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只为一份执念
抓过侍女手中脊杖,张夫人朝袁旭背上用力打了数下。
承受脊杖,袁旭哼也不哼一声。
打了十数下,张夫人再也下不去手,脊杖一丢把脸扭到一旁,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不住滚落。
“母亲若是打的累了,可容孩儿一言?”
挺直腰杆,袁旭向张夫人问道。
“还说什么?”张夫人摇了摇头,哭着说道:“大夫人已是有心针对,二公子、三公子也是置你于死地而后快,你还想说什么?”
“若父亲果真为孩儿提亲刘备之女,孩儿断然不从。”
“你……”转身指着袁旭,张夫人说道:“你是要气死母亲!我一向恭谨,怎就生了你这个犟种?”
“孩儿自有计较,母亲无须担忧。”
“怎不担忧?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
袁旭不再吭声。
张夫人疼他、爱他,他知道。
母爱无疆,他又怎肯惹张夫人伤心?
虽是穿越者,可身体确确实实是受她所赐。
“若刘备允了亲事……”张夫人想说让袁旭全盘接受,莫要再与袁熙争斗。
她却没想到,袁旭把胸一挺,果决的说道:“此生除甄姬之外,孩儿不娶!”
“那甄宓有什么好?怎就将你迷的神魂颠倒,连性命也是不要!”张夫人急了。
“孩儿不知她究竟有什么好。”袁旭说道:“与她相见不过数面,却犹如几世前便修来了缘分……”
张夫人只觉着眼前一黑,脚下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倒。
袁旭眼疾手快,连忙蹿起将她扶住。
“不肖之子,不用你扶。”张夫人用力将他推开。
“夫人!”几个侍女连忙上前,其中俩人扶住了她。
“夫人正在气恼,公子莫要招惹。”一个侍女小声提醒袁旭。
在侍女搀扶下走向房间,张夫人有气无力的吩咐道:“去请辛公……”
袁旭回到邺城,袁谭早两日也收到了辛毗的书信。
邺城情势复杂,刘夫人连续数日将张夫人请去,引起了辛毗的怀疑。
辛毗在书信中并未详述邺城形势,袁谭却感觉的到,随着袁旭返回,邺城将会掀起一场风浪。
一场针对袁旭的风浪!
收到书信,袁谭没做任何耽搁,带着几名卫士,立刻赶往邺城。
回到邺城的袁旭,见了袁绍和刘夫人,又挨了张夫人一通训,心情十分不爽。
从刘夫人口中得知,袁绍给他安排的亲事,是刘备之女而非甄宓,他更是烦闷不堪。
若果真如此,与袁熙争夺甄宓,他便是输了多半。
坐在屋内,袁旭眉头紧锁,易京之战以后,他从未像此时一般难以抉择。
“公子莫要烦心。”与他同在屋内的祝公道小声说道:“李疆已去打探,稍后便可得到确切消息。”
袁旭没有吭声,脸色依旧不好。
见他如此,祝公道起身说道:“屁大点事儿,也值当公子如此?当日我等面对十万敌军,还不是胜了?”
袁旭说道:“与敌厮杀,明刀明枪,怎及此时凶险?”
“不就是为了甄家小姐?”祝公道一脸不服:“某也晓得公子放不下。捅破了天,袁熙迎娶时给抢了来……”
“住口!”袁旭喝止了他。
祝公道虽是闭嘴,却把脸扭到一旁,满脸不忿。
他所说的,倒是提醒了袁旭。
抢,不失是个办法!
然而怎么抢?抢了之后又该如何?
是他不得不考虑的事情!
凭一人之力,根本不可能成事!
若是带人前往,追随他的这些人,事后又如何安置?
袁旭思索对策,祝公道气哼哼的在一旁也不言语。
“公子!”房门被人推开,李疆一头撞了进来:“打探到了!”
“如何?”袁旭和祝公道同时看向他,袁旭脱口问道。
“袁公为公子筹办的婚事,正是徐州刘备家小姐。”李疆说道:“至于上蔡,袁熙已差人前往提亲。”
攥紧拳头,袁旭脸色一片铁青!
才回到邺城,他甚至都没来及做出部署,事情就这么定了!
“公道!”猛然站起,袁旭说道:“你方才说的对!大不了,抢!”
“只要公子决定,我等干了!”祝公道站了起来:“好大鸟事!顶破天,爷们再回山中……”
“回山做什么?”祝公道话还没说完,门外就传来了一个声音:“猎兔子还是猎狼?”
风尘仆仆的袁谭出现在门外。
“长兄……”袁旭连忙招呼。
“显歆啊显歆!回到邺城,竟是招呼也不打一声。”进入屋内,袁谭说道:“若非辛毗送信于某,你便要闯出大祸。”
“辛公居然知道……”袁旭一愣,随后看向李疆。
李疆赶紧把头低了下去。
他原本就是袁谭的人,跟在袁旭身旁,有个风吹草动,差人送信给袁谭定是来不及,先知会辛毗却是可以。
“李疆,出外守着。”袁谭吩咐了一句,随后看向祝公道:“你也出去!”
祝公道追随袁旭,哪会把袁谭看在眼中。
袁谭让他出去,他一瞪眼就想反驳。
“公道!”袁旭及时打断了他:“你与李疆一同守在门外,任何人不得入内。”
向袁旭拱了拱手,祝公道转身离去。
“才回邺城某便听说,父亲为你定了亲事!”祝公道和李疆出了房门,袁谭向袁旭问道。
“徐州刘备之女!”袁旭语气很是不好。
“以某看来,此乃绝佳婚事。”袁谭说道:“甄宓不过区区女子,显歆何必……”
“对兄长而言,她只是区区女子。”袁旭打断了袁谭:“对某来说,他却是白首到老之人!”
凝视袁旭,袁谭问道:“父亲已做决断,你待如何?”
“抢!”
“若某不允……”
袁旭抽出长剑,反手递向袁谭:“兄长此时便可杀了小弟!”
没有去接长剑,袁谭脸色很是难看。
朝他鼻子点了点他,袁谭说道:“为一女子寻死觅活……”
“非是为一女子,只为一份执念!”
恼的脸色发绿,袁谭咬着牙说道:“显歆啊显歆,精明之时你精似鬼,愚蠢之时却是愚蠢至极!”
“为某挚爱之人,就是蠢上一回,又能如何?”
第169章 事已成了七八分
张夫人住处。
袁谭、袁旭、辛毗仨人分坐屋内。
手扶额头,张夫人满面担忧一言不发。
袁旭铁了心要抢甄宓,袁谭说服他不得,众人顾虑的唯有抢人之后,如何应对袁绍雷霆暴怒。
“五公子有何打算?”心知此事必将闹起,辛毗向袁旭问道。
“他能有甚打算?”袁谭没好气的说道:“与显奕鱼死网破,尔后丧于非命!”
张夫人重重叹息。
身为母亲,她已被沉重的无奈压到快喘不上气来。
袁旭自幼乖巧,此次却是执拗的几近不可理喻。
“此事若为,牵连必广……”袁谭说道:“显歆可想过后果?”
“刘备若应了亲事,某便有了依托?”
“五公子此言何意?”辛毗问道。
“甄宓非抢不可!”袁旭说道:“只是欠了刘备个天大人情。”
“有话只管明言。”袁谭说道:“莫要欲言又止。”
“刘备若不允亲事,某抢甄宓,只得带同母亲自此离开河北。”袁旭说道:“若他应了,还望长兄为某做件事。”
“何事?”
“弟回邺城之前,好生照料母亲。”
“邺城之事,显歆无须挂怀。父亲早知汝心,不想竟会如此……”
“父亲如此,无非顾全袁家颜面。嫡庶争亲,传扬出去须不好看!某也以为他早知我心,太过自信才惹出今日之事!”
“当日面见父亲,显歆直该明言!”
“既有成全二兄之心,某即便明言,父亲也会以话搪塞过去。无论如何,此事必行!只是他轻视了某对甄宓之心!”
数日之后,徐州。
一个身量不是很高,面皮白净,颇有几分雅士之风的中年负着双手,在屋内走来走去。
此人正是被公孙瓒和陶谦等人奉为皇叔的刘备。
除他之外,屋内还有俩人。
其中一人面如重枣,比刘备高出两头有余,正是他的结义二弟关羽云长!
另一人面如锅底,身量与关羽相差无几,只是更显魁梧,不是张飞又是何人?
“袁绍这厮,莫名其妙怎的想起提亲?”刘备在屋内来回走着,张飞说道:“兄长若是不肯,直接回了便是。”
“三弟,胡说什么?”打断张飞,关羽说道:“袁旭征讨张燕,一战功成,如此佳婿,兄长怎会不肯?”
刘备点着头:“二弟说的是,如此佳婿,怎会不肯。”
“既是如此,兄长还来回走个甚?”瞪着环眼,张飞说道:“选个吉日,将某那侄女送去便是!”
“袁绍提亲,某虽有心成全,只是袁旭……”
“袁旭怎了?”张飞说道:“莫非他敢对某家侄女不好?果真如此,某打上河北,也要给他一通老拳。”
“对勉儿不好倒也罢了!”刘备摇摇头:“袁旭并非真心迎娶勉儿,某顾虑者只是他日后悔婚。”
“他敢悔婚?”张飞说道:“若真如此,某便要他晓得,我等兄弟也非好欺!”
“徐州只是他避难之处!”刘备说道:“袁本初给某出了个难题。”
“有甚难的?”张飞说道:“兄长不肯,便直接回了。若是肯,就告知袁绍,让他选个吉日……”
“三弟!”关羽喝止了他:“容兄长把话说完!”
“袁旭乃是少年翘楚,若可结交……”刘备想了想,对关羽说道:“差糜竺前往邺城,回复袁本初,某允了这桩亲事!”
“这便允了?”张飞满脸愕然:“兄长不是说……”
“他若悔婚,某许他悔了便是。”刘备说道:“不日之后,袁旭必有动作,莫说邺城,河北也是容他不得,只可前来徐州。”
“我等兄弟,平白给人做了把盾。”张飞心中不免烦闷。
“袁绍枉称英雄,却做出如此糊涂之事!”刘备说道:“亏了麒麟之子,袒护刍狗,糊涂至极!”
“此事非同小可,兄长……”关羽在一旁提醒道。
“且允了此事,待袁旭来到徐州,某再问他,可愿娶勉儿为妻以甄宓为妾!”
“兄长这是……”关羽和张飞愕然,关羽脱口问道。
“袁旭纵有百般强,甄宓却是他的软肋。此事他定是不允,届时某也容他!区区女子何足道哉?以勉儿拉拢袁旭,将来必是助力!”刘备说道:“曹操击破眭固,不日便会杀向徐州。某给了袁绍脸面,又笼络了袁旭,以一女而换袁家……”
关羽、张飞这才恍然。
“云长,告知糜竺,要他前往邺城走上一遭。”
关羽应了,正要离开,刘备又叫住了他。
“再让糜竺见见袁旭,留句话给他。”
“徐州之门,已为显歆公子敞开!”
刘备回复到达邺城,已是三日之后。
袁旭这几日表现极其平静,并未像刘夫人猜想那样反应激烈,也让袁绍松了口气。
倘若他跳出来混闹,袁绍便要以父亲的身份加以打压。
才在太行立了大功,袁旭就遭到打压,河北武将、幕僚难免暗中会有微词。
袁绍也会给人留下处事不公的印象!
想到这些,袁绍更加恼怒袁熙,恨不能立刻让他滚回幽州!
奉刘备之命来到邺城,糜竺见了袁绍,又去给袁旭带了话。
得到刘备回复,袁旭明白,他前往上蔡抢亲之事,已是成了七八分。
“显歆,刘备允了亲事!”袁旭正考虑着如何部署,房门被人推开,袁谭跨步入内。
“长兄!”袁旭说道:“糜竺已是来过,还给小弟带了话。”
“所带何言?”
