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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奇纨绔少爷全文阅读

作者:贼眉鼠眼     传奇纨绔少爷txt下载     传奇纨绔少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三十一章 线索

    扬州自古便是江南富庶之地,街市上的繁华热闹比之京城不遑多让,大街上人来人往,客商云集,货物如山,华朝各地和来自域外各国的特产竞相贩卖。

    由于前些日子新任知府徐寿的倒行逆施,扬州的街市萧条了一阵,客商们待在扬州城惶然不知所措,生怕无缘无故被那些如狼似虎的衙役们当成了泰王乱党,逮进了大牢,所以连生意都没心思做了。

    好在方铮来到扬州后,及时的拨乱反正,将无辜的百姓放了出来,并四处张贴安民告示,抚慰民心,街市这才渐渐恢复了以往的繁华热闹。

    仙鹤寺,位于扬州城南的南门大街,是一座由西域人建造的清真寺,寺外人潮聚集,客商们瞧准了商机,便在寺外修屋搭棚,时日一久,自然而然便形成了一个喧嚣繁华的庙会市集。

    此时方铮正臊眉搭眼走在韩亦真身后,面色赧赧,不时还抬眼偷瞄身边经过的良家妇女,在心里品评一番长相身材的优劣。

    韩亦真面无表情走在前面,偶尔不经意的回头看看方铮,见他贼眉鼠眼的瞄着那些出来烧香或者逛街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他身子微微弓着,脑袋四下转动,见着长相秀美身材苗条的姑娘,便眼睛都不眨,使劲盯着看,一直到姑娘们娇羞不胜的啐他一口,慌忙闪身走人,他这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意犹未尽的叹口气,神色间显得非常遗憾,嘴里念念有词,不知在念叨着什么。

    见此情形,韩亦真芳心不由一阵气恼。

    这人正经的时候,委实也有几分官威气势,为百姓做主也是发自真心,可这人一看见漂亮姑娘就完全变了个样子,其好色猥琐之态,实在让人不堪入目,真不知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他。

    想到刚认识他时,在苏州的钦差行馆,他也是这样对着自己大流口水,两眼冒着绿光,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胸部,恨不得一口将它含在嘴里,想到这里,韩亦真忽然觉得身子一阵发软,浑身开始滚烫,俏脸霎时变得通红,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似羞似恼,似喜似嗔,委实难辨分明。

    方铮东张西望看了许久,确定附近的大姑娘小媳妇儿已被他凌厉的眼神吓得无影无踪了,这才悻悻的将目光投注在韩亦真身上,这一看方铮不由吓了一跳,在热闹的大街上惊呼失声。

    “哇!你的胸部为何不见了?”

    今日二人微服出行,韩亦真为求方便,便扮了一身男装,那对丰满坚挺的酥胸自然要用布条绑紧,这样才不露痕迹,谁知被方铮大街上这么一喊,顿时引来无数人好奇的目光。

    韩亦真又羞又怒,终于忍不住抬起莲足,狠狠朝方铮屁股上踹了一脚,接着垂头快步走开。

    方铮龇牙咧嘴揉着屁股,心中有些忿忿,见大街上的行人尽皆好奇的看着他,方铮不由狠狠一甩袖子,没好气道:“看什么看!仔细看好你家闺女媳妇儿,小心被色狼摸到,这年头无耻的人多着呢……”

    …………

    …………

    转头找了许久,方铮才在一家珠宝店内找到了韩亦真,此刻她脸上红潮已褪去,正专注的盯着手中一支碧玉钗子,神情貌似有些心动。

    方铮走进店内,当即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拍在柜台前,大声道:“掌柜的,这支钗子我们要了!”

    掌柜的是个干瘦的小老头儿,见这位年轻客官出手如此阔绰,顿时喜得眉开眼笑,忙不迭招呼道:“多谢客官照顾小店生意,客官可要再看看小店的其他首饰?”

    韩亦真见方铮拿出银票买下她手里的这支钗子,不由抬头看了他一眼。

    方铮急忙笑道:“送给你的,呵呵,喜欢吗?”

    韩亦真闻言一楞,美目泛出几分异色,神情古怪的问道:“送……给我?”

    心下不禁有些怦然,这个家伙,他知不知道给未婚女子送凤钗代表着什么意思?

    方铮笑道:“对,有道是玉钗送美人,宝剑赠烈士,你瞧这支钗子做得多好,上面还刻着两只鸟儿勾勾搭搭,实在有伤风化,赶紧把它带回去收好,别让外人看见了……”

    韩亦真苦笑着叹了口气:“这叫凤凰于飞,不是两只鸟儿勾勾搭搭,你……你不懂没关系,可不可以不要乱说话?”

    “啊?凤凰于飞?我觉得叫颠鸾倒凤比较恰当……”

    “…………”

    掌柜的见这位年轻的客官对另一名年轻俊俏的公子大献殷勤,还买钗子送人家,望着方铮的眼神不由多了几分古怪和诡异。

    犹豫了一下,韩亦真终于还是将这支玉钗收下了,收下时面色通红,不知想起了什么羞人的事。

    方铮当然没想得那么深远,女人嘛,不管是不是自己老婆,喜欢个小物件儿,买给她便是,更何况追查泰王一事,方铮现在脑子里毫无头绪,正要靠这位多智善谋的韩家三小姐为他出谋划策,送她一支钗子讨好一下,正是感情投资的极好机会。

    韩亦真想的却没这么简单。

    收下这支钗子后,她便开始后悔了,他家中已有妻妾,却还要送自己钗子,究竟是何用意?莫非……

    有心把它拿出来还给方铮,可此举未免显得矫情,就此收下,又觉得心中有些羞赧,再说自己是一个未嫁女子,无端收下男子的钗子,这其中的意义,岂不是暗示自己对他……

    烦恼的咬了咬下唇,韩亦真一时进退实据,端的两难。

    方铮见她收下钗子,自是高兴不已,他一向信奉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条处世原则适用于男女老少,老子送你几件小物件儿,你以后就得全心全意给老子多出些主意,把这该死的泰王搞定,——男人的想法,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于是方铮继续大献殷勤,他朝韩亦真挑了挑眉尖,嘿嘿笑道:“亦真妹……咳咳,韩兄,还喜欢什么东西?尽管挑,看上什么哥哥都买给你,哥有钱,哥舍得花钱……”

    说完还嘿嘿直笑,十足一副暴发户嘴脸。

    韩亦真没好气白他一眼,凑到方铮耳边低声道:“你可别忘了今日来这扬州街市上的目的……”

    方铮笑道:“没忘,工作削平两不误嘛……”

    韩亦真转过头,假装观赏店内琳琅满目的首饰,貌似不经意的开口与掌柜搭话:“掌柜的,你这里的东西倒也齐全,不知可有西域来的货色?我……咳,我家娘子用惯了中原的首饰,觉得有些腻了,想换个域外的花式戴戴。”

    掌柜的看着俩大男人在店里交头接耳,状极亲密,正觉得蛋疼,闻言两眼一亮,忙不迭点头笑道:“有,有,当然有,这位客官,不是老朽自吹,整个扬州城的珠宝首饰店,就数老朽这里最是齐全,客官您可算是来对了地方……”

    说着掌柜的从柜中取出一屉金光闪闪,打造稍嫌粗糙的首饰,其时西域番外之国,其审美观自是比中原低了许多,凡首饰打造,也只是以重量取胜,风格十分粗犷,若论精美灵巧,便大大不如中原匠人所制。

    方铮啧啧有声,拎起一只纯金造的项圈,掂了掂分量,叹道:“难怪咱们称那些老外为蛮夷,瞧他们这首饰做的,啧啧,全部都是败笔,一处胜笔都没有,这玩意儿哪是什么项圈儿呀,简直是哪吒用的乾坤圈嘛,哎,掌柜的,你确定这是首饰吗?我怎么觉得它像武器呢?”

    掌柜的尴尬道:“这位客官说的没错,西域化外所造之首饰,哪比得咱们中原匠人造得精巧,所以根本没人看得上眼,这些首饰老朽向来将它们收得严实,束之高阁……”

    韩亦真白了方铮一眼,随即漫不经心的挑着首饰,嘴里问道:“掌柜的可有突厥人造的首饰?听说突厥人拜狼为神灵,我倒觉得有些意思,若将其雕在首饰上,却也显眼呢……”

    掌柜失笑道:“这位客官有所不知,突厥人哪会造什么首饰呀,他们只是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听说突厥部落奇缺精铁,一个几百人的小部落,也许连只烧饭用的铁锅都找不出,哪会有多余的黄金白银去打造首饰?”

    方铮笑道:“天下的女人都爱打扮,突厥的婆娘莫非就不用首饰了?突厥女人若都是蓬头垢面的,突厥的爷们儿还不得将他们的婆娘每天揍三回呀……”

    韩亦真噗嗤一笑,狠狠瞪了他一眼。

    掌柜的笑道:“突厥女人当然也用首饰,不过那都是部落中有地位的王公贵族亲眷,平民女子可用不起。头发长了,随便掰根木钗儿往头上一插就算完事了。”

    方铮眨眼道:“那些王公贵族的亲眷,她们用的首饰怎么来的?”

    “突厥人那种野蛮性子,还能怎么来?当然靠抢嘛,包括咱华朝在内,突厥周遭的哪个邻国没被他们祸害过?当然,也有突厥人花银子买首饰的,不过那就很稀罕了,老朽行商数十年,也就前些日子在这扬州城里见过……”

    方铮和韩亦真闻言两眼一亮,强自按下心中狂喜,方铮仍旧笑眯眯的道:“突厥人怎么会到这扬州城来?你这老头儿莫非在吹牛?扬州乃是我华朝的腹地,我可从没听说过突厥人打到长江来了……”

    掌柜的急了,赌咒发誓道:“老朽若敢骗你,管叫老朽不得好死!钦差大人来咱们扬州城的前三日,老朽这店里就来过几个突厥人,他们穿着不知什么质地的皮袍子,隔着老远都能闻着一股子羊膻味儿,熏死人了!那几个突厥人倒也老实本分,买了几样头钗,手镯子和玉佩,还在老朽店里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突厥话,然后便走了。”

    方铮嘿嘿一笑,不着痕迹侧头望向韩亦真,见她也正在看自己,方铮便朝她挤了一下眼,眼神很淫荡。

    韩亦真俏脸微红,急忙扭头,躲开了他的目光。

    “掌柜的,你怎么知道他们说的是突厥话?叽里呱啦的你又不懂,咱华朝的邻国多着呢,大食啊,龟兹啊,波斯啊,他们说话都是叽里呱啦的……”

    掌柜抚了抚胡须,颇带几分得色的笑了笑:“老朽行商数十年,走南闯北,货来利往的,这辈子干的就这个行当,什么话不懂?那些突厥蛮子以为老朽什么都不懂,其实老朽若真说起突厥话来,绝不比土生土长的突厥人差。”

    方铮大喜,搓了搓手,笑道:“那些突厥蛮子在你店里都说了些什么?”

    掌柜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道:“突厥蛮子说什么,跟你有何关系?”

    “啪!”又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拍在掌柜面前。

    方铮笑道:“关系太大了,我现在正找他们呢,不瞒你说,我有一失散多年的儿子,听说跟那帮突厥孙子们混在一起了,整天抽烟喝酒打群架,不学好样儿,这不,我满世界的找突厥人,打算把儿子拎回去好好接受一下贫下中农再教育呢……”

    韩亦真又是噗嗤一笑,随即扶着额头叹了口气,这家伙说起谎来满嘴冒泡,真不知他这脑袋怎么长的……

    掌柜的打量了方铮一眼,被他这一串儿子孙子绕得两眼有些发直。楞了半晌,才吭哧道:“这个……突厥人倒也没说什么,大都是一些嘲笑我华朝人软弱势利之类的话……”

    掌柜的又回忆了一下,道:“哦,好象提了个地名儿,说去跟什么人会合……”

    方铮急道:“什么地名?”

    掌柜的笑道:“那地名儿叫姚湾镇,离咱们扬州城不远,老朽的侄子住在那镇上,所以突厥人一说起这地名儿,老朽就上了心……”

    “突厥人还说过什么吗?掌柜的你再想想。”

    仔细想了一下,掌柜的点头肯定道:“没了,大致就这些,那些突厥人在老朽店里待了片刻便走,也没说几句话。”

    方铮大喜,哈哈笑了两声,然后又掏出一百两银票拍在柜上,笑道:“今儿本少爷高兴,再赏你一百两,你拿这银子多买点儿补脑子的东西,然后好好回忆回忆,想到什么就来知府衙门找我,本少爷重重有赏!”

    说完方铮便拉着韩亦真出了店门。

    掌柜激动的捏着银票瞧了半天,忽然品过味来:“知府衙门?这位公子跟知府啥关系?哎呀!听说新来扬州的钦差大人是一位少年臣子,莫非就是他?可惜了,可惜了啊!如此俊俏的人物,竟跟一男人勾勾搭搭,不走水路走旱路,当官儿的心思委实太过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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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铮和韩亦真走到一处无人的巷子,搓着手朝她笑道:“你约我逛街果然逛对了,大有收获啊!呵呵……”

    韩亦真甩了甩袖子,薄怒道:“大人请自重,什么叫我约你逛街?明明是我陪你上街找线索。”

    方铮无所谓的挥了挥手:“随便啦,我这人最不喜欢在说法上斤斤计较……”

    韩亦真那个气啊,你不喜欢斤斤计较,莫非我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

    本来已瞧方铮有些顺眼的她,这会儿再看他,怎么看怎么欠揍。

    方铮可顾不得她的想法,兴冲冲的便待往知府衙门走去。

    韩亦真拦道:“你要做什么?”

    方铮笑道:“还能做什么?调兵啊,叫冯仇刀带人把那个姚湾镇团团围起来,我觉得泰王十有八九跟突厥人有一腿,他们眉来眼去,暗通款曲不知多久了,我这就叫人去捉奸捉双……”

    韩亦真皱了皱眉,这厮说话怎么那么难听?

    “若泰王没在那姚湾镇呢?你怎能确定泰王一定是跟突厥人勾结?”韩亦真悠悠问道。

    “不管在不在,我这一网撒下去,总要捞几条鱼上来,其中有没有泰王,我也不知道,总比干坐在行馆里等着泰王造反强吧?”

    韩亦真扯了扯嘴角:“姚湾镇是一定要围的,不过,方大人,我觉得目前最重要的是大局,突厥人在扬州活动,齐州府边境又有突厥兵马调动,不管这支兵马是目的是什么,最要紧的是防住它,就算泰王与突厥人勾结,只要咱们防住了那支兵马,泰王想必也无法从中讨到好处,这样一来,咱们就从根本上断了泰王的援臂之助,将泰王谋反的危害减到最低……”

    方铮想了想,点头道:“不错,你说的很有道理,我这就给皇上写奏章,调齐州,幽州驻军边境驻防,严密监视突厥兵马的动向,若有异动,马上出击,突厥人正是两虎相争之时,他们任何一方也不敢撕破脸与我华朝一战!”

    韩亦真嫣然一笑,这个朝廷的大官,倒也不是刚愎自用之辈,至少听得进不同的意见。

    方铮见韩亦真难得的露出了笑脸,不由看得一呆,随即立马换成一副色眯眯的模样:“哎,说真的,你老爹想把你许配给我,你到底愿不愿意?你若没意见的话,我勉强跟我老婆再商量商量,拼着被她揍个鼻青脸肿,也得再向她要个小妾名额送给你……”

    韩亦真闻言顿时气得俏脸通红,大怒道:“我现在就揍你个鼻青脸肿!不要脸的登徒子,你以为你是谁?”

    说完韩亦真举起粉拳便朝方铮砸去,不知为何,一向冷静稳重的韩家三小姐,只要跟方铮在一起,总克制不住强烈的想揍扁他的欲望。

    二人在僻静的小巷中正打闹着,忽然觉得眼前一暗,回头望去,却见狭窄的小巷外,两名高大魁梧的汉子结结实实堵在了巷口,还有两个满脸横肉的汉子一脸凶戾之气,正缓缓朝二人走来。

    方铮见状一惊,四下环顾,接着满面惶急的问韩亦真:“问你个问题,赶紧说实话!”

    韩亦真也被眼前这一幕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聪慧如她者,自是明白眼前的处境有些不妙,巷口这四人分明就是冲着她二人来的,听得方铮相问,急忙点了点头。

    方铮斜眼瞧着缓缓朝他们逼近的二人,不由艰难的吞了口口水,道:“咱们这次出来,身后本来跟着侍卫的,现在侍卫哪去了?”

    韩亦真花容失色,颤声道:“既是微服出行,当然不能太过显眼,半路上,我……我便叫你的侍卫回衙门了……”

    方铮哭丧着脸,发出一声呻吟:“老子被你害死了……”

    韩亦真又急又愧,见巷口二人越来越近,不由急道:“我……我没想到……现在怎么办?”

    方铮叹了口气:“问我你算问对人了,碰到这种事情,我的经验实在太丰富了,要解决这事儿,只有一个字……”

    “什么字?”

    “跑!”

    说完方铮一把抓住韩亦真的手,二人没命的朝巷子另一头飞奔而去。

    此时方铮也顾不得朝廷命官的形象了,一边跑一边张嘴凄厉大叫道:“救命啊!杀人啦!”

    方铮一边跑一边骂骂咧咧,韩亦真俏脸涨得通红,也不知是由于剧烈运动,还是被方铮的胡说八道给羞的,见方铮嘴里叫个没完,内容又都是些下流话,韩亦真边跑边怒道:“你……你给我闭嘴!”

    “我闭嘴!靠!都是被你害的!待会儿如果逃出去了,看老子不扒了你的裤子,抽你屁股,狠狠的抽!”

    “你……你无耻,混蛋!”

    二人奔到巷子尽头时,顿时傻眼了。

    方铮嘴唇抖索几下,两行热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老天爷……不用这么玩我吧?你他妈一条死胡同修这么长干嘛?这扬州城里哪个官儿是负责城建的?老子非杀了他不可……”

    韩亦真见二人跑了半天的巷子竟是条死胡同,娇俏的花容不由一惨,心中暗暗气苦。

    还来不及想别的办法,巷口那两名魁梧大汉已追了上来,面带狞笑朝方铮二人捏了捏拳头,霎时便听到两名大汉的指骨发出噼里啪啦的关节脆响,场面很是骇人。

    方铮直起身子,走到韩亦真身边,急促的低声吩咐道:“待会儿我做什么,你便跟着我做,放心,保证你不会受到伤害……”

    韩亦真两眼一亮,感激的望向方铮,患难见人心,没想到平日对他不假辞色,此刻他却不记前嫌,还想着保护自己,世间竟有男子肯为自己做到如此地步,此生值了……

    想到这里,韩亦真心中顿时升起一股灼热的暖流,眼眶泛起几许感动的泪花儿,晶莹如珠,泫然欲下……

    方铮朝她镇定的笑了笑,然后毅然转过头,直视眼前逼近他们的两名大汉,凛然冷哼一声,接着,他做了一个任谁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只见他双手忽然举起,然后抱住脑袋,动作娴熟的蹲下身子,非常光棍的对两名大汉道:“先说好啊,待会儿不准打脸……”

    巷内众人尽皆愕然……

第三百三十三章 舍生

    “鬼啊——”方铮沉浸在惊恐中无法自拔。

    静谧的夜色下,扬州城外一座小楼内传来一声又一声的惨呼声,分外凄厉。

    “闭嘴!我不是鬼!”

    站在门外的人影不停的辩解,刻意营造的恐怖诡异气氛,被方铮破坏殆尽,此情此景,怎么看怎么像一出颇富喜剧色彩的闹剧。

    最后韩亦真也实在受不了这位心理承受能力脆弱的钦差大人,忍不住开口娇叱道:“你闭嘴!”

    方铮这才消停下来。

    韩亦真抬头,望向门口那道人影,忽然叹了口气,幽幽道:“叶世兄,你这又何苦?”

    “叶世兄?”方铮一楞,“叶敏之?”

    人影不经意的颤了一下,随即缓缓走进屋内,燃起火折子,点亮了屋内的一盏油灯,昏暗摇曳的灯光,衬映出一张颇为俊俏的脸庞,却正是苏州城外官道上挨过方铮打的叶家二公子,叶敏之。

    此刻叶敏之的英俊面孔显得有些扭曲,望向韩亦真的目光充满了疯狂的爱慕,望向方铮时却又带着刻骨的仇恨,两种目光不停转换,很极端。

    “何苦?”叶敏之痴痴望着韩亦真的俏颜,苦笑道:“我这是为情所苦啊……”

    韩亦真绝色的俏面轻轻抽搐了一下,叹息道:“叶世兄,你太孟浪了,今日之举,你已将叶家满门千余口老少推向了断头台……”

    叶敏之满不在乎的轻笑,斜眼瞥了瞥方铮,笑道:“是吗?因为我绑架钦差?”

    韩亦真点头道:“是,钦差代表天子,不可稍有侵犯,否则便是诛九族的大罪。”

    叶敏之痴痴望着韩亦真,轻声道:“可我已经做了,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方铮浑身冒起了鸡皮疙瘩,古代人肉麻起来,不比琼瑶奶奶逊色啊……

    瞧着叶敏之那深情款款的样子,方铮实在不忍心破坏他的表白情绪,可是……你丫不能把我扔在这儿不闻不问吧?老子是堂堂钦差大臣,逼着老子在这里看你表演蹩脚的感情戏,还有没有公德心了?

