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十二章 一日，三关！】
静梵七关。
据说其中，变幻无穷，世事繁华，恩怨情仇，尽在其中，恰如一次人生。
有人说，这静梵七关，正对应着佛说人有七苦。
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也有人说，这对应着天地有情的七情。
喜、怒、忧、思、悲、恐、惊！
不管到底是怎样，总之只要踏入静梵七关，就是万般变化，千般幻惑，要从这亦真亦幻的世界当中脱出，实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就算是看破世事的高僧，想要突破静梵七关，也要静心诚意，花上许多岁月来洗练自己的内心，使之通灵无垢，才能成功。
所以当初慧光大师，十日之内，突破静梵七关，已经可以说是在世的罗汉菩萨，佛法修为，精湛无边。
风子岳自然没有这样的佛法修为。
但他并无畏惧之意，楚狂人是怎样通过这静梵七关，他也有同样的方法来通过，而且，也许能更占些便宜。
这静梵七关，原本是高僧用来考验心性的地方。
但对于楚狂人这样的武道狂人，或者是风子岳这样心念无比坚定的人来说，他们要走的道路，自然与佛门高僧不同，他们通过静梵七关的方法，自然也是不同。
杀！
心无二物，除剑之外，别无他物！
风子岳持剑而行，闭上双目，凡有外物袭来，一剑斩之！
在这静梵七关之中，一切都是虚妄，一切都是假的，那又何必自寻烦恼？
既然如此，不如托庇无上剑道，心神沉浸于剑之中，其余外物，一切为空。
若是在外界，这种无情剑道，已经走上了邪路，断然无法踏上最高巅峰，但是如今这静梵七关之中，却可以尽情体悟沉浸！
风子岳不但是不惧怕这静梵七关，反而是将这其中种种诱惑情感变化，视作试炼自己剑道的熔炉！
无喜！
无怒！
无忧！
无思！
无悲！
无恐！
无惊！
生又何欢，死又何苦，病不能挡起身，老不能阻其行。
怨憎相会，一剑了断！
爱若别离，一剑了结！
求若不得，还是一剑截断！
风子岳双目紧闭，剑光如龙，一路之上，突飞猛进，绝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而停留半分！
静梵七关之中，种种幻境，又能耐他何？
※※※
“三……三位宗师……”静梵院的首座玄鸣和尚连舌头都打结了，看到风子岳的进度，他完全不敢相信。
“才……才刚刚过了一日，护……护法他，他已经踏入了静梵七关的第四关！”
一日三关！
这种进度，有谁曾经达到？
就连一向稳重的三大宗师，也都是目瞪口呆，霍然站了起来。
“怎么可能？一日之间，连过三关，护法他是菩萨转世么？”
年纪轻轻，有这等佛法修为，这不是菩萨转世是什么？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阖寺僧众，一起礼葬，感谢佛祖，在这末法时代，居然给他们赐下一位菩萨转生。
“照此看来，风护法三日之内，通过这静梵七关，是有机会的了？”
云蔚雪转过头来，向孙云鹤、冰心净月二人询问。
“这个速度，虽然后面四关，要比前面三关难得多，但我想，他应该是能通过……”
“我想也是没什么问题了。”
冰心净月和孙云鹤一起点头，脸上都是带着不敢置信的神色。
这个年轻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就连那个挑战苦行大师的楚狂人，都花了整整七日，每日一关，循序渐进，才能通过。就算风子岳也是不遵循佛法，而凭本性突前，也没有道理比这楚狂人更快。
想起他精通四派绝艺，几位宗师也只能相顾嗟叹。
所谓能者无所不能。
看来，浮萍苍生是遇上对手了。
※※※
第二日。
静梵七关之中，风子岳依然是高歌猛进，在他剑光之下，无物不可斩。
亲、朋、敌、仇。
他根本闭目不看，对他而言，都不过是一切虚妄而已，既然不看，便无执着，神识还未感应，剑光已在其前。
一路杀戮，他浑身的杀气，也已经提升到了最高。
静梵七关之中，那些无尽幻相，根本到不了他的面前。
“施主，看来他也是走你的路子，但以无情之道，挥有情之剑，天下万物，无物不斩，想不到天下间，竟然能有如此人物，老衲叹服……”
苦行头陀，一直在关注着静梵七关中的变化。
眼见风子岳突飞猛进，赞叹不已。
看起来，风子岳走的就是面前这家伙通过静梵七关的法子，无情无我，谁阻挡在我面前，便是一招灭之，但是细较起来，又是大不相同。
此人并非无情之人，武学之道，也并非无情之剑，相反的，倒是充满了有情的剑道。
在这种情况之下，仍然能够轻松地出入于有情和无情之间，面对无边幻像，心如铁石，剑出不回，这种年轻人，实在是了不得！
有情无情，对他而言，只是武道的一部分而已，他自己本身，绝不会被武道所制。
正因为在静梵七关之中，一切都是虚妄，所以才能如此决绝，将自己切换到无情之道，等到出关之时，如果能够回返有情，那此人的心性，就实在是天下一等了！
要知道，静梵七关之中的幻像，可是非比寻常。
这不是说简简单单地幻影，海市蜃楼之类，在关外之人，感觉不到，但在静梵七关之中的人，却好像是经历另一个人生。
说是幻相，倒不如说是另一种真实。
在静梵七关之中的人，极难分辨到底是真是幻。
有的时候，就会发现自己通过静梵七关失败，已经在关外，一切种种，都与真实无异；有的时候，也会觉得已经顺利通过七关，甚至得到历代高僧大德的认可，这种感觉，也是丝毫不差。
唯一的差别，只看在关中，到底是喜还是悲而已。
这种情况多了，还能够分辨这是幻相的，要么就是有一颗铁石之心，从一开始就坚定不移，相信一切都是幻相；要么，就是有一双慧眼，能够分辨真假。
后者，实在是难以做到，只有佛法修为极为深湛，才能有这样的智慧。
而前者，会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当他真正离开静梵七关之后，还能不能保持自己的心性，确定自己真的已经出关？
在大昭寺的历史上，这种人也非常多。
他们顺利地通过了静梵七关的幻相，走到了四梵禅院，但对真实，却产生了巨大的怀疑。
终其一生，他们可能都在挣扎之中，如今的人生，到底是真还是幻？
这种人，在大昭寺的高僧之中，就称之为“看不破生关之人”，纵然能够突破静梵七关，也无法领悟佛法，终究会自己所遗弃。
楚狂人心性坚定，出入关时，苦行头陀也以为他会坠入生关之中，结果他只是恍惚一瞬，便恢复平常。