“徐州之门,已为某敞开。”
“刘备此言有何深意?”
“无非告知小弟,他已明了我等谋划,愿做依托。”袁旭说道:“小弟今日傍晚离去,还请长兄送弟一程。”
袁谭点了点头。
“若是有人问起,长兄只说弟心中烦闷,只在就近走上一走,不日便会回城。”
“此去上蔡,凶险难料。”袁谭说道:“显歆多加小心!”
“多谢长兄提醒!”向袁谭行了一礼,袁旭说道:“长兄情义,弟铭记于心!”
牵起他的手,袁谭说道:“显歆保重,为兄等你携得美人归!”
第170章 上蔡城头聚风云
西下的残阳给邺城蒙上一层薄薄的红光。
路旁房屋的水檐,泛着点点金色光晕。
数骑快马沿着渐趋冷清的街道奔向城门。
婉柔站在窗口,痴痴凝望从楼下经过的袁旭。
背影越来越远,直至在街角消失,她却不肯离开窗前。
恭叔端着饭走了进来:“自来了邺城,姑娘日趋消瘦,前些日子直该应了董晴……”
“董晴与袁熙有心谋害显歆,我又怎肯为他二人做伥?”婉柔说道:“显歆走了,我也该离开邺城。”
“姑娘不再等……”
“等有何用?”婉柔话语中透着凄凉:“显歆心中唯有甄宓,我只是过客而已。”
恭叔没再多说,把饭放下退了出去。
他又怎会不知婉柔心意。
只可惜,袁旭根本不知这些。
即便知了,怕也无用!
望着街口,婉柔嘴角浮起一抹浅笑,眼圈却是红了。
离离野上话琴棋,小楼相顾只依依。无情郎君跨飞马,他人梳鬓理嫁衣……
出了邺城,袁旭与袁谭道别,领着祝公道、马飞等人,一路往上蔡飞驰。
袁绍派人前往上蔡,已是有些日子。
他也曾让人打探,甄宓出阁之日只在就近!
袁熙并未亲自迎亲,抢亲少了许多阻力。
“驾!”天色眼见暗下来,袁旭却催促骏马加快驰骋。
“公子!”跟在他身后,马飞喊道:“我等理应多带人手……”
“若无助力,你等随某硬抢便是!”袁旭回了一句。
马飞没再吭声。
跟随袁旭前往上蔡的虽是不多,却个个都是好手。
抢个亲,算不得什么!
只是袁熙万一早有部署,却要麻烦些!
太行军营中,张燕急匆匆找到张郃。
一进门,张燕劈头问道:“五公子之事,将军打算如何处置?”
“五公子何事?”张郃一脸迷茫。
“袁公将甄家小姐许给袁熙,将军竟是不知?”
“并无人通禀……”张郃愕然。
“某派往邺城使者返回,带了消息。以某看来,五公子定不会无有举措!”
张郃很是认同张燕的说法。
袁旭在太行时,也曾为甄宓之事烦心。
用情至深,怎可能没有任何举措?
“将军打算如何?”张郃问道。
“抢他娘的!”张燕一瞪眼:“某只服五公子,袁熙算个卵子!”
张郃不像张燕这样容易冲动,虽是决定出手,却觉着得想个万全的法子。
他还在思忖,张燕说道:“将军还想什么?甄家小姐若被接到邺城,只有攻城才可夺出!”
“将军若是不去,某这便点齐兵马……”见张郃不言语,张燕急了。
“且慢!”张燕正要离去,张郃说道:“你我若是出面,袁公对五公子必有忌惮。不如派出人手,假扮贼人前往上蔡,若五公子已有动作,当即驰援。若无动作,抢了人再做计较!”
“哪这许多卵事!”张燕说道:“罢了,依着将军!某回军中选定人马,将军也莫再耽搁!”
张郃应声说道:“人马出发,只在今晚!”
河北常山。
两骑雪白健马,正撒开四蹄往上蔡方向飞驰。
走在前面的,是个大约二十多岁的俊俏青年。
他生的面如白玉,穿着银甲白袍,浑然如玉雕琢。
跟在他后面的,正是前些日子被袁旭救了的赵艺。
“兄长怎可认定五公子会去抢亲?”策马飞驰,赵艺问了一声。
提枪冲在前面的俊俏青年,正是他的兄长赵云。
目视前方,赵云说道:“你与五公子素未平生,他便可出手相助。如此有情有义之人,又怎会对此事无动于衷?”
“若是五公子尚未赶到……”
“不问其他,先抢了再说!”
袁旭决定抢夺甄宓,并未告知张郃等人,众人却纷纷做出应对。
此时的上蔡,却是另一番光景。
甄宓屋内,夫人只顾抹着眼泪,甄逸却不住的唉声叹气。
与甄逸夫妇不同,甄宭反倒一脸喜悦:“妹妹,袁显歆有什么好?不过区区庶子,显奕公子……”
“若是姐姐看上袁熙,自去嫁了便是。”甄宓打断了她:“我与显歆已有婚约,断不相负!”
被抢白了一句,甄宭虽是没再说话,却撇了撇嘴,露出一抹不屑。
“婚约乃是为父与显歆公子私下所定。”甄逸苦着脸说道:“袁公提亲,却是要你嫁给袁熙!”
“既是婚约,又怎可儿戏。”绣着那方猛虎下山的帕子,甄宓说道:“除显歆之外,我谁也不嫁。”
“由不得你我。”甄逸说道:“日子已是选定,迎亲的人就在外院住着。”
甄宓并未抬头,淡淡的问道:“父亲果真要女儿嫁给袁熙?”
“父亲也是无奈……”
“当日显歆离去,女儿曾许他一方巾子。既是快要出嫁,想是也无再会之日,父亲母亲可先行离去,待女儿将此物绣完。”
甄宓不再多说,只是轻描淡写的让甄逸与夫人离去。
“宓儿放宽心,嫁谁也是嫁。”夫人还是不太放心,止住抽噎劝道。
“母亲放心!”
“走吧!”甄逸叹了一声,牵着夫人走向门口,见甄宭还在屋内,招呼道:“让宓儿清净片刻,你也出来。”
甄宭应了,跟着夫妇二人出了房间。
听见关门声,甄宓抬起头。
两颗晶莹的泪珠粘在她长长睫毛上,像极了清晨翠叶上的甘露。
君为磐石妾为蒲,蒲苇依旧韧如丝,磐石可曾不相移?
轻抚着已快绣完的巾子,甄宓牵起一抹倾国倾城的浅笑。
若是无情倒也罢了,嫁给谁还不是嫁?
只是既已有情,又怎能相弃。
甄宓期盼着袁旭会来接她,但内心深处,她又害怕袁旭真的来了。
正如甄宭所说,袁旭在袁家毕竟只是庶子。
嫡生的袁熙与他相争,他又以何抗衡?
起身走到窗口,望着渐渐暗淡下去的景致,甄宓心底竟是趋于平静。
显歆,千万不要来!
此生未能与君共白首,只盼来生不相离……
定不忘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定不负磐石不移蒲如丝。
凝望窗外,甄宓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
第171章 某的女人谁敢动
上蔡甄家,门头上挂着大红绸缎。
一辆漆刷成红色的马车停在正门。
马车旁,立着百余名披坚执锐的袁家将士。
领头的军官朝站在门口的甄逸夫妇拱了拱手:“甄县令请回,有我等护送,绝不至失!”
面带凄惶,甄逸回了一礼。
嫁出女儿,他本应高兴才是。
然而此时的甄逸,胸口就像是被沉重巨石压着,让他根本喘不过气来。
看着队伍缓缓离开,甄逸身旁的夫人两眼一黑,昏厥过去。
作为母亲,夫人当然希望甄宓能与她心仪的男人成就连理。
然而袁熙横生枝节,凭着甄家,根本无力抗衡。
她无法忘记甄宓上车时的淡然。
越是淡然,越是心如死灰。
女儿心已是死了,嫁到袁家,她的后半生又会是何等凄凉。
马车中,甄宓嘴角带着浅浅笑容,听到御手吆喝拉车的骏马,感觉到车轮滚动,她从怀中摸出才绣好不久的丝帕。
丝帕卷成筒状,里面好似包裹着什么。
打开丝帕,出现在甄宓眼前的,是一柄锋利的短刃……
纵然是死,也不容袁熙污了清白!
显歆,此生不能陪你,就让这方染了血的丝帕伴在你的身边……
眼泪再次滚落,甄宓的脸上,却露出浅浅的笑容。
队伍出了上蔡,沿着官道前行,不过走了二三十里,一个兵士指向前方向领队军官说道:“百夫长,前方好似是显歆公子。”
百夫长果然见前方路上立着十多骑健马。
当先一人不是袁旭又能是谁?
袁熙迎娶甄宓,当然不可能用亲近袁谭的人!
百夫长也是效忠袁熙,根本没把袁旭看在眼中。
冷冷一哼,他说道:“显歆公子又待如何?莫非他还敢抢亲不成?”
“走!”招了下手,百夫长领着队伍继续前行。
“来者止步!”双方越来越近,祝公道策马上前:“车中乘坐者,可是显歆公子夫人甄家小姐?”
“大胆!”止住队伍,百夫长一瞪眼:“甄家小姐所嫁者,乃是二公子!莫非汝不要性命?竟敢胡言?”
“某的女人,谁敢动?”祝公道还未回话,袁旭已是冷声说道:“若是你等还要性命,速速滚开!”
“显歆公子……”袁旭果然是来抢亲,百夫长也是一愣。
他虽是庶生,毕竟是袁绍儿子。
小小百夫长还是不敢造次。
“某来迎娶甄姬,挡我者——死!”
“二公子大婚,显歆公子莫非……?”受命迎接甄宓前往邺城,百夫长当然不肯让开。
袁旭冷着脸,朝身后一招手。
马飞、马义与十数骑快马立即上前,围住了迎亲的队伍。
上蔡城外,上演了一副诡异的画面。
十数人围住百余人的队伍,被围的袁军只是持着兵刃,却没敢立刻做出反应。
“若显歆公子执意如此,小人只得造次了!”
百夫长一把抽出长剑,向迎亲的袁军喊道:“迎战!”
心中尚有顾虑,迎亲袁军得了命令,却都迟疑着不敢上前。
“何人造次,敢对显歆公子无礼?”双方剑拔弩张,正在对峙,路边突然传来一声爆喝。
爆喝传来的方向,数百骑快马涌了出来。
马蹄飞扬,烟尘滚滚,发出喝问的,正是领人前来的壮汉。
袁旭认得此人,他正是张燕麾下偏将。
与他一道前来的,竟还有张郃麾下校尉。
太行,居然来人了!
突然出现的人马,震慑了百夫长,也让护送队伍的袁军更加不敢动手。
策马而来的百余人,到了袁旭近前,领头二人向他拱手一礼说道:“听闻公子迎娶甄家小姐,我等特来道贺!”
“有劳!”袁旭点了下头。
抖了下缰绳,他向厢体通红的马车走去。
到了车前,袁旭翻身下马,将车门打开。
开门的瞬间,他愣住了……
车里正是甄宓,只是她的胸口竟插了柄短剑。
气若游丝,甄宓已是浑身无力。
听到有人打开车门,她微微睁开眼睛,朝袁旭浅浅一笑。
“显……歆,我……知道……你……会来……”
看到这一幕,袁旭整个人都懵了。
他算到了一切,甚至算好了退路,却没算到甄宓竟会做出傻事。
“甄姬,你这是作甚?”霎时泪如泉涌,袁旭将甄宓抱了出来,蹲在车边,抚着她额头的秀发:“你怎么这么傻……”
摸出那方沾满鲜血的丝绢,甄宓说道:“终于……绣……好了……”
丝绢上染满鲜血,金色的猛虎已呈暗红。
“速请伤医!”抱着甄宓,袁旭高声喊道。
眼前景象,不仅让迎亲的百夫长和袁军愣住了,就连前来助袁旭抢亲的诸人,也没想到竟会如此。
听到他的喊声,立刻有人掉转战马,飞快的朝上蔡城奔去。
“你带着……千军……万马……来娶我了。”艰难的看向袁旭带来的众人,甄宓无力的说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我一定会来,我一定会来!”抱着甄宓,袁旭喊道:“甄姬,你不能有事!我不许你有事!”