    清了清嗓子,方铮干巴巴的开口道:“呃……这位叶公子,不好意思,打断一下你澎湃的情绪啊……那什么,你若不介意的话,可不可以把我先放了?放心,我保证一出这个门口就忘了这码子事儿,绝对不找你叶家的麻烦,因为这本来就是个误会,我和韩小姐之间清清白白,我也从没逼她爹嫁女儿给我……”

    叶敏之回头看着他,目光中的深情之色极快的变成了一片怨毒,冷笑道:“方铮,方大人,你在官道指使侍卫对我百般殴打,这就罢了,可你还仗势欺人,夺人妻女,夺妻之恨不共戴天,我今日岂会放你离去?”

    韩亦真冷冷道:“叶世兄说话请注意分寸,你我既无父母之命,更无媒妁之言,何来‘夺妻’之说?望你莫坏了我的名节。”

    方铮闻言吓得浑身一抖,颤声道:“叶……叶公子,你意欲何为?所谓夺人妻女,真的是个误会啊!你能不能冷静下来听我解释?”

    叶敏之痴痴看了韩亦真一眼,又朝方铮冷笑道:“解释就不用了,你方大人巧舌如簧,死的都能让你说活了,我岂能信你?你打着皇帝的旗号在江南倒行逆施,你这样的狗官早该被杀了,我若杀了你,江南必有无数世家拍手称快!”

    方铮脸一黑:“哎,我有那么招人恨么我?”

    接着他一楞,然后便反应过来,顿时吓得脸色苍白,冷汗直冒:“你……你要杀我?”

    韩亦真惊道:“叶世兄,你疯了!绑架钦差已是重罪,你若谋害钦差,朝廷必不会与你叶家甘休,你今日之举可有征得叶世伯的同意?”

    叶敏之冷笑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哪需征得别人同意?”

    随即叶敏之望向韩亦真,目光满是痛苦和深情:“小妹,我之所为,全都是为了你,这个狗官不知用了什么手段,逼迫韩世伯将你嫁予他,我不会让他得逞的!你我自小相识,可谓青梅竹马,难道我对你的这番情意,你不知道么?从小我便呵护你,爱慕你,从不让你做不愿意做的事情,任何事情!韩世伯逼你嫁给这个狗官,你心中必然是不愿意的,对不对?对不对?今日我为你杀了这狗官,以后你就不用嫁给他了,你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韩家三小姐,是我叶某人的未婚妻,我们的姻缘是天注定的,谁也不能横刀夺爱!”

    韩亦真听完这番告白,俏脸不由一白,侧头看了方铮一眼,然后垂下眼睑,静静道:“所以,你便派人绑架了方大人和我?因为你的这番情意?”

    叶敏之大声道:“不错!绑了他又怎样?这里是江南,不是他颐指气使的京城,钦差大臣又如何?他做下无耻无德的事情,我便杀了他,善恶终有报,位高权重的钦差大臣也不能例外!”

    抬起头,瞧着叶敏之愤怒得扭曲的俊脸,方铮忽然没头没脑的问道:“叶公子,你今日派人绑我们,究竟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别人指使?你认识泰王吗?”

    叶敏之一楞,随即冷笑道:“什么泰王?我绑你当然是我自己的主意,我长大了,不管做什么事情自有担当……”

    叶敏之将胸膛挺得高高的,努力摆出一副有担当的男子汉模样,英俊的脸上却还留着几许稚嫩未褪的茸毛,颇有几分滑稽的意味。

    方铮明白了,整件事不过是这个不太成熟的世家子弟的报复行为,与泰王无关。他的心刚放下,随即又提得老高。

    他忽然想到,不懂事的孩子,其危险程度比泰王更高。

    因为他们的脑子里根本没有律法的约束,根本没有正邪之念,所言所行完全不计后果,凭着一股子年轻人的血勇之气,做任何事情都不会有顾忌,——任何事,包括杀了他这个钦差。

    换句话说,这次绑票纵然与泰王无关,可他的生命仍然受到了严重的威胁。——叶敏之刚才已经说过要杀了他,为的,仅仅只是一个并不算太美丽的误会……

    性命一遇到危险,方铮脑子里便亮起了红灯,无数逃生脱困的计划一一在脑里闪过,又一一被自己否决,现在的处境很不妙,最不妙的是,他和韩亦真都被绑得结结实实,不管用什么高妙的法子脱困,双手被绑着是无法施行的。

    心念电转间,方铮不由侧过头望向韩亦真,见她面色沉静,可目光里也多了几分忧色。

    方铮叹了口气,这他妈叫什么事儿呀!偏偏现在他和韩亦真之间的关系辩无可辩,不管自己怎么辩解,叶敏之肯定都会认为自己在花言巧语,方铮在朝堂打滚这么久,从未给谁背过黑锅,今日第一回背黑锅,却背上一个很要命的黑锅,这可是以性命为代价呀。

    他现在是真觉得冤枉透了。无端端被人栽上个仗势逼婚的罪名,而且眼看要因这条罪名而丧命,若韩亦真确然对他有意的话,这罪名背便背了,可惜的是,韩亦真那小娘们儿根本对他毫无感觉,就是因为这一点,他才觉得冤枉,美人儿的芳心没得到,自己却被人害了性命,出身商贾的他左盘算右盘算,总觉得这是笔亏本的买卖。

    韩亦真俏脸已变得惶然,从她对叶敏之的了解,他若说要杀了方铮,那就绝对不是简简单单的恐吓,而方铮若在江南被杀,京城的皇上暴怒之下,会对江南的世家做出什么激烈的举动……

    韩亦真摇了摇头,不敢再想下去。

    深深吸了一口气,韩亦真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沉声道:“叶世兄,你我两家乃是世交,看在数代人交好的份上,小妹今日还称你一声世兄,姻缘之事,全凭父母媒妁之言,你我为人子女,岂能自己做主?再说我从小视你为兄长,断无男女之情,世兄何以如此逼我?钦差方大人奉皇命巡视江南,你若将其杀害,当今圣上岂会放过你叶家?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杀钦差一事,迟早会被朝廷的探子得知,届时纵然你愿舍生一死,可你如何面对叶家满门千余口老少?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叶世兄,小妹言尽于此,还请世兄斟酌,思量,莫要为你叶家招惹弥天大祸。”

    叶敏之闻言浑身颤了一下,脸色忽然变得苍白,他死死盯着韩亦真那张沉静的俏脸,嘶哑着声音道:“你只当我是兄长?你只当我是兄长?”

    方铮忍不住插言道:“哎,老兄,麻烦你注意一下重点行吗?她的意思是叫你别杀我,免得给你叶家惹祸……”

    叶敏之指着方铮暴喝道:“你闭嘴!”

    再转回头望着韩亦真时,叶敏之目光中的深情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愤恨和不甘,他怒声道:“小妹,韩亦真!我想不到你竟然如此无情,为什么?我爱慕你这么多年,你竟全然视而不见,我叶敏之哪点比这个混蛋方铮差?”

    方铮缩了一下脖子,叫冤道:“哎,不关我的事啊……”

    “你闭嘴!”

    韩亦真紧紧抿着嘴唇,面色苍白无比,低垂着眼睑一动不动,面上半分表情皆无。

    小屋内三人陷入死一般的沉默,良久,叶敏之忽然仰天狂笑几声,笑声一顿,他低下头看着韩亦真,目光已变得充满了贪婪和欲望。

    “你既无情,我何必再痴情?韩亦真,今日我便拼着将来你父亲责怪,也要与你洞房,与你做真正的夫妻,届时生米成了熟饭,我便是你韩家的女婿,谁也不能反对……”

    方铮闻言大惊:“喂!这个玩笑开大了吧,叶敏之,我警告你,你别乱来啊,麻烦你冷静一下,保持你的理性,克制你的兽性……”

    韩亦真浑身直颤抖,俏面惨白,可她仍垂着眼睑,语气平淡道:“叶敏之,你疯了。用这种手段逼一个弱女子就范,你们叶家就是这么教你的吗?亏你还是世家子弟,简直辱没了你叶家的门风!你若真敢碰我分毫,今夜我必死在你面前,不信你可以试试。”

    方铮急道:“别试,别试……哎,听我说,我有个很好的建议……”

    “什么建议?”叶敏之双眼涨得通红,扭头问道。

    “呃,你的意思是,要把我杀了,然后再把韩小姐奸了,这么理解没错吧?”

    叶敏之贪婪的看了韩亦真一眼,目光散发出赤裸裸的欲望,与刚才深情款款的模样判若两人,随即他挺起胸膛大声道:“没错!”

    “这个……韩小姐呢,不乐意被你奸污,我呢,更不乐意被你杀,”

    沉默了一下,方铮抬眼看了看叶敏之的神色,小心翼翼道:“要不,我和韩小姐互换一下?”

    叶敏之疑惑道:“什么意思?”

    “如果你同意的话,你把韩小姐杀了,把我奸了,如何?”

    “混蛋!”叶敏之和韩亦真异口同声骂道,骂得咬牙切齿。

    方铮心里那个委屈呀,我他妈为了保你清白,都愿意主动给男人献身了,你这小娘们竟然还不领情,当老子乐意被人**么?

    叶敏之盯着方铮,身形摇晃了一下,忽然恨声道:“你这狗官,都是因为你,我和小妹之间才横生这么多枝节,今日我绑了你,反正已是诛九族的大罪,我便杀了你又如何!”

    说着叶敏之忽然抬腿向方铮胸口踢去,瞧他一脚踢出,竟隐隐挟带风雷之势,竟是练过功夫的会家子,若被他踢中胸口,免不了筋断骨折,命丧当场。

    事起突然,谁也没想到叶敏之会忽然发难,方铮又双手被绑,只能睁大了眼,楞楞的看着那一脚离他越来越近。

    “不要!”

    方铮的身子忽然被人大力的撞到一边,慌乱中隐隐见一道纤细的人影反绑着双手,挣扎着迎向叶敏之那雷霆之势的一脚。

    叶敏之神色一变,可此时气力已用老,收势不及,只听得“砰”的一声闷响,紧接着,方铮和叶敏之都清晰的听到两声骨头断裂的喀嚓声。

    定睛望去,却见韩亦真小嘴一张,吐出一口浓血,然后软软的倒下。

    “韩亦真!”方铮一惊一急,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不由瞋目裂眦大叫道。

    “小妹!”叶敏之也慌了,急忙冲到韩亦真身边欲察看伤情。

    韩亦真急促的喘息着,呼吸似乎十分困难,叶敏之急忙解开了绑在她身上的绳子。

    方铮双手被绑,腿脚却还能动,见韩亦真的痛苦模样,想到她因救自己而遭毒手,方铮不由心头怒起,飞起一脚将叶敏之踢了个跟头,看着叶敏之狼狈的爬起身,方铮冷冷道:“叶敏之,你最好求神拜佛指望韩家小姐没事,不然的话,我方铮发誓,必要屠尽你叶家满门,而你叶敏之,老子非要亲手把你千刀万剐!”

    叶敏之脸色苍白,看了看面如金纸的韩亦真一眼,忽又朝方铮冷笑道:“方铮,你自己死到临头还说大话,你有什么本事能屠尽我叶家满门?”

    方铮先伏下身仔细看了看韩亦真的伤势,见她胸膛仍有起伏,只是呼吸间略有不畅之状,心下明白可能是那一脚将她的肋骨踢骨折了两根,暂时无性命之虞,顿时稍稍放心。

    转过头,方铮目注叶敏之,良久方才开口,语气平淡得令人战栗。

    “叶敏之,我不介意你绑我,也不介意你对我打骂,说真的,我心里没怎么怪你,毕竟你是为情所困,一个人为了爱情,做事纵是出格一些,也是可以原谅的。”

    “但是,你却一脚将韩亦真踢成了重伤,这一脚,踢断了你叶家满门的生望!我不妨告诉你,若韩亦真伤重不治,或落下终身残疾,你叶家满门将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困于你手还敢说这样的大话?叶敏之,你还是低估了我对朝廷的重要性。在此之前,我曾遇过不少次针对我的刺杀,所以,皇恩浩荡,除了我身边的数百名侍卫外,皇上还加派了十二名大内高手,日夜不休的在暗处保护我,现在,他们必已知道我落入你手,如果你赶得及回杭州的话,也许会发现,你杭州叶家的老宅已被朝廷大军团团围住,你若敢动我分毫,你叶家千余人头会全部落地!”

    叶敏之闻言浑身一颤,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无比。

    “我……我不信……”叶敏之嘴唇哆嗦道。

    方铮静静的看着他,目光中充满了怜悯:“不信?你可以派人回杭州看看,或者你自己亲自回去看看,扬州离杭州并不远,昼夜之间,快马可至。你可以去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在骗你……”

    “叶敏之,我从来不滥杀人,你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脾气执拗任性,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不择手段,这些我都觉得无可厚非,可是,韩亦真为救我而身负重伤,她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介意让自己的双手沾满你叶家满门的鲜血,也不会去管他们是否无辜,你犯的,本就是诛九族的死罪!叶敏之,把我这句话记在心里,你闯祸了,你为你叶家招惹了一个天大的麻烦,我的一纸手令,便能让显赫一时的杭州叶家一夜之间灰飞烟灭,叶敏之,你,相信吗?”

    小屋内又一次陷入了沉默,只有那盏昏暗的油灯仍在摇曳不定,寂静中,一股凛然的气势渐渐升起,凝聚,直至蔓延,这股气势厚重如山,压得叶敏之呼吸忽然间变得困难起来,感觉浑身已失去了力气,双腿止不住的打颤,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力量,在死死按着他的肩头,令他忍不住有一种向方铮跪拜下去的冲动。

    官威,看不见,摸不着,可久居上位者却能自然而然散发出来。

    叶敏之直到此刻才发现,原来他的情敌,并不止是个年轻人这么简单,此时他终于想起了方铮的另外一重身份。

    他是钦差,是在朝堂之上呼风唤雨的重臣,是手握兵马,督察百官的权臣,更是一句话可定整个家族生死的上位者!

    冷汗布满了整张俊脸,在方铮嘲讽般的目光下,叶敏之终于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压力,软软坐倒在了地上。

第三百三十四章 倒戈

    叶敏之跌跌撞撞跑出去了,走时将门锁住,派人守在了门口,韩亦真伤势较重,他必须进城找大夫,他倾心爱慕韩亦真,更不愿弄出人命。

    方铮知道他同时想去证实一下,杭州叶家是否真如他所说,已被朝廷大军重重包围。

    透过柳木窗棂,看着叶敏之慌慌张张离去的背影,方铮嘴角轻轻扯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绑缚方铮的绳子已被叶敏之解开,家族覆灭在即,叶敏之行事再冲动,也不敢过分得罪方铮,他年轻,冲动,血气方刚,可他却不敢拿叶家全族千余口人命去赌。

    双手得闲,方铮又恢复了以往的自信,他逃命的次数太多了,想要逃离这座关押他和韩亦真的小楼,对他而言并非什么难事。

    转念又想到韩亦真伤情颇重,方铮心头又是一沉。

    走到韩亦真身边,方铮却见她双眼睁得大大的,正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嘴角还沾着几点血迹,却仍朝他轻轻的笑,笑容很美,如同落日的余晖,美得凄凉。

    方铮大喜,急步走到她身边蹲下:“你醒了?感觉怎样?”

    韩亦真轻轻蹙了蹙眉,强忍着痛苦道:“很痛……”

    看着她轻蹙的眉头,方铮觉得自己的心也被揪成了一团,眼眶中泛起几许湿润,他使劲眨眨眼,压下那股不停在胸中翻涌的感动,面上又浮起一如往常般熟悉的笑容。

    “你傻呀!叶敏之明明踢的是我,你去挡个什么劲?我一大老爷们儿皮粗肉糙的,又不是抗不住……”

    韩亦真喘息了几下,艰难的笑了笑:“不挡不行,我不能让他杀了你,你……你的身份很重要,你若有闪失,整个江南都将陷入动荡……”

    方铮暗叹,这妮子未免也太理智了吧?刚才那危急关头,她心里想的却是江南的大局?所以才舍身救我,……真是这样吗?

    方铮面容浮上古怪之色:“你是因为我的身份才挡那一脚?如果我不是朝廷的钦差大臣呢?如果我只是个穷小子,一没钱二没权,你还会挡在我前面吗?”

    韩亦真闻言,俏脸顿时浮上几分红晕,目光躲闪着望向别处,声音细若蚊讷:“我……我不知道……”

    小屋内,一股莫名的情愫在二人之间纠缠,萦绕,屋内昏暗的油灯摇曳了一下,灯心轻跳,迸出两朵灯花儿,如同绽开的并蒂双莲。

    方铮抬手,用袖子轻轻抹去她嘴角残留的血迹,韩亦真何曾被一个男子如此亲近对待过?她脸色羞红得快滴出血来,鬓首微偏,满不自在的躲避着方铮的亲昵动作。

    韩亦真不经意间抬头,却见方铮正微笑看着她,眼中似乎多了几分与平日不一样的意味,韩亦真顿时大羞,略显慌乱的伸出皓腕,抚了抚散乱的发鬓,美目眨了两下,强自镇定道:“你方才说皇上派了十二个大内高手暗中保护你?他们……何时来救我们?”

    “啊?”沉浸于柔情中的方铮闻言顿时一楞,接着干笑道:“呃……这个,你就不用等他们了,那是我忽悠叶敏之的……”

    韩亦真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你是说……根本就没有大内高手?你的话是骗人的?”

    方铮摸着鼻子尴尬的笑:“也不能说没有……只是我把他们派到青龙山,保护我那大着肚子的老婆去了……”

    “所谓的朝廷大军包围杭州叶家……”

    方铮神色愈发尴尬了:“呃,那也是我忽悠的……”

    韩亦真有种想哭的欲望,她叹息着摇了摇头:“天啦!朝廷派来的钦差大臣其实是个大骗子……你嘴里说过一句真话吗?”

    方铮干笑道:“当然有真话,比如说我老婆大肚子,这就是十足真金的真话……”

    韩亦真垂下眼睑,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神色晦涩道:“你的夫人,她们……都很美吗?”

    方铮点头笑道:“都很美,说句文艺点儿的话,她们美得让人心碎……”

    韩亦真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笑不出来,心中莫名多了几分烦躁,那种感觉就像一只无形的手,在狠狠揉捏着她的心。

    秀眉紧蹙,韩亦真轻咳几声,肋骨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叶敏之的那一脚踢得很重,从发力的力度来看,他当时确实是打算要方铮的命,韩亦真有些庆幸,她觉得幸好撞开了方铮,自己挨了那一脚,否则……不论从公从私,她心里都不愿方铮受到伤害。

    何时开始有这种感觉?她也不明白。也许,从他拒绝父亲的提亲开始,也许,从他在官道上给自己说的那番道理开始,也许,从他在扬州城外看见受苦百姓时,脸上的震怒神情开始……

    太多了,她已不记得了,方铮身上有太多的两面性,他无耻,猥琐,卑鄙,他为达到目的,什么手段都敢使,可同时他也有着男人的豪迈,仗义,和怜悯天下穷苦的善心。这些多样而矛盾的性格,揉合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他独特的魅力。

    也许,自己就是这样一步一步被他所吸引了吧?韩亦真苍白的俏脸露出几分幸福的微笑。

    他家有正妻,他爱他的女人们,回到苏州,他会不会继续拒绝父亲的提亲?

    不去想了,只要此刻她和他在一起,哪怕身陷囹圄,也如同在天堂一般惬意,幸福。

    方铮担心的看着她苍白的脸色,道:“咱们是不是该想想办法?我觉得不能在这里傻等叶敏之请的大夫,万一人家忽悠你怎么办?这事儿我经常干的……”

    韩亦真抿嘴笑了,任性的摇摇头。

    悄悄抬起鬓首,望着柳木窗棂外一轮圆圆的明月,韩亦真忽然像个小女孩般笑了:“看,有月亮!”

    方铮抬头,见一轮明月高挂天际,洒向人间一片微弱而皎洁的月光。

    方铮心头苦笑,女人的思维怎么这么奇怪?身上受了这么重的伤,她还有心情看月亮,老子虽说娶了好几个老婆,可到如今仍然捉摸不透女人心啊……

    韩亦真目光有些痴痴的盯着明月,梦呓般的声音轻轻道:“我最喜欢月亮,它柔静,安详,带着几分淡淡的愁绪,令人不知不觉怅然……”

    方铮看着月亮,忽然想起他第一见到罗月娘时的情景,当时她一袭红衣,坐在一块大石上,也是这样静静的望着明月,眼中泛着几许轻愁,那幅画面令他一生都忘不了,永远留存在自己的脑海里。

    看着韩亦真微仰着头,光洁的下巴和脖子形成一道令人怦然心动的弧线,那么的完美无暇,方铮不由轻叹道:“女人看月亮时都这么美……”

    “什么?”韩亦真不解的眨着眼。

    方铮赶紧笑道:“我是说,我一直以为只有狼人才喜欢月亮,原来女人也喜欢……”

    韩亦真:“…………”

    这个讨厌的家伙,总是有本事破坏一切美好的事物……

    忽然一阵钻心的疼痛,韩亦真蹙着眉咳嗽了两声,接着一缕猩红的鲜血顺着嘴角流出,那么的刺眼。

    方铮见状大惊,脸色也阴沉下来,皱眉沉声道:“这样下去不行,我们不能等叶敏之请大夫了,你的伤势不能再拖,也许你那断掉的肋骨已经刺伤了内脏,必须赶紧找大夫去,我们自己去找!”