无情之道，已至巅峰，是真是幻，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直到此时，苦行头陀才正视这个对手，所以他把所有弟子全都遣出，不让他们到四梵禅院打扰，潜心闭关，准备决战。
没想到，才来了一个心性至高之人，接下来，又来了一个。
只不过，此人并非修无情之道的武学，而是有情之道，有无之间的变化，更是了得，只不知他出了这静梵七关之后，将会怎样。
楚狂人耸了耸肩，闷哼一声，并未说话。
苦行头陀看了他一眼，笑道：“施主莫非是因为他的速度比你快，所以才会有所不满？”
楚狂人摇了摇头，脸上倒有一丝笑意。
“不是？”
苦行头陀怔了一怔，忽然之间恍然大悟！
是了！
原来如此！
怪不得这个年轻人，竟然能够在这么快地通过静梵七关，两日之内，连过六关，这可不是说他的无情之道，比面前这从不开口的神秘人更加厉害。
而是因为，他是借了此人的光！
这个年轻人，倒真是了得，不但心性高明，智慧也是不弱！
苦行头陀哈哈大笑，对这年轻人突破静梵七关之后，还能够保持心性，看破生关，更是多了一份信心。
能够有注意到这一点的智慧，那看破真假的慧眼，也不见得就一定要佛法深湛，才能得到！
“果然是个有趣的年轻人，怪不得，施主你对他充满了期待呢！”
“如今，就是老衲，倒也盼着他能够在明日突破最后一关，赶在我们俩决战之前，进入四梵禅院！”
风子岳能够轻松地通过静梵七关，速度甚至要比楚狂人更快，当然不是没有原因的。
若论无情之道，他是远远不如楚狂人的。
楚狂人为了武道，那可是不顾一切，所有亲人，所以牵挂，都可以统统抹杀！
无论是真实，还是幻境，对他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但对于风子岳来说，他只是模拟无情之道的心性，自然不可能像楚狂人那么完美无瑕。
他能够更快，唯一的原因，只是因为他在楚狂人之后！
而这静梵七关，就算是神乎其神，说到底，它也终究不过是一个人布置的阵法而已！
【第七百十三章 静梵第七关！】
考验心性，幻相无边，静梵七关，当然有其玄妙之处。
不过，既然是人布置的阵法，那这阵法本身，就有它的极限所在。
楚狂人在几日之前，横扫静梵七关，突破诸多幻相，也同样的，不可避免地对这阵法本身，造成了损害。
这静梵七关，到底不是真正的神仙弄出来的东西，本身也是依靠着幻相之法，凝聚而成，虽然说身在阵中，不可能击破阵法的核心，一举破阵而出，但是在击破幻相的过程中，阵法也就有了裂痕。
本来这静梵七关，极为玄妙，过些日子，自然也能够慢慢自己修复。
过个几年，就一丝裂痕也无，比之当日，不相上下。
万年以来，只有得道的高僧才会去闯这静梵七关，大昭寺虽然佛门广大，也不可能常常有高僧出现，几十年出上那么一个，已经是非常了得。
纵然对静梵七关有些损害，也不会体现出来。
可是楚狂人之后，风子岳接着冲关，这静梵七关阵法的裂痕，也就明显地显露出来了。
风子岳正是借着这个机会，才能够如此顺利！
到了第二日上，各位宗师也已经看得分明。
“这小子，还挺会投机取巧……”
孙云鹤哑然失笑，他抱着大葫芦，咕嘟豪饮了一口美酒，用手背擦了擦嘴，摇头不已。
“投机取巧，能到这个程度，只怕就算是我等，也未必能做得到吧？”
云蔚雪赞叹了一声，他们也明白，不错，风子岳是投机取巧，借了楚狂人的光，才能那么迅速地突破幻相重重的静梵七关。
但是，两日之内，连过六关，就算他们作为宗师高手，想到了这个道理，同时也能踏入无情之道，不顾一切地突进，也未必能够达到这样的成果。
他们心底，对这位年轻人，还是极为佩服。
“照这么说来，风护法明日突破最后一关，进入四梵禅院，应该是不难了，却不知道他该怎么阻止苦行大师与那楚狂人的决战……”
冰心净月，现在已经完全站在风子岳这一边，为他考虑。
“那倒也未必……”
云蔚雪摇了摇手，“之前六关，风护法可以利用静梵七关的裂痕，但是到了第七关，生死关上，那却未必了。”
这一关中，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亦真亦假，亦假亦真，到底什么是幻相，什么是真实，到了这一步，已经完全无法分辨。
风子岳以有情之道，行无情之法，到这里，应该是最大的考验。
“到了这一步，连我们都无法预测会怎样……”
如果单纯是无情道，那倒也罢了，但是本身有情，从第七关中出来以后，会是怎样，谁也不知。
三大宗师，脸上终究还是流露出担忧的神情。
就连大昭寺历代祖师，都要畏惧的静梵第七关啊！若无看破一切的慧眼，单纯以无情之道应对，只怕会抹杀心中的有情。
到时候纵然能够出来，还能不能保持自己的本性？
※※※
“静梵第七关……”
第三日上，风子岳终于踏进了静梵七关的最后一关。
朝阳初升，斜斜地照在这一间静室之中。
平静而安详。
风子岳深吸了一口清晨新鲜的空气，感受着日光的温度，空气之中飞舞的烟尘，一切如梦似幻，却又真实无比。
在这就是传说中，连佛祖都畏惧的静梵第七关？
风子岳凝神四望，神情淡然。
他知道，他跟楚狂人通过这最后一关的方式，一定不同，楚狂人本身无情，在他眼中，只有对武道的执着，所以一掌轰出，天下无人能当。
对他而言，心中有情无情，根本不是重要的事情，既然如此，世界是真是幻，又有什么重要？
没有这份执着，所以他才能摧枯拉朽一般地通过静梵七关。
而历代高僧，又是不同，他们佛法精湛，最重要的，是要能够看得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幻。
能够分辨真幻，那自然可以轻松地通过这最后一关——不过，这看起来简单，却是最高的要求，一双慧眼，岂是凡人能得？
次一筹的，就是看破世间一切，也不过都是镜花水月，既然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幻，那就把一切都看作梦幻泡影。
这样究竟涅槃，大德高僧，也能出世，但这样的佛法修为，比之慧眼，就要差了一个层次了。
再差一个层次，就是摆脱不了真幻之别，把一切都当成是真，最后，就是所谓堪不破生关——对于历代高僧来说，到了这一步，就算是失败了。
当然更差的，就是完全脱不出这静梵七关，干脆死在这里面，那就是失败中的失败。
风子岳走的路数，却是跟他们完全不同。
他心中有情，自然不像那些大德高僧一般，能够将一切看成幻相，也不可能向楚狂人一样，能够不顾一切，只在乎武道一事。
他并未修得佛法，也没有分辨真幻的慧眼。
当然，他也不可能把一切都当成真的，最后成为闯关失败者。
要想过关，必然要走出与前人完全不同的一条道路！