“好想……看你……号令天下……,好想陪你……走马天涯……只是……”
“什么都别说,也不要睡,伤医很快就来。”
袁旭低头看向甄宓的伤口。
短刃插进胸口,却离心脏还有些距离,只要不是失血过多,她还有救。
甄宓满足的笑着,缓缓闭上眼睛:“显歆……你是英雄……我的英雄……”
“你若有恙,某定要天下风云翻覆,定要幽州寸草不生,化作千里荒坟。”轻轻放下昏睡过去的甄宓,袁旭咬着牙说道:“伤我甄姬者——死!”
“显歆公子,我等……”眼前情状,让百夫长也不知如何应对,他正要开口解释,祝公道已是跨马上前,抡起铜棍扫向他的头颅。
“杀!”袁旭发话,围着队伍的众人再没半点耽搁,纵马上前,向迎亲袁军发起冲击。
百余名袁军根本无心厮杀,其中还有不少人出声求饶。
守在甄宓身旁,袁旭却充耳不闻。
第172章 避避风头
道路上,躺着百余具袁军尸身。
伤医离开马车,对袁旭说道:“小姐伤势虽重,公子却无须挂心,歇息数日当可无恙。”
“有劳!”朝伤医拱了拱手,袁旭向祝公道吩咐:“看赏。”
祝公道应声上前,塞了把金珠在伤医手中。
捧着金珠,伤医吃了一惊说道:“公子,赏赐太多……”
“救了甄姬,些许赏赐又算什么,只管收着便是。”
伤医千恩万谢应了,随后便向袁旭告辞。
正打算离去,迎面一个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得了许多金珠心底正自欢喜,被人拦了去路伤医吃惊之余连忙抬头。
挡在他面前的正是马飞。
手按剑柄,马飞冷眼看着他:“意欲何往?”
“回……回城!”发觉他语气不对,伤医战战兢兢的应了。
“此地之事不可外人得知。”马飞冷冰冰的说道:“还是不要回去了。”
“小人上有老下有小,全家等着……”
“等你行医糊口是吧?”马飞打断伤医:“金珠应是够他们吃用半生,某会差人送去。至于你……”
马飞的语气越来越冷,伤医已是吓的浑身都在哆嗦。
“小……小人只是粗通医道,也帮不得公子……”只觉着金珠像火炭般烫手,伤医颤巍巍的将它们递向马飞:“若将军要讨回……”
“医治了小姐,也用不着你做什么。”朝兵士们挖来填埋尸体的坑哝了下嘴,马飞说道:“大坑尚有空余,是某将你扔进去,还是你自家跳进去?”
明白马飞话中之意,伤医两腿一软,“噗嗵”跪了下去,痛哭流涕的说道:“将军饶命!小人家有老母……”
“好了!”伤医哭的如丧考妣,离他数步之遥的袁旭说道:“只要不乱说话,容他活着也是无妨。”
“公子仁义,某却不似那般好说。”看着跪在面前的伤医,马飞眸中闪过一抹冷厉,压低声音说道:“公子说了不杀,某也不便下手。汝且记住,今日之事除了我等,只有你一人知晓。若传出半点风声,天涯海角……你是知的……”
捡了条性命,伤医连忙叩头说道:“纵使给小人一千个胆子,也绝不敢乱说!”
侧了下脸,马飞冷冰冰的说道:“走吧!”
得了他一个“走”字,伤医连忙爬起,踉跄着跑了。
由于太过慌乱,他甚至还摔了两次。
看着他狼狈模样,袁旭说道:“马飞,以往见你也是与人和颜悦色,不想吓起人来,某都觉着浑身阴冷。”
“公子吩咐,某敢不用心?”马飞先是应了,随后走到马车旁问道:“小姐怎样?”
“伤口并无大碍,失了不少血,已是睡了。”提起甄宓,袁旭说道:“没想到,她竟是如此之傻!”
“并非小姐傻。”马飞说道:“公子无论人品样貌都是人中龙凤。哪个女子又不心仪?”
若在以往,袁旭必会说他一句马屁精。
甄宓受伤,他却是没有半点心情与人说笑。
看着睡熟的甄宓,他只希望她能早些康复。
幸而她胸前的伤口不至于要了性命,否则袁旭真不知将来会做出什么!
“公子,我等须回了。”前来驰援的偏将、校尉见此处已是无事,来到袁旭面前,偏将说道:“将军有言,若袁公得知我等前来,恐对公子不利。”
“将军思虑周祥,有劳诸位!”
向袁旭拱了拱手,俩人返身走向战马。
数百骑装扮成贼人的快马绝尘而去,官道上只余下袁旭与祝公道等人。
“公子,我等何往?”众人多已离开,马飞向袁旭问道。
“先掩埋尸体,尔后去徐州。”
甄宓无事,袁旭平静了许多。
百余迎亲袁军,他是杀的一个不剩。
这些人虽是奉命,却在替袁熙办事。
敢动他的女人,必先杀之!
更何况留下任何一个,此处发生的事情都会很快传回邺城。
袁绍得知倒没什么紧要,捂的再严实,他早晚也会知道,袁旭担心的是此事流传到市井。
市井流言利入刃!
即使是他,也承受不起流言蜚语!
他并不担心袁熙、袁尚将此事捅开。
若袁熙不对甄宓抱有邪念,此时也不会发生!
袁绍一旦冷静下来,就会明白,真正的罪魁祸首是谁。
袁熙、袁尚怕是承担不起罪责!
至于袁旭,先去徐州躲上一些时日,待袁绍怒意稍退,只须选个紧要之时返回邺城告罪,应是可得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兵士们掩埋尸体,袁旭站在车旁看着熟睡中的甄宓。
脸色还是那样苍白,比之先前却安详了许多。
长长的睫毛在睡梦中一颤一颤。
嘴角含笑,美的让他心醉……
袁旭自嘲的微微一笑。
与袁熙斗了许久,为了甄宓,他想过无数法子。
最终采用的,却还是劫夺迎亲队伍这条下下之策!
正如他自己所说,与甄宓只是见了数面,他却不知为何,竟觉着她就是陪他相伴到老的那个人!
顾不了历史还是传说,只要能与她在一起,改变了历史走向又能如何?
穿越,本就是逆天而行!
既已逆天,何惧再将天给翻过来抖上一抖?
“公子,尸体已是尽数埋了。”马义来到袁旭身旁,小声提醒。
“上路!”袁旭吩咐了一声,将车门关上,转身走向他的坐骑。
众人纷纷上马,跟在袁旭身后,往徐州方向行去。
与此同时,距离袁旭等人只有六七十里的地方,两骑快马正飞速驰骋。
马背上的,正是赵云和赵艺。
正飞驰间,赵云突然勒住马,向跟在后面的赵艺打了个手势。
赵艺连忙把缰绳一提,止住飞奔的骏马。
“怎了?”
“味儿不对。”嗅了嗅迎面吹来的风,赵云说道:“风中夹着一股腥味。”
“腥味?”赵艺也嗅了嗅。
果然,风中夹着一股淡淡的腥味。
味道很淡,若不仔细去嗅,凭人的嗅觉很难发觉。
“好怪的味道。”赵艺小声嘀咕道。
“好像是蛇。”赵云说道:“且去看看再做计较!”
第173章 投名状
“蛇?”跟在赵云身后,赵艺问道:“野地有蛇乃是寻常之事,兄长因何……?”
“当然不同。”赵云回了一句,走没多远停了下来。
翻身下马,他朝赵艺招了下手,钻进路边的树丛。
进入树丛,赵艺再没能闻见那股味儿,向赵云问道:“兄长……”
打了个手势,止住他的话头,赵云只顾在林中飞快前冲。
行了近百步,他停了下来,小声对赵艺说道:“到了。”
跟着赵云往树林边摸去,赵艺才明白,之所以进入林子,并非林中发生异常,而是要借着林子隐匿行踪。
林子外,传来人的说话声。
声音很乱,人数不少。
到了林子边,二人看见百十条汉子在官道上挖出数个大坑。
大坑中倒插着木刺,除此之外,一些汉子还把成袋成袋的毒蛇倾倒进坑内。
热火朝天忙活的汉子中,有个按剑来回走动的大汉引起了赵艺的警觉。
此人正是曾跟随袁康与袁旭狭路相逢的周霸。
“前些日子打伤我的正是他们。”向路上一指,赵艺小声说道:“他们是袁家四公子的人。”
赵云嘴角一牵:“好歹毒的贼人,下了绊马索,挖了陷阱还是不够,竟还在坑中丢下如此之多的毒蛇。”
大坑内,毒蛇蠕动相互纠缠。
滑腻的身体互相摩擦,蹭出一股股白色的沫沫。
散发出腥味的,正是这些白沫。
“他们要作甚?”赵艺小声嘀咕。
“还能作甚?”赵云说道:“你不觉着袁家四公子来到此处颇为古怪?”
“可是……没见袁家四公子。”
“兄弟相残,他怎肯背负罪名?交给手下去办也就是了。”
“既是如此……”
“你在此处候着!”赵艺正要起身,赵云按住了他的肩膀:“某去!既是要见五公子,须交个投名才是!”
目送赵云起身走出林子,赵艺并不觉着担心。
他的武艺都是赵云所授,百十个亡命之徒……
提着长枪,赵云走出林子。
路上的汉子很快发现赵云,其中一人指着他喊道:“林中有人!”
吃了一惊,周霸连忙向林子边缘看去。
见只有赵云一人,他从容下来,冷声喝问:“汝乃何人?”
“常山赵云!”提着长枪,赵云应了一声。
赵云追随公孙瓒,后又离开,当年并未有太多建树。
周霸也未曾听过他的名头。
只当是个寻常武人,周霸向一旁的几个汉子说道:“此人撞破我等之事,本不欲大开杀戒,无奈……”
正打算吩咐人上前将赵云干掉,赵云已是提着长枪向他这边走来。
“某之所以前来,为的便是大开杀戒。”
赵云语气狂傲,周霸眼睛一瞪,冷哼道:“好大口气!”
“宰了他!”本就是亡命之徒,赵云只有一人却敢前来挑衅,周霸又如何能忍,当即向汉子们喝道。
十多条汉子抽出长剑,露出狰狞笑容向赵云凑了上去。
林子里的赵艺见到这一幕,不仅没有半点紧张,反倒掏出随身携带的干粮,一边吃一边像看歌舞似的欣赏林外发生的一切。
迎上来的汉子越来越近,赵云也向他们走了上去。
“上!”双方只余下七八步,其中一个汉子喝道。
随着一声厉喝,十多人纵身扑向赵云。
赵云也将长枪朝身后一斜,迎着他们杀了上去。
冲出两步,他手臂一翻,长枪挽出一朵花儿,扎向最前面的汉子胸口。
毫无花哨的一枪,汉子眼见枪尖刺向前胸,有心想躲却根本闪避不及,被扎了个通透。
一枪刺穿一人,赵云手臂陡然用力,将那汉子挑起,砸向侧旁几人。
长枪挑着尸体,巨大的撞击力将那几人撞翻一片。
没被砸中的几个人一愣,还没来及前冲,赵云已从他们身旁蹿过。
随着他的身影蹿出,几蓬鲜血像是喷泉般自那几个汉子胸前飚溅而起。
挑杀数人,赵云并未有半点耽搁,右脚一踮,冲向倒在地上还未起身的几人。
脚踏最后一个汉子小腹,长枪扎进他的心窝,赵云看向周霸。
他的表情很冷。
面容挂着冰霜,虽是潇洒倜傥,却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只是瞬间,他就撂倒了十多人。
周霸纵然是横行惯了的恶徒,心底不由也是一阵发寒。
心知人数太少根本奈何不得赵云,周霸向被吓傻的汉子们喊道:“他只一人,一起上!压也将他压死!”