    韩亦真勉强笑了笑,花儿般的俏颜渐渐萎靡。

    “怎么找?我们还被关在这里,你觉得门外守着的那人会放我们出去吗?”

    方铮自傲的笑笑:“治病,我不行,逃命,你不行……不过你得配合我。”

    韩亦真疑惑道:“怎么配合?”

    “你脱光了衣服吸引外面那人的注意,我从背后捅他几刀……”

    “你……你混蛋!我死也不干!”韩亦真气得俏脸通红。

    方铮为难了,思索半晌,迟疑道:“那……我脱光了衣服吸引他的注意,你来捅刀子?”

    韩亦真鄙夷的斜睨着他:“你觉得你有那姿色吸引男人吗?”

    方铮颓然的低下头,喟叹道:“是啊,勾引女人才是我的强项,男人,确实有点难办……哎,不管了,你先躺下装死,我把他引进来再说,寻个机会弄死他……”

    韩亦真娇嗔的白了他一眼,依言平躺下,心中又羞又恼,她想不通为什么要听这家伙的话,跟着他一块瞎胡闹。

    想归想,韩亦真还是老老实实闭上眼,一动不动躺在冰凉的地上。

    方铮低声嘱咐道:“记住,千万别出声,就当你真的死了,别露馅儿啊……”

    韩亦真睁开眼,又狠狠瞪了他一眼,复又闭上。

    方铮深呼吸了一口气,在心里酝酿了一下情绪,接着气沉丹田,吐气开声,大恸悲呼道:“亦真!亦真妹妹!你怎么了?你说话呀,别吓我……来人,快来人啊!有人快不行了!”

    声音凄厉,情真意切,直教见者伤心,闻者掬泪。

    很快,守在屋外的魁梧大汉打开锁走了进来。

    “怎么了?”魁梧大汉显得很不耐烦。

    方铮脸上挂着两行眼泪,急切的抓着他的衣袖,道:“这位好汉,快!快帮我叫大夫!她……她快不行了!刚刚还能勉强说话,现在却又晕了过去,呼吸也停了……呜呜,亦真妹妹,你怎么忍心丢下我……”

    魁梧大汉瞪了他一眼,似乎对他的鬼哭狼嚎很不满,随即又凑上前,半蹲下身子,背对着方铮,仔细打量着韩亦真。

    方铮见状大喜,此时正是好机会,小楼外只有这名大汉把守,若杀了这大汉,他和韩亦真就能逃出生天……

    方铮强压住心头狂喜,右手悄悄伸进怀里,摸索,摸索,再摸索……

    接着方铮的脸色变了,变得苍白无比,往上微扯的嘴角迅速的垮了下来。

    他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很要命的错误,千算万算,一心只想把大汉引进门来,再一刀捅了他,可是……

    刀呢?哪来的刀?没刀拿什么捅?

    算来算去,他竟将最重要的一环给忘记了!没有作案工具,说什么都白搭,以方铮这样的小身板儿,若与这位高大威猛的魁梧大汉赤手相搏……方铮觉得自己会死得很痛快,又痛又快。

    逃命关头,自己竟然犯下如此不可原谅的错误,方铮恨不得当场扇自己两耳光。

    魁梧大汉仔细看了看韩亦真的面色,不经意间侧头,见方铮右手伸进怀里不知在摸索什么,大汉猛然惊觉,身子灵敏的朝后一退,眼神戒备的盯着方铮,沉声道:“你在做什么?”

    方铮张目结舌,“我……我……”

    随即方铮猛的一下扑到韩亦真面前半跪下,双手不停的捶打地面,失声痛哭起来。

    刚才那是假哭,现在却是真真切切的痛哭了,流下的都是悲愤的眼泪啊。

    “亦真妹妹,呜呜,我悔啊!我恨啊!”方铮哭得肝肠寸断,哭声中充满了对自己多蹇不公的命运的控诉。

    “你悔什么?”大汉不解的问道。

    “呜呜,谁悔谁知道……”方铮沉浸在悲愤中,头也不抬的回道。

    “这位姑娘的伤确实有点麻烦,你再等等吧,二少爷很快会请大夫来了。”大汉知道叶敏之倾心于韩亦真,言语间倒也不敢怠慢。

    方铮忽然抬起头,脸上眼泪鼻涕糊了一大把,恶心巴拉的,边抽噎边开口道:“哎,这位好汉,想当官儿吗?”

    魁梧大汉被方铮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给问楞了,呆了一下,皱眉道:“什么意思?”

    方铮抽噎道:“当官儿呀,奴仆成群,妻妾如云,你没想过吗?”

    魁梧大汉摇头道:“我只是叶家的家将,不敢想当官的事。”

    “家将?”方铮似乎很吃惊的倒抽了口凉气,“以好汉如此高大威猛,器宇轩昂之相,怎么只是区区一名家将?过分!太过分了!”

    魁梧大汉本不想再理方铮,但方铮这句含蓄的马屁送出,大汉不由有些心喜,人都喜欢听恭维话,方铮这一番赞美,令大汉对他的观感好了一些,冷硬的脸色也稍微缓和下来。

    方铮恨恨的拍了拍大腿,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浪费人才啊!这是对人类的犯罪啊!”

    大汉的脸色又缓了些,他在叶家说得好听是家将,其实也就一看家护院的角色,何曾听过如此赤裸裸的夸奖,闻言不由咧开嘴笑了:“哪里哪里,你过奖了,呵呵。”

    方铮闻言心头一喜,就怕你不开口,你只要一开口,老子就有办法把你忽悠死!

    方铮说着说着,语气一顿,疑惑道:“以好汉这等千里挑一的人才,怎么不去投靠朝廷,争个功名,反而屈居叶家,做个小小的家将呢?哦,还未请教好汉贵姓大名?”

    大汉挠了挠头,道:“某姓杨,名叫杨全,呵呵,只因祖上开始便一直在叶家当差混口饭吃,代代相传,我学得一身功夫,便也做了叶家的家将。”

    方铮惊奇道:“俗话说树挪死,人挪活,说句不恭敬的话,杨大哥难道愿意子子孙孙给叶家为奴为仆?你就没想过挪个地方,给子孙后代谋个好出身?”

    杨全叹口气,摇头苦笑道:“我这样的低贱人,哪有出身可谋?人从出生便定好了三六九等,我这种,世世代代都只能算是下九流了。”

    方铮笑道:“话是这么说,可每个人的命运机缘不同,有的运气好,从奴隶能变将军,有的运气不好,天生的太子命也会被拉下马,杨大哥,你是个运气好的人。”

    杨全疑惑的望着方铮。

    方铮嘿嘿一笑,神秘地凑到他耳边道:“我是什么身份,杨大哥你知道吗?”

    杨全点头道:“刚才二少爷在里面与你争执,我听到了,你是钦差大臣方铮。”

    杨全反应平淡,丝毫没有那种民见官的惶恐畏惧之色,多半也是受了叶敏之的影响。

    方铮笑道:“你既知我是钦差,你的出身便可包在我身上,只要你放我们出去,我便许你个官儿做做,如何?”

    杨全闻言眼神忽然变得戒备,盯着方铮道:“你要我背叛叶家,私自放你们走?”

    方铮一呆,急忙道:“怎么能说是背叛呢?良禽择木而栖,这本是人之常情呀……”

    杨全板起脸道:“那可不行!我若放你们走了,怎么向二少爷交代?方大人,你不必多费口舌了,还是老老实实等二少爷请大夫回来吧。”

    说完杨全站起身就走。

    方铮一楞,没想到这汉子对叶家还挺忠心的,可是……这是逃离囹圄的唯一机会了,若真等叶敏之发现其实杭州叶家并未被围,等待着他的,不知会是何等命运,自己的性命十有八九会死在叶敏之手里。

    眼看杨全拉开门准备出去了,方铮咬了咬牙,站起身大喝道:“杨全!想不到你是这种自甘下贱的人,算老子看走眼了!你走吧,实话告诉你,叶敏之绑架朝廷钦差,早已被官府知晓,现在朝廷大军兵围叶府,准备将叶家上下满门抄斩,而且还要诛灭九族,你是叶家的家将,你估摸一下自己的命运吧,要么灰溜溜的逃走,官府会将海捕文书贴遍天下,你这辈子都会在躲躲藏藏中度过,要么铁了心跟着老子,老子保你一世荣华富贵!”

    杨全闻言一呆,顿时停下了脚步,随即他忽然想起刚才二少爷走的时候跌跌撞撞,慌慌张张,杨全心中顿时生了疑,难道这方大人说的是真的?不然为何二少爷走得那么慌张?

    “杨全,你还在犹豫什么?难道你真要随着叶家一起陪葬吗?那可是诛九族啊!老子说话直爽,且问你一句,你难道是天生的下贱胚子?给你官你不做,偏要去送死吗?”

    杨全艰难的回过头,目光中终于有了几分挣扎迟疑之色。

    方铮见他这副表情,心中大喜,缓了缓语气,道:“杨大哥,死有重于泰山,轻如鸿毛,叶家马上就要倒台了,你还这么忠于叶家做什么?以你一身功夫和本事,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为何非要吊死在叶家这棵树上?难道你就不想给你的子孙后代留个好出身吗?让他们一生下来就是高人一等的官宦之家,可以读书识字,可以科考做官,从此高官厚禄,封妻荫子,做那人上之人,岂不比你做一辈子奴才更惬意?”

    杨全闻言眼中飞快闪过几分贪婪和渴望,看了方铮一眼,又垂下头,默然无声。

    方铮见状心知马上要大功告成,于是悠悠的下了一剂重药:“……龙武军你知道吧?那是直属皇上统领的朝廷精锐大军,我与龙武军的大将军冯仇刀乃是过命的交情,咳,他那里尚缺一名副将,央我给他推荐一位,唉,副将啊,正三品的武官,我犯愁啊!上哪儿给他找人去呢……”

    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杨全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终于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在方铮面前,抱拳道:“小的,小的愿听方大人差遣!”

    方铮两眼一亮,顿时仰天大笑:“哈哈,好!果然是条好汉!老子没看错你!你是个上进的好小伙子!”

    “大人,您刚才不是说韩小姐快不行了吗?为何笑得如此开心?”

    “啊?呃……啊!亦真妹妹!呜呜……我那可怜又可爱的亦真妹妹!你醒醒啊!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无情的世间受苦……我是风儿你是沙,缠缠绵绵到天涯……呜呜……”

第三百六十一章 亦真进京

    “你怎么来京城了?”方铮大感愕然。

    怕什么来什么,当他还在为娶韩亦真的事情烦恼不已时,韩亦真却进了京,方铮隐隐觉得,这下家里会热闹了,至于自己怎么个死法……方铮觉得不重要了,反正死定了。

    韩亦真仍如以往般美丽,多日不见,她面容清减了些,目光中多了几分若有若无的愁意,她穿着一身淡绿色的罗衣,剪裁合身的衣裙将她妙曼的娇躯包裹起来,又恰到好处的衬映出她窈窕的身材和白皙的肌肤,再加上她那幽怨柔弱的明眸,整个人看起来特别令人心生疼惜,江南女子婉约娇弱的气质在她身上一览无遗。

    韩亦真微微眯起了眼:“你好象不怎么欢迎我来京城?”

    方铮一惊,忙陪笑道:“哪能呢,我像是那种没心没肺没良心的人么?你来京城,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韩亦真静静看着方铮那熟悉的笑脸,这才十几日未见,她觉得如同过了一辈子般长久,在苏州家中度日如年的滋味,她可算是尝尽了。

    原来这就是两情相悦么?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莫名其妙的,韩亦真的眼眶竟慢慢噙满了泪水,可脸上淡淡的微笑,仍如春风中绽开的花儿一般妍丽明媚。

    方铮慌了,伸手急忙帮她擦去泪水,跺脚道:“你看到我应该高兴才是,哭个什么劲儿呀,你不会是被我的模样儿吓哭的吧?我长得有那么面目可憎么我?”

    “噗嗤”

    韩亦真带泪笑出声来,抽出随身的丝绢儿,轻轻擦干了泪水,然后没好气的白了方铮一眼,哼道:“高兴?光天化日之下被你轻薄,我应该高兴么?方铮,你这无耻的登徒子,在京城和在苏州一个样子,你就不能干点有出息的事儿吗?”

    说到这里,刚才被他的色手抚过的臀尖传来阵阵酥麻,韩亦真紧咬着下唇,俏脸羞成迷人的嫣红,望向方铮的目光如同荡漾着微微波光的春水,分外诱人。

    方铮吞了吞口水,多日不见,这妞儿长得越来越水灵了,如此绝色的美女,若在床上与她颠鸾倒凤,巫山云雨一番,必然别有风情,销魂之极……

    方铮一本正经道:“什么轻薄?你可别乱说,我只是不小心碰了你一下而已,又不是故意的……我在京城可是素有清名,上到朝堂,下到百姓,个个都很敬仰我,崇拜我……”

    话音未落,旁边不知哪位路人认出了方铮,大惊之下,惊恐叫道:“方太岁又来啦——看好各家的闺女呀——”

    只见街上百姓商贩如同前世擦皮鞋的见到城管一般,飞快的四散轰然而逃,眨眼间,大街变得空荡荡的,分外萧瑟。

    方铮脸黑如煤:“…………”

    韩亦真惊异的望着空荡荡的大街,然后又看向方铮,随即嘴角牵出一道迷人的弧线。

    “方太岁?呵呵,你在京城的名声果然不小啊……”

    方铮嘴硬:“哼!我从不在意世俗人对我的看法……”

    “…………”

    ****************************************

    夜色凉如水,满天的繁星衬映着一轮明月,点缀着人间的万家灯火。

    秦淮河畔,悠悠的河水连绵,缓缓向北注入长江。

    怪石嶙峋的岸边,一男一女并排坐在一起,目光失神的注视着河水,心中五味杂陈。

    一名仆人远远的站着,好奇的打量着少爷和这位不认识的绝色美女。

    “你不是答应娶我的吗?什么时候娶我?”韩亦真幽怨道。

    方铮深深叹气,他觉得自己现在根本就是一个被二奶催着离婚的可怜男人,这会儿若要有支烟就更能衬托眼前这份深沉了……

    方铮将手指插入浓密的头发里,满面痛苦:“你要给我时间……”

    “哼!你就拖吧,哪天把我拖成了老姑婆,我就一辈子不嫁人了……”

    “亦真,我真的需要时间,你知道的,家里的黄脸婆……咳咳,不对,我家夫人还没松口,她现在怀着孩子……”

    这话说起来怎么这么别扭?从里到外透着那么一股子狼心狗肺的味道……

    “你若不肯娶我,我会恨死你的。”韩亦真幽幽道。

    “不!亦真!你不能恨我!你不能因为我如此爱你而恨我,我知道你爱我爱得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我爱你也爱得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方铮忘情的抓住了她的肩膀,一脸痛苦道。

    韩亦真脸色发青,咬牙道:“方铮,我发现你有时候真的很欠揍!演得很过瘾是吧?”

    方铮立马收起痛苦的表情,干笑道:“我只是想尝试一下从偶像派到演技派的转型而已……对了,你怎么会来京城?你一个人来的吗?”

    韩亦真似笑非笑的瞧着方铮,道:“还不是你出的那缺德主意,世家子弟入京为官,既能安抚世家,朝廷手中还多了一大批人质,我父亲第一个响应你的命令,把我两位兄长一位弟弟全都送进了京,就等着吏部封官加爵了,父亲还在西城买下了一所大宅子,我当然就跟着他们来啦……”

    方铮感动道:“韩老头……咳,韩世伯有心了,这次下江南,能如此快速有效的安抚世家,韩世伯其中的作用可谓关键之极,我真心感谢他老人家……”

    韩亦真哼了哼,道:“你打算如何感谢我父亲?”

    方铮想了想,道:“本来各世家子弟都只能封一个爵位的,我上奏皇上,破例给你韩家封三个爵位如何?江南第一世家,又是第一个响应朝廷号召的,封赏纵是重了一些,别人也不会说什么的,到时候你韩家一门三伯爵,说出去也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儿……”

    韩亦真白了他一眼,道:“稀罕么?你封十个伯爵又如何?我父亲只有一个要求,你却不敢答应……”

    方铮尴尬的擦汗。

    你老爹的这个要求足可要了我的小命,我若答应了他,你当天嫁给我,第二天就守寡……

    韩亦真见方铮尴尬,不由噗嗤一笑,忍住心头羞涩,顺势将鬓首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

    “好了,我刚才逗你的,我知道这件事情急不得,慢慢来就是了,你……你在徐集镇那样……轻薄我,你娶不娶我,我都是你的人了……现在我与兄长们一起住在西城,你若有暇,记得来看看我,别让你的女人每天翘首等你……”

    方铮被韩亦真一席话说得心头五味杂陈。

    聪明的女人会说聪明话,寥寥几句,既拉住了男人心,勾住了男人的魂,还因暂时不能娶她而产生了深深的负疚感,从此对她愈发死心塌地……

    这女人是个妖孽!

    伸手环住韩亦真的纤腰,韩亦真浑身颤抖了一下,随即又放松下来,安然的依偎在方铮的怀抱里,此刻的秦淮河畔,这对有情人相偎相依,心头满是淡淡的温馨。

    多年以后,我们是否能像现在一样,静静的坐在河边,一起笑着看细水长流?

    “亦真……”

    “嗯?”

    “我们来数星星吧。”仰望星空,方铮心头特别宁静,多少年没干过这么纯情的事儿了。

    “不要,我来数,你别数……”

    “那我数什么?”

    “嗯……你比我笨,你数月亮吧……”

    方铮:“…………”

    ***************************************

    一个月过去,这个月方铮过得又闲又累。

    闲是因为朝中无甚大事,方铮这个月连早朝都没去上了,在金銮殿里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方铮理直气壮的向胖子请了产假,理由是照顾家里的两位大肚婆。

    群臣的反应自然又是一阵哗然,从古至今,头一回听到“产假”这么个说法,而且请假的人居然还是个男人……这位国公爷所言所行果真是引人瞩目啊。

    累则是因为方铮每日要陪着家里的两位大肚婆,端茶递水送毛巾,下人该干的事儿他一样没少干,原因很简单,怀孕的女人是妖孽,家里有两个妖孽,脾气任性,敏感多变就不说了,还特别喜欢看着方铮为自己忙活。

    这倒罢了,老婆怀孕了,身为男人,前后侍侯着也是应该。

    可惜的是,方府外面还有一只妖孽,这只妖孽住在西城……

    方铮每天陪完了家里的大肚婆,转身便匆匆忙忙出府,又去陪那只住在西城的妖孽,日子过得很充实,充实得方铮甚至有点痛恨古代的一夫多妻制了……

    哥曾经也是个专情的男人啊……

    方府的书房内,好不容易清静下来的方铮,此刻面沉如水,神情凝重的盯着手中的两份情报。

    这是两份刚从北方传回来的情报。

    第一份严格说来并不算情报,那是骨禄咄可汗的国师默棘连写给方铮的一封信。

    信中国师对方铮表示了万分的歉意,方铮托国师寻找小绿的母亲一事,国师表示无能为力,因为将小绿母亲掳掠走的同罗部落,早在当年掠走小绿母亲后,因见其美貌,部落的首领便直接将她送给了当时还未反叛的可汗弟弟默啜,如今若欲再找回她,以骨禄咄和默棘连的本事,是没办法也没能力了。

    看了这封信,方铮本来还没怎么担心,华朝与两个突厥汗国都结了盟,既然知道小绿的母亲在默啜手里,顶多再派人给默啜送封信,请他把人还回来便是了。

    可看到第二份情报,方铮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这是一份战报,华朝探子刚刚从突厥草原传回来的。

    四月初,突厥草原称汗的默啜忽然聚集了麾下所有部落中能征善战的勇士,并与骨禄咄邀约,在突厥王庭黑沙城之外,双方一决生死,由此来决定谁是草原真正的主宰。

    骨禄咄二话不说便答应了,草原游牧民族本来天性直爽豪迈,你说决战,那我们就决战好了,根本不疑有它。

    于是双方各自调集了二十多万大军,在黑沙城外拼了个昏天黑地,直杀得日月无光,山河失色,战场堆尸如山,如同人间地狱般惨烈凄凉。

    谁也没料到,在这场看似正大光明的决战背后,还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两军鏖战正酣之时,默啜麾下的华朝将军柴梦山,率二万多逃亡到草原的华朝士兵,绕过两军激战的正面战场,从背部向骨禄咄可汗的金顶王帐突然发动了斩首行动。

    斩首行动很成功。

    由于骨禄咄可汗将所有兵力都调往了黑沙城外决战的战场,留守王帐的,只有区区数千勇士,又是在无险可守的广袤草原上,所以这场突袭基本没有任何悬念便结束了。

    这一战,骨禄咄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代价是他的生命。

    猝不及防之下,骨禄咄被柴梦山所部砍杀,当场毙命。骨禄咄身死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决战的战场上,由此导致黑沙城外骨禄咄帐下的将士军心尽丧,兵败如山倒,如潮水般往东退去,国师默棘连用尽了办法,也无法阻拦没有士气斗志的将士败退。

    此战默啜可汗大胜,全歼骨禄咄可汗所部近十万人,默啜大军挟大胜之余威,穷追不舍,竟生生抢得了整个突厥草原近四分之三的肥沃草地,还有无数部落首领和牧民的归顺。

    据潜伏在默啜可汗帐下的探子回报,这次斩首行动完成得圆满之极,毫无瑕疵,而献上这条计策的人,却正是刚刚投奔默啜可汗的漏网之鱼——泰王。

    骨禄咄身死,国师默棘连率五万余残部往东败退,一直退到靠近华朝幽州的塔山才停住,国不能无主,国师在残部扎稳脚跟后,当机立断,将骨禄咄可汗十岁的幼子抬上了汗位,并依靠国师多年来在突厥部落中享有的崇高声望,继续与默啜相抗。

    可是,所有人都知道,骨禄咄一死,这场历时近三年的草原争霸之战,算是渐渐走到了尾声。

    国师默棘连和新上台的小可汗,根本挡不住默啜的节节进攻,他们目前所做的任何抵抗,无非是为了让自己多苟延残喘一阵子罢了。

    书房内,方铮眉头拧成了一团,手指在光可鉴人的红木书案上不停的轻轻敲击。

    骨禄咄一死,他帐下的部落将士竟败得如此之快,这是方铮所始料未及的。

    当初方铮原本以为挑起这两兄弟的争斗,最少也得斗上个七八年才见分晓,现在才三年,草原的战事竟然就快结束了,眼看着默啜马上便要消灭默棘连和小可汗,然后一统草原,成为草原上唯一的天之骄子。

    草原若统一,华朝的灾难便将接踵而至。

    不论是谁统一了草原,对方铮和所有华朝人来说,都是不愿意看到的,他们希望突厥在内战中消耗自己的兵力,削弱自己的实力,直到他们消耗到从此再无能力侵略华朝,这才是方铮当初定下这离间之计的战略目的。

    这个目的看来并没有达到理想的效果,默啜统一草原后,甚至不需要休养生息,仅凭他现在的十余万突厥大军,便能轻而易举的南下侵华。

    换句话说,如今草原上平衡已被打破,内战即将结束,华朝,危矣!