他微微一笑，只见面前景物变化，时而有妖兽肆虐，时而是大军厮杀，旋即，又化作一片静谧的画面。
长明塔之上，明月高悬。
风子岳不由苦笑，这是有多少次，在幻境中见到这个画面了？
这毕竟是重生以来，最深刻的记忆，从长明塔一战之后，一切改变，重新开始了他的人生。
但是，若是长明塔一战，自己并没有死呢？
风子岳心中一动，剑光挥舞，却见身周之人，全然没有一个是他一合之敌，什么管中流之类，都是轻轻一挥，化为齑粉。
是了，他已经是破虚巅峰高手，哪里会在意这些区区的先天武者？
风子岳长笑一声，却突然发觉，自己只有一条手臂，面前，也是一片黑暗。
这……这是……
当年的剑神风子岳！
如果长明塔一战，轻松取胜，并未重生，这样的人生，会是如何？
群雄束手，他已经是无上的剑神，可是身边却无一人陪伴！
风子岳的心中，升起了一片冰冷的寒意！
【第七百十四章 能不能来得及？】
明知这并不是真实，但是风子岳要如何才能将这种类似真实的感觉，完全抹去？
就算是佛陀，在三千大千世界之中转生之后，他的肉体凡躯，会是怎样的牵挂？
“这就是佛法中的难题……”
苦行头陀坐在楚狂人的对面，叹息摇头。
“佛经当中说，佛祖托生三千大千世界，经历无数人生，方才领悟解脱大道，成就佛法无边。”
“但是，对于那三千大千世界，佛祖托生的生灵，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对他来说，这一生，到底是真，还是幻呢？”
他的意志，真实不虚，但是佛祖灵悟之后，这种意志就烟消云散。
那他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
“外物萦绕，我心不移，静梵前六关，无非是外物的幻相，无论是亲朋好友，还是不共戴天的仇敌，终究不过是外物，只要能够不萦于心，举手之间，便可破解。”
楚狂人点了点头，对他来说，真实虚妄，完全一样，亲仇敌友，一掌过去，化为烟灰，也就是了。
“但到第七关上，却是不同。”
苦行大师高宣佛号，面色凝重。
“在第七关，虚妄的不是外物，而是自己。”
别的都是假的，那你自己，是不是假的呢？
心性执着的人，可以毁去一切外物，保持本心不疑，但当你自己的本心，也是假的时候，那时候该如何判断？
一样毁去的话，那自己是不是就消失在尘埃之中？
若是不毁去，那你怎么知道自己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个命题，不知道难倒了多少高僧。
他们能够分辨外物真假，却分不出自己本心的真假。
有些人，彻底看破虚妄，出世；有些人，则是一直抱着这样的疑惑，佛法修为，再难寸进。
“当然，对于施主来说，这就不是什么问题。”
苦行大师对着楚狂人点了点头，目光之中，也显出一丝敬佩之色。
对于楚狂人来说，他根本不会怀疑自己是真是假的问题，他只是“武道”的化身，如果他发现自己，有一丝不纯，那就完全将其抹去，不管是真，是假！
一掌挥去，就连自己也成为飞灰！
只有武道的精神长存！
对他来说，他的本心就只有武道，这静梵七关，与其说对他是考验，不如说是让他的精神，更为纯粹！
心中一点杂念也无，哪里有真，哪里有假？
这种人就是天生的纯人，无论是怎样的心性试炼，对他而言，都没有任何的意义。
因为他心不变，已经与武道合为一体，就算是楚狂人死了，追求武道之心，仍然不会有任何的变化。
也正是因此，他的无情之道，摧枯拉朽，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挡他走入四梵禅院，走到苦行头陀的面前！
在苦行头陀看到楚狂人的一刹那，就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
也正是因此，他不再想推脱这一战，反而是以这一战为荣。
天下英雄辈出，可不是只有一个浮萍苍生啊！
苦行头陀心中想着日后浮萍苍生见到楚狂人的模样，不由微笑。
——不过，让楚狂人都这么在意的那个年轻人，在静梵七关的最后一关之中，能够有怎样的表现？
这，也让苦行头陀，更是期待。
※※※
寂寞。
冷。
风子岳坐在长明塔顶，陷入了深深地思索之中。
现在的这个自己，到底是不是真实。
断臂，目盲，剑法天下第一。
长明塔的灯光，照遍五羊城，城外一片喧嚣，似乎是为刚才的那一场大战的混乱不堪。
死了那么多先天高手，天武大陆的局势，又要大变了吧？
风子岳浑身一颤，忽然发现自己脑中，又自然而然地冒出这样的想法。
就好像——重生的那些事情，只是发生在梦里，自己只是在长明塔顶打了个盹，这个时候醒来，一切都恢复到现实。
万剑山庄，只有他风子岳一人，父母、朋友、爱人，都早已离去。
他的剑法更强，天下无人可敌，就算是齐聚天武大陆的高手，也不可能有人胜得过他。
这里是武林圣地，是万众膜拜的长明塔。
这种感觉，真实无匹。
“不——不对——”
风子岳摇着头，在另一个时空之中，他过着不同的人生，他重生回到十四岁的时候，救了妹妹，救了母亲，救了风家。
他的老师还在，他的朋友还在。
小蝶，也还在。
风子岳分明记得小蝶柔荑的温度，也记得清清楚楚，他们结成良缘，共赴天外。
他只是在大昭寺中，踏入了静梵七关的试炼而已。
所以，这一切，就都是虚妄！
连自己，也都是假的！
那——那这种假相，该如何是好？
外物的幻相，只要一剑挥去，破灭一切，就可以度过，但是，如果自己是假的，那该怎么办？
一剑将自己了结？
风子岳摇了摇头，如果要做出这样的行为，那就不是他风子岳，这也不可能是通过静梵七关之法。
如果这样可行，那自尽的弱者，早就应该成功了。
他陷入了沉默的思考之中。
※※※
“风子岳已经踏入第七关有两个时辰了……”
从一早天色刚亮，到如今日上三杆，风子岳在第七关之中耽搁的时间，比任何一关，都要长。
玄叶和尚等人，也不由都开始担忧起来。
“就算是那位楚狂人，通过第七关，也花了一日的时间；在此之前，最厉害的大师，通过第七关，也要用到四日……你们担心什么？”
云蔚雪对大昭寺的熟悉，说不定还在这些首座之上，他高声呵斥，这些首座也是不敢回嘴，只好尴尬苦笑。
“我倒是听说，这静梵七关，乃是佛祖设置，就算是佛祖本人，要通过这第七关，也要一日夜的功夫，以全阴阳变化之道，才能彻底看清真实与虚伪，才能踏出最后一步！”
藏经阁的首座玄隐和尚，倒是博览佛经，这么生僻的事情，都能够引经据典。
“也就是说，无论谁，想要突破第七关，都不可能超过一日夜的极限！”
“对啊，就是那楚狂人，也是整整一日夜！这个极限，不可能再突破吧？”
