送了八千。现在一大半出去了……

    正魂不守舍的时候,门帘儿又是一掀。这次进来的却是那个在练武场带头取笑徐一凡的虎头虎脑的小伙子。

    他满头大汗,手里还抓着一根白蜡杆子:“徐爷,二丫被人打了!五爷不在,德哥抄家伙带人去了端郡王府上,几位师大爷都拉不住,五爷说了,您的话就是他的话。您是长辈,您得管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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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儿依旧两更,朝着点推比10:1之内,前进!!

第二十三章 一鞭之辱

    二丫给人打了?徐一凡顿时就跳了起来,咣当乒砰,茶碗茶托子打了一地。他都顾不上了,谁敢打老子女人?

    撩起袍子下脚就想朝外跑。这里响动惊着了才送走黄掌柜的章渝。一看徐一凡那个急切的样子,讶异的问道:“先生,出什么事情了?”

    徐一凡拔腿就往外跑:“找场子去!”

    章渝跟在后面:“先生,京城天子脚下,您又人生地不熟的……”

    徐一凡回头恶狠狠的道:“那你就别跟着!”章渝一愣,阴沉沉的脸上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最后还是默不作声的跟了上来。

    跑出内院,就看见练武场上已经一大群人围在那儿,年轻的趟子手伙计一个个手拿棍棒。辫子盘在头上,大吵大嚷的乱成一团。有的人大冬天的就穿了件小褂,胳膊都露在外面。腱子肉上青筋都鼓了起来。

    几个镖师爷们儿满头大汗的左拉右劝。但是小伙子们气愤仍然下不去。嚷嚷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

    “二丫多好的姑娘,他们怎么就下得去手?”

    “还污她当贼,这些吃钱粮的,还要脸不要?这是杀穷人啊!”

    “老爷子还病着,二丫出了这事儿,还让不让人活了?”

    镖师们身边,还有两个哭得一抽一抽的姑娘。她们身上密排扣的镖师守夜的衣服还没换下来。看来是和二丫一块儿给人内宅眷属保家的。

    看见徐一凡出现,那些镖师爷们儿就跟看见主心骨一样。王五不在,曾经在那么危难的情况下指挥他们打退了马贼的徐一凡此时就和他们救命稻草差不多。

    几个人扑过来,拉着徐一凡衣服就七嘴八舌的嚷起来。

    “二丫给端郡王府保家,下值的时候。端郡王府的人说看见她偷高丽参,把她扣下了!”

    “听虎妞她们说,端贝子还狠狠的抽了她几鞭子!还说要送顺天府!”

    “二德子正好送完东西回来,听见消息带着几个哥们儿拿起棍子就冲过去的。其他的伙计小力笨都炸了锅,都要去把二丫抢回来。五爷不在,这怎么是好?”

    “就算端郡王府不是红王爷,可是旗人黄带子家,碰出点儿事情出来。咱们怎么受得了?”

    徐一凡冲出来的时候是一头恼火,听见他们一分说。才冷静一些下来。

    他点点头。旗人的王爷?我还要碰碰你们旗人的天下呢……也许,这就是戏剧性的开始吧。

    他摆摆手:“人咱们不能不要回来……”想起那个才十六岁的高挑女孩子,现在孤身一人不知道在受什么苦楚,他心里就是一抽。这么单纯天真一个小女孩子,怎么受得了?

    他轻声道:“都把家伙放下来……咱们……好好儿的要人去。五爷不在,都听我的。”

    端郡王府在俗称“王爷胡同”的鲜花深处胡同的尾巴上面。第一代端郡王是道光皇帝的八儿子,他没后代。从自己六哥那里过继了一个儿子传宗,结果又因为犯了家法。爵位给夺了,归宗回去。转而又另外过继了死了的老郡王七哥的一个儿子,袭了这个郡王的衔。

    几番转折下来,这端郡王在宗室里面就算黑得不能再黑。光是看现任郡王载涛挂着王爷的爵儿只能吃贝勒的俸就知道。

    但是毕竟天潢贵胄,龙子凤孙,架子还在。又岂是会友镖局这样生不进官衙的民户碰得起的!

    这些都是章渝在一路上轻声细语的告诉徐一凡的。

    徐一凡也来不及诧异这个商号小管事怎么知道那么多,他一脑门子的担心。最担心的自然是二丫现在怎么样了。其次担心的是莽头莽脑的二德子不要惹出什么事情来,给王五添麻烦。一路骑在马上急如星火的赶过去。在鲜花胡同西头下了马,气喘吁吁的跑到。

    等到了郡王府前面,他顿时就瞪大了眼睛!

    王府门口的栓马桩上,三道绳子,将二丫紧紧的捆在上面!一个破衣烂衫的青年模样的家伙,翘着腿坐在一条长板凳上面。破衣服外面系着一条黄带子,大拇指套着一块绿沉沉的扳指。一手拿着整块翡翠的鼻烟壶闻着鼻烟儿,一手拿着一条马鞭晃悠。

    二丫捆在那里,她个子高。马桩又矮,上半身都整个垂了下来,头发散了披着。身上的衣服上面儿鞭痕道道,里面絮的棉花翻了出来,血痕隐隐。不知道被打得多重。

    二德子红着眼睛,和四五个趟子手手里拿着棍子,给一群壮汉逼到了墙角。那些壮汉们有的还穿着号衣,看来是军队里面儿的。二三十个人也都拿着白蜡大杆子,嘻嘻哈哈的围着二德子他们。棍子互相碰的砰砰作响。

    那青年伸手从身旁侍立的一个仆人手上端了杯茶下来,喝一口吐了:“***给我上高末儿,给我香茶干嘛?爷乐意吃苦,你管着?”

    接着又掉头冲着二德子那边喊:“来来来,爷仗着这黄带子欺负你不算好汉!善扑营的哥们儿都在这儿,就挑挑你们会友老王家。看看你们的八卦掌厉害,还是咱们跤子厉害?***,当贼还有道理了!”

    二德子大吼:“放了我妹子!”一边挥舞棍棒就想冲上去,几条白蜡杆子伸过来。啪啪的到处乱敲。几个伙计硬把二德子架了回去。

    看到这一切,徐一凡心里的感觉,第一是难以遏制的愤怒。第二却是悲哀。

    旗人贵胄在清季以不学为荣,以穿乞丐的破衣烂衫招摇过市为乐。这些他都曾经在清人笔记小说里面读到过。

    清朝一年二千多万两的旗饷,旗人不许种田经商学手艺,宗学里面基本不教读书,旗人军队也腐烂不堪……这么大一个废物团体寄生在汉人的母体上敲骨吸髓。为了能维持这样的寄生生活,不惜压制一切进步的动向,不惜向一切比他们强的外敌卑躬屈膝。

    这样的团体,不亡没有天理。

    他吸口气,大吼一声:“住手!”

    场中被这声音震得一静,那青年满不在乎的转过头来,瞅瞅他们这里过来了一大群人。会友的镖师趟子手都气得眼睛血红,胸口起伏。可是没人敢朝这个青年吼叫。都眼巴巴的看着徐一凡。

    一个镖师在徐一凡身后低声道:“这是端郡王府的四贝子溥仰,三个哥哥都死了。独苗儿子……霸道得邪性……徐先生,咱们该怎么办?”

    溥仰看看站在前面儿的徐一凡,懒洋洋的挠挠胳肢窝:“谁裤裆没夹紧,把你给放出来了?**毛!不喊不叫,爷本来还懒得动手了。这么一喊,爷又突然乐意抽两鞭子了,你管着?”

    说着就掉过马鞭把儿,把二丫的脸挑了起来。就听见二丫呻吟一声。小脸被挑起来。她紧紧的闭着眼睛,嘴角还有一丝血迹。原来清丽的容色,现在却满是无依的惶恐!

    徐一凡再也按捺不住,迈步就走了过去。本来围着二德子他们的在善扑营当差的那些旗人蒙古人混混。都要向溥仰这里凑过来。

    溥仰扯着尖嗓门大吼一声:“让他来!爷不欺负他,看他敢过来?”