    华朝不能坐以待毙!

    方铮在书房内握紧了拳头,狠狠砸了一下书案。

    自己的父母,家人,朋友,老婆,还有未出世的孩子,他们都在华朝,国家国家,有国才有家,若突厥人南下,兵锋肆虐,战火四起,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我的家人朋友将如何幸免于这场兵灾?胖子的江山还能坐多久?

    很奇怪,一直贪生怕死的方大少爷,此时心中竟无比平静,甚至带着几分视死如归的意味。

    很多人都说,做了父亲的男人,才算是真正的男人,因为只有这个阶段的男人,才会明白什么叫不能推脱,不能逃避的责任。

    能否勇于承担责任,这是评判一个男人是否合格的标准。

    书房外的青翠草地上,长平和罗月娘捧着大肚子,正懒洋洋的晒着太阳,不时互相咬着耳朵说几句悄悄话,然后二女又掩嘴低低的笑出声音,一旁的小绿,嫣然,凤娘她们,正半蹲在二女面前,羡慕或好奇的小心摸着长平和罗月娘隆起的肚皮,目光满是希冀,还有几分淡淡的,对生命的崇敬和膜拜。

    多么温馨的场面啊,方铮心中浮起淡淡的感动,眼眶渐渐泛了红。

    一个男人竭尽全力所做的任何事情,其目的,不就是让眼前这宁静祥和的一幕可以一直延续到自己闭眼的那一天吗?

    方铮无法想象,当有一天突厥大军攻破京城,在城内大肆屠杀掳掠之时,眼前这些与他相依为命的妻子们,将会出现怎样惊恐不安,惶然惧怕的表情,让妻子们出现这样的表情,这是一个男人的失职!兵荒马乱,人命如草芥,自己与妻子们憧憬的世外神仙般逍遥的日子,岂不尽成镜花水月?就算自己预先与家人们逃到一个没有兵灾的地方,可胖子的江山摇摇欲坠,自己真能心安理得的过自己的逍遥日子吗?

    绝不能让那一天到来!

    方铮暗暗下定了决心,为自己,为朋友,也为了家人。

    “来人,备马,我要进宫面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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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六章 得子

    方铮光着脚丫子刚回到家门口,却见孙管家在台阶下急得不停的转圈,嘴里不知在喃喃自语着什么。

    一见方铮急匆匆赶回来,孙管家大喜,赶忙迎上前去,道:“少爷,快!少夫人要生了……”

    方铮一阵风儿似的往府里跑去,孙管家气喘吁吁跟在他身后。

    方铮此时心情不知该怎么形容,有即为人父的喜悦,还有几分对家庭新成员加入的陌生,现在最担心的,却是长平的身子。

    古代医疗技术落后,女人生一回孩子跟过一趟鬼门关似的,长平那小小的身子板儿,能支撑到孩子降生吗?老天是公平的,不会因为长平是尊贵的公主而特意宽待她,在这道鬼门关前,众生都是平等的。

    孙管家跟在方铮身后边跑边唠叨:“午膳过后,少夫人便觉得腹内疼痛难忍,叫来御医号脉,御医说可能要生了,婆子们将少夫人搀进了东厢院,可少夫人一躺下又觉得不疼了,只嚷着要喝水,婆子们不敢给她喝太多,没过一会儿,少夫人又开始疼了,如此反复几次……”

    方铮直着眼道:“……我怎么觉得这症状跟吃坏了东西要拉肚子似的?孙管家,你确定她是要生了吗?”

    孙管家哭笑不得道:“两位御医,还有老爷请来的民间名医都号过脉,都说要生了,这还能有假吗?”

    方铮的心不由自主狂跳起来,孩子,打从今日起,自己在这个陌生的时代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骨血,长平将会为他诞下自己的第一个孩子,穿越来到这个时代,总感觉自己像块无根的浮萍,尽管知道自己有家人,有妻子,可这种陌生的时代感却总是存留于脑海,挥之不去。

    如今这个孩子的来临,让方铮终于有了一种脚踏在地上的感觉,他明白,从今日起,自己才算是扎扎实实在这个陌生的时代生了根,有了归宿。

    方铮有种幸福得想哭的冲动,前世种种,已是前世,如庄周梦蝶,梦醒之后,何必再去想自己是庄周还是蝶?从此自己便踏踏实实做一个古代人,将来史书上所记,方铮者,华朝重臣,爵至忠国公,为国立功无数,子嗣繁多……

    这才是自己,不是那个毕业又失业的小青年,不是那个天天挤人才市场,等着拣一份撑不死又饿不死工作的卑微大学生,更不是一个连女朋友都找不到,每天关在家里搓着脚丫子***的可怜虫。

    他是方铮,在这个时代落地生根的方铮,他手握重权,高官爵尊,他的一言一行时刻被天下人所关注,他说的每一句话,他的每一个主张,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全天下的人听到,更重要的是,他有着一个完整和谐的家庭,上有慈爱的父母,下有爱他至深的妻子,如今,他又将添一个身上流淌着他精血的孩子。

    这便够了,我原本就是属于这个时代的人,跟所有的古代人一样,做官,娶妻,纳妾,繁衍子孙,开枝散叶,最后微笑着在床上寿终正寝。前世种种,于我而言,权当是一场离奇的梦而已。

    通往小院东厢房的路上,方铮百感交集,眼睛微微泛了红。

    孙管家还在身后一个劲儿地唠叨:“……老朽见少夫人要生了,心想怎么着也该知会少爷一声,这毕竟是咱方家的头等大事,所以老朽冒昧,一时顾不上许多,派了下人飞快赶去西宫门跪求,请宫里的公公赶紧给您送信,这个……耽误了少爷处理国事,老朽实在惶恐不安……”

    方铮摆手,心不在焉道:“行了,说这些干嘛……宓儿安顿在东厢房吗?房里几个人?可持有武器?有多少无辜者?……”

    “啊?”孙管家两眼发直,你……这是生孩子还是解救人质呢?

    “咳,不好意思,我太兴奋了,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稳婆都到了吗?大夫们可在外面做好了应急准备?”

    “都准备好了,万无一失,就等少夫人生了……”

    说话间,方铮匆匆忙忙跑到了小院,抬眼一看,却见小院内站着不少人,方家二老得了信,早早的赶到院子中站了不知多久,自己的几位老婆也都站在院子中,众人神色喜悦,又夹杂着些许的担忧,见方铮匆忙来到,众人眼睛一亮,纷纷迎上前去。

    方铮踮脚朝厢房看了一眼,却见房门被厚厚的帘子挡得严严实实,几名大夫坐在离房门不远处气定神闲的捋着胡子,房门的帘子不时被掀开,丫鬟们和稳婆端着热水,白布,被褥不停的出出进进,场面非常忙乱。

    “娘,宓儿开始生了没?”方铮急得额头不停冒汗,搓着手有些不知所措。

    方夫人眉头轻蹙,显得有些担忧,闻言摇头道:“午时发作,搀进厢房后疼了一会儿便没事,然后又接着开始疼,反复好几次了,真让人揪着心呐!”

    方铮的心也悬了起来,皱眉看着进进出出的丫鬟,婆子,急得不停搓手,有心想为长平做点什么,可却插不上手,有劲儿无处使。

    半晌,方铮指着房门厚厚的门帘子道:“来人,把那帘子给我撤了,换个轻便点儿的帘子,大热的天,不怕把人闷死啊!”

    话音刚落,方铮后脑勺儿便挨上一记狠狠的锅贴,方铮大怒,回头一看,却见方老爷怒瞪着他,方铮心气不由一泄,蔫了,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

    “你糊涂了?撤什么门帘子?孩子还没落地,见不得阳气,撤了门帘子,你想把老夫的孙儿害死吗?”方老爷怒声喝道。

    方铮大愕:“这……这是个什么说法?”

    方夫人解释道:“女人生孩子这事儿有很多讲究,老人家都说,孩子还没落地之前,便不能算人,这个时候老天正在安排天上的星宿投胎呢,所以生孩子的时候是见不得阳气的,怕冲撞了天庭的忌讳……”

    方铮一撇嘴,脱口道:“屁的忌讳……哎呀!爹,我错了,我错了……”

    方老爷气得胡子直颤,不知从哪里寻摸了一根棍子,劈头便朝方铮打去,口中还骂道:“孽畜!胡说八道不怕惹来老天的惩罚,口没遮拦不怕给方家惹祸,老夫今日非打死你这孽畜不可!”

    老人家都比较迷信,更何况在普遍信奉神灵的古代,方老爷见方铮对神灵如此不敬,不由大发雷霆,顾不得儿媳在里面生孩子,气急败坏的便开始教训起儿子来。

    方铮被老爹揍得嗷嗷惨叫,抱头鼠窜,方老爷岂肯放过?手抄木棍,随手捏了个剑决,开始满院子追杀孽子,院中一时鸡飞狗跳,热火朝天。

    院子内喧嚣之时,躺在厢房里面生孩子的长平此时也不甘寂寞,忽然间痛呼失声。

    高亢的痛呼声令房外焦急等候的众人不由得心腔子抽紧,大伙儿顿时明白,这可能要开始生了。

    方铮吓得浑身一抖,一个箭步跨上前,趴到厢房的木窗前,隔着封得严严实实的窗纸,急声大叫道:“宓儿,你感觉怎样?是不是要生了?”

    长平像是回应他的话一般,忽又一声高亢痛呼,方铮的心一抽,顿时失了方寸,乱成一团。

    漫无目的的原地转了两圈,方铮忽然福至心灵:“哎呀!宓儿,你饿不饿?我给你弄点儿吃的去……”

    长平又是一声痛呼,然后仿佛拼命咬着牙的朝窗外的方铮吼道:“你闭嘴!没看到老娘在生孩子吗?你罗嗦个什么劲儿!啊——都是你这混蛋造的孽!”

    方铮吓得脖子一缩,又退了回去,嘴里不满的嘟嚷道:“我怎么就造孽了?咱俩那个的时候,你不也舒服得紧嘛……”

    听到长平生孩子还吼得如此中气十足,方铮终于稍稍放心,以长平目前的精气神来说,估计生个孩子难不倒她。

    众人忙碌的忙碌,等候的等候,丫鬟,婆子端着生孩子的必用物品匆忙进出,长平在厢房内不时传出痛呼声,连带着等候在院子外的人们也焦急不已。

    方铮早已急得六神无主,不时抬头望着厢房门口挂着的厚帘子,几次想跺脚冲进去,在长平痛苦生产的时候拉着她的手陪着她,可古人最忌讳男子进产房,据说会让男子沾上晦气,也会给母子带来不幸,方铮怕进去之后给长平造成心理压力,如此一来倒是害了她了。

    茫然无措的在厢房外转圈,方铮忽然感觉一双冰凉的手悄悄环上了他的手臂,侧头一看,却是罗月娘,此刻她俏脸煞白,面带悸色的看着厢房,长平每痛叫一声,月娘浑身便一颤,很快她的身子便有些摇晃,抓着方铮手臂的纤手也沁出了汗。

    “夫君,生孩子……真的这么痛吗?”罗月娘颤声问道,惯来冷艳的眸子,不知为何蒙上几分惧色,自从怀了孩子后,也许是女人骨子里的母性使然,月娘变得比以前柔弱多了,再也不复当年威风凛凛的青龙山女匪首的模样。

    方铮担忧的看着厢房,长平的痛呼声不时令他脸庞一阵抽搐,见罗月娘害怕,方铮搂住了她的肩,又轻轻抚上她隆起的肚子,强自笑道:“没事的,你别怕,其实生孩子不疼,就跟咱们平日上茅房出恭似的,一运气,一使劲儿,就拉出来了,而且感觉很舒爽……宓儿么,呵呵,她向来喜欢夸张……”

    为了肚里的孩子,罗月娘强忍住一脚踹死方铮的冲动,翻了个白眼儿,然后自己抚上肚子,半晌,她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咬着牙喃喃道:“罢了,为了青龙山将来有个大当家,痛便痛一次好了……”

    方铮恶寒:“……你莫非打算让咱们的孩子坐你的位子,继续干着打家劫舍的伟大事业?”

    罗月娘恶狠狠地道:“怎么?不行吗?青龙山的基业是我爹传给我的,当然要一代一代传下去!”

    方铮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忽听长平在里面又是一声惨叫,方铮心腔一抽,两腿一软,差点一头栽到地上。

    正在众人紧张时,胖子却领着兵部的几位大臣匆忙赶到。

    方老爷回头见当今皇上竟然亲自来了,不由一楞,然后马上一曲膝,便待大礼叩拜。

    胖子挥了挥手,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方老伯莫多礼,宓儿怎样了?可生了吗?”

    方铮在一旁懊恼道:“痛了两个时辰了,还没见动静,哎,女人生孩子是不是都得这么慢呀?”

    胖子翻着白眼道:“你问我,我问谁去?你已有了后,我后宫里那些个皇后妃子还没见动静呢。”

    这时一名婆子匆忙掀开帘子,惊慌道:“大夫,大夫!不好了,难产!产道开了三指便无法再开了……”

    众人闻言大惊,方铮当时只觉脑子一炸,心头似乎被人狠狠割了一刀,痛楚的感觉异常清晰。

    趁着众人还在楞神,方铮一跺脚便往产房内冲去,冲到门口,一把将婆子掀到一边,然后便不管不顾的进了厢房。

    方老爷最先反应过来,顿时惊喝道:“小畜生!赶紧给老夫出来,不吉利……”

    话音落下,方铮却早已进了房,对方老爷的叱喝根本充耳不闻,他现在很惶然,一股巨大的恐惧感包围着他。

    难产!怎么会难产?这是什么道理?长平自小练过武,怀了身子更是每日坚持散步走动,如此健康的身子,怎么偏偏碰到难产?

    方铮忽然觉得很害怕,长平是他的发妻,他们相识相爱,白头偕老的誓言犹在耳边,如今长平却因生孩子而难产,这等于是一脚踏进了鬼门关。

    结发夫妻,若因此而永别,这怎么可以!方铮捏紧了拳头,浑身发颤,强自忍住了心头的恐惧。

    厢房内光线很暗,几名神色慌张的丫鬟和婆子见方铮闯进来,不由一楞。

    一名婆子刚一张嘴欲劝方铮出去,方铮马上指着她吼道:“你闭嘴!怎么当的稳婆?会不会接生?我老婆若有个三长两短,今儿这屋子里的人全都得死!”

    屋子里众人闻言,吓得脸色苍白,身子皆不由自主的一软,扑通跪满了一地。

    靠北侧墙壁的绣床上,长平满头大汗,整个床榻都被汗浸得湿透了,她只穿着肚兜儿,两腿高高岔开蜷起,头发凌乱的披散着,面色苍白如纸,平日诱人的樱桃红唇,此时竟也变得干枯欲裂,她静静的躺在床上,仿佛连呻吟都没了力气。

    方铮心中一痛,走到床前蹲下身,轻轻的握住她的手,低声唤道:“宓儿,宓儿……”

    长平虚弱的扭过头,瞧见方铮,无神的眸子忽然有了几分光彩,大眼眨了几下,泪珠顺着眼角流到发鬓。

    “夫君……我,我好没用,生不出来……”

    方铮眼眶一红,强自挤出个笑脸,温声道:“生不出来就别生了,咱不强求,咱们还年轻,以后多的是机会……”

    长平脸上泪水和汗水混在一起,呜咽道:“不……这是我们的孩子,我们说好的,等他生下来,我们要一起把他养大,看着他成亲,看着他光耀四方,功成名就……”

    这时一名婆子掀开帘子,将方铮拉到一边,小心翼翼轻声道:“国公爷,公主殿下产道太窄,无法打开,外面几位大夫商量了,这样下去母亲和孩子都有危险,怕是会……一尸两命,国公爷,婆子大胆请您做个决断,……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方铮闻言浑身一颤,痛苦的咬了咬下唇,然后脸上闪过一抹决然,冷声道:“还用问吗?当然是保大人!孩子是死是活我不管,大人的性命一定要保住!听到了吗?”

    婆子刚一点头,长平却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紧紧抓住方铮的手,凄厉的喊道:“不!不行!你不能这样对我们的孩子!我……我还能生,我要把他生下来,这是方家的香火,绝不能断!”

    方铮忍住悲痛,按住她的手,温声道:“别说傻话,你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这孩子与咱们无缘,强求不来的,放弃吧,……我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小孩,真的,又吵又闹的,烦死人,生不了最好,咱们以后好好过咱们清静的二人世界……”

    一旁的婆子见此情形,面上浮出几分凄然之色,悄悄扭过头去,擦了擦泪。

    长平脸上却忽然露出一种决然的神色,她使劲抓着方铮的胳膊,不知哪来的力气,小小的身子不停的扭动起来,一口洁白如雪的贝齿咬得紧紧的,发出“格格”的声音,两眼睁大,瞳孔散发出一种令人望而生畏的慑人光芒。

    方铮见状一楞,急道:“宓儿,宓儿!你怎么了?”

    旁边的婆子顾不得许多,将方铮推到一边,凑头在长平下身看了看,忽然喜道:“产道开了,开了!这可真是菩萨保佑啊!快,快!把东西准备好,国公爷,您在这里不方便,快出去,否则若母子有个好歹,老婆子可吃罪不起,快出去!”

    惶然跪在地上的丫鬟和婆子们闻言精神一振,急忙站起身来,继续开始忙碌。

    巨大的悲痛还萦绕心间,方铮的心情又如同从地狱瞬间升到了天堂,一悲一喜转换得太快,令方铮出现了短暂的脑海空白。

    任凭婆子毫不客气的将他推出门外,方铮呆呆的站在门外良久,看着丫鬟和婆子们恢复了忙碌,他忽然回过神,身子一窜,趴在厢房外的木窗上,大声道:“宓儿,别累坏了身子!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屋子里又传来长平痛苦的哀吟,不知过了多久,长平忽然高亢无比的惨叫一声,然后大声呼道:“夫君……”

    方铮心中一疼,急忙答应道:“我在,我一直在这里,陪着你……”

    长平又哀吟几声,然后痛苦万状的叫道:“夫君……夫君……你,你答应我……”

    方铮急道:“这个时候别分心,顺顺利利生完孩子,我什么都答应你……”

    “不……我要你现在就答应我!”

    “好好,我答应你,你说吧……”

    “夫君……啊——夫君,我要你答应,……以后不准再娶小了!啊——”

    屋外众人闻言皆倒。

    方铮哭丧着脸道:“不娶了,不娶了,一个都不娶了……姑奶奶哎,你就专心的生吧!”

    方铮的话音刚落,只听得屋内忽然传来“哇”的一声婴儿啼哭,接着一名丫鬟在屋里欣喜叫道:“生了,生了!公主殿下生了!”

    守在屋外的方家二老,胖子还有罗月娘等人,闻言尽皆松了一口气,方老爷身躯微颤颤的摇晃了两下,有些虚脱的往地上倒去,幸得方夫人及时一把扶住了他。

    方铮听到婴儿啼哭不由大喜,再一次不顾婆子拦阻,身形一晃,又飞快的冲进了屋内。

    这时婆子刚剪断了脐带,从长平下身抱出一块血淋淋的物事,举到方铮面前,笑吟吟的道:“恭喜国公爷,恭喜国公爷,公主殿下给您生了个小公爷,母子皆平安,老婆子给您道喜啦……”

    方铮强忍住巨大的欣喜,下意识接过婆子手上血淋淋的孩子,只见他比手掌稍大,浑身皱巴巴的,两只小眼睛紧紧闭着,没牙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嘹亮的啼哭声响彻屋内屋外。

    方铮两眼死死的盯着手中巴掌大的婴儿,迟疑道:“这……这是我的孩子?”