“那还用说，佛经当中都有记载，要颖悟自己的前世今生，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就算是一日当做一生，一夜当做一死，那这十二个时辰，日月轮转，还是不能避免的！”
一众和尚窃窃私语，倒是引得三大宗师注目。
“还有这种说法？”孙云鹤喝了一口酒，啧啧称奇。
“倒也不是没有根据……”佛道虽然不同源，但关于对自身的认识上，却是殊途同归，终究归于大道，云蔚雪皱起了眉头。
“日则光明，代表生，夜则黑暗，代表死，日夜轮回一次，在静梵七关之中的觉者，才能领悟生死变化之理，按道理说，也只有到这个时候，才能看破生死之间的虚妄，知道自己到底是真，是幻。”
“就算是那武道本源的楚狂人，也不可能避过这个道理。”
“这……那就是说，风护法他，最起码也要到明天早上，才能突破静梵七关？这么说来，岂不是来不及阻止苦行大师和那楚狂人的决战？”
“似乎……就是如此……”
云蔚雪皱眉摇头，苦笑不已。
风子岳已经发挥得这么杰出，还是赶不上么？难道说这两人一战，真是天意？是老天要帮助天门浮萍苍生？
“风护法如此突飞猛进，不知道苦行大师和楚狂人，会不会等他？”
虽然是约定了比试，但是苦行大师和那个楚狂人在四梵禅院之中，必然也能发现风子岳在静梵七关之中的动向。
如果他们发现风子岳在三日内有望突破静梵七关，他们会不会暂时停下比斗，等风子岳进来？
“不会！”
云蔚雪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回答。
“如果风护法能够赶得及，那大师和那楚狂人，一定会等他，如果他赶不及，那他们两人，就一定不会等他。”
这听起来好像是废话，但是孙云鹤和冰心净月都是点头称是，侧目沉思。
苦行大师，乃是随缘之人；楚狂人，乃是执着之人。
风子岳能够踏入四梵禅院，就是他的缘法，他或许就能够阻止到这两人的决战；但如果他不能在约定的时间之前踏入，那就是无缘。
苦行大师，不会改变约定，楚狂人，更会坚持所说过的话。
这一场决战，必然是如期举行。
“这么说来，就是没戏了喽？”
孙云鹤一屁股坐在青石地面之上，靠着柱子，呵呵而笑，倒也是洒脱得很！
云蔚雪和冰心净月对视一眼，彼此都能看到双方眼中的苦笑。
日已渐暮！
大昭寺在夕阳下的身影，显得更加厚重，在静梵七关之前等候的众僧和三位宗师，渐渐也更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在他们决战之前，风子岳突破静梵七关的可能性，越来越小。
约定的决战黄昏，即将到来！
“我想，我们也该走了，这一场大战，终究还是要有人公证的。”
眼看日影西斜，风子岳仍然没有动静，云蔚雪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第七百十五章 看破真幻！】
“看来，施主的小朋友，还是不可能那么快破开静梵第七关。”
苦行头陀微微一笑，望着面前巍峨的轮回塔，转过头对着楚狂人点了点头。
“时间差不多了，施主先行一步？”
楚狂人沉默地站起身来，没有向静梵七关的方向再望去一眼，大踏步而前，每跨出一步，身子就提高一截，一层一层，直上云霄。
这，大概也包涵着对轮回塔之中，大昭寺历代高僧遗物的尊重吧。
对于楚狂人来说，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是非常不错。
“善哉！”
苦行头陀高宣一声佛号，麻衣飘飞，也是冉冉升起，飘落在轮回塔之巅。
“今日一战，也是老衲我见猎心喜，当今之世，能如施主这般武功的，也是寥寥几人，偏偏这几人，老衲又太熟悉了。”
四大宗师、浮萍苍生，再加上人间三恶，宗师级别的高手，也就这么几人。
对这些人，苦行头陀实在是太熟悉了。
浮萍苍生，他不是对手。
其余几人，比他又有那么一线的差距。
苦行头陀并非好勇斗狠之人，身为僧人，更是看破虚空，但是无论如何，毕竟也有一颗武者之心。
虽然楚狂人上门挑衅，他也一直都避而不出。
但是在他突破静梵七关之后，有了接战的理由，他也再没推脱。
这几日之中，苦行头陀一直在清心宁神，排除杂念，武道气势，已经是提升到了巅峰！
相反的，楚狂人却仿佛是在压抑自己的气势，刚刚通过静梵七关之时，感觉他佛挡杀佛，神阻杀神，无人可当的一片战意，到了此时，已经完全收敛。
这两人站在轮回塔之上，遥相对峙！
苦行头陀转头望向四方，双掌合十为礼。
“诸位施主，劳烦你们到此见证，实在是不好意思。”
四梵禅院，几乎是一个完全封闭的空间，这是大昭寺历代高僧，特意封闭的场所，但作为此间主人，苦行头陀，自然是能够感应到外界几位宗师的气息。
而云蔚雪、孙云鹤和冰心净月等人，确实也都已经聚拢在四梵禅院之外，隔着老远，盯着轮回塔顶的二人。
“苦行大师，不必客气，这一战事出意外，我们是非来不可的！”
云蔚雪大袖宽袍，轻轻做了个揖，神色凝重。
这一战，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一战，在四大宗派与天门之间，一触即发的局势面前，居然最最低调的苦行头陀，跟一个海外高手决战，这一战无论胜负，对东溟大陆的气运，都会大有影响。
如果苦行头陀败了，只怕是四大宗门，受到的压力就更大。
但是云蔚雪等人也明白，在楚狂人通过了静梵七关之后，苦行大师也没有任何推脱这一战的理由。
楚狂人在大昭寺门口，堵门三月，这对大昭寺，乃至于四大宗派的影响，也同样是非常的大。
这个时候，苦行大师也不可能避战。
如果风子岳能够再快一点，突破静梵七关，如他所说，阻止这一场决战，就再好不过了。
云蔚雪的目光，往静梵七关通道的方向一扫，低声喟叹。
“这一场预想不到的决战，竟然是决定当前局势的关键，天数变化，实在是让人意料不到……”
“事到如今，大家也就放开胸怀，仔细看看这两位宗师的比斗，或者对我等的武学，也有裨益。”
到了这个时候，也就只有这么想了。
苦行头陀，双手合十，再一次诵念佛号，只见浑身金光流转，一个个淡金色的梵文符号，在他身周，变幻不定。
“苦行大师的金刚不坏体神功，果然已经到了炉火纯青之境，比之我派金衣神功，妙用各有不同……”
冰心净月开口赞叹，此时苦行头陀的气势，已经攀升到了最高，就如怒目罗汉，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变化！
“不但是金刚不坏体神功，就连降龙法相，都拿出来了！”
云蔚雪点头，面色凝重，“看来这一次，苦行大师，也是打算速战速决！”