    徐一凡就直直的对着那一片棍子丛林走过去,一步也不停。

    溥仰冷笑着看着徐一凡从人堆里面走过来,脸上本来一直在冷笑,到最后都有些僵住了。一群人大眼儿瞪小眼的看着徐一凡旁若无人的一直走到了栓马桩前。

    通的一声,却是二德子手中的白蜡杆子落在了地上。

    看着二丫无力的垂着头,徐一凡现在就剩下心痛了。一个大男人,欺负小女孩子算什么本事?

    背后那些举着棍子的善扑营满蒙混混,还有那个什么贝子,他看都懒得看。男人虚弱到了靠欺负女人逞威风,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一道一道的用力解开捆着二丫的绳子,二丫昏昏沉沉的抬起头。睁开大眼睛看了他一眼:“徐叔……”

    徐一凡低声道:“没事儿了,徐叔带你回去。”等到解完绳子,他一把就抄起二丫,把她抱在胸口。女孩子很自然的就搂着他的脖子,将脸深深的埋在他怀里。就是腿太长,都快垂到了地上。小胸脯也软软的挤着徐一凡胸膛,不过这时候,可没发情的心思了。

    面前几个善扑营的家伙挡着。徐一凡头也不抬:“劳驾,让让。”

    几个人下意识的让了一步,都有点儿给徐一凡这旁若无人的气度镇住了。眼看几步就要走出人堆。那溥仰才反应过来。

    “嘿,没了天理了这是,这大洋马,你小子说抱走就抱走啊?小子,给我站着!没看见过象你这样好这口的!”

    溥仰站了起来,提着鞭子追了几步。徐一凡哪里会理他。这四贝子眉毛一立,给气乐了起来,手腕一抖,啪的一鞭子就抽向徐一凡后背!

第二十四章 章渝章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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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扑的一声闷响,鞭子正正抽在徐一凡穿着的皮坎肩背后。衣服结实,没有被打破。但是却痛入骨髓。

    他整个身子向前一栽,回头冷冷的看着溥仰。

    这一鞭之辱,异日将十倍回报!

    随和没正形的表面之后,徐一凡其实也是高傲到了骨子里。

    溥仰咦了一声:“还敢瞅我?放在我祖宗那辈儿,打死你一个也就是赔俩大子儿!”话音方落,飕的一鞭子又抽了过来!这次不是奔着徐一凡身子,却是夹头夹脸的打下来!

    徐一凡眼睛一闭,准备硬挺了。

    结果鞭子却没落下。

    睁开眼睛一看,却是章渝已经挡在了他面前,单手叼着鞭子,溥仰瞪着眼睛用力回拉。鞭子在两人之间拉得直直的。那些善扑营的家伙就在旁边,都看傻了,刚才眼睛一花,这汉子就挡在徐一凡前面儿了!

    章渝笑笑:“想要?给你!”

    手腕一绕,已经将一截鞭子缠在腕上,发力一抖。连徐一凡似乎都觉得地一震。噼啪一声,牛皮绞成的长鞭已经断成了两截!

    那溥仰跌跌撞撞向后倒去,一下栽在地上。摔得满头满脸的土。那些混混哄的一声就去扶。徐一凡却瞪大了眼睛。

    传说清末太极宗师杨少候能双手崩断浸水的布卷儿,没想到章渝这个阴沉汉子在他面前活生生的就耍出了这手!

    真正的武林高手啊!

    溥仰趴在地上,拉直了嗓门喊着:“瞧我干什么?都***打去啊!”

    场中顿时嗡的一声热闹起来了,善扑营几十条汉子都抄起白蜡杆子要涌过来。这时不知道会友人堆儿里面谁招呼了一声:“不能让徐爷吃亏!”

    几十条从小习武的会友汉子也迎了过来,纷纷扯下腰间的练功皮带和善扑营的对上。双方挤成一团,脚步前后错落,双方忽上忽下。扬得尘土满天。一边儿喊:“打!打!打!”一边儿则回应:“看你敢动手?”

    徐一凡反而给遮在了人堆后面儿。正在不可开交的时候,又见一骑快马飞也似的驰来。临近人堆的时候马上骑士矫捷的跳下。

    来人长衫皮马褂,这么惶急的情况下飞身下马的动作还潇洒大方,正是谭嗣同!

    他扬着一封敞口的书信,冲着场中大喊:“都住手,都住手!四贝子,这儿有翁中堂给您的信!”

    溥仰正趴在那里,哎哟连天的让家人给他揉腰。听见声音抬头就骂:“又什么吊毛中堂?今儿邪了门儿这是……”身后的家人明白,忙在他耳边嘀咕两句。溥仰顿时跳起来跺脚:“都***住手住手!”

    那边善扑营的放下棍子,会友的自然也就退后。谭嗣同大步从两方当中走过,看着徐一凡抱着陈二丫只是笑笑。就走向溥仰,双手将信递给他:“四贝子,会友也算和中堂沾点儿亲戚,中堂听说会友和您有点儿小纠纷,忙写信来调解,还望贝子爷看在中堂面子……要是不信。我这马还是从中堂府骑来的,您去一问就知。”

    溥仰上下打量着谭嗣同,又歪过去脑袋看看徐一凡和陈二丫。也不接信,指着徐一凡他们道:“什么纠纷,你问问那高头大马的小丫头,偷没偷我们家的高丽参?”

    这边二德子正准备从徐一凡手里将陈二丫接过来,闻言住了手。死死的看着自己妹子。徐一凡也觉得怀里软软的身子一抖,搂着他脖子的小手,紧张得都颤抖起来。

    “妹子,你有没有拿人家的东西?”

    二丫头埋在徐一凡怀里,声音似乎噎住了一样。看也不敢看自己的哥哥。

    “拿……拿了……爹的病……你又赌输了钱……”

    二德子脸涨得通红,大吼一声:“丢人!”扔下棍子,飞也似的跑出了胡同。

    会友的人也全都沉默了,镖局这行,信用脸面比什么看得都重,不然物主怎么敢将值千上万的东西交给你押运?

    刚才还昂头挺胸的汉子,现在都垂下了脑袋。善扑营的混混却得意的嗷嗷起着哄。

    “还会友呢,改成贼友得了!”

    “原来金皮挂柳,荣招春团八行,会友是占着荣字行!”

    “还打不打?脑袋怎么耷拉下来了?刚才不是挺神气吗?”

    谭嗣同看看会友镖局人灰溜溜的样子,微微皱了皱眉头。徐一凡也懒得多话,回头对自己身边新鲜出炉的大高手章渝努努嘴巴:“值多少钱,赔给这位四爷,咱们走!”

    溥仰顿时一跳八丈高:“爷要你们的钱?老爷们儿胳膊打折了揣袖子里,爷要的是这个面子!”

    徐一凡到这个时候算是摸清了这位四贝子的脾性,天生越扶越醉的牛皮糖:“那你说说该怎么着?文打官司武斗手。拿了东西咱们赔,要打找个人和我这手下比划比划。要不咱们顺天府见,要不就在这儿再打一场,你挑吧!”

    谭嗣同看两人目光狠狠对上,笑着去拉溥仰的手:“四爷,看在中堂面子,这事儿就罢了吧……改日兄弟奉请。喝和事儿酒,如何?”

    溥仰咂拔咂吧嘴,噗哧一声儿突然乐了出来:“好小子,有种!报个大名儿出来,下次咱们哥俩哪儿碰见哪儿算……”

    徐一凡这时才觉得自己有点很无谓,和一个爱新觉罗家的混混闹成这样,还挨了一鞭子。真是没劲得很。抱着死死搂着他微微颤抖的二丫转身就走:“小姓徐,名一凡。四爷,咱们就此别过。”

    溥仰摸着下巴:“这名儿怎么这么熟呢?似乎听谁说过……”一拍自己脑门:“猪脑子!”

    他在那儿想事儿,徐一凡一声招呼,会友的人都已经灰溜溜的转身就走。善扑营的几十口子还眼巴巴的等着他拿主意。

    谭嗣同双手捧着信,看着徐一凡背影,还是微微摇头。溥仰伸手将他手里敞口的信接了过来,随手丢到自己身后家人手里:“什么中堂,管起咱们黄带子来了。宗人府大爷来了,爷软软腰板儿,就当不起姓爱新觉罗!”