    长平无力的躺在绣床上,哼道:“你这混蛋会说人话吗?这不是你的是谁的?”

    方铮仍盯着血迹斑斑的孩子看了几眼,巨大的欣喜还来不及宣泄,忽然觉得脑袋一阵发晕,他急忙将孩子小心的递给身旁的丫鬟,然后跟喝醉了酒似的,整个人摇晃了几下,喃喃道:“靠……我怎么有点……晕血啊……”

    话一说完,方铮便软软往地上瘫了下去。

    这时屋外又有个婆子快步走了进来,未等方铮倒在地上,便及时的一把扶住了他,急声叫道:“国公爷,国公爷!您现在还晕不得……”

    “怎么了?”方铮强打起精神问道。

    “您的另一位夫人刚才在外面不知怎么回事,也开始腹痛,大夫说……她可能也要生了!”

    “啪!”

    方铮结结实实摔到地上,彻底晕了过去。

    -------------以下不算字数--------------

    老实说,这章是我写得最累的一章,删了改,改了删,码完感觉整个人都虚脱了,真想跟方大少爷一样倒头一栽晕过去拉倒。

    我没结婚,更没见过生孩子是什么过程,今天码的这一章,完全凭自己的想象,也许有想得不对的地方,你们也别较真了,权当这么回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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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七章 双喜临门

    东厢房的长平刚刚诞下方家的第一柱香火,罗月娘也非常适时的开始腹痛起来。

    老天安排得很巧妙,罗月娘既没赶在长平之前生孩子,也没晚她太多,长平诞下孩子后一刻,罗月娘便觉得腹痛难忍,也许是被长平那一连串的痛呼和难产经历吓到了,间接催生了方家第二个孩子提早临世。

    于是,方铮的小院内出现了一个很有趣的情景。

    负责接生的稳婆,还有帮忙照料跑腿的丫鬟们,在东厢房刚刚将未来的小公爷洗干净包好,然后便一窝蜂似的从东厢房冲了出来,又争先恐后的冲进了西厢房继续马不停蹄的给罗月娘接生。

    而站在小院中的胖子,方家二老以及朝中兵部众官员,则目瞪口呆的看着婆子丫鬟们像赶场子似的,从这头跑到那头,方老爷则抱着刚生下来的孙子,激动得泪流满面,又咧着嘴笑得像个孩子般开怀。胖子也凑上前去,看着新加入这个显赫家庭的新成员,好奇又小心的碰了碰小外甥那粉粉皱皱的脸蛋,然后对比了一下自己那张肥肥的脸,最后胖子顿时对这个肉乎乎还在不停啼哭的小外甥产生了好感,天可怜见,这种同为天涯肥胖人的共鸣是多么的不易。

    众人都在怜爱欣喜的围着小公爷看个不停,同时又为正在分娩的罗月娘担心不已。生命的诞生是值得所有人心生敬畏和崇拜的,人类以这种方式生息繁衍,每一个生命都是上天的恩赐,更何况眼前这条小生命,任何人都可以预料到,他将来长大后将会多么的显赫尊贵。

    ——只不过,众人在真心赞美讴歌生命时,却似乎忘了孩子他爹,也就是方老国公爷此刻正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忘了他,有位拍马屁惯于剑走偏锋的大夫见机会难得,在众人围着方家二老道喜之时,这位大夫独自对方铮开始了抢救工作。

    与长平生孩子的惊险经历不同,罗月娘生孩子似乎很轻松,过程一气呵成,没出现什么曲折,可以说是顺风顺水,没有悬念和高潮起伏。

    大夫七手八脚把晕过去的方铮救醒时,小院西侧厢房内,罗月娘已经生到一半了。

    待到方铮被下人扶起,然后灌了几口凉茶,懵懵懂懂还没来得及为罗月娘担心时,西厢房内已传来了嘹亮的婴儿啼哭声,一名婆子欣喜万状的跑出来,高声叫道:“恭喜国公爷,贺喜国公爷,好事成双,二少夫人也给您添了个小少爷……”

    站在院子里的所有人“哗”的一声炸了锅,方家二老和方铮六目相对,惊喜得一时竟呆楞住了,接着婆子小心翼翼的抱着一个尚在哇哇啼哭不止的婴儿走出厢房,轻轻放在仍处于木然状态的方铮手上。

    “国公爷,您听这两个孩子的声音,高亢嘹亮,将来必不是凡人,国公爷您有福了……”婆子在一旁喜滋滋的说着讨喜儿的话。

    “赏!”方铮回过神,欣喜大笑几声,挥手道:“今日辛苦你们几个婆子了,还有丫鬟,大夫们,每人去帐房支一百两银子,本官赏你们了!”

    “不,每人赏二百两!到帐房支去。”方老爷显然比方铮更高兴,一脸激动的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噙着老泪颤声道:“老天保佑,祖宗保佑,方家有后了,开枝散叶了……”

    方铮听到“开枝散叶”,头皮不由一麻,将来这俩小子长大后,老爹该不会把他们当种马使唤吧?其实这种工作交给我就好了……

    站在一旁的胖子和众官员这才纷纷围了上来,不停的向方铮和方家二老道喜,院子里顿时纷闹一团,洋溢着喜气。

    方铮这时才得着空档仔细打量自己的两个孩子。

    俩孩子很胖,产前的食补起了很大作用,掂在手上试了试分量,差不多有七八斤重的模样,眼睛都还没睁开,光只会咧着小嘴大声的啼哭,被绸布包得严实的小身子不停的扭动挣扎,小手小脚包在绸布里还不安分的使劲挥舞,皱巴巴的小脸呈现一种令人心生喜爱的肉红色,粉嫩嫩的吹弹可破。

    嫣然和小绿悄悄凑到方铮身边,羡慕的看着他怀里不停挣扎啼哭的俩小子,二女不由笑开了颜。

    嫣然掩嘴轻笑道:“夫君,他们真的很像你呢,瞧,眼睛都没睁开,就这么不安分,将来长大肯定也和你一样,不是个规规矩矩的人,三天两头给你惹祸生事,嘻嘻……”

    方铮一手抱着一个,左右看了看,呵呵笑道:“没关系,尽管给我惹祸,咱方家有钱,将来不管弄大多少闺女的肚子,我这当爹的一律负责到底……”

    二女脸红红的齐声啐了他一口,嫣然偷偷看了看四周,在方铮耳边悄声道:“夫君……我也想给夫君生一个……”

    方铮两眼一亮,淫笑道:“放心,你的意思,我懂……宓儿和月娘生孩子辛苦,我这几天先好好陪陪她们,过几日再偷偷溜进你房里去,嘿嘿……”

    转眼见小绿脸红红的站在一边,方铮色笑道:“小绿呀,你肯定也很羡慕了吧?瞧,多么可爱的小家伙,咱们是不是也生一个?”

    小绿羞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转身就跑。

    顾不上招待胖子和众官员,方铮吩咐丫鬟将月娘生的孩子抱进西厢房,而他则抱着长平生的孩子进了东厢房,见长平仍有气无力的斜倚在床头,大热的天气,身上却盖着一床薄薄的毯子,看到方铮手中的孩子,长平不由眼睛一亮,伸手虚弱的笑道:“快给我抱抱……”

    很奇怪,一直啼哭不止的孩子到了长平手里,却立马不哭不闹了,小嘴咧开打了个小呵欠,然后还咂摸咂摸嘴,跟方铮以前占了便宜后的表情一模一样。

    长平看得又气又笑:“这可真是有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儿子……这小家伙将来长大了可怎么得了呀!”

    方铮不高兴道:“哎哎,会说话吗你?像我有什么不好?年纪轻轻已贵为当朝国公,官至二品,家财万贯,满世界瞅瞅去,像我这样的人,一百万个人里面挑得出一个来么?”

    长平呸了一声,嗔道:“自我吹嘘,你还真不害臊,咱们的儿子长大若跟你一个德性,我非气得一头撞死不可!”

    直起身子,长平向西厢房看了看,嘟着小嘴道:“月娘她也给你生了个儿子?”

    方铮点头笑道:“不错,呵呵,双喜临门,你们都是我方家的功臣啊,你是没见院子外我老爹老娘,乐得跟什么似的……”

    长平酸溜溜的道:“月娘的孩子,和我的孩子,谁更英俊?谁更讨喜?”

    方铮叹气,女人的小心眼儿真可怕,随时随地都能发作,这个特质并不因做了母亲而消失。

    见方铮不说话,长平娇俏的皱了皱鼻子,轻轻点了点孩子胖脸蛋,笑道:“不用说,肯定是咱们的孩子最讨喜,他可是咱方家的嫡长子呢,将来要继承你的爵位和家业的……你瞧瞧,他长得像不像你?”

    方铮伏身仔细看了看,说实话,看不出来,小家伙一脸皱巴巴的,鼻子朝天露出俩窟窿眼儿,蜷缩在长平的怀里,像只小老鼠崽儿,很难看出究竟像谁。

    正端详着,孩子忽然小嘴一咧,又开始哭了起来,长平急忙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长平却一脸幸福的小模样,微微眯着眼,望着怀里正在吃奶的孩子,宠溺的笑道:“纨绔子弟我也认了,这是咱们的孩子,再说了,咱们只要还活着,这世上谁若敢欺负他,老娘诛他九族!”

    方铮摸了摸鼻子,这倒也是,这小子来头太大了,他老爹是手握重权的国公兼特务头子,他老娘是当今御妹,堂堂公主之尊,他爷爷是全国首富,他舅舅是皇帝……

    这世上敢惹他的人,恐怕真的很少了……

    方铮羡慕得眼都红了,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何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轻轻拉过长平的手,方铮很认真的道:“辛苦你了,刚才生他的时候好危险,老实说,你若有个什么好歹,今儿府上不知有多少人这辈子算走到头了……”

    长平面有余悸的摇头道:“夫君以后可别再说那么狠心的话了,我的命不要紧,可孩子是方家的香火,不容有失,幸得这孩子命大,不然恐怕被你一个决断就弄没了……”

    方铮摇头道:“大人要紧,孩子没落地便不能算人,没了就没了,不是我狠心,丢了谁都跟剜我的心头肉一般,可在我心里,你比孩子重要,真要在两者之间做个选择,我的选择永远是你。”

    长平幸福的笑了,眼中涌出两行感动的泪水,擦了擦脸,长平故作轻松的笑道:“到底是当爹的人了,说话都比以前认真多了,可真是难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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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陪了一会儿长平,方铮又马不停蹄的窜进了西厢房。

    罗月娘正靠在床头,一脸疼爱的轻轻抚着孩子,整个人散发着圣洁的母性光辉。

    见方铮进来,罗月娘展颜笑道:“快看,你儿子笑了……”

    方铮凑过去一看,只见小家伙平躺在床内侧,眼没睁开,却没哭没闹,肉乎乎的小手不时放进小嘴里吮吸几下,又咿咿呀呀叫两声,两只小嫩萝卜似的小腿儿强而有力的不时蹬几下,然后又咧开嘴,发出断断续续的嘻笑声,分外惹人爱怜。

    仔细一看,小家伙笑得特别不同,小嘴咧开后,左边的嘴角往上微微一扯,笑容很是邪气,隐隐带着几分不羁的匪性,像极了方铮带领土匪们打劫时的模样,颇有几分得意便猖狂的味道。

    真欣慰,俩小子都像自己,可惜没继承自己的优点,一些坏毛病倒是像了个十足。

    方铮大奇:“刚生下来就会笑?嘿!真邪门儿了嘿……”

    罗月娘怒瞪他:“什么邪门?还不是你的种,会笑有什么不好?哭哭啼啼的,哪像个汉子?”

    方铮直着眼道:“刚生下来你就以‘汉子’来要求他,太严格了吧?”

    罗月娘哼道:“不严格怎么行?等他会走路了,我就开始教他练武,泡药澡,打磨筋骨。”

    方铮吓了一跳:“你该不会拿他当未来的将军培养吧?”

    罗月娘不屑道:“将军有什么好的,哪有在山上与弟兄们大碗喝酒,大秤分金来得畅快?青龙山下一任的大当家就是他了,当然得要从小练得一身武艺,不然恐怕治不了山上那群王八羔子……”

    方铮:“…………”

    为什么我有一种蛋疼得想哭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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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喜事,忠国公方铮双喜临门,一日之内几乎同时诞下两位麟儿,打破了方家三代单传,人丁单薄的恶咒。

    整个京城的官场和商界都轰动了。

    不少官员和城中商贾闻讯后,连夜将礼单送进了方府,一担一担贵重奢华的礼品被人抬进了方府的库房。

    胖子更是下了旨,收方铮的两位麟儿为义子,并封老大为奉直大夫,封老二为武略将军,俱赐伯爵,造册于案,这下好,俩刚出生的孩子,眼都没睁开,凭白得了个四品的虚职,正好一文一武,相得益彰。

    众大臣无不羡慕方家所得皇恩独宠,深受两代帝王器重,方家百年内的权势将愈发登峰造极。

    方老爷人逢喜事,大手一挥,在府内开宴招待送礼的朝中各部官员和商贾。整个方府陷入一片喜气洋洋的热闹气氛中,方铮这位英雄父亲看在那些贵重礼品的份上,当然也免不了出来应酬了一圈,说了一整天的客气话,客人散时,方铮的脸已笑得僵硬麻木了。

    卧房内,长平抱着孩子,一脸不屑的瞪着方铮,只见他两眼冒着幽幽的绿光,正一张张的翻看着客人们送来的礼单,不时眉开眼笑,一副守财奴的模样,特别欠揍。

    没过一会儿,方铮的脸忽然沉了下来,不满道:“这魏老头够抠门儿的呀,别人都是一担一担的往家里送礼,他倒好,银锁两块,连礼单都没列。嘶——至于穷成这样吗?”

    说着他从桌上拈起一块小小银锁,银锁不大,分量很轻,一口气就能吹得它轻飘飘的飞跑。

    长平哼道:“魏尚书是朝中有名的清官,一不收贿二不贪财,家里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你还好意思嫌弃人家的礼品,你怎么不多学学他的风骨?”

    方铮坏笑道:“你真要我学他?人家魏老头儿人老心不老,见天儿的往青楼妓院里钻,朝廷发给他的俸禄,都被他填到那个无底洞里去了,我要真学他,估计你可能不答应……”

    果然,长平眼一瞪,怒道:“你敢!你若再敢在外面招惹勾搭姑娘,我非把你割了,然后送进宫……噗嗤,格格格,送进宫侍侯我皇兄去……哈哈哈……”

    方铮脸一黑,最毒妇人心啊,刚生了孩子就想把我阉了,这不是过河拆桥么?

    半晌,长平止了笑,正色道:“客人都散了,你是不是该给俩孩子取个名儿了?总不能一直老大老二的叫吧?多难听。”

    方铮一楞:“取名?太早了吧?这俩孩子连话都不会说,取了名字他们也听不懂呀……”

    长平嗔道:“哪有你这么当爹的?有了个正式的名字,以后大家就多叫叫,久了孩子就听得懂了,非要等他会说话了再取,孩子肯定不习惯的。”

    长平说着面色一喜,道:“对,把她们都叫来,今儿就把取名字的事儿给办了。”

    说完长平抱着孩子起身,站在门口叫了几声,没过一会儿,住在旁侧厢房的罗月娘,嫣然小绿她们都来了。

    长平兴冲冲道:“你是当爹的,名字当然由你来取,快想想,给俩孩子取个什么名字?”

    众女一听,急忙点头附和,大家皆一脸兴奋的盯着方铮。

    方铮两眼呆呆的望着她们,吭吭哧哧半晌也没想出个好名字来,不由泄气道:“不如你们给我点提示如何?”

    众女仿佛早就在等他这句话,闻言兴致勃勃的讨论开了,这个说叫震天,那个说叫凌威,总之取的名字听起来都响亮得紧。

    众女当中,数韩亦真最有才名,她偏着头想了想,笑道:“既然皇上封这俩孩子一个奉直大夫,一个武略将军,正好一文一武两个官职,我看老大不如叫‘崇文’,老二叫‘扬武’,俩兄弟官职与名字对应,也是合适的。”

    众女一听,都觉得韩亦真的话有道理,不由纷纷点头赞同。

    只有方铮拧着眉头默不作声,半晌,他才道:“不行,我觉得还是不够响亮,取名字这事儿不能马虎,孩子将来要用一辈子的,咱们还得再想想才行,不能让孩子长大后落了埋怨……”

    长平笑道:“夫君的官儿当得最大,学问肯定也是最好的,那你说取两个什么名字好呢?”

    方铮眼珠子转了转,嘿嘿笑道:“是不是不管我取什么样的名字,你们都没意见?”

    众女互望一眼,一齐点头道:“夫为妻纲,你说什么咱们都依你便是。”

    方铮站起身,负手走到门槛处,仰头望着天上的明月,神色忽然变得说不出的萧瑟落寞,众女看得心头一疼,却不知他为何忽然变得这么沉痛。

    良久,方铮长长叹了口气,肃穆沉声道:“这两个孩子,正好出生在我朝即遇外族入侵之时,不可不说,这是天意,也许将来他们身上要扛很重的担子,身负驱逐异族,开疆辟土之重任……”

    众女闻言,一齐肃然起敬,没想到平素看似毫无正经,嬉皮笑脸的夫君,心中仍是担忧国事百姓和江山社稷,此时此刻,众女对他又多了一层深深的敬意。

    方铮叹息道:“……国有危难,家将焉存?我只希望他们将来长大后,能以报国保民为己任,做出一番留名青史的大事业,如此,我方家也算是无愧两代帝王恩宠了……”

    长平忍不住道:“夫君,那该给他们取个什么名字呢?”

    方铮深沉的一笑,竖起一根手指道:“我这辈子还没有完成的志向有两个,其一,驱逐异族,此乃第一大业,其二,开疆辟土,此乃第二大业,我便以这两个未完成的志向为他们取名吧,希望孩子们将来长大后,能够继承我的志向,做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干一番轰轰烈烈事业!”

    一席话说得众女感动敬佩莫名,原来夫君并非胸无大志,只是时事所碍,无法完成,夫君,……其实也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长平望着方铮的目光满是浓浓的爱意,轻声道:“依夫君之见,该如何取名呢?”

    方铮转过身,满是怜爱的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孩子们肉肉的小脸,沉默半晌,方铮深沉的道:“老大就取名叫‘大业’吧,驱逐异族的志向,是第一大业,此生我若不能完成,便靠他们了。”

    侧过头又看了看老二,方铮继续沉声道:“老二就叫‘二业’吧,驱逐异族之后,剩下的,还要开疆辟土,大大扩充我泱泱中华上国之版图,这是第二大业。此生二愿,尽付于这两个孩子了……”

    众女喃喃念着“大业”“二业”,沉吟一番后,纷纷点头赞同。

    长平拍手欣喜笑道:“好了,孩子们有名字了,以后就叫大业和二业,希望他们继父亲之志,为社稷为百姓,做出一番大事业来。”

    方铮转头欣慰的看着众女喜悦的俏脸,然后满是萧瑟的一叹,叹息声中,似饱含了对国家对民族未来的担忧和期望,忧国忧民之思,尽显脸上。

    负手慢慢踱到门外,方铮萧然叹道:“你们聊,我四处走走……国家动荡,兵灾即启,我实不安啊……”

    方铮一边说,一边摇头走远。

    众女仍在喜滋滋的讨论着孩子的名字,叽叽喳喳说了半晌,都觉得方铮给孩子取的名字意义重大,寓意深远,是个好名字。

    半晌,站立一旁的韩亦真却噗嗤一笑,满脸古怪之色。

    长平不满道:“你笑什么?这名字取得不好吗?”

    韩亦真笑道:“你们都上了夫君的当了……夫君这人,你们还不了解?他什么时候如此大义凛然过?嘻嘻,他取这俩名字,摆明了占人便宜呢……”

    “占便宜?”众女大愕,然后将这两个名字反复念了几遍,渐渐捉摸出不对劲的地方了……

    长平念明白之后,不由脸色一变,顿时勃然大怒,愤愤的摘下脚上的绣鞋,狠狠朝门外扔去,大叫道:“方大业(爷),方二业(爷),方铮你这混蛋!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你打算拿这俩孩子当嫖客养怎么着?去死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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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章 出征

    禁宫御书房内,方铮扯着胖子的龙袍宽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边哭还边用胖子的宽袖在脸上使劲抹两把,很快,胖子的衣袖上便糊满了鼻涕眼泪,脏兮兮的一团,令人目不忍睹。

    胖子看了看自己的龙袍袖子,心疼得嘴角抽了几下,叹气道:“方兄,你……你的感情实在太丰富了,我给你找块手帕擦擦好不好?……我的龙袍很贵的,现在国库不富裕,你再哭我就没衣服穿了……”

    方铮哇哇大哭,“胖子……呜呜,你不能让我去送死啊!我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有那么多老婆,我若死了,他们可怎么办呀……”

    胖子无奈道:“方兄,这不是让你去送死,跟以前不同,这次你是三军统帅,只需稳坐后方调度大军,勿需亲自上阵杀敌,你不会有危险的……”

    “呜呜……虽然你说的话很真诚,但我还是感觉到你在忽悠我……打仗啊!几十万人打在一起,谁敢保证默啜那王八蛋不会像对待骨禄咄一样,也给我来个斩首行动?”