百余条汉子这才反应过来,抽出兵刃,呐喊着冲向赵云……
劫了迎亲队伍,袁旭并未走的很快。
甄宓的伤口虽已做了处理,路上的颠簸却很可能造成伤势恶化。
走了一整天,队伍才走出不过三十里。
眼见天色暗了下来,袁旭下令就地驻扎。
斜阳沉入地平线以下,半轮月儿悬于树梢。
晚春的夜晚,除了兵士们生火做饭,时而发出几声呼喊,附近是一片静谧。
打开车门,袁旭摸了一下甄宓的额头。
没有发烫。
他放心不少。
额头被袁旭触摸,睡了整天的甄宓悠悠醒转。
天已暗了下来,她只能看见车外站着个人,却看不清究竟是谁。
昏迷前与袁旭说的话,犹如一场梦,她无法辨明究竟是真还是假。
胸前痛感清晰,虽是才醒转过来,甄宓却知道她并没有死。
“显歆……”嘴唇轻翕,她无力的念出了袁旭表字。
“甄姬。”一声轻唤,得来的回应让甄宓精神陡振:“你醒了?”
“显歆!真的是你?”掩饰不住喜悦,甄宓的眼泪瞬时流下:“我以为只是场梦,只是临死之前上天怜悯,给我的一场梦……”
“真的是我。”握住甄宓的小手,袁旭说道:“你说过我是你的英雄,会带着千军万马来娶你!你还要看我号令天下,还要陪我走马天涯。”
车厢里传来轻轻的抽泣:“我以为此生再无缘与显歆相见……”
握紧甄宓的小手,袁旭说道:“不止相见,还要生死相守!”
“我想好好看看显歆。”甄宓挣扎着动了两下。
第174章 得罪天下又能如何
月光如水,夜幕被涂上一层淡淡的雪色。
篝火熊熊,火苗舔舐着枯枝,伴着风鼓动火焰的“呼呼”声,燃烧的枝条发出“哔哔啵啵”的轻响。
甄宓裹着薄薄的褥子,依偎在袁旭怀中。
仰望缺了半角的月儿,她轻声说道:“袁熙逼婚,奴家本以为此生与显歆再无相见之日……”
托起她的下巴,袁旭凝视她的眼睛:“甄姬,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嗯!”轻轻应了,甄宓羞涩的把脸偏向一旁。
“莫再犯傻,莫再伤害自己。”袁旭说道:“无论怎样的险阻、难关,只要有我,都会过去!”
“奴家只是……”
“你只须记住,某不想看见你再受伤,哪怕一根头发。”
甄宓没再言语。
她相信袁旭所说,也相信他重情重义。
她只是没有想到,为了一个承诺,袁旭竟会冒着与整个袁家为敌的风险前来抢她。
“为了奴家……”甄宓说道:“显歆再不能回到袁家……”
淡然一笑,袁旭说道:“甄姬无须顾虑太多,只当前往徐州散散心儿。”
他越是淡然,甄宓心中就越不是滋味。
“显歆做了件傻事……”低下头,她带着愧疚说道:“若无奴家……”
“倘若无卿,某生有何趣?”打断甄宓,袁旭说道:“人活着总会犯傻,为了挚爱,莫说犯一次傻,纵使得罪天下又能如何?”
依偎在袁旭胸前,甄宓再没说话。
她嘴角带着甜美的笑容,清澈的眸子凝望月儿,心底涌起一股融融暖意。
心爱的人儿,为了她甘愿得罪袁家,甘愿与她一同走马天涯。
世间男儿无数,除袁旭外,又有何人可如此用心待她?
晨曦铺满大地,官道旁的树林前,赵艺抻了个懒腰,坐起之后咧嘴揉着肩头。
路上的大坑里,堆了百十具无头尸体。
距大坑不远,还像垒陶罐一样堆放着百十颗人头。
木刺穿透尸身,毒蛇在尸体上盘旋游走。
尸体是赵艺一具具拖着丢进坑里,折腾了小半夜,到现在他浑身还在酸痛。
大坑旁,跪着一个被麻绳捆缚的汉子。
汉子的脚踝和手腕残留着血渍,见赵艺醒来,他惊恐的瞪圆眼睛,扭动着身躯想要往后躲。
麻绳捆缚,他的脚筋手筋也被挑断。
任凭他如何努力,也难以挪动半分。
汉子不是别人,正是周霸。
他没想到,一百多号人竟没打过一个!
“醒了?”赵艺毕竟年少,周霸瑟缩着想躲,顿时勾起了他淘气心性。
到了周霸面前,他脸上浮起坏笑蹲下:“狂啊,接着狂!不是人多吗?”
“小将军饶命!”恐惧几乎让周霸的心脏都止住跳动,他浑身哆嗦着说道:“都是四公子,要我等半道设下陷阱……”
“四公子?”赵艺冷哼一声:“仅凭袁康,还不敢明目张胆弑杀亲弟,你等究竟受何人指派?”
“三公子……”
本想耍一耍周霸,他竟轻易招供,赵艺有些失望。
“安虎。”正觉着乏味,赵云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
“兄长。”赵艺起身,向赵云问道:“五公子万一不走这条道儿……”
“他们既是半道设伏,必定会来。”赵云看了周霸一眼。
被他目光一扫,周霸浑身陡一激灵,险些**。
横行多年,从来只有别人怕他,他又何曾见过如此狠人。
看向堆在路上的人头,赵艺说道:“兄长也是不怕费事,一百多号人,竟逐个割去头颅……”
“做个投名,若无诚意怎可?”
“兄长诚意倒是做足,我这做兄弟的,却累个腰酸背疼。”
赵云瞪了他一眼,赵艺才没敢多说。
袁旭一早起身,守着甄宓吃了早饭,引领众人继续行进。
大约快到午时,祝公道向前一指:“公子,前方可是赵艺?”
袁旭也看见了前方路上站着两个人。
距离甚远看不真切,不过后面那人隐约像是赵艺。
俩人身前不远,堆着许多黑乎乎毛茸茸的球状物,在他们身后还跪着个用麻绳捆起的汉子。
袁旭催促坐骑走快了些。
祝公道、马飞、马义连忙跟上。
距离越来越近,袁旭已是看清赵艺。
站在赵艺身前的白袍银甲青年,必是赵云无疑!
袁旭上前,赵艺欣喜的对赵云说道:“兄长,五公子来了!”
“常山赵云,见过五公子!”双方尚有十多步,赵云抱拳一礼。
翻身下马,袁旭跑了上去,托住赵云的手说道:“久闻子龙英雄,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公子谬赞,云惶恐莫名!”
看了一眼堆在路上的人头,袁旭诧异的问道:“这是因何?”
“兄长与某一同前来,说是须献个投名。”赵艺说道:“恰好遇见贼人半道布下陷阱,意图对公子不利,兄长便将他们全都杀了!”
赵艺一番话,让袁旭吃惊不小。
一百多条壮汉,赵云说杀就杀!
难怪他看过的故事中,赵云单枪匹马敢闯长坂坡!
有些传说,看来也不是空**来风!
祝公道等人更是满脸愕然。
他们自忖,对付百十条壮汉虽有可能,却绝不会像赵云这样身上半点血渍不沾。
“贼人共计一百三十七名,诛杀一百三十六,擒获一人!”赵云说道:“请公子清点!”
“何须清点。”握着赵云双手,袁旭向祝公道等人吩咐:“告知众人,将人头丢进坑中掩埋。既是杀了,何必要他们做无头之鬼!”
“公子仁义!”赵云赞了一声。
“某将前往徐州,彼处倒是有子龙故人。”
“可是刘备?”赵云微微一笑:“当年于公孙瓒处,某确是曾与之谋面。刘备也有招揽之心,只是某觉着他身在公孙瓒处,却暗中结交武将、幕僚,有失仁义,因此并未应允。”
“刘备既可从织席贩履成就一番功业,必有过人之处。”
“公子说的是。”赵云说道:“云本应随在公子身旁,鞍前马后,无奈家中尚有老母。斗胆向公子请辞,日后再来相投!”
第175章 留住袁家脸面
得知赵云要走,袁旭顿生不舍。
“兄长武艺超脱,某回常山侍奉老母!”赵艺插嘴说道:“公子正值用人之际……”
“老母年高,长男不在却由次男伺之,外人将如何说道?安虎好生追随公子,若缺人手,某自会来助。”
“既是如此,某也不便强留!”袁旭随即吩咐马飞:“取些金珠,权作敬献老母之礼。”
“万万不可!”赵云连忙说道:“某敬公子,并非因金珠宝玉……”
袁旭笑着打断:“金珠乃是击破小杨山贼人所得,分了些给众人,某不过借花献佛而已。子龙老母有如吾母。做小辈的,孝敬长辈乃是分内之事,子龙万万不可推脱!”
赵云不便推辞,拱手说道:“公子不弃,云愿效力!待某安顿老母,即刻来投!”
袁旭回了一礼:“敬候子龙!”
“此人受袁尚指派谋害公子,如何处置?”赵艺揪住周霸发髻,向袁旭问道。
“袁氏家丑,断不可传扬出去。此人所知甚多,杀了稳妥!”
“公子饶命!小人知……!”周霸连忙求饶。
赵艺怎会理他喊叫,一剑刺入周霸咽喉。
求饶声戛然而止,周霸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袁旭劫了甄宓,迎亲队伍数日未回邺城。
发觉不妥,袁绍随即派人前往上蔡探查。
没过几日,上蔡传回消息。
迎娶甄宓的队伍出了上蔡,离城不远就无故消失。
奇怪的是,迎请队伍遭劫,不仅上蔡城内无人知晓,就连甄家也是没人听闻。
除此之外,袁绍还得到另一个消息,袁旭数日前离开邺城,已是多日未归。
两件事联系到一起,他当然明白发生了什么。
邺城袁家,议事厅内。
得到回报的袁绍,一把将面前桌上之物撸到地上。
“显奕留下,众人先行退下!”冷着脸,袁绍说道。
众人纷纷告退,厅内只余下诚惶诚恐的袁熙。
袁绍发怒,袁熙当然知道因为什么。
离去之前,袁尚向他投来担忧的一瞥,却不敢多说,随着众人退了出去。
“此事你如何看?”袁绍冷冷问道。
“应是……应是显歆抢了……”
“他因何要抢?”
“孩儿不知!”深知惹了大祸,袁熙连忙跪下说道:“显歆胆大妄为,竟敢违拗父亲……”
“他胆大妄为,你莫非兄慈弟恭?”怒目圆睁,袁绍说道:“某知你兄弟近来不睦,有心从中斡旋。显歆与甄宓私定婚约,他为庶汝为嫡,若某护他,便有以庶欺嫡之嫌。某许他一桩上佳婚事,本以为可自此消停,却是疏漏了他对甄宓用情之深!”
袁熙浑身哆嗦,哪敢插嘴。
“既知显歆寄情甄宓,汝因何要抢?”
“甄宓貌美,孩儿也有爱美之心……”
“混账!”袁绍怒喝道:“河北美女无数,看上哪个不妥?偏偏要与兄弟争夺?”
“此事如何处置,你且说说。”语气稍缓,袁绍问道。
“孩儿以为……”抬眼看着袁绍,袁熙说道:“理当将之擒回问罪!”