这一场决战，拖得越久，对四大宗派越是不利，不管是胜是负，尽快了结这一战，也许才是四大宗派最希望的事情。
所以楚狂人通过静梵七关之后，两大宗师决战，才安排得那么仓促。
而与此同时，楚狂人的气势，却全数淹没。
就好像是在阴影之中一般，在苦行头陀的金光遍照之中，塔顶上只有唯一的一处阴影，就是楚狂人的黑色披风之下。
他面无表情，魁梧的身躯，却是非常的不惹人注目。
“这人的武功，好生古怪……”
以此人的气势，应该是雷厉风行，气势惊天的武学，怎么会如此晦暗不明？
但不管如何，这同样也是绝世武学，众人拭目以待，每个人都明白，那石破天惊的一击，可能就在一瞬间之后。
而这一场决战，也非常有可能，只有这么一击！
谁会胜？谁会负？
在场观战的三位宗师，没有一个人敢做预测。
他们的脸上，都是露出了震惊而担忧的神色，屏息静气，远远地望着轮回塔这一战！
就在此时！
忽然之间，轰隆之声大起！
苦行头陀和楚狂人，两人还是完全没动，气势的交锋，尚未结束。
巨响的方向，乃是静梵七关！
“怎么可能？”
云蔚雪失声惊呼，转眼望去，却见轮回塔下，一片狼藉，原本静梵七关的出口之处，化作衰朽烟尘，无边尘雾之中，影影绰绰，露出一个人影！
风子岳！
持剑傲然而立，白衣飘飘，眼神明澈，这是刚刚突破了静梵七关，斩断自我，堪破虚妄，仅仅用了六个时辰，一个白昼的功夫，就破除第七关而出的风子岳！
他超越了所有高僧的极限，所有高手的极限！大昭寺的历代高僧，不可能像他这般，就连刚刚打破纪录的楚狂人，也一样不可能像他一般。
甚至，连佛祖必须要一日夜堪破一生死，才能通过静梵第七关的预测，都阻拦不了他！
不需要一生一死，不需要一日一夜，他一样可以——
看！破！真！幻！
【第七百十六章 凌乱的大和尚！】
其实所谓静梵七关，按照佛家的说法，差不多就已经是阿罗汉果的修为。
阿罗汉，又叫做一往来，一生一死，一次轮回，就能够体会到涅槃之乐，从此不入轮回。
所谓这静梵第七关，正是要以日夜为生死，以这一关为轮回，堪破此关，可称高僧。
楚狂人以无情之道，强行破关，按照佛经来说，是入了修罗邪道。
但风子岳，又是怎么可能，在一日之间，就堪破虚妄，踏破这最后一关？
他的眼神清澈，神态从容，并无一丝被幻相所迷的样子，甚至是要比楚狂人刚刚从静梵七关中出来之时那种漫天杀气，还要显得淡然。
就好像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般。
事实上，风子岳踏出静梵七关，也没有停留，脚尖一点，直往轮回塔之巅而去。
“苦行大师，在下风子岳，请你暂停与楚狂人之战，听我一言！”
原本两大宗师，气势对峙，武功不到的人，根本不可能靠近，以风子岳的修为，比之宗师境界，还要差上一筹。
但是他纵身上跃，恰如一道剑光，刺破长空，两人的气势，被他这一剑之威分开，竟然是不由自主地各自倒退了一步。
“善哉！善哉！”
苦行头陀面现惊异之色，上下打量着风子岳。
他所惊诧的，不仅仅是风子岳的武功，也同样为他在六个时辰之内，突破静梵第七关而震动。
虽然，隐隐约约，有这样的预感，但当对方真的做到的时候，虽然是心如止水的高僧，也是不由动容。
这个年轻人，当真了得！
“风护法，你为我大昭寺送还贝叶灵符，传回招提祖师的讯息，老衲还未能道谢，如今又劳动你突破静梵七关，到此阻止这一战，真是愧甚！”
虽然在四梵禅院之中，苦行头陀对外界的事情，还是可以说了如指掌。
风子岳此来，是送还当年遗落的贝叶灵符，还带回了招提祖师的遗命，这对大昭寺来说，也是无比大功。
授予外山护法之位，理所当然。
这个年轻人，从此以后与大昭寺的主持地位相当，崇高之至，苦行头陀自然也没有任何异议。
不过后来见他要闯静梵七关，来阻止自己与楚狂人一战，苦行头陀心中，却是起了疑惑。
这年轻人的武功不弱，心性也是极好，但是说能够超越面前这位楚狂人，那是还万万不能，他，又想凭着什么来阻止两人的决战呢？
另外，时间只有三天，他又怎么可能能够来得及突破静梵七关？
后来苦行头陀却发现，楚狂人尽管说要跟他决战，但在轮回塔下静坐，培养战意的最后三日之间，他的注意力，竟然大部分都是在静梵七关之中。
也就是说，相对于自己这个对手，楚狂人更加关心的，是在静梵七关之中的年轻人。
而且，他似乎对这个年轻人，充满了信心。
连苦行头陀都不相信，风子岳能够三日之内突破静梵七关，但楚狂人，似乎一直都没有怀疑过。
等到风子岳当真能够做到这一点，走到他们俩跟前的时候，苦行头陀的惊诧，自然是难以用言语来衡量。
“大师，如今东溟大陆局势，一触即发，无论如何，这一战你不能打。”
风子岳点了点头，他也无谓虚伪客套，到了这一步，言简意赅，说明情况也就罢了。
苦行头陀苦笑一声，“风护法，你的意思，我也明白。”
他身为大昭寺主持，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楚狂人不管不顾地堵在门口，如果他一直拒不应战，那大昭寺的声名，该当如何？
他特意提出静梵七关的考验，想让楚狂人知难而退。
可惜，对方出乎意料的，不但破了静梵七关，而且是只用了七日，就破了静梵七关，打破了大昭寺的神话。
这样的情形之下，由不得苦行头陀不战。
虽然明知道这一场决战，没有任何好处，也只有调整心情，全力出手！
“如果楚先生不战，这一场决斗，自然可以作数。”
风子岳也知道，要劝说两方罢斗，是极为艰难的事情，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不能不劝。
苦行头陀不能败，他是四大宗门的一面旗帜，一旦他败了，四大宗门一方，士气崩溃，根本不可能在组织起来与天门对抗。
风子岳想得明白，单论武功，浮萍苍生天下第一，确实强大，但是自己只要持续进步，未尝不能有与他一战的一天。
但是天门势力广大，如果没有相应力量与其抗衡，只怕自己想要寻求与浮萍苍生公平一战的机会，都不会有。
东溟大陆之上，原先的四大圣地，已经分崩离析，几乎是土崩瓦解了。
天妖圣殿，其实是只剩三滴灵血和齐小蝶一个人，黄泉天宫也只有小猫两三只，浮云神栈，如今看来已经跟天门联手，而且他们这么多年都不能回到东溟大陆，实力也是有限。
至于六欲魔牢，已经是彻底的魔教势力，行为诡异而恶劣，先不说他们没有实力摆在台面上，就算魔主转生起来，风子岳也不可能与他们联合。
那能够对抗天门的，其实也就只有四大宗派的联合。
所以风子岳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苦行头陀。