    胖子叹道:“我多调派些禁宫高手给你便是了,你自己也多提防一下,莫将中军将士尽数调出,如此可保万无一失……”

    方铮哭声立止,抬起糊满鼻涕眼泪的脸,小心问道:“……若发现情况不妙,我可不可以率军逃跑?”

    胖子苦笑道:“你若逃跑当然没人拦你,可是你若跑了,身后便是我华朝千万无辜的平民百姓,还有我的京城,还有你的家人妻儿,他们将手无寸铁的被突厥人屠戮,……你会跑吗?”

    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方铮嘴角一瘪,又快哭出来了。

    胖子仰头重重叹了口气,道:“方兄,今日朝会你也看见了,我朝并不缺一军之将,但缺少的却是三军统帅啊!连冯仇刀都不敢担此重任,除了你,我实在找不出更合适的统帅人选了……”

    方铮哼道:“胖子,你别忘了,我是文官,不是武将,以前平潘文远,平太子,平泰王,那都是赶鸭子上架,情势逼得我不得不掌军,但你我都清楚,我根本就不是打仗的材料!满朝文武推举我领兵,是因为他们不喜欢我,想把我支得远远的,打赢了他们有推举之功,打输了正好逼你把我治罪,你当了这么久的皇帝,莫非你还没琢磨出那群大臣们的意思?”

    胖子摇头道:“你别把人都想得那么坏,事实上,朝中不少人对你还是有好感的,兵部尚书魏大人,以及他所打理的兵部衙门上下官员,还有户部的杜尚书,礼部的杨尚书,他们其实对你都挺看重的,昨日众臣一致推举你,并非所有人都想害你,至少魏大人他们立意确实是为朝廷着想。”

    方铮瞪着胖子道:“他们推举我,是因为他们昏了头,那你呢?你和他们一样昏头了?你还不了解我吗?十万大军交给我这个从未打过大战役的人来统帅,岂不是令他们一脚踏进了鬼门关?”

    胖子憨憨的笑了:“方兄,你有时候很自恋,把自己吹嘘得跟天神下凡似的,有时候又太过妄自菲薄了,事实上,你平潘文远,平太子,平泰王,再往前说,你未做官以前给朝廷献上的退突厥之策,这些功绩大家都看在眼里呢,在我和大臣们心中,你可是武略大过文韬的,难道你自己没发现吗?”

    顿了顿,胖子接着道:“三军的统帅,并不需要他有多么勇猛的武力,也不需要他亲自上阵杀敌,他只需要有个清醒的头脑,于帅帐中发号施令,充分利用天时地利人和,发布每一条能击败敌人的将令,用最小的代价来换取最大的胜利,方兄,你脑子向来聪明,先皇和我交托你办的每一件事都办得妥妥帖帖,这次北伐突厥,关乎社稷国祚,我只能把这件事交给你来办。”

    方铮摇头道:“不行,胖子,我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好吧,其实怕死也占了一部分原因,总之,我不敢受这道君命,你还是收回成命吧,找个更合适的人来担任统帅。”

    胖子神色郁卒道:“还有谁比你更合适?方兄,今日朝会,武将们站在朝班中,你见到谁敢站出来领这统帅之职?”

    方铮又想哭了:“……我也没站出来呀!你们干嘛都盯着我呢?我招谁惹谁了?”

    胖子叹息道:“……外敌当前,朝中竟无一人可担重任,我这做皇帝的未免也太悲哀了!方兄,事实上,我任你为帅,除了认为你确实有本事把突厥击败外,还存了一个心思……”

    看着方铮愕然的表情,胖子沉声道:“……这几年来,内忧外患不断,外患且不说它,这是我们即将要解决的,单说内忧,这两年中,潘文远反了,前太子反了,泰王反了,他们虽然都已被平定,可一些潜在的忧患仍然存在,经过这几场叛乱,我皇族天家的威望一降再降,天下臣民必然都在想,这么多人背叛当朝皇帝,难道这个皇帝真的不值得大家去拥戴么?……父皇平叛之后使尽铁血手段,大索天下,尽诛叛党,甚至祸连不少无辜,他为的就是试图用这种血腥的屠杀来稍稍挽回一点皇族威望,令天下人知道,皇族天家不容背叛,不容侵犯。父皇不是个嗜杀的人,可是为了皇族尊严,他不得不这么做。”

    “现在轮到我做皇帝,我更不是个嗜杀的人,我一直想以仁政来挽回朝堂民间的人心,目前我在朝中的根基已渐渐稳固,待平定突厥后,我必会一步步的变法图新,让我华朝这棵日渐枯萎的参天大树慢慢焕发新的生机,但所有的这一切,必须有个前提,那就是要平灭突厥,让他们从此不敢再犯边,咱们百姓才有好日子过,我才能放手一展胸中抱负……”

    胖子越说越激动,肥肥的脸上流露出湛然的光芒:“父皇临终前一再叮咛,要我做个有作为的皇帝,我答应他,一定在我有生之年,令华朝上下政令畅通,百姓衣食无忧,番邦异国从此不敢觊觎我大好江山,真正做到内无忧,外无患,如此才不负父皇重托,不负皇帝之责。”

    方铮默然,胖子渐渐成熟了,他终于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该怎么做,他胸中包藏天下,他在努力实现自己的抱负,反过头来想想,自己呢?自己有什么抱负?

    一样米养百样人,方铮还是固执的认为,他的抱负就是做个无忧无虑的纨绔少爷。这是没办法的事,性格决定了命运。

    “你说的这些,确实很伟大,胖子,不得不承认,你成熟了很多……”方铮由衷的叹道,随即话锋一转,疑惑道:“可是……这跟要我领兵与突厥打仗有什么关系?”

    胖子笑道:“你还没看出来吗?与突厥一战,是关乎两个国家生死存亡的一战,结果如何且不去说他,方兄,你想想,我若换个不知根不知底的人去领兵,打赢打输且不论,万一他跟潘文远,泰王他们一样反了呢?我们怎么办?这次可是举倾国之兵一战,若将士们反过来倒戈一击,我们焉有活路?满朝文武嘴上都说着忠君报国,可谁知道他们中间是不是有人包藏祸心?潘文远,前太子还有泰王他们差点就成功了,你我焉知还会不会有人敢于冒险一试?”

    胖子深深的看着方铮,道:“方兄,只有让你领兵,才能让我完完全全放心,你我相识于书院,是真正的布衣患难之交,咱们一起打架,一起阴人,一起逛窑子,好事坏事干了不少,连我如今的皇位,都是你帮忙使力抬上来的,满朝文武,我独信你一人。如今我这个朋友有了危难,方兄,再扶我一把!”

    方铮闻言,胸中一腔热血顿时沸腾起来。

    他明白,这不是向他下圣旨,现在的胖子,是个需要朋友帮助的无助之人,天下除了自己,还有谁能帮他?

    打仗又怎样?血肉模糊的战场自己又不是没见过,为了这个朋友,再见一回又如何?老打着做纨绔少爷的如意算盘,若连朋友都不帮,自己这个纨绔少爷岂不是活得太过自私?这样悲哀的纨绔少爷做起来有意思么?

    死就死吧!老子本不该出现在这个年代的,活了这几年,又当了这么大的官儿,老婆有了,儿子有了,老子已经赚够本了!

    “好,我帮你!”方铮看着胖子,重重点头。

    胖子眼眶顿时湿润了,望着方铮渐渐变得坚毅的脸庞,他忽然咧开嘴笑了笑,笑中带泪。

    方铮也笑了。

    朋友,就是这么简单,一句感谢的话都不必说,彼此懂的。

    “哎,胖子,帮忙归帮忙,国库欠我那三百万两银子你可别赖啊,要还的!亲兄弟,明算帐。”

    胖子肥脸唰地变黑了:“…………”

    “……我还是很不放心哎,要不你现在给我打张欠条吧,这样我就能安心北伐了……”

    “……不!”胖子从齿缝中迸出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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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网站严打,编辑掐着作者的脖子说“马上给老娘删了!删了!删了!”下面的情节作者只好删了删了删了……)

    凤娘柔声道:“夫君,你这两天怎么有点心神不属的?你怎么了?”

    方铮叹了口气道:“老婆们,再过两日,我就要北伐草原,跟突厥人打仗去了……”

    二女闻言,浑身颤抖几下,一扫方才旖旎妩媚之色,急得俏脸苍白,惊声道:“你要去打仗?这……这是为何?”

    方铮凛然道:“男儿忠君报国,这是应尽的义务,我怎能不去?”

    二女美目霎时涌出了晶莹的泪水,凤娘看着方铮,泣声道:“你报国倒是走得轻轻松松,可是……男人上阵杀敌,对我们女人来说,却是天大的祸事了……”

    小绿反手抱住方铮,躲在他宽阔的怀里,哭得如同泪人儿一般,只是不停的摇头。

    方铮抽了抽鼻子,悲愤道:“你们以为我愿意去啊?我这不是逼得没办法么?大臣们推举我去,皇上只相信我,我他妈招谁惹谁了?”

    凤娘急急抬头,道:“那我们去告诉姐姐,请她进宫劝皇上收回成命……”

    方铮摇头道:“不用了,宓儿已经知道,是我拦着没让她进宫,打仗的事儿没谁逼我,是我自己答应皇上的……”

    看着二女哭得楚楚凄然,方铮伸出双手紧紧搂住了她们,把她们抱在怀里,再三向她们保证,自己只在后方发号施令,不用亲自上阵杀敌,二女神色这才稍有舒缓。

    特意看了看小绿,方铮想了想,迟疑道:“……小绿,我这次去草原,还有个目的,根据探子回报,你的母亲现在正在默啜可汗的中军大帐内,我想,如果此战能胜,应该可以顺利救回你母亲。”

    小绿一颤,猛然抬头望着方铮,神色数变,思量半晌,小绿低下头,语气中充满了坚定:“少爷……小绿想跟在你身边,一起北伐草原。”

    “啊?不行!开什么玩笑!万万不可!”方铮毫不犹豫的拒绝:“两军对阵,刀剑无眼,伤着你怎么办?这事儿万万不行!”

    小绿没有强求,只定定的瞧着方铮,从她坚定的目光中,方铮看到了几分决然,心知他怎么也阻止不了小绿北上草原,毕竟她的母亲还在敌人的部落中受苦,知道她母亲的下落,小绿肯定会去的,自己根本阻止不了她。

    “……好吧,去吧去吧,跟我一块去!”方铮无奈的挥了挥手,道:“你们总是欺负我,我实在太惯死你们了!”

    小绿感激的笑了笑,将头埋在方铮怀里,使劲的抱着他的腰。

    方铮眼珠转了转,色笑道:“……快出征了,我得好好欺负欺负你们,等我大胜回朝时,你们肯定也为我怀上了大胖小子……”

    ******************************************

    宣武元年四月,京郊校场上,旌旗招展,杀气冲宵,上万名将士排着整齐的队伍,穿着鲜亮的铠甲,手执锋利的刀剑长矛,静静的站在校场上,一万多双眼睛注视着点将台上,一身银铠穿着的方铮。

    这一万多人是从拱卫京城的四大军中抽选出来的精锐,他们将随同方铮一起北上,然后在幽州与正在紧张训练的十万大军会合,一同出兵讨伐默啜。

    校场上鸦雀无声,万人如同一人,静静的站在那里,沉默中散发出淡淡的肃杀之气,随着时间渐逝,肃杀之气慢慢浓郁,在校场上空翻滚,凝结,如同锋利的刀锋,肆无忌惮的剐着人们的肌肤,令人不由自主生出敬畏。

    沙场点兵,气冲霄汉,点将台上,一身鲜亮铠甲的方铮,满面严肃的注视着前方上万名将士,他们年轻壮硕,精神抖擞,朝气蓬勃,于沉默中散发出一股无所畏惧的战意,仿佛他们并非去前线与突厥人生死搏杀,而是即将要去参加一场豪奢无比的盛宴。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方铮心中反复念叨着这句诗,五味杂陈。

    这些跟随他出征的将士们,有多少人的生命将永远埋于寒冷荒漠的草原,身躯化为泥土,消融于大地之上?他们知不知道战争究竟有多残酷无情?

    校场左侧的大鼓咚咚敲响,吉时到,该出征了。

    “大人,是不是跟将士们说几句,给他们打打气?”一旁的温森低声建言道。

    方铮点了点头,望着士气如虹的将士们,他忽然产生了一股惧意,打仗啊,多么危险的事,这一万人哪个不是爹生娘养的,自己若不能将他们活着带离战场,怎能对得起在后方殷切期待他们得胜还朝的老父老母?

    这一刻,方铮忽然觉得肩头背负了沉重的责任,虽然看不见摸不着,却压得他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清了清嗓子,方铮气沉丹田,大声道:“将士们——”

    “唰!”

    万名将士一齐收腿挺胸,目光炯炯的盯着方铮。

    咳了两声,方铮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传到校场每个角落,只是由于心中害怕,他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颤抖。

    “……将士们!古人云,虽千万人,吾逃矣……”

    站立一旁的将领们闻言尽皆愕然,温森大惊失色,急忙阻止道:“大人,错了,错了!不是逃矣!不是逃矣!”

    方铮一楞:“不是逃吗?那是什么?”

    温森满头黑线,低声道:“虽千万人,吾往矣,不能逃。”

    方铮恍然:“啊!对,不能逃……”

    然后方铮又狠狠瞪了温森一眼,似乎很不满他打断自己的演讲兴致。

    “将士们,刚才错了,不是逃,是‘往’,我们要往矣!古人又云,但使龙城飞将在,我们就会逃很快……”

    “大人,错了!又错了!”温森脸上豆大的汗珠缓缓滴落,心中无比难堪,这方大人怎么老想着逃跑啊,这仗打得可真够悬乎的……

    方铮脸黑下来,怒视着温森道:“你是不是有病啊?老子说什么你都跟我唱反调,这么严肃的场合,你就不能消停会儿吗?要不你来说,我在一旁看着。”

    温森委屈得快哭出来了,究竟是谁不严肃啊?有你这么当主将的吗?

    “不……大人,嘿嘿,还是您说,您说,属下再不插嘴了……”

    “别客气呀,你来说吧,老是纠我的错,你的文采肯定比我出众,你来给大家说几句。”

    “不……大人,我错了,我再也不插嘴了……您放过我吧。”

    “不行,老子坚持要你说,快点儿,别磨蹭!”

    “大人,属下不敢,属下错了……”

    在万名将士的注视下,两人在点将台上纠缠了半天,最后温森终于承受不住万人的目光压力,狼狈的跑下点将台。

    少了温森在旁边呱噪,方铮顿时觉得清静了许多,他兴致勃勃的一挥手,打算继续开始他的临行演讲,结果手在半空晃了半天,却想不起他到底该说什么,心中不由万分着恼。

    “将士们——”

    “唰!”

    万名将士再次立正。

    方铮挥着手,憋了半天仍是没词儿,不由悻悻的大喝道:“……出发!”

    “温森!你个狗日的!老子要罚你半年俸禄!”

    “…………”

    华朝宣武元年四月,由皇帝下旨,忠国公方铮任天下兵马大元帅,率军北上,讨伐突厥,彻底平定为祸百年之久的北方边境之乱,此令一下,天下震动,周邦异国无不惊诧于华朝新皇的气魄,而举国百姓却欢欣鼓舞,齐赞皇上英明。

    在全城官员百姓们殷切的目光中,这支士气如虹的队伍排着整齐的队列,在方铮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离开了京城,往北行去,奔赴不知命运的前方……

    ---------------以下不算字数----------------

    每天都更新这么晚,我都不好意思了。

    顺便说一句,明天,不,今天(7月18日)休息一天,家里有亲戚来,没办法码字,另外自己也调整一下作息规律,每天这么晚,你们等得累,我码字更累……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我想偷懒一天。

    请假条我就不另发了,观者自知。

第三百七十八章 岳母下落

    泰王的尸体扑倒在阴湿的草地上,逐渐变得冰冷。

    华朝将士手执刀剑从他尸体上不断跨过,肆意屠戮着柴梦山的残兵。

    没有人再看泰王一眼,所有人都忙着为生存而战,死去,或者活着。

    泰王两眼圆睁,白皙英俊的脸庞沾满了泥水,变得污浊不堪,他到死也没明白,为何秦重连投降的机会都不留给他,为何他堂堂的皇室贵胄身份,在这些将士们眼中仍如草芥一般低贱,他是先皇之子,是当今皇上的亲兄长,更是曾经在江南举足轻重的藩王,如今却死在这荒凉的草原上,没有任何人怜悯嗟叹,仿佛他的死本就是应该的,跟杀了一条狗一般平常。

    “诛杀柴梦山和泰王!”

    这是方铮对秦重下的命令,非常清楚明白,诛杀的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这二人不用留活的。

    秦重忠实的执行了方铮的命令,他看了看泰王的尸体,冷冷一哼,沾满了鲜血的刀锋随意在泰王的衣服上擦了擦,然后大喝道:“默啜援军将至,一柱香时间内结束战斗,马上撤离!”

    众将士齐声应诺,五万人策马飞奔,屠戮的节奏变快了,一些不甘就戮的残兵慌乱中临时组织起来的小型冲锋队伍,如一朵渺小的浪花,很快被滚滚洪流所湮没,灰飞烟灭。

    失去了主将的军队,如同一盘散沙,很难再经得起敌人的冲杀,一击即溃,不到一柱香的时间,营地里已经一片安静,柴梦山的残部被屠戮得干干净净。

    这是一次完美的突袭,柴梦山的两万余人,包括主将在内,一夜之间便彻底从这世上抹去,不留一丝痕迹。营地内只有熊熊的烈火燃烧,映入人们眼帘的,是满地的尸体和断臂残肢,如同地狱般残酷惨烈,目不忍睹。

    秦重环视一圈,满意的点点头,这次行动的三个目的,诛杀柴梦山,诛杀泰王,全歼柴梦山所部,全都达到了,可以功成身退了。

    秦重嘴角微弯,扯出一抹冰冷残酷的笑意,望着神情兴奋的将士们,秦重举剑大喝道:“将士们辛苦了!功劳簿上,将会记载你们的名字!追兵即至,现在,我们撤回大营,向方元帅请功!”

    “请功!请功!”所有华朝将士骑在马上,举刀兴奋大叫。

    “回营!”秦重狠狠的一挥手,五万人策马往东南方飞奔而去,眨眼间便只剩漫天的黄尘,还有营地内满地的尸体,仿佛在见证华朝将士的战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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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苍凉,默啜大营的金顶王帐内,默啜可汗脸色阴沉的瞪着达塔塔,冷声道:“什么时候的事?”

    达塔塔垂下头,用无比恭谨的语气道:“子时便有我们布在西南方的探子发现柴梦山的营地起火,火势很大,相隔几十里都看得见,探子靠近观察后回报,柴梦山所部遇到了敌人的突袭,敌人是华朝人,大约五万人左右,全部是骑兵。”

    “华朝人?”默啜一楞,接着咬牙切齿道:“方铮,那个卑鄙无耻,比毒蛇还狡猾的年轻人!他终于动手了,他想剪除我的侧翼,令我失去臂膀,然后再集中兵力对付我的主力……打得好阴毒的算盘!”

    默啜狠狠一拍桌子,怒道:“赶紧派人增援!柴梦山相当于本汗的一只臂膀,泰王也在他营地里面,他是本汗的另一只臂膀,雄鹰依靠坚硬的翅膀才能翱翔于天空,猛虎需要锋利的利爪才能称霸于山林,本汗不能少了柴梦山和泰王!”

    达塔塔眼中闪过几分嫉妒之色,弯腰恭声道:“伟大的可汗,达塔塔愿带领我们英勇的战士,去增援柴梦山,达塔塔向您请示,带多少人马去?”

    默啜冷冷道:“如今我们的主力不多,本汗给你五名万夫长,让他们听从你的命令,快去!”

    “是,尊贵的可汗,我会用敌人的头颅和鲜血,来证明我对您的忠诚和服从。”

    达塔塔恭谨的退出了王帐,很快,帐外便传来喧闹声,马嘶人喊,短暂的混乱后,一阵如闷雷般的马蹄声响起,渐渐朝远方奔去。

    默啜坐在王帐内,脸色阴沉得可怕,若柴梦山真的被方铮歼灭,那么他的主力便完全暴露在方铮和默棘连面前,而且他再也不能派出诡异莫测的骑兵,对塔山大营进行侧面攻击,一切只能明刀明枪的来。

    这还不算最坏,最坏的是,若失去了泰王这个多智善谋的军师,他的大军行止将会更被动,默啜知道自己的缺陷,他手下有勇敢的战士,有可挡万夫的将领,可他缺少足智多谋的军师,自从泰王投奔他以后,他终于尝到了使用计谋的甜头,他的亲兄长,生死仇敌骨禄咄可汗,便是死在泰王的设计之下,如今若骤然失去泰王,他与方铮和默棘连之间的战争还有胜算吗?

    默啜端起硕大的酒碗,狠狠喝干了碗中的马奶酒,然后暴跳着将碗重重摔在精美的地毯上,吓得一旁侍立的几名突厥姑娘急忙匍匐在地,一动不敢动。

    “去!去叫王妃来!本汗喝酒要她作陪!”