“贼心不死!”一把掀翻矮桌,袁绍猛然站起:“擒回邺城?怕是人尚未到,已是遭了你等毒手!”
“孩儿不敢!”
“连显歆之妻都欲争夺!你还有何不敢?”
“父亲明鉴!孩儿虽是与显歆不睦,却不敢有半点加害之意!”
“滚!”哪会信他强辩,袁绍心中烦躁,再不肯多说,厉声喝道。
袁熙如蒙大赦,连忙退出。
“唤审配前来说话!”骂走了袁熙,袁绍向厅外吩咐。
审配才离去不久就被卫士召回。
深知袁绍心中不快,他不敢有片刻耽搁,连忙折了回来。
他还没来及见礼,袁绍已是说道:“正南入内说话。”
“诺!”应了一声,审配进入厅内。
“某是否错了?”抚着额头,袁绍说道:“显奕、显歆争夺甄宓,某寻思着,显奕为嫡,显歆为庶。若是争成了仇怨,二子必不干休。”
审配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听着。
跟随袁绍久了,他很清楚还没到说话的时候。
“显歆为袁家立下汗马功劳,某本欲赏他。”袁绍说道:“身为庶子,某若不看顾着些,他又如何斗得过显奕?甄宓不过区区县令之女,刘备却是徐州牧……”
“某有一言,不知当说不当说。”审配接过话头。
“正南请讲!”
“儿女情长,何在州牧、县令?”
“果真是某错了?”
“袁公!”审配拱手说道:“事不关己当可一笑置之。显奕、显歆二位公子虽是嫡庶有别,却均出自袁公。身为父亲,如此谋算也是情理之中。”
“某没想到,显歆竟敢做出此事!”袁绍说道:“若是不罚,又如何服众?”
审配没有吭声。
袁绍家事,参与太多,难保不会引火烧身!
紧锁眉头,过了片刻袁绍才说道:“关乎袁家脸面,此事该如何收场?”
“袁公,某有一想,不知可行与否。”
示意审配说下去,袁绍脸色并未有半点好转。
“除甄宓外,甄逸尚有一女未嫁……”
眼睛一亮,袁绍问道:“正南之意……?”
审配说道:“正如袁公所想,差人告知甄逸,将另一未嫁之女冠以甄宓名号,再嫁显奕公子。至于甄宓……”
“也须显歆不再提及此事方可!”
“显歆公子明了是非,做出此等事来,无非对甄宓用情过深。”审配说道:“袁公设法收场,他又怎会横生枝节?”
“刘备亲事如何处置?”
袁绍想起向刘备提亲之事,不免又多了一层烦闷。
审配不太确定袁旭会不会做出拒婚之事。
劫夺甄宓,已出乎所有人预料!
连迎亲的队伍都敢劫,他还有什么不敢做?
见他不做声,袁绍说道:“罢了,此事容后再议。若显歆果真不肯,某也是要逼他允了!”
“袁公英明!”审配连忙赞了一声。
袁绍大发雷霆,审配提出补救之法,袁旭却已进入徐州地界。
离徐州城尚有数十里,他远远看见迎面过来一队人。
第176章 有火难发
走在最前面的,是个肤色白净看似忠厚的中年。
两个魁梧壮汉一左一右簇拥在他身旁。
左侧面如重枣的壮汉身穿绿袍,发髻缠绕着一条宝蓝色巾子。
体魄过于壮硕,他胯下骏马走得有些吃力。
右侧汉子面如锅底,黑的油亮油亮。
偏偏他还穿着墨色长袍,披挂的铠甲也是乌黑光亮。
若在夜晚,不是特别留意,还真不容易发现他。
数十骑快马跟在仨人身后,迎着袁旭等人奔来。
关羽、张飞形象太过鲜明,袁旭虽没见过刘备,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来者可是显歆公子?”到了近前,刘备勒马问道。
已是认出他,袁旭却假作不知:“正是在下,敢问阁下……?”
“听闻公子将至,备日日期盼,果真来了!”翻身下马,刘备满面欣喜跑向袁旭。
“在下前来徐州,乃是惹出大祸。”袁旭装出吃了一惊,也下了马背:“刘使君出城数十里相迎,旭感蒙备至!”
双手交叠额前,袁旭躬身行了一礼。
“公子无须多礼!”到了袁旭面前,刘备托起他的双手,喜上眉梢的说道:“久闻大名,有幸得睹真容,幸甚至哉!”
“使君如此,旭惶恐万分!”
寒暄几句,刘备说道:“此处距徐州尚有路程,公子先行上马,我二人边走边说。”
各自上马,刘备与袁旭并骑而行。
往徐州去的路上,刘备并未提及亲事,只是与袁旭说些久仰之意。
袁旭当然不会主动提起抢夺甄宓的过程。
二人说的话不少,牵涉到关键的,却是一句没有!
行了一路,直到斜阳西下,袁旭远远看见徐州城。
刘备两度夺取徐州,盘踞此地时日不多,他却极其重视劝农勤耕。
徐州历经战火,并无破败景象。
望见徐州城,刘备说道:“公子来此,可否多住些时日?”
“某惹出祸事,幸得使君收留。”袁旭说道:“只是母亲尚在邺城,家有慈母不可久客,应是住不太久。”
袁旭不会住太久,刘备面露失望:“日盼夜盼,盼来公子,想到终须一别,某这心里……”
说着话,刘备的眼圈已是红了。
情感流露极为真挚,袁旭不免也是心生嗟叹。
“公子乃袁家之后,徐州必非久居之地。”刘备无奈的叹了一声:“备只盼公子牢记,徐州犹如邺城,随时为公子敞开!”
“使君情义,旭不敢少忘!”袁旭行礼谢了。
进入徐州城,天色已晚。
城内街道一片空旷。
青石路面洒扫的干干净净,路旁商户甚至有几家洞开大门,徐州在刘备治理下井井有条。
袁旭进入徐州,许都城内,曹宅后院。
一方水塘边摆着两张矮桌。
曹操与郭嘉相向而坐,二人面前都放着茶水。
“奉孝可曾听闻袁旭论茶?”斟了茶水,曹操将之倾倒一旁:“某饮茶多年,却不知有此饮法。”
“首盏弃之。”郭嘉说道:“某初不知因何,按彼说法一试,果真苦味不再,甘甜爽口。”
“袁本初有子如此,却因区区女子,将其逼得有家难归。”曹操摇了摇头:“若某为本初,莫说甄宓,即便天下美女,某也克尽全力为其张罗。”
“某早年曾在袁绍麾下。”郭嘉一笑:“袁绍其人虽有爱才之名,却受诸多羁绊,往往才贤湮没不得善用。袁显歆出走,正因袁绍顾虑过多,太过看重嫡庶之分!”
“幸而如此。”曹操说道:“奉孝弃本初六年与某相识。倘若本初名副其实,你我二人岂非失之交臂?”
“时常听闻袁旭之名,苦无相见之机。”曹操接着说道:“颇为遗憾……”
“袁显歆年方十六,目光深远有枭雄之相,绝非久居人下之人。”郭嘉说道:“曹公若有机缘,当可杀之。”
“饮茶!”端起茶盏,曹操比划了一下。
知他不忍杀死袁旭,郭嘉一笑,将茶盏端起不再多说。
派出人手多路打听,袁绍终于得知袁旭已是进了徐州。
先到子嗣争婚,袁绍心中不免烦闷。
他总觉着胸口憋着一股火气难以宣泄。
当晚,他来到了张夫人住处。
自袁旭决定抢亲,张夫人就闭门谢客,只是偶尔会与袁谭、辛毗有些往来。
袁绍突然造访,张夫人连忙出迎。
进入庭院,袁绍冷着脸说道:“显歆不在,你倒是过的逍遥。”
从他脸色看出来意不善,张夫人说道:“显歆前些日子出城散心,至今未回,妾身也是十分牵挂。”
“出城散心?”冷哼了一声,袁绍说道:“你那好儿子去了上蔡。”
“去了上蔡?”张夫人装出吃了一惊:“他去上蔡作甚?”
“还能做甚?”袁绍说道:“劫夺甄宓!”
张夫人连忙跪下:“袁公明鉴,显歆断不敢做出如此胆大妄为之事!”
“他不仅做了,还去了徐州!”
跪伏在地,张夫人不敢强辩。
袁旭劫夺甄宓,她是事先知道的。
心疼儿子,又无力劝阻,才任由事态发展。
冷眼看着她,袁绍正打算再说些什么,张夫人却突然干呕了一下。
“怎了?”眉头一皱,袁绍问道。
“妾身不知。”张夫人应道:“这几日总觉着胸口堵的慌。”
“起身吧!”她感到不适,袁绍先是让她起身,随后问道:“可请医者前来诊治?”
“只是略感风寒,不碍事。”张夫人应道。
“还愣着作甚?”冲一旁的侍婢瞪着眼睛,袁绍说道:“夫人有恙,因何不请医者?”
侍婢吓的纷纷跪下,其中一人小跑着出了门,请医者去了。
满腔怒火,本打算在张夫人头上宣泄。
见她身子不适,袁绍不便多说,反倒叮嘱了几句才离开她的住处。
半个多时辰之后。
前来诊治的医者离去,屋内只留下还在发愣的张夫人。
医者诊出的竟是喜脉……
袁绍妻妾不少,而且又上了年岁,对男女之事并非十分上心。
前些日子张夫人送去发冠,才得宠幸一晚。
只是一晚,她便有了身孕……
第177章 爆怒的袁谭
袁家后宅,刘夫人住处。
抿了口茶水,刘夫人看都没看袁熙、袁尚:“莫做纠缠,此事我也无能为力!”
“显奕越发出息!明知显歆与甄宓订有婚约,还是要抢。假若抢来倒也罢了,被人兜脸搧了大耳刮子!你这兄长做的,我这嫡母也觉着臊的慌!”
袁熙脸憋的通红,躬身说道:“请嫡母为孩儿做主……”
“做主?”刘夫人冷笑道:“做什么主?袁公已做决断,再过两日你亲往上蔡迎娶甄宭,对外只说娶的是甄宓!此事自此作罢,你也莫再多想!袁公是个好脸面的人,惹恼了他,你也晓得会是怎样!”
“显歆跑了,邺城莫非无他在意之人?”袁尚插嘴说道:“母亲乃是袁家主母……”
“显甫可是要整治张氏?”刘夫人说道:“若在往日或许可行,而今张氏有了身孕,袁公老来得子,心思都在她的身上。整治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莫说你二人担待不起,即便是我也受不住袁公之怒!”
张夫人有了身孕?
袁熙、袁尚相互看了一眼,都是满面愕然。
“去吧!”刘夫人淡淡说道:“听母亲话,近日消停着些,莫再生出事端!”
刘夫人不肯帮手,袁熙、袁尚只得行礼告退。
出了刘夫人住处,二人并肩沿小路前行。
袁尚说道:“父亲如此,也是为了袁家脸面。母亲说的是,我二人近日还是莫惹事端……”
“显甫莫非怕了?”打断袁尚,袁熙说道:“显歆狡诈如鬼,若不整治,日后必成祸患!”
“可是……”
袁尚有些迟疑。
袁熙和袁旭斗了数合,从未胜过一场。
如此斗下去,或有一日袁尚也会被牵连下水。
“显庸可曾回返?”袁熙小声问道。
“莫再提他。”袁尚郁闷的说道:“折损百多人,连显歆一根头发也未伤到。”
“好个显歆,竟是每每逢凶化吉!”袁熙冷冷一哼:“强抢甄宓,将某脸面踏于脚下。某又如何容他?必将杀之!”
“二兄不可乱说!”袁尚连忙阻止:“此事可为,却断不可说!某再差显庸寻些游侠便是!”
“有劳三弟!”袁熙拱手谢了。
“二兄早些回去歇息,某且告辞!”袁尚匆匆离去。
袁熙丢了脸面,一心杀死袁旭。
与他说的多了,不定会扯出些什么!