更何况，这一战就算是苦行头陀胜了，以楚狂人打不死的性子，只怕后面还有的麻烦。
风子岳绝对相信，就算苦行头陀胜了，只要他不杀了楚狂人，下一次再来的时候，楚狂人获胜的几率，会大大提升，三次之后，一定是楚狂人必胜！
风子岳对自己的外公，完全有这种信心。
而如果这一场战过之后，下一次再想要阻止两人之战，就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了。
楚狂人败过一次的话，一定会想办法找回来。
“楚施主？”苦行头陀苦笑了一声，抬起头来，看着站在一边，一言不发的楚狂人，“他费尽心机，要与老衲一战，岂会轻易放……”
他忽然怔了一怔，不敢置信地望着楚狂人脸上的表情。
“施主，你的意思是，你愿意停下这一场决战？”
苦行头陀也算是当世高僧，但这时候的感觉，也是如五雷轰顶，不敢置信！
这算什么？
这位宗师级高手，费尽苦心，在大昭寺门口堵了三月，最后破了静梵七关，才拿到了这个与自己一战的机会。
这个年轻人一来，他居然说放弃就放弃？
是……是在耍和尚玩呐？
他到底是来什么的？
苦行头陀不解其意，却听楚狂人低呼一声，刚刚压抑的战意，陡然之间，全部爆发出来！
天地变色！
原本夕阳夕照的天空，一片残红，如今被他战意一卷，竟是阴沉了下来，天空就像是染了墨色，一刹那之间，将天地席卷一空！
“哼——”
楚狂人只是从鼻腔里面，喷出一股浓烈的气息，身后披风，随风飘扬。
战意炽盛！
“这……施主你的意思，是要风护法替代老衲一战？”
苦行头陀，面色由青转红，又由红转白，连续变了好几次。
这大概是他修持禅机以来，情绪变化最大的一天。
楚狂人虽然不发一言，但他的意思，已经是非常明显。
不错，他可以放弃与苦行头陀的一战。
但是，他如此滔天的战意，不可能就此熄灭，他要选的对手，是这个刚刚通过静梵七关，走到他们俩跟前的风子岳！
天！
这个人的脑袋里面，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
“阿弥陀佛……”
苦行头陀，实在是想不通现在的年轻人了，他苦笑着高宣佛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金刚不坏体神功，自然收了，降龙法相，也早已散去。
他现在就是一个一片糊涂的大和尚。
风子岳的想法，他自然明白，为了东溟大陆的局势，这位四大宗门总护法，挺身而出，要阻止他们的决战，也可以理解。
但是楚狂人，他就完全不懂了。
此人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求名？还是为了武道？
如果是为了求名，虽然风子岳已经是四大宗派的总护法，地位崇高，但他毕竟是从海外而来，声名不显，比之自己这个大昭寺的主持，名声还是差了不知道多少倍；
如果是为了武道求索，那自己踏入破虚巅峰极境多年，也算是老牌宗师，单论武功，比之另外三位宗师，都要略胜一线。
在这个东溟大陆之上，能够稳胜自己的人，大概也只有浮萍苍生一人，与自己一战，武道上的体悟，绝对是不少。
难道说，这个人，竟然觉得风子岳这年轻人的武功比自己更高，跟他一战，更有价值？
苦行头陀百思不得其解。
“风……风护法，你的意思呢？”
他这么询问，还是存了爱护风子岳后辈之心，以他的武功修为眼力，自然能够看得清楚，风子岳年纪轻轻，修为虽高，比之宗师境界，到底还是差了一线。
在东溟大陆上，已经算是绝顶。
但是比之这个神秘的高手，还是差了半筹。
“大师放心，就交给我吧！”
风子岳淡然一笑，从容点头应下了这一战。
【第七百十七章 伟哉风护法！】
眼看轮回塔之巅戏剧性的变化，在四梵禅院之外观战的三位宗师和一众首座，都是瞠目结舌。
苦行头陀，微笑而退，那楚狂人战意熊熊，全然面对着傲立塔顶的风子岳。
风子岳所谓的阻止这一次决战，就是以身相代？
“他……他在想什么啊？”
一众宗师之中，最早接触风子岳，对风子岳也最为信任的冰心净月，也不由得目瞪口呆。
风子岳的武功，确实不差。
这一点，众人都承认，尤其是冰心净月，曾经靠着他的帮忙，击溃金衣神功第十六重最高境界的武道真灵，自然知道此人是不次于宗师级别的高手。
以剑法而论，实战之中，他与宗师高手一战，也未必会输。
可是这一战……
其实冰心净月、孙云鹤和云蔚雪都明白，四大宗师虽然并称，但是大昭寺的主持苦行大师，在武功上，一直略微比他们高出一线。
武功到了他们这个境界，这一线的差距，就是天壤，想要抹去这一点点差距，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是不容否认的事实。
这个楚狂人，虽然风子岳说当年曾胜过他，但他既然能蒙苦行头陀青眼，答应与他一战，而且刻意地准备如此仓促，也就说明，苦行头陀对他，并无必胜的把握！
三大宗师自忖要比风子岳胜过一线，而又比苦行头陀差了一线，楚狂人对苦行头陀，胜负难断——那也就是说，风子岳对上现在的楚狂人，几乎是必输的局面！
“这……护法这好生豪气！当真是豪气干云！”
孙云鹤拍掌大赞，满面敬佩之色，“老孙就一直在想，风护法到底要以什么方法阻止这一场决战，百般揣摩之下，他除了这个法子，也没有别的办法！”
他高声呼喝，豪饮烈酒，壮怀激烈。
云蔚雪怔了一怔，“孙长老，你的意思是说，风护法明知敌不过这楚狂人，却是借着当年胜过他一次，故意要与他一战，以此为苦行大师解围？”
若真是如此，此人可真是可谓慷慨毫烈之至了！
在这种战斗之中，可是一招之间，生死立见，这风子岳若是不敌楚狂人，死在当场也是正常的事情，他就为了四大宗门，竟然不惜自己的生命，此人可称壮烈！
“集四大宗门之力，对抗天门，除掉浮萍苍生的狼子野心，还东溟大陆以平静，这是风护法的理想，前些日子他对我说此事的时候，我虽然是因为同仇敌忾，应承了他，但心中未免还觉得他是有少年扬名之念……”
“今日一见，风护法的气度，岂是我等可及？”
风子岳并非东溟大陆之人，他与天门浮萍苍生之间，并无私怨，只有公仇，他愿意做到如此地步，岂不是让他们这些宗师人物汗颜！
三大宗师，一起叹服！
一众首座，听到几位宗师的分析，也都是心底大为佩服，一起诵念佛号，高声赞叹。
“风护法大慈大悲，有我佛舍身饲虎，割肉饲鹰之行也！如此大善，千古未见，仅此布施，就值得三千大千世界功果，可证阿褥多罗三邈三菩提！善哉！善哉！”
※※※
不说四梵禅院之外，宗师与首座们的误会，如今轮回塔之巅，却只有风子岳和楚狂人两人遥遥相对。
风子岳心中倒真是赞叹。
一别数年，楚狂人的进境，简直是不可思议。