    侍女急忙出帐去了。

    未多时,一名白衣素裙的绝色妇人走进王帐内,微微朝默啜躬身,淡淡道:“严杨氏见过可汗。”

    默啜一见到她,小小的眼中便冒出淫邪的光芒,在她姣好的娇躯上贪婪的打量了一番,这才恋恋不舍的收回了目光,听到她仍自称“严杨氏”,默啜的脸上又浮起几分恼怒之色。

    “哼!五年了,你还自称严杨氏,莫非你还在思念你那死去的华朝丈夫?本汗待你不好么?你的心为何还系在一个死去五年的男人身上?”

    严杨氏垂下眼帘,神色淡漠依旧,不言不动的站在王帐正中,依旧年轻白皙的俏脸露出不可屈服的坚毅之色。

    默啜盯着她绝色的脸庞,半晌,他长长叹了口气。

    天之骄子又怎样,拥有广袤辽阔的草原牧场又怎样,大小部落奉他为黄金可汗又怎样,这一切光环笼罩在头上,却仍得不到一个平民女子的心,默啜觉得很颓丧。

    有时候他真想像麾下那些勇士一样,毫不留情的将抢来女子的衣服撕成碎片,然后在她们无助的哭喊声中肆意狞笑,将自己健硕的身躯狠狠压在她身上,任意凌辱发泄。

    可他舍不得,他甚至不敢这么做。

    他知道,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实则性子比野马更烈,她的衣袖中永远藏着锋利的尖刀,若他有任何不轨之举,她会用那柄尖刀毫不犹豫的割断自己的喉咙,五年前,当塔罗部落的首领将她送来献给自己的那天起,他就明白,这个女人已经不想活在这世上了,他不敢,更舍不得断了她的生念。

    颓然的叹了口气,默啜招了招手,道:“罢了,本汗今日心情很差,你来陪我喝几杯酒,这不算过分吧?”

    严杨氏轻轻点了点头,如果默啜不逼她,她也想活下去,五年前,当丈夫死在突厥人的刀下时,她的心已经死了,如今唯一支撑她活下去的理由,是当年才十二岁的女儿小绿,她只希望在有生之年找到她,好好看看她。

    款款走上前,严杨氏端起酒壶,给默啜的酒碗斟满了马奶酒。

    默啜贪婪的注视着她婀娜窈窕的身材,暗暗吞了吞口水,总有一日,你会心甘情愿的躺在本汗的王帐内,在本汗面前脱下你的外衣,一如褪去你高傲孤绝的冷漠外表,在本汗的怀内呻吟承欢,这是本汗的目标。

    仰头喝干了碗中的美酒,默啜想起柴梦山遇袭的事,忽然狠狠拍了拍桌子,恨声道:“方铮!你这个卑鄙无耻的恶魔!竟敢偷袭柴梦山的大营,真神会惩罚你的!本汗若抓到你,誓要把你绑在烈日下,让秃鹫啄瞎你的眼睛,让苍狼咬噬你的皮肉,让你堕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方铮?”正在给默啜倒酒的严杨氏微微有些诧异的抬起头,美目疑惑的看着默啜。

    默啜一楞,随即惊喜不已,这个惯来冷若冰霜的女人,她绝色的容颜终于出现了淡漠之外的表情,这令他仿佛看到了冰山将融之前的一线曙光。

    “你知道方铮?”默啜粗犷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严杨氏轻轻摇了摇头,她很快便收起了诧异的表情,又恢复了以往淡漠孤绝的模样。

    默啜哈哈一笑,开始热心的介绍道:“这个方铮,听说是个才满二十岁的年轻人,但他在华朝权势极重,年纪轻轻已是当朝国公,官拜二品,这次华朝派出十余万北伐大军,连同默棘连麾下那些残兵败将一起征讨本汗,这个方铮便是北伐军的元帅……”

    说着默啜轻蔑的笑了笑:“派个二十岁的年轻毛孩子做元帅,华朝真是无人可用了,王妃,你且看本汗率领大军将他歼灭殆尽,从此草原上,我便是唯一的王,整个草原,甚至是华朝,都将收入我突厥的版图,哈哈……”

    严杨氏仍旧神色淡漠的垂头倒酒,丝毫不为默啜言语所动,低下头的一瞬间,她的眼皮却忽然不自觉的跳了一下。

    ***********************************************

    “元帅,元帅!”温森兴冲冲跑进了帅帐。

    方铮正独自在帅帐内皱着眉头,此时已是寅时,若秦重在子时对柴梦山的大营发起突袭的话,这会儿应该结束战斗,五万大军该往回撤了。

    方铮很担心,他怕出现什么不可预知的意外,这五万大军可是华朝北伐军近一半的兵力,若有个闪失,他该如何向胖子交代?

    见温森兴冲冲的进来,方铮立马站起身,惊喜道:“秦重顺利撤回了?”

    “啊?”温森一楞,苦着脸道:“元帅,现在才寅时,消息哪有这么快传回来的,最少也要等到天亮才有战报啊……”

    方铮顿时沉下脸,冷冷道:“那你高兴什么?将士们在前方浴血奋战,咱们帮不上忙就算了,还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你还是人吗?”

    温森马上收回表情,摆出一副凄然悲痛的模样,愁眉苦脸道:“元帅,您如夫人娘亲的下落,属下已经打探清楚了……”

    方铮楞了楞,反应过来后不由大喜:“找到了?小绿母亲的下落找到了?”

    见温森肯定的点头,方铮“哎呀”一声,狠狠的拍了拍手,兴奋的冲到帅帐门口,向着浩瀚的夜色,方铮一脸深情状,大声喊道:“丈母娘,我想你……你……你…………”

    夜色下,狼嗷般的叫声在辽阔的草原回荡不绝。

    温森大惊失色,赶紧将激动得不能自持的方元帅拉回了帐内。

    “元帅,别喊!大半夜的,小心将士炸营……”

    “…………”

    “说说,怎么打探到的,我丈母娘现在还好吧?她漂亮吗……”方铮兴奋的搓着手道。

    温森笑道:“元帅,论打探消息,咱们影子还是很有几分本事的,如今您丈母大人正在默啜的主营内,听说默啜对她很是中意,凭着默啜的中意,她在营中很受突厥人尊敬,除了不准她出营外,营内一切行动均不干涉……”

    方铮脸沉下来了:“默啜中意她?那她……”

    仿佛看出方铮所想,温森急忙道:“元帅放心,您的丈母没有受到凌辱,听默啜帐下的牧民说,她被掳五年仍不丧其节,身边时刻藏着一把尖刀,若默啜对她不轨,她便以死明志,默啜垂涎她的美貌,倒不敢强逼于她,五年来一直相安无事……”

    方铮叹了口气,道:“一介妇人,尚知保全名节,甚至不惜以死惧之,咱们很多男人都比不上她啊!你看看那些一遇到危险就跪地求饶,或者抱头鼠窜,或者嚎啕大哭的男人,跟我丈母娘比起来,你说他们会不会觉得汗颜?会不会觉得羞愤欲绝?这种人简直是我华朝的耻辱,败类啊!”

    温森听得两眼发直,讷讷道:“元帅,您说的这种人,属下觉得……好熟悉啊……”

    貌似眼前这位元帅大人就是这德性吧?

    方铮一楞,沉思道:“嗯……我也觉得很熟悉……哎,不管了,告诉我,你们是怎么打探到我丈母消息的?”

    温森骄傲的笑了笑:“属下跑到默棘连的大营里,劫了一个突厥牧民出来,然后在他面前摆上一袋粮食和一把刀,让他自己选,是混进默啜大营里帮咱们打探消息,还是被我杀了灭口……”

    “然后他就答应了?”

    温森笑道:“突厥人也不一定都是硬汉子,总有几个怕死的……”

    “突奸!”方铮颇为不耻的骂了一句。

    接着方铮笑眯眯的看着温森,道:“老温啊,会偷人吗?”

    温森一楞,然后正气凛然的挺直了胸膛道:“元帅太看扁我了!我不是那种人!”

    方铮也楞了:“你是哪种人?”

    “属下想女人的时候,会花钱进窑子找,绝对不会做出偷人的勾当!”温森回答得斩钉截铁。

    方铮气得踹了他一脚:“说起偷人你就往那方面想,你的思想怎么如此肮脏,我有你这种手下,简直是我的耻辱!”

    说着方铮瞪着温森,没好气道:“偷人,就是要你想法子到默啜的大营里,把我丈母娘偷出来,你以为是要你勾搭女人么?想什么美事儿呢?有这么好的事我早就自己上了,轮得到你?”

    温森愕然道:“偷……偷出来?元帅,这……默啜大营戒备森严,咱们影子都进不去,根本不可能还偷个大活人出来……”

    方铮瞪眼道:“想想办法嘛,这世上根本没有不可能的事,我不管啊,你赶紧把这事儿办了,我丈母娘在默啜营里多待一天就要多受一天的苦,这事儿必须赶紧办好!”

    温森脸一垮,快哭出来了。

    这不是为难人么?还让不让人活了?默啜的大营真那么好进,咱们不早就一刀把默啜的脑袋砍了……

    “对了,既然都摸进默啜的大营了,你就顺便把默啜的脑袋砍了吧……”方铮漫不经心的补充道。

    温森腿一软,终于哭出声来:“元帅……属下回去写好遗书就出发,永别了……”

    这时一名侍卫在帐外大声禀道:“元帅,突厥国师默棘连求见。”

    帐内二人都楞了。

    方铮摸着下巴沉吟道:“这都大半夜了,默棘连他来咱们大营干嘛?”

    温森皱眉道:“属下觉得他来者不善,这几日元帅您把他得罪得不轻啊……”

    方铮眼皮子一跳,沉声道:“莫非他带着一帮人来我这儿蹭宵夜吃?太卑鄙了!老子不就吃了他两顿嘛,这么快就想吃回来?没门儿!”

    温森脸色发青,擦汗:“…………”

    “老默带了多少人?”方铮扬声问道。

    帐外侍卫恭声道:“只带了十余亲骑,星夜策马而来,正在辕门外,等候元帅召见。”

    温森小心道:“元帅,今日晚间,您带领两千亲军,把默棘连大营的辕门拆得干干净净,然后全部搬回咱们自己的大营,您忘啦?属下估摸着默棘连可能来兴师问罪的……”

    方铮神色数变,最后终于跺脚悲愤道:“我最恨这种小肚鸡肠,不肯吃一点点亏的小人了!大半夜的跑来找我晦气,不就是搬你点儿东西嘛,你至于吗?还国师呢,呸!”

    温森不停擦汗……

    这帅帐的气温有点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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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一章 犒赏

    山谷内外,达塔塔率领的突厥军队还在与山谷内的冯仇刀对峙。

    双方相隔只有数百步,可就是这数百步中间如同横划了一条天堑般,双方皆不敢轻举妄动,因地势的关系,达塔塔不愿率军冲进山谷,平原草地作战是突厥人的强项,可一旦进入山谷,惯来横冲直闯的突厥战士肯定会受到诸多掣肘,刚才在山谷里白白折损了一万战士,便是个血的教训。

    冯仇刀当然也不愿率军出山谷,与突厥人决战,他非常清楚突厥人的强项,若他率军而出,正中了他们的下怀,在战力比较上,不得不承认,突厥人确实比华朝人强上许多,面对面明刀明枪的厮杀,己方将士必将伤亡殆尽,这对倾举国之人力物力发动的北伐战争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冯仇刀自然不会拿数万将士的生命冒险。

    于是,山谷内外,敌对的双方竟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对峙状态,外面的人不敢冲进来,里面的人不敢冲出去,双方将士隔着数百步用本国的脏话大声叫骂着,甭管对方听不听得懂,怎么畅快怎么骂。

    冯仇刀骑在马上,苦笑着揉了揉鼻子。

    他发现自己堕落了,这不是个好现象。自从认识方铮后,他再也提不起血气之勇,反而跟方铮的性子一样,打得过就使劲打,赶尽杀绝都不过分,打不过就逃,或者躲,丝毫没觉得这样做有些丢人……

    “近墨者黑啊……”冯仇刀无奈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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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狂奔的战马呼啸而过,草原的晨风轻轻吹拂,一整夜的奔袭和激战,将士们脸上带着难以掩盖的疲惫之色,可眼神中却散发出兴奋的光芒。

    秦重仍旧策马奔驰在队伍最后,他一面催马,一面回头张望,背后的山谷已经渐渐模糊,后面没有追兵追上来,秦重明白,冯仇刀已经帮他挡住了达塔塔的突厥骑兵。

    那是整整五万人的精锐骑兵啊!

    冯仇刀也只带了五万人马,以一对一,他挡得住么?

    尽管与这位名震天下的名将并没有多少交集,可此刻他们同属北伐军序列,他们是袍泽,是战友,这次北伐,关系着华朝未来百年的江山社稷,此乃国战!

    国战,考验着一个民族的凝聚力和战斗力,抛头颅洒热血是本分,可是大家要达到的目的,是要让敌人抛头颅洒热血,这才是战争胜利的根本。

    冯仇刀若要抵挡五万突厥骑兵的进攻,损失必然是巨大,这个危急的时候,冯仇刀需要战友!

    “全军住马!”秦重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果断的下达的命令。

    传令兵策马脱离队伍,向大军前方奔去,大声传达着秦重的命令。

    队伍很快停了下来,并掉转了马头,自觉围绕着秦重,形成了一个防御的圆型阵势。

    迎着身边几员副将不解的目光,秦重淡淡笑了笑,大声道:“将士们,你们累不累?”

    身旁的将士互望几眼,犹豫着点头,老实承认道:“累。”

    一整夜骑在马上来回奔袭数百里,并全歼柴梦山所部两万多人,怎么会不累?所有人都只想赶快回到塔山大营,猫在营帐里踏踏实实睡上一觉。

    秦重理解的点点头,转身望着远处模糊的山谷,山谷依旧矗立在辽阔的草原上,那么的突兀,所有人都知道,山谷内,他们的战友正为了掩护他们撤退而与突厥人浴血奋战。

    扬起马鞭,秦重指了指远处模糊的山谷,淡淡道:“那里,冯将军正在为我们抵挡突厥骑兵……”

    “他们是我们的战友袍泽,他们在流血,在牺牲,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华朝人,都是爹生父母养的汉子!”

    淡淡扫视着周围的将士们,将士们疲惫的脸上纷纷流露出一股战意。

    秦重注视着他们,冷硬的脸上现出欣慰的神色。

    “方元帅给我们的任务,是全歼柴梦山所部,斩杀柴梦山和泰王。我们完成了,可以不必管冯将军,他的任务是掩护我们撤退,此刻我们回到塔山大营,任谁也不会怪我们……”

    将士们的神色渐渐开始激动,连胯下的战马都开始不安的躁动起来。

    秦重骑在马上挺直了身子,缓缓扫视将士们激动的脸,大声道:“突厥骑兵有多厉害,相信你们已经知道,可是,我们能眼睁睁看着袍泽们为我们流血牺牲吗?我们能坦坦然然回大营睡觉吗?”

    “不能!”将士们的情绪终于被秦重点燃,大家挥舞着拳头,骑在马上激动的大喊。

    “将军,标下求战!请为前锋!”

    “将军,我们杀回去!不能让冯将军孤军无援!”

    秦重看着面前群情激奋的将士,他的眼眶不由微微泛了红。

    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秦重感动的望着他们,动情道:“驰援冯将军,也许你们中有很多人会死……”

    “将军,我们不怕死,我们怕被战友在后面戳脊梁骨!”

    “对!将军,袍泽正为我们而流血,我们若不与他们并肩战斗,那还叫爷们儿吗?将来胜利了还不得被咱们的父老乡亲唾骂?”

    众将士激动的捏紧了拳头,脖子上青筋直跳,数万将士扬起了手中的马刀,在清晨的阳光下,映出一片白晃晃的雪光,杀气冲云宵。

    秦重使劲眨了眨眼,逼回了眼眶中的泪花,反手锵的一声,将佩剑拔出鞘,高高举起,大声道:“将士们,累不累?”

    “不累!”数万将士齐声大吼。

    “只要能杀突厥崽子,就不累!”

    “干他狗日的!跟突厥崽子们拼了!”

    秦重将利剑往山谷方向一指,凛然道:“传我将令,全军下马歇息两柱香时间,让战马恢复体力,两柱香后,我们与冯将军汇合!”

    *******,岂因祸福趋避之!

    ******************************************

    达塔塔在阵前焦躁的策马来回走动。

    他气得快发疯了。

    敌人就在前面数百步远的山谷中,而自己不敢下令进攻,这简直是他的耻辱!是整个突厥民族的耻辱!

    可是,若他不管不顾的进攻,造成战士们更大的伤亡,他承担得起这么大的责任么?

    几番犹豫,达塔塔赤红着双眼,咬牙大喝道:“骑射兵上前!放箭,放火箭,他们不出来,就给我烧死他们!”

    锋利的箭尖蘸满了火油,铺天盖地向山谷中射去,火油易燃,很快点着了山谷中的小树林,由于燃烧不充分,浓烟顿时升起,充斥着整个山谷。

    “冯将军,突厥崽子放火,咱们必须冲出去了,不然会被活活熏死的!”山谷内,一名副将呛咳着大声道。

    冯仇刀咬了咬牙,达塔塔倒也不笨,懂得用这个法子逼他们在草原上决一死战。

    “传我将令,准备冲出去……”

    “是!”

    正在全军将士上马准备冲出去与突厥人决战时,忽然听见山谷后方传来一阵如闷雷般的马蹄声。

    “冯将军,有一支兵马朝我们来了……”

    冯仇刀一惊,急忙转头望去,却见远远的一支骑兵正朝他们狂奔而来,为首的打着帅旗,斗大的“秦”字在晨风中猎猎招展。

    冯仇刀一见之下,坚毅的面容不由泛上几许感动。

    “秦重这家伙,倒是讲义气……”

    如雷的马蹄声丝毫未停留,从山谷的一侧直接迎上了突厥骑兵,离敌人还有数百步远时,秦重所部四万余人忽然在奔跑中分成了三个部分,以东,西,北三个方向,对达塔塔形成了三个锥子般的进攻阵型。

    冯仇刀精神一振,急忙大声命令道:“全军出击!两万人向东,两万人向西,其余的随我往南,与秦将军配合一致,对达塔塔形成包围合拢之势!”

    命令下达,兵马快速移动,冯仇刀所部从山谷中飞快奔出,密密麻麻如蚂蚁般往各自的位置飞驰而去。

    两员相交不深的名将,在面对共同的生死仇敌时,竟表现出了惊人的默契。

    辽阔的草原上,十数万兵马迅速调动,大军尽起,旌旗蔽日,杀气腾腾的将士高举着马刀,准备发起冲锋。双方骑射兵打头,漫天箭雨互射,对敌人开始了试探。

    **********************************************

    “将军!可汗命令您速速回营!”突厥信使见到华朝兵马的调动布置,顿感不妙,急忙大声提醒道。

    达塔塔精赤着上身,他的双眼布满了愤怒的血丝,看着华朝军队针对他的兵马布置,沉默良久,达塔塔忽然仰天大吼,声音嘶哑,充满了无奈。

    “卑劣的华朝人,来日决战,我必杀你个片甲不留!”

    **********************************************

    大捷!

    秦重和冯仇刀奉方铮之命,发动了北伐第一战,此战全歼华朝叛将柴梦山所部两万余人,并当场斩杀了柴梦山和泰王,另外冯仇刀所部奉命拦截突厥追兵,巧妙布下埋伏,歼灭突厥精锐骑兵近万,在秦重和冯仇刀两位主将的默契配合下,突厥主将达塔塔见势不妙,领军撤回了默啜大营双方并未直接交战,给彼此都保存下了实力。

    秦重和冯仇刀领军回到塔山大营,整个大营都沸腾了。

    此战意义重大,乃华朝百余年来少有的胜绩,经此一战,华朝一举削弱了默啜的实力,全歼了助纣为虐的华朝叛将,对于这样的战果,最高兴的莫过于主帅方铮了。

    从内心来说,方铮对汉奸叛徒的厌恶更甚于对突厥的厌恶,乱世之时,汉奸对一个民族的伤害比侵略者更大,这一点从泰王向默啜献计,斩了骨禄咄可汗,从而破坏了草原两位可汗和华朝三者之间微妙的平衡可以表现出来。

    所以汉奸是最令他痛恨的,在他认为,此战最大的意义莫过于将柴梦山和泰王斩杀,给自己狠狠出了口气,也给所有华朝的百姓出了口气。

    冯仇刀和秦重回营时已是午时,当时整个大营都被将士们的欢呼声所充斥,每名将士脸上洋溢着最快乐最激动的笑容,欢呼声之大,连相隔数里的突厥塔山大营都惊动了。

    国师默棘连听说华朝将士得胜归来后,不由吃了一惊,不过这对他来说也是个好消息,少了柴梦山所部和泰王的掣肘,从此他再也不必为柴梦山那支神出鬼没的军队头疼了。

    于是默棘连高兴之下,亦亲赴华朝大营,并小气巴巴的送了几担马奶酒,以此向秦重和冯仇刀表示谢意,此举令主帅方铮频翻白眼,对默棘连的小气表达了深深的鄙夷。

    看着帅帐正中昂然而立的冯仇刀和秦重,方铮坐在上首,脸笑得跟花儿似的,这一仗干得太他妈漂亮了!