    说罢一招手:“哥几个,喝茶去!老规矩,大碗茶烂肉面。管饱不管好儿!走喽!”

    说着一身破衣,带着几十号人哄笑着着走开,只丢下谭嗣同站在那里微微脸色变色。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先生,您是要办大事儿的,在京城,就和旗人贵胄,起了冲突,很是无谓。”

    章渝跟在徐一凡身后,神色恭谨。平平淡淡的轻声细语。

    刚才这个管事出手的时候气度惊人,现在却象没发生过什么事情一样。浑然不顾会友的镖师爷们儿看他异样的眼神。似乎还是那个不起眼的小商人。

    徐一凡嗯了一声,没有答话。

    自己没有选择留在京城,果然是对了。这里是满人根基所在,盘根错节,气焰惊人。想做点事情,掣肘不知道有多少……还是慢慢的从外面开始,撬撬这个老大帝国的墙角吧。

    救人,没什么可说的。要是连身边的人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将来的覆雨翻云?虽然这个目标,还远得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怀里的小丫头,始终将头死死埋在他的胸口。看也不敢看周围会友的人。骑在马上横抱着她,一双长得眩目的腿轻轻起伏。哪怕隔着衣服,还能感到她热热的呼吸,还有低低的抽泣。

    她的身体也柔软得不像话。

    权位和美人,一是男儿事业根基,一是男儿事业点缀。虽然……虽然……按照这个时代审美观点。怀里这小丫头,实在不算什么美人。似乎还……还……当了贼?

    马蹄声响,却是谭嗣同从后面赶了过来,和徐一凡微微点头示意,就并辔和他并行。

    “先生,怎么如此莽撞?听见你带着会友的人去了端郡王府上。在下就赶紧飞马去翁中堂那里求信,先生,你怎么想起来碰上他们的?这位四贝子,是宗室中出名的恶少……这些都不说了,五哥会友的事儿也就是我的事儿。旗人这个样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中堂大人一听是先生有急,马上就写信,还挑了一匹快马给我……先生真是得中堂大人看重啊。”

    他目光炯炯的等着徐一凡感恩戴德的表示,却听见徐一凡轻轻哦了一声,语气古怪。

    谭嗣同眉毛一皱:“先生,怎么了?”

    那小丫头不知道为什么一蜷腿,轻轻蹭在自己要害部位上面了!听着谭嗣同动问,徐一凡苦笑:“我在想,二丫这事情,还不知道怎么和他老爷子交代呢。小丫头一片孝心,怕还是讨不了好儿。您看看,这事儿怎么闹的?”

    谭嗣同英俊的脸上神色顿时一沉,抿着嘴唇给马屁股一鞭子。驰了开去。徐一凡在心底冷笑。虽然不知道你们那位中堂爷为什么想招揽自个儿,可是自己就算要找谁投靠,也不会找这位中堂!”

    放在明末,这位就是钱谦易。放在宋末,这位就是蔡元长。搞党争的本事一等一,却半分立身也没有。

    和李鸿章结下了梁子,就在他现在军机行走掌户部事宜的时候。连续六年,海军衙门一两银子的修造费,购船费都不拨给。慈禧的三海工程,却竭力报效。还不都是国防经费?

    再说了,跟着他抱光绪那条小细腿儿,似乎也不那么稳当……

    哦哦哦……小丫头你还蹭!

第二十五章 收房?

    嗯,点推比华丽的跌倒13:1以下。

    今天晚上冲榜,故事从下面开始,改变历史,也即将展开。

    晚上还有一更。

    12:00之后,继续冲榜,同时更第三章。大家要是支撑得住,到时候点击投票支持奥斯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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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咣当一声,先是一个插台摔在地上,碎了。

    接着又是一个香炉,然后盘子碗什么的。在地上摔了一个噼里啪啦。

    小小的屋子里面,烟尘斗乱。大家的眼神儿,都看着半支着身子坐在土炕上面的老爷子。

    这老爷子,自然就是二丫和二德子的父亲了。他是王五的堂辈儿师兄。却比王五岁数大了不少,小五十的人了。一次走镖被矛子擦伤了肺尖,从此散功。人已经显得很有些苍老,每到冬天就是整夜整夜的咳嗽。

    小小的屋子,虽然简陋清寒,本来也被二丫一双巧手,收拾的干干净净。被老爷子这么一倒腾,顿时乱七八糟。

    二德子伺候在老爷子身边儿,一会儿看看自己爹,一会儿又看看翘着腿坐在凳子上面的徐一凡。

    二丫就站在徐一凡身边,垂着头,小手扯着他的后襟。正眼也不敢看自己爹。

    “丢人,丢人,活丢人啊……我们清清白白的人家。养出一个做贼的闺女!咱们穷,可是顶天立地!不是自己的东西不拿,不该着的玩意儿不想,凭气力吃饭。会友八十年的名声,给你丢个干净!咱们汉人,什么时候沦落到偷他们旗人的东西?”

    老爷子话还没说完,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瘦骨嶙峋的肩膀抖动着。脸涨得通红,青筋都绽了出来。指着二丫痛苦得说不出话来。

    二德子忙不迭的给爹端水捶背。一边狠狠的瞪着二丫:“还不过来跪在爹面前?”

    徐一凡看着这一切,微微叹了一口气。低声对二丫道:“还不去给你爹跪下?”

    不用他说,小美女已经红着眼圈。走到爹炕前扑通一声儿跪了下来:“爹,您打死我骂死我不要紧,别气着您身子骨儿。您整夜整夜咳嗽,吐的痰都见血,家里连点儿参尾巴都没钱给您抓。女儿就……”

    老爷子看着二丫跪在那里,颤巍巍的举起了巴掌。迟疑一下,重重一巴掌打在她脸上。啪的一声,震得屋子里浮动的尘土就是一抖。

    “我咳死了好!钟端郡王府里的差使,给你这样一闹,干干净净!以后那些府邸,谁还敢让咱们会友保家?你给你五叔,给会友,惹出了多大的乱子?我死了怎么见老王大爷?还不如让我死了好!拿剪子把我眼皮绞了,我没脸见着他们!”

    这一巴掌手劲好大,眼看着二丫白皙的面庞慢慢肿起五道手指印。原来一直在她大眼睛里面打转的眼泪,顿时就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滚!滚!我陈虎没你这个女儿,我没个当贼的丫头!”老爷子声嘶力竭的大吼一声,接着就堵在那儿,想咳嗽却咳不出来,肺象风箱一样剧烈的拉扯着。二丫惊叫一声,伸出手去想扶着陈虎。却被他用力推开:“滚!生个丫头不指望你撑门立户,也不要你败坏门风!”

    徐一凡一下站了起来,轻轻一拍跌坐在地上二丫的肩膀:“老爷子,这撑门立户的儿子把你药钱赌光了,丢您门风的女儿却在为您身子骨儿不惜丢人。您自己想想,明白了,我再把二丫送回来。”

    他一扶二丫:“走吧,先到叔叔那儿。”

    二德子看着陈虎:“爹,二丫一个女孩子……”

    陈虎靠在炕头上闭着眼睛:“女儿就是赔钱的货,我们陈家没有拿人东西的闺女,让她走!到天涯海角我也不管着!”

    二丫跪坐在那里,眼泪直往下掉,却又不敢放声。捂着脸修长的身子扭着,痛苦委屈到了极处。这小丫头单纯天真,一心想着给爹治病,没想到却遭了这么大一场羞辱,现在又落这么一个下场!

    对于十六岁不经人事的女孩子来说,今天的经历,比天塌下来,也不差什么。

    被徐一凡双手一拉,哭的软软的女孩子就像找到了依靠,被徐一凡就这样轻轻的扯了出去。

    二德子看着他们两人退出门外的背影,又看看陈虎:“爹,咱们真不拦着?您不是一直拦着二丫不要和姓徐的说话儿吗?”

    老爷子用力的咳嗽几声,又呛出了一点儿血星:“二丫这个岁数了,又那么高。婆家本来就不好找。本来咱们就图一个身家清白,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过门儿就成。姓徐的来历不明,咱们怎么能沾惹?可是二丫闹这一出,门当户对的谁还敢要?还有你这个不成气的东西,闹出这么大事情,还不是因为你耍钱?五爷回来有你的好儿?姓徐的是五爷兄弟,只能让他拦在里面儿了…………爹还不都是为了你们!”