没人听见倒也罢了,万一被人听去传到袁绍耳中,定会惹出不小的祸事!
目送袁尚离去,袁熙脸色铁青,紧攥拳头咬牙念道:“袁……显……歆!”
“显歆不在邺城,二弟竟是思念至此!”一个声音从树丛中传出。
听出是袁谭,袁熙一愣,面前已是多了个人。
挡在他面前,袁谭冷声说道:“谋算兄弟,须提防相邻之处有人。”
袁熙这才想起,眼前这条路与另一条路只隔着排树木。
说来也巧。
回到邺城数日,袁谭觉着耽搁太久,理应返回青州。
前去向袁绍辞行,正打算上路,无意间却听见袁熙和袁尚的对话。
忍无可忍,袁谭冲过树丛。
袁尚已是离去,被他堵住的只有袁熙一人!
见了袁谭,袁熙心头陡然一紧:“长兄……”
脸色铁青,袁谭纵步上前,照着袁熙胸口就是一拳。
这一拳使出了他浑身的力道。
随着一声闷响,袁熙脚下趔趄着向后退了数步,一屁股摔在地上!
摔了个滚葫芦,袁熙才要爬起,袁谭已蹿到他身前,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口。
鼻子几乎贴上他的鼻尖,袁谭咬牙说道:“某有一言须与你说!”
“你我乃是同母兄弟……”袁谭面露杀机,袁熙也是惧了,连忙搬出已故生母。
“同母兄弟?”袁谭冷哼道:“你又何曾将某当成兄长?”
手腕一紧,袁谭将袁熙又扯近半分:“诸兄弟中,唯显歆与某最亲!若敢对他动手,某必击破幽州,将汝寝皮食肉!”
“长兄胆敢以兄伐弟……”
“汝敢谋害显歆,某便敢杀汝!”
一把搡开袁熙,袁谭啐了口唾沫,转身就走。
望着他的背影,袁熙浑身哆嗦,却又无可奈何。
弑弟之举由他先起,袁绍若是知晓,他必定吃罪不起。
谋害袁旭的话被袁谭听了去。
只要袁旭有个三长两短,袁谭也绝不会放过他!
袁谭领军多年,青州兵马早可独当一面!
以幽州之力抗拒袁谭,无异螳臂当车!
杀死袁旭,只能缓上一缓……
揍了袁熙,袁谭铁青着脸离开。
回到住处,他向守门卫士吩咐道:“去把显庸唤来!”
见他脸色不好,卫士不敢耽搁,飞快的走了。
进入屋内,袁谭一脚将矮桌踢翻。
若非偶然听了袁熙那番话,袁谭根本不敢想象,他竟是已有弑弟之举!
“启禀长公子!”门外传来卫士的声音:“四公子来了!”
“让他进来!”袁谭冷声吩咐。
听出他语气不好,袁康满心忐忑的进入屋内。
躬身向袁谭行礼,袁康说道:“长兄唤小弟前来,不知何事?”
“显庸,你过来!”嘴角浮起怪异的笑容,袁谭招了招手。
觉着有些不妥,袁康又不敢不上前。
磨磨蹭蹭的上前两步,袁康脸上肌肉抽搐着说道:“长兄……”
“再靠近些。”袁谭又招了招手。
又向前蹭了两步,袁康颤巍巍的说道:“长兄有何吩咐,小弟无不谨从……”
“去你妈的!”他已离的很近,袁谭骂了一声跨步上前,窝心就是一脚。
被踹的疾退数步,后脊梁重重撞在墙上,袁康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摸背,痛苦的说道:“小弟何事……得罪……长兄?”
纵步上前,搂住他的颈子,袁谭膝盖猛的往他胸口顶去。
挨了打,袁康又不敢喊叫,只有闷声承受。
连着磕了六七膝盖,袁谭将他撂翻在地,踏住他的胸口说道:“莫以为某不知汝等所为,自今日起,若敢对显歆有半点觊觎之心,你这脑袋某定拧下。”
“小弟知了……小弟再也不敢……”胸口剧痛无比,袁康龇牙咧嘴的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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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张飞赠画
徐州,袁旭住处。
听着马飞呈禀,得知张夫人诊出喜脉,袁旭脸色稍稍有些变化,其余诸事他都是水波不惊。
劫夺甄宓,他早料到袁绍必有应对。
只是没想到会以迎娶甄宓为名,将甄宭接往邺城。
至于袁谭暴打袁熙、袁康,虽是出乎意料,也在情理之中。
袁家兄弟早有不睦,只是从未浮出水面。
袁谭不过把矛盾挑明而已。
双方心底都有谋算,当然不致将此事闹到袁绍面前。
邺城局面尚可掌控!
“念儿等人可否安顿妥当?”袁旭问道。
“公子出城之日便已安顿。”马飞说道:“念儿姑娘与张霜住在市井之中,并无外人知晓。”
“长兄太过冲动。”袁旭说道:“二兄虽会因此有所顾忌,以他品性,绝不至就此罢手。”
“谁还没个冲动的时候?”马飞说道:“公子若非冲动,又怎会来了徐州?”
“说的也是!”袁旭一笑:“倒是落了你等口实!”
马飞陪着笑了两声,没再多说。
“公子。”马义出现在门外:“张飞将军求见。”
张飞求见?
袁旭顿生疑惑。
来到徐州,刘备待他以礼,关羽、张飞与他却并无太多接触。
“有请!”袁旭吩咐了一句。
马义退下,没过多会,张飞持着根两尺多长的竹筒进入屋内。
向袁旭拱手一礼,张飞大咧咧的说道:“敢问公子可通书画?”
“不瞒将军!”回了一礼,袁旭说道:“某不通书画。”
张飞露出一抹失望。
不过他并未告辞离去,而是说道:“某昨日做了幅画,本欲请公子品鉴……奈何公子不通……”
“公子虽是不通书画,品鉴应是尚可。”张飞的态度让马飞心生不快,插嘴说道:“将军既有佳作,何不示之于人?”
“言之有理!”张飞应了一声,捧起竹筒到了袁旭面前,从中抽出一卷丝帛。
看着他的举动,袁旭觉着好笑。
手指粗的像十根棒槌!
挥舞丈八蛇矛的手,也能作画?
将丝帛摆在桌上,张飞展开之前,袁旭还是抱着好笑的心态。
丝帛打开,他顿时愣住了。
雪白的丝帛上,画着一位衣裙飘然的仕女。
仕女五官饱满、体态婀娜。
纤纤素手捻着一朵娇艳欲滴的花儿,虽在丝帛之上,眉眼间却顾盼生情、栩栩如生!
“此画……乃将军所作?”看着张飞,袁旭一脸不信。
环眼一瞪,张飞说道:“某心血来潮,作一幅仕女图送给我家侄女,公子不信还是怎的?”
“将军竟有如此才情。”袁旭说道:“在下心服!”
“此画可还入得公子之眼?”
“入得,入得!”
“既是入得,赠于公子如何?”
“将军不是要将之赠于……”
话说一半,袁旭愣住了……。
来到徐州当日,张飞就给他留下大大咧咧的印象。
没想到他竟是粗中有细!
大大咧咧的表现,让人觉着他必定不拘小节。
若有此想,便是容易着了他的道儿!
袁旭就是毫无防备跳进了张飞挖的坑里。
袁绍曾向刘备提亲,张飞口中侄女必是刘备之女。
赠于侄女与赠于侄女婿,又有什么不同?
张飞来此,哪里是为品鉴画作?
盯着袁旭,张飞黑脸牵出怪异的笑容:“既是入得公子之眼,因何不受?”
“张将军好生无礼!”袁旭没有吭声,马飞说道:“哪有逼人收礼一说?”
“没你事,少他娘聒噪!”瞪了马飞一眼,张飞又看向袁旭。
“你……”马飞正要说话,却被袁旭阻止。
“将军前来,怕不是为了赠画。”袁旭说道:“赠画与品鉴画作是假,逼婚是才是将军本意。”
“袁家提亲,怎的便成某来逼婚?”张飞眼睛一睁:“公子此言,好生没有道理!”
“益德!”袁旭正要说话,门外传来刘备的声音。
刘备带着关羽进入屋内。
向袁旭一礼,刘备说道:“三弟无礼,显歆莫怪!”
深知刘备是来给他解围,袁旭说道:“我二人只在论画,张将军并无失礼之处。”
“还是公子晓事。”张飞说道:“某只是前来论画……”
“闭嘴!”刘备喝止张飞,向关羽吩咐道:“云长,领益德出去!”
关羽应了一声,拉起张飞就往外走。
有心不走,张飞却又不敢逆了刘备之意,临到出门还喊了一声:“显歆公子,某明日再来与你论画。”
张飞被关羽拽了出去,刘备再次向袁旭行礼说道:“三弟鲁莽惯了,显歆莫怪。”
回了一礼,袁旭指着桌上摆的仕女图:“敢问使君,此画果真出自张将军之手?”
看了一眼丝帛上的侍女,刘备说道:“正是出自益德之手。我等兄弟桃园结义之前,益德虽为屠户却喜好摆弄书画。所画仕女堪称一绝,还写得一手好字!”
“张将军粗中有细,谁若将他当成粗人,却是差了!”
“益德之言,显歆无须放在心上。”刘备说道:“某尚有事须去处置,晚些时候自会摆设酒宴,给显歆赔罪!”
“使君言重!”袁旭说道:“不敢耽搁使君要务,旭不远送!”
告了声退,刘备离开袁旭住处。
将他送出正门,马飞回到屋内说道:“以某之见,张飞就是刘备遣来与公子混闹……”
袁旭摇头说道:“刘备断不至如此!”
茫然看着袁旭,马飞并未应声。
“此事乃张飞独断之举。”袁旭说道:“刘备前来阻拦,恰是卖了个天大人情!”
“公子怎知不是刘备暗中部署?”
“刘备乃世之英雄,虽是精明,却怎会下作至此?”
离开袁旭住处,刘备赶上关羽、张飞,面带怒容问道:“三弟因何前去搅闹?”
“袁绍提起婚约,兄长已是应了!”张飞说道:“若袁显歆不娶,某家侄女岂非成了遭弃之妇?”
“糊涂!”刘备喝道:“行事不加思量,险些坏了大事!”
关羽劝道:“三弟此举也是为了兄长,兄长何不把话说明,让他晓得利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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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悔婚
房门紧闭,关羽、张飞分坐两侧。
刘备问道:“二位贤弟可知袁显歆来此,我等有甚好处?”
关羽、张飞摇了摇头。
“袁绍求亲,只为权宜!”刘备说道:“嫡庶争婚,袁家丢不起脸面。某为徐州牧,甄逸不过上蔡县令。袁绍以为,以某之女换取甄宓,袁显歆必将欣然应允!又怎知他对甄宓用情之深?”
“好个袁绍,倒是将兄长之女当做货品。”关羽一向沉稳,听闻此言也露出怒意。
“袁显歆劫夺甄宓,某以为袁绍必将暴怒,正可趁机招揽。”刘备说道:“某料错一事,袁绍并未深究,反倒派人再往上蔡迎娶甄宓!”
关羽、张飞顿时愕然。
张飞问道:“甄宓正与袁显歆一处,上蔡怎会还有个甄宓?”
“袁绍说有,自是有的。”刘备说道:“如此一来,袁显歆再无罪责,不日必将返回河北,我等结交比之招揽又胜几分。”
“徐州北连青州,东接大海,西临兖州、豫州!”刘备说道:“青州一地,乃是袁谭治所。当年击破孔融,袁谭整兵秣马早可独当一面。曹操破眭固,若要北上必先东进,徐州首当其冲。”
“莫非婚事作罢?”张飞问道。
“且看袁显歆之意。”刘备说道:“若他应允,婚事自可作数。若他不允,也只得作罢!”