    名将到底是名将,果然名不虚传,方铮觉得,若此次换了自己亲自上阵领兵,绝对不可能达到这个效果,看见突厥大军,他若不掉头第一个逃跑,已经是胆识过人了。

    看来自己真的是天生安坐于后方当元帅的材料啊,这份本事……很不好形容。

    “呵呵,二位将军辛苦了,你们这次战果颇丰,本帅已命随军文吏写下奏章,快马递往京城,向皇上请功,呵呵,皇上仁厚,二位将军立此大功,少说也会封你们个猴儿……不对,是侯爵。”

    冯仇刀与秦重互视一眼,两位将军自打这一次的默契配合后,虽未把臂欢谈,可交情却无形中增厚了许多,男人之间的友谊,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危难之时如真火淬炼而出,从此一辈子可以交心交命。

    冯仇刀抱拳道:“元帅,此战之胜,全仗元帅运筹帷幄,料敌于先,布局巧妙,将士们上下一心,齐力用命,方有此胜,末将不敢贪功!”

    方铮闻言两眼一亮,仰头哈哈大笑。

    “运筹帷幄,料敌于先”,听听,一代名将都这样夸我,看来老子真的本事不小,再谦虚就太虚伪了。

    秦重上前抱拳道:“冯将军说的不错,所以末将联同冯将军,以及参与此战的大小将领共同向京城送奏章,此战首功非元帅莫属,末将等请求皇上对元帅加以封赏,还请元帅莫要推辞!”

    方铮脸上的笑容立马僵下来了。

    老子都要辞官归隐,告老还乡的人了,你们这帮家伙还为我请功?那个时候胖子更找着理由不放人了,你们这不是害我么?当将军的果然没几个好东西,世风不古,人心险恶啊!

    方铮嘎嘎干笑道:“这个么……嘿嘿,以后再说,以后再说,现在讨论的,是怎样封赏各位有功之将的事儿,二位别偏题行吗?”

    冯仇刀看了秦重一眼,抱拳道:“多谢元帅嘉奖,末将等马上将此战立下战功将士的名单送上,请元帅定夺。”

    方铮正色道:“将士们为国征战,流血牺牲,理当嘉奖,所以,本帅决定,在嘉奖的圣旨还未到军营之前,本帅提前对将士们奖励,这个……最好最实在的奖励,当然是银子……”

    众人一楞。

    方铮接着慢悠悠的道:“……不过,银子嘛,咳咳,本帅的腰包已经被朝廷的国库掏空了,我现在比你们还穷啊……”

    众人尽皆向他投去鄙夷的目光。

    方铮尴尬的笑笑,眼珠子转了转,笑道:“但是我肯定会奖励你们的,今晚就兑现,等着吧,嘿嘿……”

    *******************************************

    散帐后,众将满怀疑惑的回到自己的营帐,纷纷猜测着方元帅会怎么犒赏将士们,大家对这位惯来不按牌理出牌的元帅大人实在捉摸不透。

    当晚三更时分,方铮便悄悄来到冯仇刀的营帐,冯仇刀一楞,刚要抱拳施礼,方铮急忙将食指竖在唇间嘘了一声,他的神色颇有些兴奋。

    “老冯啊,你去叫上秦重,还有此次战斗的有功之将,嗯,人数别太多,挑十个出来,然后跟我走……”

    冯仇刀神色一紧:“元帅莫非有任务交给我们?”

    “别问那么多,快去叫人,记得别惊动大家,炸了营可就不好了。”

    “是!”

    未多时,秦重和参与北伐第一战的十名有功将领悄悄的出现在冯仇刀的营帐,众人满身披挂,神情凛冽,带着几分执行任务前的兴奋和紧张。

    “人都到齐了?”方铮环视一眼,问道。

    “元帅,都到齐了。”

    方铮嘿嘿一笑,道:“都跟我走,你们这次打仗辛苦了,我要好好犒赏你们……小点儿声……”

    众将满头雾水,糊里糊涂跟着方铮来到一处离大营比较偏远的营帐外,方铮站定身子,朝冯仇刀挤了挤眼,模样异常猥琐。

    “来,都进来,小声点儿,偷偷的进帐,打枪的不要……”

    众将依言鱼贯而入,营帐内点着一盏非常昏暗的油灯,众将进帐一看,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只见营帐内的暗红色地毯上,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名突厥人打扮的姑娘,她们双手双脚被绑住,连嘴也被布团堵上,借着昏暗的灯光,众女眼中纷纷露出惊骇万分的神色。

    冯仇刀大吃一惊,讷讷道:“方元帅,这……这是……”

    方铮颇有些得意的笑道:“温森这小子挺会办事的,趁夜摸进默棘连的大营,给老子偷了这么多姑娘出来,呵呵,不错,值得表扬……”

    “啊?她们都是被……被咱们的人偷出来的?”众将大惊。

    方铮猥琐的朝众将挤了挤眼:“出征在外,没个婆娘照顾,大家受苦了……你们一定憋了很久了吧?没关系,来,今晚好好享受吧,让她们来慰安一下咱们英勇的将士,我在外面给你们把风……叫床的时候委婉一点,传出去影响不好……”

    众将仍处于震惊状态,久久无人出声。

    这……这位元帅为了犒赏大家,居然命人跑到突厥国师的营帐内偷了十几个突厥姑娘出来……天呐!咱们这位元帅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世上还有比他更不着调的人吗?他怎么尽干些土匪山贼的勾当?

    众将还在惊愕之中,方铮却借着昏暗的灯光凑上前去,仔细打量了被掳的突厥姑娘们几眼,然后他很不满意的摇头道:“难怪你们都不愿动弹,这些突厥姑娘长得太难看了,全身到处都是败笔,没一处胜笔,糟糕之极……”

    众将当然不愿意在营帐中跟这些突厥姑娘干那种**之事,方铮把她们当成了奖品,可众将却把她们当成了折磨,众人听方铮如此说,急忙顺势点头附和道:“对对对,元帅说的太有道理了,这些女子长得如此丑陋,我们实在看不上眼……”

    谁知方铮却换上一副苦口婆心的嘴脸,劝道:“哎,行军在外,条件确实艰苦了点儿,你们还是将就一下算了,等咱们胜利班师回朝,我把秦淮河最大的窑子包下来犒赏各位,不过现在嘛……”

    众将眼皮直跳,愁眉苦脸的望着躺满一地的突厥姑娘。

    “咳咳,虽说她们长得确实……寒碜了点儿,不过女人嘛,关上灯都一样……”

    “来,脱衣服办事吧,人生的不完美总是有很多,以后你们就慢慢知道了……”

    “脱呀,人都偷来了,总不能让我退回去吧,这事儿让默棘连那老家伙知道了,还指不定怎么跟我扯皮呢,我对你们实在是仁至义尽了……”

    众人满头黑线:“…………”

    -------------以下不算字数----------------

    本月最后两天了,可怜兮兮问一句,还有月票吗?

    本打算进前50的,可我还是深深低估了月票榜竞争的激烈程度……

    现在已经滑到70名了……

    掩面泪奔……

第三百八十四章 报夫恩

    帅帐内,小绿正半跪在简陋的床榻上,给方铮轻轻揉着肩膀。

    尽管已是方铮的如夫人,小绿仍然时刻不忘原本丫鬟的身份,很多时候的表现仍像个专门服侍他的丫鬟,一点也没有身为贵夫人的自觉,这次出征前,胖子下旨给方铮的几位老婆都加了诰命,小绿如今也算是堂而皇之的诰命夫人了,可她的表现仍如以前当丫鬟时一样,方铮在大营内一应的吃穿住行,都由她亲手操持,不容他人接手。

    富贵而不忘本,这是多么难得的品质,方铮看在眼里,对小绿也愈发疼爱了,大营里都是些大男人,方铮也不太习惯那些粗手粗脚的亲兵来服侍自己,所以对小绿的服侍,他也没反对,抛开什么官级爵位诰命的不说,老婆服侍老公,本就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当然,投之以李,报之以桃,老公为老婆做些事情,也是天经地义的。

    “小绿,你娘亲的下落,我已经打探清楚了,并且派人与她取得了联系……”惬意的享受着小绿不轻不重的按摩手法,方铮眯着眼,一边舒服的哼哼,一边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

    寻找小绿的娘亲一事,小绿知道的并不多,方铮也一直没具体告诉她事情的进展,因为这事儿存在太多的不确定性,时临乱世,人命如草,她的娘亲活没活在这世上都不一定,万一打探出来的不是好消息,小绿岂不是大大伤心。

    所以直到确定她娘亲还活在世上,并与她取得联系后,方铮这才敢将此事告之。

    小绿闻言,揉推方铮肩膀的动作忽然一停,接着整个身子轻轻颤动起来。

    “少爷……你是说,我娘亲她……已经被找到了?”小绿捂着嘴,瞪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置信般轻声道。

    方铮点头笑道:“不错,已经找到了,虽然颇费了番周折,好在终于知道了她的下落,过不了几天,你们母女就可以团聚了。”

    小绿美眸泛出惊喜的目光,随即长长的睫毛眨了几下,眼中迅速落下泪来。

    “少爷……少爷,谢谢你……”小绿捂着嘴,从背后紧紧的抱住方铮的脖子,泣不成声。

    方铮脸色涨得通红,接着又变紫,他的双手使劲在空中挥舞,两脚也不停在地上乱蹬。

    “现在别……谢,明年……到我坟上谢我吧……”

    “嗯?少爷这是何意?”小绿眼中仍挂着两行泪水,不解的问道。

    “我……快被你掐死啦……放过我吧……”方铮的眼泪也出来了,他是因为脑充血。

    “呀!”小绿这才惊觉,赶紧松开手,忙不迭道歉,不停的为方铮揉着脖子。

    方铮喘了一阵粗气,连连苦笑。

    北伐军主帅被老婆掐死在帅帐中,这条新闻确实很具爆炸性,不过不怎么光彩。

    怀着歉疚的心情,小绿细心为方铮揉了会儿脖子,这才轻声道:“少爷,我娘……她现在过得可好?有没有被突厥人……”

    方铮明白她的意思,笑道:“放心吧,说来算是你娘运气好,正好被默啜可汗看上了,不过你娘表现得很坚贞,一直没让默啜得逞,默啜舍不得害了你娘的性命,双方就这样对峙,居然相安无事好几年……”

    小绿听得俏脸一阵苍白,抚着酥胸连道庆幸,接着神情一急,道:“少爷,你能不能尽快把我娘救出来?那个默啜对我娘虎视耽耽,我娘在突厥大营多待一天便多了一天的危险。”

    方铮拍着胸脯道:“放心,我已安排好了人手,潜伏在突厥大营里,若要刺杀默啜可能有点难度,保护你娘的安全倒是没问题的,过不了几天,我手下的影子便会将你娘顺利救出,呵呵,你就静等着母女团聚吧。”

    说着方铮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据说这位丈母娘长得貌若天仙,甚至比小绿还强上两分,如此美貌的熟女,可不能被默啜那老家伙给拱了,想当老子的便宜岳父?没门儿!

    小绿浑然未觉方铮的小心思,闻言不由对方铮感激万分,一想到失散多年的母亲很快便能与她团聚,小绿不禁又悲又喜,五年来的辛酸和压力顿时一轻,浑身都变得虚脱起来。

    抬眼看着方铮的俊脸,小绿感到由衷的感激,她的夫君为了她,想尽办法让她们母女骨肉团聚,此恩之大,简直可以说是天高海深,在她还不知情的情况下,他默默的为自己做着这一切,只是为了爱她,心疼她日夜为担忧母亲而受的煎熬,老天是公平的,他残忍的拆散了自己美满的家庭,却又弥补给自己一个这样情深意重的夫君,值了。

    这一刻,小绿隐藏在内心深处对老天的怨恨,全都消逝得无影无踪,得婿如此,老天已是厚待了。

    想到这里,小绿俏目中渐渐浮上一层水色,感激的目光忽然变了味道,望向方铮的眼睛慢慢变得妩媚,娇柔起来,并且充满了一种略带青涩的情欲意味。

    方铮眼见小绿整个人仿佛变了似的,小小的身子透着一股成熟妇人的妩媚之态,虽说还有些青涩,不如凤娘那般自然,可她目光中的情欲之色,他却看得清清楚楚。

    “你……你这样看着我,什么意思?”方铮有些紧张,双手环抱于胸,带着几分戒意道:“哎,小绿啊,你今晚的目光很有侵略性啊,你想干嘛?”

    小丫头该不会跟月娘学坏了吧?她若真想把我强行按倒,我是从,还是不从?哎呀,真羞涩啊……

    思来想去,方铮决定不反抗。——小绿和月娘一样都会武功,本少爷打不过她,被她强推实在是一件很正常,很符合逻辑的事……

    (网站严打,编辑掐着作者的脖子说“马上给老娘删了!删了!删了!”下面的情节作者只好删了删了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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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铮与小绿在帅帐里销魂,相隔不足五十里的突厥默啜可汗的金色王帐内,默啜阴沉着脸,正在点将准备决战。

    “……本汗帐下尚余八万战无不胜的英勇将士,别看华朝北伐军人数比我们多,可他们只是一群乌合之众,这么多年来,我们突厥人无数次掳掠华朝境内的城池村庄,如入无人之境,与华朝的那些所谓边军交战多次,哪一次不是被我们打得灰头土脸?所以,他们人多并不可怕,雄鹰永远是雄鹰,永远不会被一群土狗欺负,我们突厥民族,由来便高华朝人一等!”

    王帐内的突厥将领们被默啜的一番话煽动得群情激奋,原本对决战存着几分担忧的人,听到这番话后,也终于抛下了心事。

    是啊,每次与华朝人打仗,他们哪一次不是被我们突厥战士一击即溃?人多怕什么?伟大的可汗说的对,雄鹰用得着怕土狗么?

    默啜缓缓环视众将,对众人的反应颇感满意,他继续道:“……自古历来便是北强而南弱,可是,为什么上天独厚南人?他们拥有肥沃的土地,拥有繁华的城池,他们吃着芳香的稻米,喝着醇和的美酒,穿着顺滑如水的丝绸,搂着皮肤白皙稚嫩的绝色美女,他们,那些孱弱无力,只懂吃喝享乐的南人,他们凭什么得到这些?这些,本该是我们突厥人的!”

    “是我们的!是我们的!”众将挥拳激动的齐声叫道。

    默啜用力的一挥手,瞪着恶狠狠的眼珠,嘶声道:“天下物产繁博,一切秀美精致之物,本应以战而得之!本汗决定,要与华朝人,还有那该死的突厥叛贼默棘连决一死战,此战若胜,天下便再没有阻挡我们突厥人脚步的东西!我们突厥人便不单拥有辽阔的草原,我们还要挥师南下,将南人拥有的东西,包括城池,美女,金银珠宝全都抢过来!这些,都是我们的!本应是我们的!”

    说到最后,默啜像一匹凶狠的饿狼,眼中露出贪婪的目光,两只眼睛已瞪得血红。

    “抢过来!抢过来!”

    整个王帐沸腾了,众突厥将领与默啜一样,纷纷露出贪婪之色,形若疯狂般大叫,他们充满了自信,对华朝十余万北伐军再也不存一丝担心,以突厥人的战力,他们本也不该担心。

    如默啜所料,一番煽动下,果然士气如虹,默啜看着帐下疯狂的将领们,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传本汗令,三日之后,与华朝人和默棘连决战!本汗打算将麾下八万战士分为三路,其中侧翼分别为两万,中军四万,大军三日之后一齐向华朝大营发起攻击!华朝大营设于榆河边,正是天助我突厥!他们不死在我们战士的刀下,也必将淹死在榆河之中。”

    “伟大的可汗,我们愿遵从您的命令!”

    “此战之后,天下再没有人能阻挡我突厥的铁蹄,我们想要什么,便能得到什么!”

    “突厥万胜!”

    ---------------以下不算字数-----------------

    更新晚了,字数少了,我觉得这很正常……

    啊——别打,别打!

    好吧,我错了……我又一次做了可耻的K党。

    事实上,今晚我到10点多才开始码字,白天从头把自己写的这本书回顾了一遍,看看自己以前埋了什么坑没填上……

    我真忍不住想夸夸自己,一年啊,写了180多万字,我真厉害,我这脑袋到底怎么长的,太不可思议了……

终章 大结局

    

    华朝宣武元年十一月。

    新皇所任天下兵马大元帅方铮,率部十余万众,出兵北伐,方铮审时度势,于军帐中定下以夷制夷,借刀杀人之巧计,致使突厥二部互相残杀,最后北伐军齐出,包围残杀中的突厥人,将其全部歼灭或俘虏。

    此战毕,曾经坐拥数十万青壮大军的突厥兵马荡然无存,战后清点战果,突厥可汗默啜被华朝大将冯仇刀于战阵中射杀,突厥国师默棘连和他拥立的小可汗默炬被俘虏,突厥军士战死者约十余万,另有两万余人被生擒,至此,突厥民族所有的青壮战士被消灭殆尽,广袤辽阔的草原上,只剩数,再豪奢的盛宴都配得起他们的赫赫功劳。

    精明的酒楼老板在方铮他们散席归营之后,马上命人将方铮宴客的阁楼保存起来,并请文人提序留铭,记录下这一千古佳话。

    从此后,这座酒楼改名为得胜楼,取北伐功成,得胜归来之意。此楼后来成为幽州城内一处景观名胜,从此生意兴隆,日进斗金,特别是北伐元帅方铮宴请有功将领的阁楼,国人无不争相以在此宴客为荣,沾一沾方元帅的胜利之光。

    后来方铮听说有人竟借着他的名头大肆敛财,嫉妒得两眼发红,暗中派人向此酒楼老板勒索了近万两银子的所谓肖像名誉使用费,这才悻悻作罢,此乃后话,按下不表。

    宴席很热闹,所有将领看着主位上笑眯眯一副惫懒模样的方元帅,众人目光热烈,满含崇敬,此前一直从心里看不起方铮为人的将领,此时亦纷纷真心诚意向方铮敬酒,表达对他的敬佩之情。

    华朝受北方强敌凌辱了一桩奇事。

    小五的儿子生下来两个月后,竟然开口说话了,小五感到很彷徨,不知生下来的这个家伙是天才还是妖孽,所以请方少爷来看看。

    走进小五的房门,只见房内正中摆着一个婴儿睡的小摇篮,摇篮内,一双肉乎乎的小手朝天高举,不时又重重放下,间或发出几声类似成年人的叹息声。

    方铮大奇,凑上前一看,却见摇篮内躺着一个胖乎乎的小婴儿,他眉头皱得紧紧的,一双眼睛努力的睁大,又使劲摇头,似乎处于非常痛苦的状态。

    嘿,真奇了嘿!这家伙怎么像个哲学家?瞧他那苦大仇深的样儿方铮惊奇道。

    小五在一旁哭丧着脸还没开口,只听摇篮内一个稚嫩的声音道:狗屁哲学家!你谁啊你?我就奇了怪了,你们古代居然有‘哲学家’这个词儿?

    尽管听小五说过,他儿子两个月就会说人话,方铮仍深深吃了一惊,身子不由自主朝后退了一步。

    靠!真会说人话啊!简直是个妖孽!

    摇篮内,小五两个月大的儿子勃然大怒:你才妖孽,你丫全家都妖孽!

    接着,小婴儿肉乎乎的嘴角一撇,带着哭音道:我冤呐!我他妈冤死了我!老子不就是偷了个井盖儿吗?招谁惹谁了我?老天爷不知发什么神经,竟一道雷把老子劈穿越了老子至于这么大罪过吗?那些杀人放火的怎么没见老天收了他?老子偷个井盖儿就遭雷劈,还讲不讲理了?

    屋内众人听到这两个月大的小婴儿口齿清楚的说了一大段话,不由又惊又惧,纷纷朝后退了一大步,掩嘴惊呼不已。

    唯有方铮神情却变得古怪起来,一张俊脸时红时白,不知在想什么。

    你说你被雷劈之前,偷了个井盖儿?方铮语气如常,试探着问道。

    小婴儿拍了拍他肥嘟嘟的小腿儿,唉声叹气道:是呀!不就一个井盖吗?我不过想把它卖了赚点儿零花钱使使,这都遭雷劈,我他妈忒背了!

    方铮眉毛跳了跳,仍用平淡的语气继续道:你偷井盖儿的年代,是不是公元2009年,地点是xx市,xx路,卖黄色光碟那家小店的马路对面?

    小婴儿惊奇的睁大了眼:嘿,我说哥们儿,你真神了哈!怎么啥都知道?

    方铮脸色终于变了,变得通红,而且望向婴儿的目光充满了狰狞,他咬着牙,阴森森的一笑,捏得指骨噼噼啪啪直响。

    接着,方铮闭上眼,万分虔诚的在胸间划了个十字。

    感谢上帝赐给我卤煮不对,是仇人。

    婴儿的脸色也变了,小小的肉乎乎的脸蛋透着一股诡异之色。

    你你怎么了?你想干嘛?

    方铮狞笑两声,阴森道:小王八蛋,果然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你他奶奶的那条腿,给老子纳命来吧!

    《穿越之纨绔少爷》完本,剧终。

    万字更新,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单章破万,这是个了不起的进步。

    稍晚有完本感言送上,发在公众版,跟大家唠唠嗑,顺便汇报新书的情况,诸友留意。

    感谢这一年来大家的支持,谢谢!

    鞠躬,谢幕!

    .传奇纨绔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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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奇纨绔少爷介绍:
平凡的大学生方铮穿越了,穿越到了古代一个富家纨绔少爷的身上。试看主角如何在不一样的穿越剧情里,展开了一段令人啼笑皆非的古代人生。(本书顺利完本,新书都市类《极品草根太子》,请各位收藏,推荐,谢谢大家!)
传奇纨绔少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传奇纨绔少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传奇纨绔少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