    “那二丫受了委屈怎么办?”

    “你怎么这么混?徐先生是个有担待的人,男人有担待,谁还会欺负女人?要不是丢这么大一个脸,我怎么舍得这样对待自己女儿?二德子,你可要争气啊!”

    徐一凡自然不明白这些小门小户背后的心思,他只是将哭得浑身发软的二丫扶着回了自个儿的跨院。

    满局子的镖师趟子手都看着,也没人敢说话。今天又是徐一凡给他们平了事儿。要不是他和他那个武功高强的管事先把四贝子溥仰镇住,然后又借着他名声求来了什么中堂的信。王五不在的时候,会友就要出大乱子!

    他对二丫那个心思谁也都明白。二丫出了这事儿,力气行里是别想找婆家了。跟着这位在五爷口里大有本事的徐先生,也算一个好归宿。

    只是没媒没聘的,徐一凡就这样大摇大摆的将二丫扶自个儿屋子里面。会友多咱也没出过这种新闻啊!

    不少小伙子丫头都在背后窃窃私语,可没人敢站出来说。等五爷回来料理吧。

    他们可谁都没想到,五爷却是为这徐先生出去奔走,安顿和他们打出几十条人命的马贼去了!

    徐一凡把二丫扶到炕上,出门就招呼厢房里面住着的章渝。

    听见他召唤,章渝掀帘子出来,叉手打千。看那个小心样子,怎么样也不像高手!

    徐一凡满脑门子官司,也懒得去想。吩咐道:“章管事,你看看,能不能买几个丫鬟过来?我一个人随便惯了,照顾女孩子的事儿,实在做不来。”

    章渝讶异的看看他:“不是这位姑娘,以后伺候徐先生么?”说着就赶紧收声,又行了一个礼:“那先生要不要号个公馆?这儿毕竟是会友,人进人出的,也不方便。”

    买房子安家?徐一凡至少现在还压根没想这个茬儿。他眼睛一瞪:“没钱!”

    章渝还是恭谨的微笑:“临行的时候,韩老掌柜的都交代了,先生有什么用项出入,要安家立户的。要是不凑手,都是大盛魁北京柜上支应。”

    徐一凡摸摸下巴,眼睛转了转,淡淡道:“不用,我现在就住我五哥家里。兄弟两个,不用那么生分。”

    韩老掌柜为什么对他下那么大本钱,他想不明白。下意识的也就避开。

    章渝应了声是,不温不火的又从怀里取出封书信:“这是韩老掌柜今天送上的,等您回信。小的这就去办事儿了。”说着招呼了两个大盛魁的伙计,转身就出门。

    徐一凡捏着书信看着他的背影眯着眼睛出神,大盛魁到会友两天了。他们这帮人有组织有纪律性得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再加上章渝这个文武昆乱不挡的管事。

    水很深哪…………

    “徐先生如晤。

    钱票之事,所行甚顺。先生别后,绥远已有钱票通行矣。增设兑换柜所以后,商民称便。如先生所语,垄断北地财货,似有可能。近日颇有商民,欲走口外,现银携带不便,有至绥远柜上兑换钱票者。日积月累,其数颇巨。此等现银如何处置,手续规条如何。尚请先生有以教我。老朽思之,此钱票惟流通愈广,则收益愈大。目下不过得尺则尺,得寸则寸。如何扩张,洗耳恭听先生高论。

    又:数月以来,钱票兑换不过七成。将来通行,兑实银者只怕愈少。数月三成钱息,数已逾十万。先生之数,已存柜上。章渝之处,直接支取可也。此等大利坐操民间。异日当道诸公必有烦言。此当奈何?

    韩中平谨拜。”

    看来这信是韩老掌柜亲自写的,字体拙滞,但笔触刚劲。不像商人,倒是象个武人。钱票带来如此之大的收益,倒是在徐一凡料中。终清一世,钱法混乱。以大盛魁的实力为担保,发行小额钱票通行于一地,本来就是一个变相的发行银行的主意。便利流通之下,不这么赚钱才出鬼了。

    可是这韩老爷子,却还想着扩张到大江南北?还煞有介事的担心清廷会如何。

    这是一个老商人该担心的事情么?早该搂着钱票通行口内外的钱息笑得见牙不见眼了。他给大盛魁出主意,不过是一时心动,可没想着扶植出一个央行出来。

    不过按照自己股份,这钱息收入,可就多了小两万的在荷包里。韩老爷子打的什么主意……哼哼,咱们走着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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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陈洛施

    晚上冲榜,等待大家的支持。12:00之后,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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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来得及怎么得意,就听见背后屋子里低低的抽泣声音已经停止。换来的却是满屋子翻腾的声音。

    徐一凡掀帘进去,才进屋门。就看见二丫跪坐在炕上,在炕桌里面翻腾东西。

    小丫头脸上还挂着眼泪,大眼睛里面雾蒙蒙的都是水汽。眼圈红红,让清丽的小脸更看起来楚楚可怜。不时还抽噎一声儿,看着徐一凡进来。

    抬头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徐叔,您这儿有剪子么?”

    剪子?徐一凡一下冲过去,按住她翻腾的小手:“你你你你要做什么?丫头,你可别想不开啊!”

    二丫看着他,突然小脸也又一红:“我丢这么大的丑,我爹也不要我了。徐叔,就您护着我……我也知道,就您疼我。从来都是轻言细语的。我……我跟着您!我把辫子绞了,盘起头发,就跟着您了,您不会不要我吧?”

    小白兔看着大灰狼问他会不会下嘴……这个……

    看着小美女清纯无敌的面庞和细细的腰身,徐一凡这时更多的却是心动。

    她身上那身儿翻花带血的棉袄,还没换下来呢。

    二丫咬着嘴唇看着徐一凡,语调又带了哭腔:“还是……还是我还得叫您徐叔?”

    徐一凡一笑,不言声的在她身边坐下,感受着**微微的幽香:“我要你,还让你风风光光的。过上别人不敢想的日子!至于徐叔嘛……有的时候还是得叫……”

    被翻红浪的时候,小丫头楚楚可怜的撑着你的胸膛,求着你:“叔叔,不要……轻点儿……”

    滴答滴答,那是徐一凡口水滴在炕桌上面儿的声音。

    二丫俏脸又是一红,深深的埋下头来。露出了颈子后面儿细细的少女绒毛。近晚的阳光从窗户纸外面照进来。

    这个一百一十六年前的女孩子,这一刻温婉无限。

    这算不算趁人之危?

    看着她颈子后面露出的鞭痕,徐一凡爱怜的摸了一下:“疼吗?”

    回答的是低得几乎听不见声音:“不疼……”

    肌肤碰在手上的感觉,有点冰冷。但是细腻嫩滑得如一块上好的美玉。溥仰那王八蛋,这样也下得去手儿?

    他顺着二丫身上一道道鞭痕向下摸去:“这儿疼么?这儿呢?……还有这儿?”

    轻轻一下,也不知道按在了那儿。女孩子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又低又腻的呻吟,在这个清纯得一点儿事儿都不懂的小美女口中叫出来。顿时让当了小半年和尚的徐一凡食指大动。可是还没等他动作,二丫早按着胸口满脸通红的退到了炕角。

    她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徐一凡:“徐叔……徐大哥,给我起个名儿吧。我这名字,配不上您。”

    那弹性还在徐一凡指尖萦绕不定,他略略一想。笑道:“好办,你就叫洛施吧。陈洛施,洛水仙子,貌如西施,再配合你不过了……过来,徐大哥再看看你伤口?”

    陈二丫,不,陈洛施。这时根本没注意徐一凡给她起的名儿。圆圆的眼睛只是害怕的看着徐一凡的魔手在那里做张牙舞爪状。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打死也不过去。

    徐一凡嘿嘿淫笑着就想扑过去,这个时候。满脑门子的官司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眼看就要扑着,小美女也有些半推半就,最主要也是实在不懂怎么推拒。门帘儿突然一掀,一个大嗓门响起:“兄弟,我回来了!事儿妥了,下面到底什么打算……二丫!”