“兄长未免太过看重袁显歆!”张飞一脸不忿:“此子不过曾破张燕,给某三千兵马……”
“益德不可妄言。”看出刘备脸色不好,关羽连忙阻止。
虽不再言,张飞不忿之色却是未退。
袁旭住处。
桌上铺着张飞留下的画卷。
画中仕女嘴角含笑,捻着一朵花儿。
眸如寒星顾盼生情,唇若樱桃熠熠生辉,体态婀娜、线条柔婉,若生在世间,绝可称之倾国倾城。
张飞粗犷,竟可作出如此画品,着实出乎了袁旭意料。
欣赏画作,袁旭啧啧称奇。
马飞在一旁说道:“张飞黑若锅底,粗鄙有如屠夫,十指好似棒槌,某却不信他可作出什么好画。”
“莫要以貌取人。”袁旭说道:“张飞或可言语夸大,刘备却说画作出自他手,便不会有假。”
“虽是暂居于此,公子夸赞刘备也是太过。”马飞说道:“某看刘备眼神闪烁,并非实诚之人。”
袁旭微微一笑,并没言语。
当年刘备投奔陶谦,趁着陶谦遭到曹操攻伐,从其手中夺取徐州。
外界甚至传言是陶谦所赠。
刘备不仅没受任何谴责,反倒落了个受人让贤的好名头。
吕布夺取徐州,刘备被迫投奔曹操。
从曹操麾下拐走兵马,再占徐州。
他当然不是实诚之人!
世之枭雄,又怎可以实不实诚而论?
若刘备只是敦厚长者,袁旭反倒觉着他没什么可圈可点!
只擅长撒谎的人,不可能受人钦慕成就一场功业!
懂得什么时候该说实话,什么时候该说假话,什么时候又该真情流露,才是刘备过人之处!
正欣赏画作,马义来到门外:“公子,刘使君有请。”
马飞说道:“刘备所谓紧要之事,莫非已处置妥当?”
“紧要之事无非告知张飞、关羽对我等周全些。”
袁旭向马义吩咐道:“告知来人,某这便前往!”
并未耽搁,袁旭领着马飞、马义来到刘备住处。
在卫士引领下进入后园,袁旭看见园中凉亭摆了两张矮桌,刘备已在凉亭下等候。
关羽、张飞并不在场,应是被刘备遣去公干。
尚未到达凉亭,刘备已拱手向袁旭说道:“某等候显歆多时!”
袁旭回礼说道:“使君召唤未敢耽搁,不想还是晚了,万望莫怪!”
刘备撤步说道:“某太过心焦来的早了。显歆请!”
“使君请!”
上了凉亭,二人分宾主落座。
马飞、马义立于亭下。
桌上已摆了肉食、果脯。
刘备面露歉意说道:“酒食上了多会,已是冷了。”
袁旭说道:“眼见入夏,冷些更是爽口。”
“请显歆前来,乃是有事请教。”刘备从桌旁木桶中舀出浊酒,斟满酒樽。
“使君有话只管开言,请教却是不敢当。”袁旭拱手说道。
“且斟酒!”刘备比划了一下。
袁旭依言在樽内斟满美酒。
“显歆,请!”刘备端起酒樽。
“使君,请!”
“当日显歆来到徐州,口称惹下大祸。”放下酒樽,刘备说道:“不知究竟是何祸事?”
“不瞒使君!”袁旭说道:“二兄意图夺某订有婚约之妻,某于半道劫了……”
“可是……”刘备面露疑惑:“袁公向某提亲之时,并未言明显歆已订婚约。”
袁旭并未作答,只是嘴角浮起笑意。
与他相互凝视,刘备问道:“显歆因何笑而不语?”
“使君尽已知晓,因何再问?”
刘备哂然一笑:“某确有耳闻,只是不清其中原委,因此相问。”
“某至徐州,带同甄姬,使君也是知晓。”
“请显歆前来,正欲谈及此事。”刘备说道:“男儿丈夫,三妻四妾也是情理之中,只不知显歆有何打算?”
看着刘备,袁旭并未说话。
他知道刘备话没说完。
“某并不知晓显歆与甄逸之女已有婚约!”刘备接下来话锋一转:“若是知晓,断不至允了此事!”
“使君要悔婚?”袁旭问道。
刘备压低声音说道:“不知显歆何意?”
“使君心意,某已尽悉!某之心意,使君应有体会!”
“某有一言,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刘备脸上闪过一抹失望,旋即恢复如初:“身为男儿,三妻四妾乃是常理,显歆何必……”
“使君情义,尽在某心!”袁旭起身一礼,打断刘备。
嘴角浮起一抹无奈,刘备端起酒樽说道:“显歆,饮酒!”
邺城,张夫人住处。
医者诊出张夫人有喜,袁绍来此勤快了许多。
隔三差五他就走上一次,即使不来也会让人送些日常所需。
受了多年冷遇,只因腹中胎儿,张夫人竟是再获恩宠。
第180章 父爱如山
袁绍坐于桌后,张夫人在一旁为他斟茶。
看着茶水落入盏中,袁绍说道:“显歆曾与张郃论茶,已是传为佳话,此道可是汝所传授?”
“袁公抬爱。妾身只知沸水冲泡,并不晓得饮茶还有什么道道!”
“难为显歆!”袁绍说道:“古灵精怪,时常想出新奇花样。”
“显歆犯了大错,袁公竟还提他。若他回到邺城,妾身定要好生惩治。”
“说的咬牙切齿,心却柔若丝絮。”袁绍笑道:“汝存何意,某岂不知?若将显歆交你处置,会否打上一顿尚未可知。”
张夫人低着头没有强辩。
袁旭惹出大祸逃往徐州,她早是心乱如麻。
真的回了邺城,哪还舍得责罚?
心疼还疼不过来!
“某已垂垂老矣!”袁绍叹道:“汝却有了身孕,老来得子某实幸甚!不想再因儿女之事平添烦恼!”
“妾身有了身孕,实因袁公命数之中子嗣兴盛。”张夫人说道:“袁公正值壮年,开枝散叶时日尚多,怎可说出老朽话来?”
“嘴儿越发甜了。”袁绍笑道:“某望家和事兴,偏偏生养几个儿子都不省心。”
“不说显歆,只说显奕!明知甄宓与显歆已有婚约,却要从中作梗,让某这做父亲的也是难为!”
张夫人没有接话。
提起袁熙,她说好话便是虚伪。
若落井下石,也会惹得袁绍不快!
最好的法子就是闭嘴不言。
“显思回青州之前,将显奕、显庸痛揍一顿。某当日已是知晓,却充耳不闻,汝可明析其中道理?”
“袁公思虑周祥,岂是妾身可知?”
“显思乃是长子,常年在外,家中诸子何人将他放在眼中?显甫留于邺城,除显歆外,诸庶子争相巴结。”袁绍说道:“若显思再不立威,某百年之后,河北可否交于他手,确须详加思量。”
“既是如此,袁公因何不召回长公子?”
“召回显思,何人镇守青州?”袁绍说道:“显奕聪慧,大事却是不足。要他耍些阴谋诡计,必是游刃有余,领军镇守青州,他又怎比显思?显甫虽有才干为人却是浮躁,某将之留在身边也是顾念其母!”
袁绍叹了一声:“某所为之事并无太多深意,却是遭人猜测,心烦的很呐!”
从未听闻袁绍说出诸多无奈,张夫人也不知该如何劝解。
袁家如日中天,袁绍背负的太多。
诸子多已成人,相互争宠,更让他心生烦闷。
“某令显奕亲往上蔡迎亲,差人将甄宓送至邺城,他则返回幽州,不得耽搁。”袁绍说道:“显奕不在邺城,显歆当可回家!”
“甄宓?”张夫人愕然抬头。
“你是想问,显歆劫夺甄宓,她因何还在上蔡?”袁绍得意一笑:“显歆夺者,只是他中意女子。至于甄宓……仍在上蔡!”
张夫人不蠢。
她很清楚袁旭夺的正是甄宓。
袁绍话一开口她就明白,上蔡演了一出以假作真!
“某差崔琰前往徐州,显歆若存孝道自当返回!”
“袁公之心,显歆必可体悟!”
身在徐州的袁旭,时刻关注着邺城。
每隔几日,邺城就会传来消息。
初至徐州,消息不绝,却都与他无关。
过了数日,消息日渐稀疏,更是没了关于他的任何讯息。
“公子!”马义出现在门外:“邺城来人求见!”
邺城来人?
袁旭一愣。
来到徐州之前他已有了打算。
对历史有一定的了解,他深知进入初夏,袁绍会决定向曹操用兵。
作为应对,曹操也会发兵青州,先占战略要地。
到了那时,他返回河北便是名正言顺。
改变官渡大局,袁旭真是没有想过。
甄宓一事,让他对袁家极其失望!
嫡庶相争,袁绍不问青红皂白将甄宓许给袁熙,给他另择了一门亲事。
人微言轻,就算清楚官渡之战曹军如何部署,袁绍必定也是不会信他。
回到邺城,不过是积攒力量,只等官渡之后,带着张夫人、甄宓等人逃离河北。
至于将来如何,只可走一步是一步!
天下之大,哪里不是容身之处?
邺城突然来人,却是出乎袁旭意料!
“请来人入内说话。”袁旭吩咐道。
马义应声离去。
不过片刻,他便领着一人来到门外。
来人是个三十岁出头的文士。
立于门外,文士向袁旭拱手一礼:“崔琰见过五公子!”
崔琰身量挺拔、容貌俊美,虽已年过三旬,举手投足依旧流露倜傥潇洒。
从未见过崔琰,袁旭却曾听说过他。
此人颇有才名,曾多次献计袁绍,虽不似审配、逢纪地位超然,却是很得袁绍器重。
袁旭回了一礼:“敢问崔公来此何为?”
“奉袁公之命,请公子返回邺城!”
“崔公不是不知,某犯下大错……”袁旭面露为难。
“公子何错之有?”崔琰打断了他:“一时贪玩跑的远了些,少年心性,袁公又怎会介怀?”
“贪玩?”袁旭一愣。
“袁公有句话,要某带给公子。”
“崔公请讲。”
“显歆玩的累了,终应返家。”学着袁绍的语气,崔琰说道:“徐州乃是他人之地,并非显歆之家!”
崔琰此话出口,袁旭顿觉心中不是滋味。
始终认为袁绍从未将他看在眼中,对袁家也是没有太多的归属感。
袁绍让崔琰带的话,却流露出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无奈。
话中带有责备,更多的却是期盼他回家的真情。
血浓于水,虽是庶子,他毕竟还是袁绍的儿子!
攥了攥拳头,袁旭脸上闪过一抹复杂。
“公子莫非尚有顾虑?”崔琰说道:“在下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崔公请讲。”
“子不念父恶,袁公虽曾举措不当,公子惹出祸事,他却一力收拾。父爱如山,请公子细细思量!”
袁旭沉默。
一直以来,他都是被袁家忽略的存在。
崔琰奉命来访,却让他看清了另一个事实!
灵魂来自两千年后,他的身体里毕竟还流淌着袁家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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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颇有当年之风
送走崔琰,袁旭回到住处。
跟着他进入屋内,马飞问道:“公子果真要回邺城?”
袁旭说道:“父亲给了台阶,某若不下……”
“可是……”
“没有可是!”袁旭打断马飞:“某乃袁家子嗣,虽有过错却未触及父亲权威。即便责罚,也不至将某格杀!”
“显歆何在?”马飞还想再劝,门外传来刘备的声音。
袁旭回头,刘备已进入屋内。
跨步上前,一把拉住他的双手,刘备说道:“显歆不可返回邺城!”
“因何?”袁旭愕然。
刘备说道:“袁尚还在,他又如何容得显歆?”