虽然他早就料到，天地限制一旦解除，天纵之才的楚狂人摆脱了几十年的负担，武功必然是突飞猛进。
但突飞猛进到这种程度，也是远远超过了风子岳的意料之外。
切切实实的宗师境界，体内天地演化，已臻完善，真龙临世，化为元神，让楚狂人的气势更显得磅礴无边。
而此时吞吐变化，气机流转，也比当日一味的炽烈，要来得随心所欲许多。
刚才面对苦行大师的时候，楚狂人一丝战意不显，全都收敛在体内，就像是一个普通的老人，融入天地之间，恍若一体。
这种韵味，以往的楚狂人，可是到不了的境界！
自己出生入死，不知多少次奇遇，才能到现在这个地步，而楚狂人的修为，比之现在，还是高了一线。
当然，一方面是楚狂人的积累，要比风子岳更厚，二来，这几年来，他的刻苦与拼命，也绝不会次于风子岳。
从他派古袭人送来的那些所谓结婚礼物就看得出来，从踏入天外世界之后，楚狂人经过了多少次恶战！
那些东西，都是人家高手、宗族的招牌宝物，哪个不是拼了性命要守护的？
楚狂人能够取来，那一定是打赢了。
他到天外而来，才短短多少时间？就经过了这么多苦战，实力若不提升，那就怪了。
风子岳倒是很想问问他在东溟大陆上的经历，可惜古袭人不在，他知道问也是白问，楚狂人言简意赅到了极点，就算他真的肯大发慈悲的开口，大概也不过就“去，打，胜”聊聊几字而已。
对楚狂人这样的人，就算是寒暄也是毫无意义，风子岳拔剑在手，深深吸气，站在塔顶檐角之上，摇摇晃晃，气势攀升，与楚狂人铺天盖地的压力对抗。
对这样的对手，语言没有价值，想要交流，最好的方法就是动手！
风子岳的心中豪情升腾，楚狂人的实力提升至斯，他心中却是全无畏惧之意反而是燃起了斗志。
这一战，就是他踏入破虚巅峰以来，最好的总结！
到底自己的实力到了什么地步，楚狂人是最好的试金石！
他，也一直是能将风子岳的潜力逼出来的好对手！
两人塔顶对峙，天地变色，雷声轰隆，即使是这密闭的四梵禅院，也不能不受到两人威势的影响。
轮回塔却是坚若磐石，没有丝毫的摇晃，历代宗师的遗物，让这一座普通脆弱的石塔，变成了圣地，大昭寺中，也只有四梵禅院和轮回塔，能够承受得起两位宗师高手的交手。
这个时候，楚狂人却突然开口了。
他伸出一个手指，在风子岳面前比了一比。
“一招！”
楚狂人仍然是言简意赅，语气沉闷，却是斩钉截铁。
【第七百十八章 更高境界的武学！】
一招？
安坐于轮回塔之底的苦行大师也不由微怔，要知道，楚狂人在大昭寺门口堵门三月，在四梵禅院之中与他相对七日，这么长的时间之中，他也没有听过楚狂人口中哪怕吐出一个字来。
如今他突然开口，倒是又是出乎这位高僧意料之外。
一招是什么意思？
一招之内分胜负，楚狂人的修为，虽然是要比风子岳高出一线，但宗师级高手交手，到底不可能这么托大。
他就这么有信心？
四梵禅院之外，云蔚雪等人，也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狂妄！”
“以他的武功，确实也有资格这么狂妄。”
孙云鹤叹气摇头，他的目光不离楚狂人身周，“只看此人气势，大约只有浮萍苍生和传说中当年天下无敌的怒海龙王傲飞尘可堪比拟……有此信心，并不足怪。”
他们全都把楚狂人的一招，理解成要在一招之内分胜负。
在楚狂人的战意全数展露之后，这些宗师也都不由战栗，纷纷都在思考，若是换了自己在对面，敢不敢接下这一战。
越是思考，就越觉得楚狂人的狂傲是有道理的。
当世之中，实在是很难见到这么可怕的敌人。
这种人，是天生的强者吧，无论站在哪里，都是出类拔萃的存在，只是这人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实在是让人费解。
这么光辉夺目的人物，怎么可能一直默默无闻？哪怕是说海外遗珠，也没有道理说一点消息都没有。
沧海大陆上的第一高手，闻名已久，名为鹿野烟客，一直自诩武功不在浮萍苍生之下，不过当年云蔚雪拜访沧海之时，曾与他见过一面，虽然此人确实已经踏入宗师境界，但是比之他云蔚雪还要略逊一筹。
即使如此，此人也是声名远播。
这个楚狂人，怎么连一点消息也没有？
若不是风子岳告知他的名字，他们甚至连姓名都无从得知——要是楚狂人真的跟苦行大师一战还打赢了，那传出去苦行大师败在一个无名之人手中，那可真是成为东溟大陆上的大笑话了。
不过看看他对面的风子岳，也同样是之前全无消息，两三年前，才突然声名鹊起。
“果然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东溟大陆，高手层出不穷，只怕真是要乱了！”
云蔚雪摇了摇头，微微叹气。
※※※
他们全都理解错了楚狂人“一招”这句话的含义。
因为他们全都不了解楚狂人的性格。
外表看起来，此人是狂傲无边，其实对他来说，却从来没有什么轻视对手的时候。
风子岳却是明白。
楚狂人的意思，并不是说一招之内分胜负，而是只想动手一招。
两人交手数次，各自知根知底，唯一想了解的，不过是这短短几年中的进境罢了，对于楚狂人这样的人来说，一招，足矣。
风子岳微微一笑，他也明白，自己这些年的境界提升，其实还不到一招。
剑神诀第七式，到现在还未曾推演完毕。
当然他也明白，这第七式，已经是超越了破虚巅峰的武学，代表着更高的武学境界，就像他当初破虚之前，不能尽数领悟剑神诀第六式“天地俱灭”的奥秘一样，现在的他，也不可能完全完成剑神诀的第七式。
不过，这未完成的半式，大抵也抵得上一招了吧。
风子岳点了点头，剑身一横，“请赐教！”
他并未先出手，倒不是他托大，而是剑神诀第七式，原本就是后发制人的武学，楚狂人呼啸一声，也不客气，披风一展，一拳轰出！
慢！
这一圈轰出的时候，风子岳的第一感觉，就是天地万物的速度，都突然缓慢了下来。
目光之中，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拳头，缓缓变大，逼向自己的面门。
就像是命运，无可躲避，缓慢而沉重地碾压而来！
这已经并非是楚狂人最强的灭世之拳！
天意之拳，逆天之拳，灭世之拳！
楚狂人武功，在当初与风子岳一战的时候，连续展现了三个境界，灭世之拳之后，他堂堂皇皇，踏入破碎虚空的境界，乃是天武大陆天地限制之中，第一个踏入破虚之人。
风子岳是第二个。
除了他们俩人之外，只怕也再无其他人，可以完成这样的奇迹。
灭世之拳，已经是强悍的破虚武学，不断完善，即使是到宗师级别，这一拳的破坏力，也仍然是数一数二。
但是，今日之战，楚狂人却已经放弃了灭世的拳法。
那种死亡的刻骨寒意，那种笼罩一切的凶威，在他新创的这一招之中，并未体现。