    好你个电灯泡王五!

    眼看着小美女哧溜一声又做小兔子状溜进了耳房。徐一凡咳嗽一声,在炕上站起来,朝王五抱拳行礼:“五哥,这事儿听我解释……”

    王五顶风冒雪的去替他办事儿,他却在这里调戏会友良家妇女。脸皮厚如他也尴尬起来,这话儿怎么说来着?

    王五脸色苍白,好像还有些眼晕,伸手挡住他要说的话:“兄弟,回来路上,我就知道了……你甭说了。我出去一天,事儿还真不少。二丫丢了我们局子的人,本来我还想教训她,现在有你拦着,我就算了。她爹的病,也是我失察……只是,兄弟,你真心喜欢二丫吗?她配不上你啊!”

    你还没看到在自己那个时代,这种级数的长腿小美女,配什么样的爷呢。徐一凡这个时候,也只有苦笑默认。王五自己给自己找解释:“也成,兄弟也不能没一个收拾屋子里面儿的人。二丫勤快,当个小的也好。兄弟,可不能亏待人家!”

    “我不是那种人,威风心机,我只冲男人使去。”徐一凡站直身子,淡淡的道。

    百余年前的京城月夜,哪怕冬日,也是清亮无云。

    兄弟二人站在院子当中,一边散步,一边儿轻声交谈。王五将麒麟寨的马贼安顿得如何,徐一凡怎么应对处理今天端王府的事情。两人足足说了小半时辰。晚饭都没顾上去吃。

    说到临了,王五轻叹道:“麒麟寨那些人是无碍的,我一个师兄弟儿在怀来庆王旗庄当庄头,旗地儿大,安顿百来号壮小伙子看也看不出来。每年投效的精壮庄客,也有这个数目儿了。五哥肩膀窄,能做的就这么多。天再黑点儿,他们几个人就过来了,要守着兄弟看看怎么救他们当家的……兄弟,都看你的了。”

    徐一凡点头:“我有分数。”

    王五苦笑:“兄弟,您真是事儿包,才到四九城几天,你看看揽下多少事儿来?我看你总是一步赶不及一步似的。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大主意……”

    徐一凡也苦笑:“碰上了我有什么办法?对了五哥,你对韩老掌柜究竟了解多少?我那个管事章渝那身本事,你能不能摸摸底儿?”

    王五摸着胡子,沉吟道:“韩老掌柜那儿,我一个走镖的。能知道多少?章管事的事儿,我也听伙计们说了。这是硬打硬的内家功夫,有这造诣的,数也数得出来。远点儿的杨轻候,现在的杨少候,形意的天津李旭洲老爷子,宋家兄弟……想不出来别人了……七八年前倒是还有一个宋家的,据说功夫比宋家当代的宋世容还强着,可是早没了啊!听老辈子形容,形貌倒有点儿象这章管事……”

    徐一凡心中一动:“怎么没了?”

    王五嗨了一声:“他是信香教的,光绪初年香教河北起过乱子。他在其中,就这么打没了。功夫再强,还能强过洋枪不成?”

    “香教?”

    “就是白莲教哇!”

    徐一凡默默点头,将这点心思藏在深处。转念又想问王五知不知道谭嗣同来北京拜翁同龢有什么事情。明儿别人相邀,不能不去。有点儿底也好。

    到了最后,还是把这个疑问藏在心底下,王五待他和谭嗣同两人的感情,都是一样的。自己也就不要让五哥为难了罢……

    他耸耸肩膀笑笑,一副没有在意白莲教这个名号的意思。看看王五累得有点儿站不住的样子。拍拍自己这位五哥的肩膀:“五哥,兄弟给你添的麻烦那是没法儿数了。百来里的地,你一天就赶个来回,赶紧歇着吧。明儿我还要就什么翁中堂的教,精神头儿都不富裕。您的心意,兄弟总有一天百倍报答。”

    王五呵呵大笑:“别人说这个话,都是江湖场面话,兄弟这么一说,哥哥就等着了。你也早点儿歇着,官面儿上的事儿,哥哥不懂。你这么聪明,自己有主意。从你救了会友,独闯虎穴谈判那时候起,哥哥早就说了,会友是兄弟另一个家。”

    徐一凡心头热血一涌:“五哥,咱们真结拜吧!”

    王五大笑着去远:“江湖汉子,肝胆相照就够了。烧黄纸剁鸡头一个头磕在地上。这种场面,是小瞧了五哥我,也小瞧了兄弟自己!”

    声音豪迈,随着他的步子去远。余音袅袅,犹带金石之声。

    徐一凡默然点头,转身要回自己房间。院子后面墙头突然传来一阵响动。他停下步子定睛一看,黑黝黝的两团人影正轻巧的从院墙上面翻了过来。

    闹贼?在王五家里?他脑子还没转过弯儿来。对面厢房里帘子一掀,章渝已经一个踮步拧腰冲了出来,横身就挡在徐一凡身前。

    这管事下午去人市找人牙子定了丫鬟小厮的事儿,禀报一声就回了自己厢房。安静得和死人一样,没想到却这么灵醒,还一直盯着他的动静!

    两团人影已经落地,章渝脚尖啪的一声挑起一颗石子儿,破空之声跟子弹出膛似的。飕的直飞向当先一个黑影。那黑影反应也极快,左手一扯背后的身影,右手已经拔出一把短刃,当的一声,将石子格开。火花溅开,徐一凡眼睛快,已经认出来当先那个人,就是姜军师!

    “住手!”

    他话音才落,两个全神戒备的人都停了下来,自己屋子门一响,陈二丫,不,新鲜出炉的陈洛施也冲出来了。手里抓着一根门杠子,大眼睛先朝徐一凡这里瞧来。

    徐一凡咳嗽一声,缓步从章渝背后踱了出来。不去察究背景的话。章渝这个便宜手下,当真好用得很。他冲着姜军师拱拱手:“姜爷,来得好快,还是从后院儿翻过来的?”

    姜军师冷冷的看着徐一凡,缓缓拱手:“当不起徐先生这样称呼,救了当家的,您就是我们麒麟寨恩主。先生这位手下,好功夫啊……不知道是形意宋李陈孙哪宗的?”

    他将手中一把匕首揣回怀里,月色之下,分明看到虎口处的血迹。

    章渝神色不动,听到麒麟寨这三个字也没反应。拱拱手就要回屋。徐一凡笑道:“没事儿,章管事就在这里无妨,反正大家将来都是一家人。姜军师,有话就说吧。”

    姜军师一笑,还没说话。他身后那个人影已经走了出来,腰细胸挺,眉弯唇淡。月色下看起来俏生生的,正是杜大当家的爱女杜鹃。

    一天下来,杜大小姐疲倦神色满脸,但眉宇之间倔强神色不减分毫。扬手就将一个包袱了过来,落在徐一凡怀里,分量沉沉的好大一包。

    她开口还是那个清脆如水晶一般透明的好听声音:“麒麟寨的家底儿全在这儿,看在五爷面子,咱们信你。救出我爹,什么都是你的。要命也给!救不出我爹,那你也等着!”

    徐一凡哈哈一笑,浑没把这话当回事:“天儿也晚了,两位心意我也知道。两位今后怎么安顿?”

    杜鹃冷冷道:“咱们跟着你!丫鬟还是下人,随便你安排。咱们俩要看着你救出爹爹!”

    徐一凡哈哈大笑,他现在的班底可真奇怪!十六岁胸大无脑天真小丫头一名,大盛魁派来监视自己,背景神秘的武林高手一个,还有将来也许会变成手下的马贼一群,其中还有一个倔强美貌小妞儿!

    他摆摆手:“二丫,你和杜姑娘睡里屋。姜军师,你和章管事一屋子。大家早点儿洗洗睡吧,明儿的事情,咱们明儿再说!”

    陈洛施小丫头却在门口呸了一声:“谁要和她一个屋子!不害臊!”