袁旭淡然一笑:“某非俎上鱼肉,父亲差人来召,某若不回是为不孝!不孝之人,如何立足于世?”
刘备眼圈一红:“显歆此去吉凶未知……某这心里……”
被他牵着双手,袁旭说道:“使君放心,你我必有重逢之日!”
袁旭决定返回邺城,消息很快传到袁绍耳中。
立于窗前,望着园中葱翠草木,袁绍没有半点表情。
“显歆应允回返,可有提出要求?”
袁绍询问之人,正在站在屋内的崔琰。
“没有!”
“未提免于责罚?”
“只字未提!”
袁绍无言!
派崔琰前往徐州,他本以为袁旭会拒绝回返,至少提出免于责罚,得了应允才会遵令返回。
袁旭竟然没有……
“五公子心存孝道,袁公召唤当然回返。”
“孝道!”袁绍冷哼道:“若是孝道,怎敢违抗父命?怎敢劫夺甄宓?以某看来,他是胆大妄为,目无尊父!”
“袁公明鉴!”崔琰说道:“五公子只是至情至性,颇有袁公当年之风。胆大妄为,却是从何说起?”
“某何曾违抗父命?”
此言一出,袁绍顿觉不妥。
他自幼丧父,即便有心违抗,也是无父可违!
“袁公虽是未有如此,当年与董卓拔剑相向,莫非不是?”崔琰说道:“董卓废少帝而立当今陛下。袁公愤然而起,朝堂之上又有几人敢为?”
“此事某都忘了,汝却是记得!”袁绍说道:“某拔剑而起,只为君父。显歆拔剑而起,却是为一区区女子!”
“为一女子尚可如此,若为袁家……”崔琰没再说下去。
袁绍已明白他想说些什么。
“十四路诸侯屯兵酸枣共伐董卓,袁公曾为盟主何等风光!”崔琰说道:“昔日荣耀,均归功于袁公至情至性!”
望着窗外,袁绍没有应声。
汉室衰微,早年那腔忠良之血早已消耗殆尽。
“江山美人,英雄所好!”崔琰接着说道:“五公子为一甄宓,尚可一怒拔剑,若为袁家……”
“不用多说!”袁绍打断了他:“显歆回到邺城,某不重罚便是!”
“袁公英明!”崔琰行礼说道:“父慈子孝,必将传为美谈!”
袁绍摆了摆手,崔琰告辞退下。
离开袁绍住处,崔琰沿着小路正往外走,迎面过来俩人。
俩人体格健硕,并肩而行,竟将小路堵了个严实。
左侧那人,国字大脸透着刚正,虽算不得俊美,却流露出英武之气。
走在右侧的,则是面貌丑陋,左边脸颊还生着一片胎记。
让人觉着不舒服的并非他五官丑陋,而是胎记上生有一撮浓密毛发。
“崔公何往?”见了崔琰,二人行礼,左侧那人问道。
行事于袁家,崔琰当然认得他们,
二人乃是河东同乡,自幼相熟,早年一同投军,成了袁绍麾下猛将。
他们不是别个,正是袁绍引以为傲的颜良、文丑!
回了一礼,崔琰说道:“某奉袁公之命前往徐州,方才乃是复命去了!”
袁旭去了徐州早已不是秘密,身为河北四庭柱,颜良文丑当然知晓。
文丑问道:“五公子可愿回返?”
“五公子已是允了,不日便回!”
相互看了一眼,颜良、文丑露出一抹笑意。
同为河北四庭柱,二人与张郃也是有些往来。
张郃钦佩之人,他们虽不至盲从,却也不会轻视。
得知袁旭即将回返,颜良说道:“五公子乃是性情中人,我二人正欲前去与袁公说道……”
“二位将军且莫前往。”崔琰说道:“某方才与袁公说及此事,袁公已是允诺轻责,二位前去,若袁公以为我等与五公子早有私交,反倒不美!”
彼此看了一眼,颜良说道:“崔公所言甚是!”
站在路上说话,崔琰等人都没留意到,离他们不远,一个奴仆正在修剪树枝。
所叙之言一字一句被奴仆听了个真切。
待到仨人离去,奴仆飞快的走向后宅。
半柱香之后!
看着面前奴仆,袁尚锁起眉头问道:“可有听得真切?”
“回公子,字字入耳,半句不差!”
“好生留意,父亲之处若有风吹草动,即刻前来告知。”袁尚说道:“某自不会亏待于你!”
“小人犹如三公子养的一条狗!”奴仆佝偻着腰,满脸谄媚说道:“耳朵、鼻子都是灵着,断不会坏了公子之事!”
“去吧!”袁尚摆了下手。
奴仆应了一声,退出房间。
待他离去,袁尚脸色瞬间阴冷下来。
崔琰、颜良、文丑!
三个名字在他脑海中盘旋。
当初袁旭征讨太行,田丰曾跳出来为他说话。
张郃也多次向袁绍提起袁旭好处。
如今又多了崔琰等人!
袁尚向屋外喊道:“请逢公来此叙话!”
门外一个卫士应声离去。
过了大约小半柱香,逢纪来到袁尚住处。
进入屋内,他向袁尚拱手一礼问道:“三公子唤某,所为何事?”
回了一礼,袁尚先是请他坐了,随后说道:“逢公可否听闻,显歆将回邺城?”
“已是听闻。”逢纪说道:“公子莫非有何计较?”
“显歆亲近长兄,若是放任,日后必为某之掣肘。”袁尚说道:“逢公可有处置之法?”
“张夫人怀有身孕正自得宠,五公子击破张燕尚未赏赐。以某看来,袁公近日多有追悔之意,公子须谨言慎行,切不可生出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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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回去就是替死鬼
脸色铁青,袁尚半晌不言。
袁旭即将返回,逢纪却让他莫做任何动作。
眼睁睁看着袁旭惹出祸事却不被责罚,他又如何能忍?
“但凡大事,岂有一蹴而成?”逢纪说道:“公子隐忍,绝非全无动作。”
“逢公何意?”
“审配!”逢纪说道:“袁公宠信审配尤胜于某,公子若得此人相助……”
“审配与逢公向来不睦……”袁尚有些迟疑。
“虽是不睦,此人可用。放任审配投向长公子,河北终归何人尚难定论!”
“逢公有何计策?”心知逢纪并非危言耸听,袁尚连忙问道。
“审配为人耿直,向来不讲情面,我等正可利用!”逢纪说道:“某已探查清楚,五公子虽在徐州,邺城却留了些无法带走之人。其麾下祝公道之妻、贴身侍婢均在城内……”
“不过是麾下妻室、贴身侍婢。”袁尚无奈一笑:“显歆怎会因之大动干戈?”
“公子将成大事,自不会因卑鄙之人大动干戈。”逢纪说道:“五公子秉性,莫非公子不知?”
眼睛一亮,袁尚一捶大腿说道:“若非逢公提点,某险些忽视。显歆为一女子尚敢违逆父亲,若置麾下妻室与贴身侍婢死地,他必有动作。”
“此举或可……”嘴角浮起冷笑,袁尚说道:“置显歆于不复之境。”
摇了摇头,逢纪说道:“五公子已有根基,即便救下二人,袁公绝然不会动他。公子要做的只是断了审配后路,要他得罪五公子,明晓唯依托公子方可保全性命!”
“如何行事?”
“此举甚易!”逢纪说道:“公子静待便可,某自有安排!”
“有劳逢公!”袁尚拱手一礼:“显歆归来,某便依逢公之言。倘若父亲有心赏赐,也可代他讨要……”
“断然不可!”逢纪打断袁尚:“公子若有半点举动,五公子均可看出审配之举乃我等暗中筹谋。只须远观,绝不可靠近半分!”
“谨依逢公!”袁尚拱手应道。
离开徐州,袁旭一路向北。
不一日,他进入了青州地界。
沿途他并未进入任何城池。
他一直在观察。
除了观察地形地貌,还观察青州路径。
水道纵横,旱路交错,青州的道路比兖州还要开阔。
曹袁终有一战!
崔琰前往徐州,改变了袁旭只求活下去的念头。
袁绍心中既是有他,他又怎会眼睁睁看着河北袁家兵败官渡,从此消匿于世?
无论成或不成,终要搏上一把!
“公子,过了青州,就是……”祝公道上前提醒。
“你等留在青州!”袁旭打断了他:“某独自返回。”
不仅祝公道愕然,马飞、马义以及赵艺,全都一脸茫然。
“我等不在,谁伴公子左右?”马飞说道:“请公子收回成命!”
“你等若在,某才难安!劫夺甄姬,乃是何人相助?”
“袁公已是……”祝公道迟疑着说道:“不再追究……”
“只是不追究某,并非放过你等。”袁旭说道:“某乃袁家子嗣,父亲即便恼火,未有触及权威,必不至要某性命。若是返回邺城,替某去死者便是你等!”
诸人都是一愣,面面相觑没再言语。
“公道等人可留青州,某定要相随。”马飞说道:“不在公子身边,某可暗中保护。”
“某投效公子甚晚,前往邺城理应无虞。”赵艺也插了句嘴。
“暗中保护绝不可行!某回邺城,才入城门便将被人盯上,马飞蛰伏再深,也有暴露风险。一旦被擒,你暗行保护之事便成把柄,我二人都是百口莫辩。”
“至于赵艺!”袁旭说道:“你太天真!袁家要的只是替死之人,又岂在乎你何时投效于某?”
马飞还想再说什么,袁旭已是一抖缰绳策马向前。
跟在他身后,众人纷纷加快速度。
坠在队尾的马车,跟的则是辛苦些。
驾车御手挥舞马鞭,催促两匹拉车健马紧紧跟在众人身后。
马车的轱辘由木头制成,速度越快,车身颠簸越是剧烈。
坐在车内,甄宓并没受到太多颠簸影响。
她的四周钉着木架护栏,护栏上包着厚厚的麻布,麻布中还塞着絮子。
整个人被框架护着,马车每有颠簸,她的身体都可随着颠簸的频率晃动。
撞在木架上,厚厚的麻布和絮子,又能给她很好的保护。
即使偶尔撞的狠了,也不至太疼。
出发之前,袁旭已经考虑到马车会有颠簸。
担心甄宓承受不住,他做了个用以保护的框架。
有框架保护,颠簸并未给甄宓带来伤害。
她毕竟是个女子,一路疾驰,剧烈的晃动也让她有些受不住!
天色渐晚,袁旭下令众人止步。
翻身下马,他走向马车。
打开车门,袁旭将身体探入车内。
车厢里,有着一股淡雅的暖香。
不是花香,也不是任何香料的味道。
香味来自甄宓!
为她打开围在身旁的框框,袁旭说道:“一路颠簸,辛苦你了。”
甄宓脸色煞白,嘴唇都没了血色。
袁旭搀着她下了马车,双脚落地,甄宓挤出笑容说道:“公子不必介怀……”
话才说出,她就觉着胸口一闷,连忙掩住小嘴。
见她模样,袁旭知道,必是路上颠的晕了。
“坐下歇会。”扶着甄宓在一旁坐了,袁旭随意的薅了把草递给她:“闻闻。”
狐疑的看着他,甄宓接过草:“莫非此草……”
“只是寻常的草。”袁旭一笑:“闻着青草味儿,会好受些。”
依他所说,甄宓把青草凑在鼻尖上闻了闻。
清新的草叶儿,闻起来确实让人心气清爽。
闻着草儿,甄宓偷偷看了袁旭一眼。
袁旭并未看她,而是仰望深橘色的天空,不知在想什么。
“公子!”不远处传来马义的喊声。
袁旭回过头。
还没看到马义,他已望见数十人正沐着夕阳策马而来。
袁旭猛的站起对甄宓说道:“先回马车。”
甄宓起身走向马车。
到了车前,她回过头满怀担忧的看了袁旭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