第二十七章 一代兴亡观气数

    马上换榜了,朋友们推荐投票支持啊!!感谢感谢。如果能比上周在新书榜上前进一位,没说的,这周还是每天两更伺候。偶尔还爆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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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一凡掀开车帘子,向车外望了一眼。满街都是卖天津卫煎饼果子,卤煮,油炸桧,白切糕,糖庄,豆汁儿,焦圈的小贩。

    高一声低一声的叫卖声音就在耳边萦绕。一百一十年前的北京城颜色灰暗,街道起伏不平。朝右边看,是高大而黑沉沉的前门楼子一角。左边儿看去,是隐约可见的故宫……

    现在可不叫故宫,是天子居停,这个帝国的中枢,强撑着的中央帝国的威严所在。

    似乎用手轻轻碰触空气,都能触摸到活生生的历史一般。

    这辆车也不知道谭嗣同从哪儿找来的,骡子是杨柳青的高大走骡。两匹毛片儿颜色都是一模一样。戴着红缨帽子的车夫跨坐车辕。不管车子怎么颠簸,车夫从脊梁骨起,到帽缨,绝对始终是一条笔直的直线。

    这个名目徐一凡从书里看到过,叫做朝天一炷香。好车夫就讲究这个俏劲儿。

    迎面偶尔有车马过来,有的华丽有的普通,车轮子上面的铁圈犁得地面哗愣愣的作响。偶尔看到一辆大车是紫缰的,徐一凡像是发现了什么,有点儿兴奋的问同车的谭嗣同:“哪位王公大臣?”

    回答他的是谭嗣同一脸厌恶:“红相公!一群兔子晚上应酬完了,白天回去。现在真正的王公大臣,谁还敢用紫缰?”

    还有顺天府衙役们从墙角巷尾抬出来的一具具冬天的路倒尸体,满脸青灰,一脸烟容旗人们提笼架鸟儿的慢慢晃向茶馆。无精打采,穿着钉鞋,不时吞一口熟烟泡儿的步兵衙门巡城兵丁……连同绵延灰暗的城墙。压得人怎么也喘不过气儿来。

    徐一凡打了一个哈欠,昨晚实在没睡好。今天是他来到这个时代第一次见重要的人物。虽然打定主意不卖身不投靠,但多少还是有点儿参与历史的忐忑。

    加上里屋那两个不对付的小丫头似乎一直在小声儿说低声吵。唧唧哝哝的象一群鸭子在脑袋里面开会。都让他第一次认真考虑是不是按照章渝的话去买个大宅子。隔得远一点儿,看你们再怎么吵!

    才谭嗣同板着脸来恭请他的时候,他就跟抽了大烟一样哈欠连天的出门来了。谭嗣同脸色很不好看,大概是这两天自己对着他有意无意的替着翁老爷子开口招揽,他都没怎么正经应对。加上始终守着陈洛施那个没出息的样子。让这个志在天下的浊世佳公子没了情绪吧。

    在车上一路过来,谭嗣同就是那副铁青着脸的样子。徐一凡也懒得搭理,不时掀开帘子四下望望,倒也自得其乐。

    车子一路逶迤前行,徐一凡可把现在拆得差不多了得胡同景色看了个饱。眼见车子渐渐从外城进了内城,又绕过什刹海,直奔西头一处山环水绕的府邸而去。

    徐一凡越看越是眼熟,越来越近的府邸黑沉沉的一片,门脸儿阔大,门口全是带着青金石顶子的护卫。栓马桩一排一排的,全都磨得光溜溜的。几株参天槐树伫立。虽然看起来有点儿冷清,但是那种富贵气度,哪是一般的府邸可比得上的!

    昨日到的端郡王府邸,和这里比起来,简直就像一个小四合院!

    他怔在那儿,一手指着府邸,一头看着谭嗣同:“这、这、这不是萃锦园嘛?恭亲王的府邸?不是见翁中堂么?怎么到了恭亲王府上?”

    谭嗣同脸上露出一丝得色,又飞快收敛:“翁中堂就在恭王爷府上候驾,徐先生,您这面子可不小!”

    鬼子六,恭亲王奕?!从咸丰以来到现在,几十年的历史里面。哪段章节少得了这道光帝六儿子的身影?

    他差点儿就成了满清帝国的主人,虽然夺嫡失败。但是道光帝的金匮立储里面,破天荒的单立了一条:著皇六子奕?为恭亲王。可见他的地位。咸丰死后,又协助慈禧铲除了肃顺等八大顾命大臣,作为旗人中流砥柱一般的人物撑起了咸丰留下的残破江山。驱使曾胡左李这些一代名臣。硬生生付出帝国人口减少五分之一的代价,打出了一个所谓的“同治中兴”出来。

    这位爷还是满清近代外交的创始人,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就在他手里出现。旗人当中,算是他对天下大势最明了一些。同治以后,这位鬼子六位太高,权太重。慈禧终于找了一个由头,将他赶出了中枢,屈指算来。倒也有个七八年了。

    虽然不掌权了,但是地位威望,还是旗人当中头块牌子。翁同龢也是不折不扣的六爷党。当初和老爷子一块儿被从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扫地出门的交情。

    徐一凡知道自己的分量,一个才捐得了的小知府,因为一本书薄薄有点儿名声。正悄悄摸摸的憋着撬这些旗人的墙角。今天却是一位军机处行走的中堂,和一位现下清室第一王爷在专候着他!

    他隐隐约约觉得,历史好像在哪儿,被他这支小蝴蝶轻轻的扇了一下。

    王府今天,果然是专候着他这位东方新哲。

    谭嗣同和他在门口下车,门包儿都没给一个。就给那些服饰整齐的王府护卫请了进去。一路穿过大殿、后殿、延楼,直奔后花园而去。

    当年徐一凡也参观过这园子。跟着一大群游客走得满头是汗。导游还举着电喇叭叫得声嘶力竭:“后面儿的跟上跟上!”

    今日穿行其间,地面临清砖道扫得一尘不染。四下房舍帘幕低垂,两旁草坪山石上残雪未消。穿着软底鞋的丫鬟厮仆垂首穿行。自己脚步,在四下里似乎都激出了空空的回音。

    两般经历,恍如……不,就是隔世。

    眼看就要走完长长的道儿,抵达后花园门口。抬眼望去,一处飞檐就在山石掩映当中。楼上好像有人在调宫理商。一个婉转低柔的声音悠悠而唱。

    “水涌山叠,年少周郎何处也?不觉的灰飞烟灭。可怜黄盖转伤嗟,破曹的樯橹一时绝。只这鏖兵江水犹然热,好教俺心惨切,(云)这也不是江水,这是二十年流不尽的英雄血!”

    在琴声当中,徐一凡不住回头,看着那一角飞檐。

    几个转折下来,早已到了湖面上临水而建的一处大西洋玻璃窗的阁子前面。

    引着他们的护卫哈腰疾行几步,就站在垂下来的竹帘子前面低声禀报:“爷,客人已经到了。”

    里面顿时响起了笑声:“快请!”

    走进阁子,徐一凡顿时觉得暖洋洋的都是热气。

    这个年月,北京城比他那个时代冷了许多。穿着一身皮加上塞外貂皮的坎肩儿都挡不住。

    阁子敞亮至极,四面入眼都是冬季萧瑟苍凉的湖景。断藕残荷,满眼皆是。屋子里底下准是通了地龙,火头烧得旺旺的,偏偏没有一丝烟气儿。

    两个老头儿围着一个红泥火炉对坐。一个老头坐得笔直,满脸刚愎的神色,嘴角下弯,留着稀稀疏疏的胡子。三角眼看人都是光闪闪的。看着徐一凡进来,半点动静都没有,只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另外一个老头子很有点儿形容清癯,爱新觉罗家特有的凸脑门扁脸细眼睛。舒服的靠在躺椅上面。这么暖和的屋子,他还套着一个紫狐皮的袖笼。脚底下跪着两个清秀可人的小丫头,轻轻在给他捏脚。还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小丫鬟站在背后捶他的肩膀。

    就连红泥火炉前面跪着的那个扇火的小女孩子,也是难得一见的清秀小佳人。

    还没答话徐一凡就对着这老头子心里大起知己之感,兄弟不容易啊,总算在这个年月碰见一个审美观差不多的啦!

    那老头子见他们进来,却比端坐的那个满脸刚愎的随和了许多。在躺椅上欠欠身微微哈了哈腰:“请坐请坐!屋子暖和,两位先宽章,坐下慢慢儿说。今天老头子有点谈兴,可让二位受累了……哪位是欧游十年,洋人口中的东方新哲徐先生?”

    他缓缓动问,身后的两个双胞胎小丫头过来就低头替他和谭嗣同解马褂。那种柔媚小心的样子,看得徐一凡心痒痒的。

    哪天老子也弄一对来,装点英雄气象嘛!

    就是这么一愣神,差点忘记答话。端坐的那个老头子咳嗽一声。徐一凡才反应过来,微笑着拱拱手:“兄弟就是。”

    两个小丫头解下马褂,朝着客人嫣然一笑。转身而去,这对双胞胎不过十四五岁年纪。肌肤莹白如玉,笑起来一个脸颊左边有个浅浅的小酒窝,一个在右边。又让徐一凡心中一荡。赶紧收束了心神。

    问话的富贵老者也是一笑,并不在意徐一凡随意的性子。挥手请他们坐下。点着对面老者笑道:“这位是翁同龢翁中堂,我是奕老六,有人也叫我鬼子六。前些日子,我们可都读了徐先生的欧游心影录,我办了一辈子的外交。不过分得清英吉利法兰西,就知道他们合伙儿压着咱们。李鸿章怕是多明白点儿,也有限。读了先生的书,好多事儿竟然是茅塞顿开……国朝定鼎二百来年,现在碰上这么个局面。我亲手签的条约就有不老少……反正现在我也无权无位,又顶着这么一个铁帽子。所以敢问这一句话儿……

    我旗人的气数,在先生看来,到底还有多少年?”

第二十八章 皇族掌军

    新书榜上如此多大神开书,活生生的强天位战啊……开新书真是没选好黄道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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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子本来就暖和,此话一出。徐一凡身上顿时是一层白毛汗!他看看谭嗣同,这位佳公子也瞪大了眼睛,大气也不敢多喘一口。

    徐一凡再也没有想到,今天这七拐八弯,最后绕到了鬼子六府上的一会。出来的却是这么惊天动地的一句话!

    翁同龢也表情严肃,似乎也没想到有此一问。完全是一副大感诧异的样子。奕?却云淡风轻浑不在意,只是微笑看着徐一凡。好像刚才那句要是别人嘴里问出来,至少是个大逆罪名的话,在他说来,就跟问今天天气如何一样。

    按照历史教科书上,还有十九年。翻过年就只剩下盈盈十八的好年岁……如果老子捣乱成功,说不定还要减些。说实在的,你们旗人气数少一年,只怕国家的元气多能保存一年……

    这些话在徐一凡心里翻腾,可哪里说得出口?

    他勉强一笑,拱拱手,套话是张嘴就来:“我国朝圣圣相承,自当传诸久远而不替……”

    奕?嗨了一声,笑道:“得了得了,我知道咱们旗人吃几碗干饭。翁中堂这些日子……”他下巴朝翁同龢那里一努:“……就是拿着你那本书和我说事儿。叫我去说动世老三。说普鲁士所以能打败法兰西,成为欧洲之雄。东洋日本儿之所以现在奋发。都是因为皇族掌军。眼下咱们腹心之地,可都是李鸿章的淮军,守海口门户的是北洋水师。汉臣统军权位如此之重。非国家之福。巴巴儿的和现在还在的湘军名宿们联络……这不是刘锦堂也派了这孩子来么?说是双管齐下,先是调湘军一部入卫,水师换成老湘军的人马。陆师练咱们旗人禁卫军……和我说了不是一天儿两天了。徐先生,请你来就是想问问,看你的意见。就算咱们这么做了,能保住旗人的气数有多久?”

    徐一凡目光电一般的向翁同龢扫去。

    什么叫汉奸,什么叫党争。眼前这位道学面目凛然的就是!

    奕?虽然说得随意,但是谭嗣同为什么出现在北京,翁同龢为什么拼命招揽自己。在这一刻,总算是都明白了。

    翁同龢执掌户部之后,当全天下涌涌要停止慈禧的三海工程时。却拼命上折,说海军衙门有存银,该工程可毋庸停,结果大得慈禧欢心。换来的结果就是当时满清唯一可以略略抵挡外侮的北洋水师连续六年无一船一炮添购。

    一边用这些小伎俩,一边还在不肯罢休。一直在琢磨着怎么削弱李鸿章的实力,怎么让自己成为为满清效力的汉臣之首,同时报了当年李鸿章重重参他们翁家老大哥的仇恨!

    如果没有他的出现,翁同龢的伎俩就是拉拢当年湘军余烬。试图在北洋淮系的水陆两师分一杯羹去,大概也符合当时满人亲贵制衡的意思。所以在湘军系统最后一个地方封疆大吏幕下的谭嗣同,才会几千里外赶到北京城。大概就是商议这个事情。

    历史上,此事未成。一是因为李鸿章太会做官,京里门路并不比翁同龢少到哪儿去,二是湘军系统早已崩颓,李鸿章的水陆二师,已经是北中国的顶梁柱。在没有合适替代力量的情况下,须臾不可稍离。

    可是自己此书一出,翁同龢人品如此,可眼光极敏锐。一下就看到了书中介绍的皇族掌军的好处,这是能说动满人权贵去碰李鸿章,挖他墙角的不二法门!

    在历史上,在甲午事变之后。旗人的确就开始送自己子弟去学陆军海军。庚子事变之后。载涛作为屈辱的八国道歉专使,海外周游一周。最动心的还是那个皇族掌军的模式。回国之后就大肆操办起禁卫军和完全满人的军咨府,将各地督抚军权收归他们旗人手中。

    自己这个小蝴蝶,扇动的翅膀,将这种可能。一下子提前了十年。

    这……大概也是自己想要的结果之一吧……全国军权尽操满人之手。使得地方督抚对各地驻军控制力变弱,让民党可以相当自由的发展。而满人到了这个年月,什么好事儿也准定搞得乌七八糟。

    十九年后,武昌一千乌合揭竿而起,南中国的满人统治,也就这样飞快崩塌。

    挖空旗人墙角的钉子之一是埋下了,可是轮到自己,又该如何利用?

    确切的说,该做如何选择?

    协助这些满人和汉奸,现在就将大清国防的主力淮系水陆师掏空。换一堆更骄横更懦弱的旗人军官,将北洋水师那些好歹精炼过些时日的将士换成没上过船的旱鸭子。结果在两三年之后的甲午,让咱们败得更惨,赔得更多?

    可是眼前就是一个大好的上位选择,要练新军代替北洋淮系。旗人和北洋敌对系统的现代军事人才,还一个没有。自己一本书已经名动九重。他们这个主意也是因为自己而起。巴结卖力之下,不怕没有出头的机会。也许这样,离自己的目标就更近一些,走得更快一些?

    徐一凡汗透重衣。

    奕?和恭亲王这么大阵仗特意召见,那重视的意思就不用提了。恭亲王在满族权贵当中有绝大的影响力。翁同龢也是光绪身边不可一日稍离的人物。

    上面儿还有个掌实权的慈禧,对地方汉人重臣,她也不惮于敲打分权一下。只要奕?这系人马不要出头抢这个皇族掌军的权招致慈禧忌惮,恐怕慈禧后党,也是乐见其成。

    如此以来,翁同龢遂了削弱仇家,一跃成为汉臣领班的心愿。恭亲王大概也能自得旗人江山也许能多保几年,自己从中奔走出力,拿出别人没有的见识鼓吹呐喊。一跃出头是意料中事。旗人酬庸走狗,有时还是挺大方的。

    活生生的上位诱惑摆在面前,徐一凡这时才觉得,之前再多的心理建设,在关系到切身利益的时候,还是显得有点软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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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大弯腰,斜插柳

    碰上强天位战也要生存啊…………大家投票支持吧……下午还有一更。晚上会不会有第三更,看人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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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阁子里面一片寂静,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没有说话的翁同龢咳嗽了一声,捋捋胡子正色道:“徐大哥听说才捐了知府?这也是报效皇上的好出路。学成文武艺,货卖帝王家嘛。何况先生大才……这皇族掌军,西法编练。说来惭愧,咱们实在有些儿不懂。看到先生书中条目,才有茅塞顿开之意。这种大事,非比轻易。需要事先好好斟酌,条陈上面,一定要考虑精当,既学到了西洋的法子,又不丢了咱们的国本!徐大哥要是能在这上面为国朝出力,知府的前程,恐怕就是小可了……”

    徐一凡脑子正乱成一团,听到翁同龢满口大哥的,先是一怔,才反应出来这是官场的照常称呼。被这老头子叫大哥和陈洛施叫起来,真是天差地远。

    他还没答话,就感觉身边目光炯炯的。眼光一转,就看见谭嗣同正满脸涨得通红的瞧着他,一脸急切的样子看着自己。他的脚还在那里无意识的抖动,似乎就是在催促他快答话。

    可是自个儿一时又怎么答得出来!有些前后因果,自己还没完全想明白。

    看他踌躇游移的样子,翁同龢眼中波光一闪。这点怒意转瞬即收。反而态度悠闲的转过头去,拿起红泥小茶炉上面儿的茶壶,朝面前紫砂杯子一点。

    悠悠茶香,顿时在阁子里面弥漫开来。

    恭亲王也是微笑:“……徐先生,咱们今天不过是闲话儿。又不是让你见圣上奏对。还是随意点儿好,随意点儿好!一直以来,咱们国朝是少见你这样的青年才俊了。老头子问得急切了点儿,不急,慢慢考虑也好……有什么想法儿,反正翁中堂高足就在你身边,随时联络,也是来得及的嘛。来,喝茶!”

    他才从袖笼子里面伸出手来,身后的双胞胎小丫鬟就小心翼翼的弯腰趋前。点了半盏茶,稍稍一温,又泼了。然后再倾半盏,双手奉给奕?。

    经这两个美貌温柔的小丫头一摆弄,阁子里面茶香似乎又馥郁了三分。

    奕?却不饮茶,朝徐一凡和谭嗣同那里微微摆了摆下巴,两个小丫头就低着头奉茶过来。谭嗣同很恭谨的起身行礼,又朝女孩子点头。等她嫣然一笑,将茶杯摆在桌上了。他才敢坐下。这时候的谭嗣同,可没有半点儿在会友镖局那种潇洒自若的样子。徇徇儒雅,如对大宾。

    徐一凡历史不错,可还真不知道这些礼节儿。大剌剌的坐在那里,伸手就从人家手里接过来茶杯。和小丫头冰凉滑腻的手指一碰,饶是刚才满脑门子官司,现下都忍不住顺手用手指搔了搔女孩子的手心儿。

    小丫鬟低低惊呼一声,羞红着脸退了半步。茶杯都撒手了,还亏徐一凡手快。一个高难度的大弯腰斜插柳童子拜观音式,托的一声儿,单手接住了杯子!

    当场面定格下来,斜着身子扬着脸单手托茶盏的徐一凡也知道自己丢了人。难得的闹了一个大红脸!

    碰的一声,那是谭嗣同铁青着脸在地上跺了一脚。不忍卒睹的将头转了过去,翁同龢和奕?都微微掉过头去。奕?似乎还微笑了一下,看见场景尴尬。奕?咳嗽一声儿,伸手端起自己面前茶盏,用袅娜上升的热气挡住了脸上表情。

    奕?茶杯一端,葱头一样笔直站在阁子门口的王府护卫,扯着嗓子扬声高叫:“送客!”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端茶送客来着……

    眼看着徐一凡和谭嗣同行礼告退,灰溜溜的转身去远。翁同龢重重的将茶杯在面前一顿:“不成体统!不识抬举!”

    奕?却在微笑,摸着自己下巴上面的山羊胡子。沉吟着道:“我怎么总觉得这位,有点儿在和咱们装傻充愣来着?”

    翁同龢仍然脸色铁青:“贪花好色之辈,栽培不起来的,扶也扶不上墙面!”

    奕?乐出了声音:“老翁啊老翁,你就不和你那口子敦伦来着?听说你敦伦一次还记在笔记里面儿。人家可是血气方刚,说不定还是吃洋鬼子牛羊肉长大,见美色而不动心,几希?”

    翁同龢勉强一笑,敲着椅子扶手沉沉的道:“王爷说得是,此人的见解,的确有精妙之处。皇上也看过他的书,也是对皇族掌军情有独钟啊……这练新军,权操于上。皇上也认为是保我大清江山万代的事儿。特地嘱咐,一定要得其精髓,不能办砸。可惜咱们找不出同样的人才出来,不然咱们怎么能这样正式的见他这么一个捐班儿知府?只是看他还游移不定,真真气死个人。一点儿出力自效的心思都没有!”

    奕?苦笑:“我一个空筒子王爷,大概也给不起别人想要的吧。稍稍有点儿明白的,谁还敢朝我身上沾包儿?”

    翁同龢拱拱手,沉吟着眼神向翁同龢背后的双胞胎飘去:“王爷在亲贵当中,还是一言九鼎的。国朝大事,王爷一句话,连太后和皇上,都是在意的……”

    奕?看看他眼神,一愣之下也转头看看两个小丫鬟。

    两个女孩子如一对一模一样的明珠美玉,给看得俏脸生晕。那种小家碧玉的温柔恬美之处,已经是罕见的人才。更难得是一对儿!

    什么好东西,论套的话,肯定比单件儿的更值钱。

    奕?双手乱摇:“给不起,给不起!这是我那宝贝侄孙女的心爱物事儿,我老头子这么大的面子才能借过来揉揉老肩膀。给出去,我这王爷府里就该开兵打仗了……”

    他神色一肃,语调也突然变得沉沉的:“老翁,这次我不管你想着什么样的心思。我奕老六替你吹嘘这个练新军,权操皇族。为的可是咱们大清江山!你和李鸿章的恩怨,你们自个儿算去……第一,你甭把我推在前面儿顶缸。这事儿只要一沾上我。太后那边儿准过不了!这掌军的人物,要的是太后拿主意!第二,这小子你还是要好好笼络,现在太后快万寿,到处都在花钱,你掌户部你知道。练新军,钱从哪儿来?耽搁了太后万寿的事儿,什么也不成!不把这事儿前因后果怎么操办说磁实了,就算太后有心,也点不下这个头儿来!我大清对洋法儿练军的人才都在李鸿章那儿,不和他沾边儿的就那活宝一个。一定要将他那点子内囊全部掏出来,尽心尽力的为这件事情出力!话已至此,别的我不再多说。其他的,就看你办事情的本事吧……”

    翁同龢微微点头,握着茶盏。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刚愎岸然的神色突然也有丝苦涩:“尽人事,听天命吧……”

    徐一凡在回来的骡车上面,感觉日子比来的时候还要难熬。

    刚才那场会面,到现在他还有些晕晕乎乎的。倒不是为了见着名人激动的。而是理不清楚思路。他虽然一开始就打着早日名动公卿的思路,可没想到卷到这个里面儿去!

    再加上谭嗣同总是铁青着一张脸,默不作声的只是用一种非常古怪的眼神儿看着他。到了后来,他干脆就是坐在那儿和谭嗣同对视。

    ***,谁怕谁。

    你爱抱着翁同龢,不能要我也和你一样心思啊!见着别人招揽纳头就拜,那是梁山好汉。就算爷是八大胡同的姑娘,第一次见面还只打个茶围呢。

    两人就这样大眼儿瞪小眼儿一路回去。下车的时候谭嗣同还是一跺脚:“俗物!”

    徐一凡嘿嘿一笑,很憨厚的装没听明白。看着谭嗣同急急的走回自己跨院儿。他才慢悠悠的朝自己屋子里面晃。

    才晃到自己的跨院儿口,就看见门口嗡着一堆会友的趟子手伙计。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议论着些什么。

    看到徐一凡回来,一个老成些的镖师忙忍着笑叫喊:“散,都散都散!”

    镖局的人们嗷的一声儿都散开了,今儿王五去端郡王府陪情道歉,这些伙计没人管野得慌了是怎么来着?

    才跨进自己院子,就看见章渝章管事挡在门口。刚才就是他尽力的挡着伙计们的视线。看见徐一凡回来,这位一向阴沉冷静的家伙脸上也罕见的有丝无奈的表情。

    “徐先生,您屋子里面两个姑娘……打起来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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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部挺爽的架空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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