虽然这一拳的主旨，仍然是毁灭，但不可否认，他的拳法之中，已经多了一线生机。
就好像是整个天地的事物，在这一拳的笼罩之下，都千丝万缕地联系在一起，这种联系，也导致了不断的演变，必然产生毁灭衰朽的结果。
这与当初楚狂人的天意之拳相似，都是在出拳之初，就决定了结果——但是，实现的方式，却完全不同！
天意之拳，乃是以我为天，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这种强横霸气，只要对方能够有抵抗的能力，天意就无法贯彻。
而现在他的拳法，展示的是一种必然！
是天地万物，演化的必然，不仅仅是天意，更是众意！
当初有开始，就在最终必然有结束。
有因，必有果！
因，千头万绪，绵密联合，而果，则只有一个！
这一拳，可以名为“因果之拳”！
风子岳脑中轰然一声，心中种种武学疑问，就好像在刹那之间，豁然开朗！
他横剑当胸，被那拳风裹在其中，仿佛全无抵抗之力，眼看着就要被这可怕的因果撕成粉碎！
苦行大师，双目圆睁，握着念珠的手颤动不止，禅心已乱，不能自已。
云蔚雪、孙云鹤与冰心净月三位宗师，都是面色苍白，双目之中，竟然是流露出千年都未曾出现的恐惧之意。
“好可怕的拳法……”
云蔚雪长舒了一口气，青袍颤动，面现沮丧之色。
“只是一见，就让我道心失守，此役之后，我要回山闭关三月，抹去这心中阴影，否则的话……”
他苦笑一声，要是不抹消这个心魔，只怕以后武功都再难寸进。
“我们也是……”
孙云鹤与冰心净月一起点头，强行抵御，宗师之心，才勉强恢复了平静，他们望着轮回塔之巅，那炫目之至的拳法，慨叹不已。
“这楚狂人，果然不负狂人之名，他说要一招之内，完结战斗，还真是如此……”
云蔚雪强行压抑情绪波动，此时虽为风子岳担心，却也已经无法可想。
“风护法他……”
他面色一黯，摇头叹息。
在这样的拳法之下，他自己也无法幸免，就算是苦行大师，只怕也只有几分脱身的机会。
风子岳——以他比宗师还差上一线的修为，纵然剑法高明，却也无法在这一拳下脱身！
“不……不……”
冰心净月忽然神情震动，她仔细地盯着那浩大而无法抵御的拳势，心中却有一种古怪的念头。
“我却觉得，风护法，还有一线希望！”
“哦？”
云蔚雪和孙云鹤都是怔了一怔，刚才冰心净月还跟他们一样，不抱什么希望，如今见到楚狂人如此可怕的剑法，为什么反而开始有信心？
“这拳法……这拳法……”
冰心净月喃喃自语，面色惨白。
“这拳法的奥义，我虽然不能完全体悟，但是，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拳法，似乎将世间的一切，都链接在了一起，万事万物，一起共鸣，流向最后衰朽毁灭的结局，这种武功，已经超出了冰心净月的想象之外，或者说，这已经超越了所谓的宗师境界。
——代表着一种，更高的武学境界！
破虚巅峰极境，宗师级别，已经是破碎虚空的极限，包括浮萍苍生和他们四大宗师在内，都在寻找更高境界，传说中超脱飞升的武道。
这拳法，隐隐就是一种代表。
虽然……虽然并不完善，但是这样的拳法，确实已经超出了破虚武学的范畴。
面对这样的拳法，他们确实自愧不如。
但是……
冰心净月心中，却有一种奇怪的熟悉之感，就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一般！
是了！
就是当日风子岳在金手会总坛五指山中，帮她消灭金衣神功第十六重武道真灵的时候，他所施展的剑法，隐隐约约，也有这一点奥义！
那个时候，冰心净月并没有想那么多，她只是视之为一套绝妙的剑法，仅此而已。
今日见这因果之拳，她却突然回想了起来！
难道说，风子岳，也体悟到了超越破虚巅峰之上的，那一层境界？
如果是这样，那今天这一战，还有得打！
冰心净月，忽然捏紧了拳头低呼，云蔚雪和孙云鹤一时不解，苦行头陀，却是霍然立起，面色再变！
就在此时，只听四梵禅院之中，轮回塔之巅的风子岳，忽然发出欢喜的长啸！他的身形，在浩荡的拳风之中，忽然飞速地旋转起来，剑光在他身周盘旋，呈现出一片如同漩涡一般的闪光。
他的双目霍然睁开，精光闪烁！
【第七百十九章 剑惊宗师！】
在漫天的拳势之中，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剑光！
恰如燎原火种，砰然勃发！
“风护法要反击了！”
一众宗师，心有所感，都是凝神观望。
在万事万物紧密联系，有因必有果的拳势笼罩之下，他们也一直在考虑，若是站在对面的是自己，该如何反击？
只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答案。
无论是云蔚雪、孙云鹤还是冰心净月，三人暗自忖度，若是自己遇到这样的拳法，也同样是无法应对，虽然不至于闭目待死，但最好的应对方法，还是一退千里，避其锋芒。
风子岳要如何反击？
“善哉！善哉！”
在塔底观看的苦行头陀，却是两眼放光，心中惊骇莫名。
拳，固然是超越武学境界的一招，这剑光，却也并不逊色！
他苦苦思索数百年，几乎是在轮回塔底闭死关，思考破虚极境之后，武学该往什么方向发展，结合大昭寺历代祖师的思考和探索，到现在也只有模模糊糊的概念。
但今日一见，这一拳一剑，虽然还显粗陋，但是展现的，分明是更高武学的理念。
所动用的，并非是破碎虚空之力，而是，更高层次的一种力量！
人生而学武，从蛮力而使；而后动用真气内力，这时候可以称为后天武者；再到引动天地元力，踏入先天。
先天之后，天地自然之力，已经是到了极限，想要获得更强的力量，先代武者殚精竭虑，终于想出来破碎虚空之事。
天地元力，本身已经磅礴无边，但是在威力和破坏性上，还逊色一筹，当时的武者发现，将天地元力彻底崩碎，将会释放出极具破坏力的力量。
——这也就是所谓的，粉碎天地，还我虚空。
普通人、后天武者、先天武者、破虚武者。
每一级别，差距都在于都力量的使用不同。
宗师高手，已经踏入破虚巅峰极境，对于破碎虚空之力的使用，已经是炉火纯青。
想要再进一步，在破虚的范畴之内，已经是没有办法。
唯一的选择，就是寻找比破碎虚空之力，更为强大的力量。
楚狂人的拳，风子岳的剑，恰恰就展现了这一种力量！
剑光暴涨！
风子岳衣袂飘飞，立于剑光与拳势的正中，却是从容微笑，全无压力，在刚刚楚狂人拳法展开之时，他忽然之间，又有了顿悟！
剑神诀第七式，一直是走“聚”的力量。
聚蝼蚁之力，而成一体，无人可当。
这种理念，风子岳已经想得明白，但是具体该如何做，还是有些懵懵懂懂，他施展这剑神诀第七式的时候，也无非就是拼命聚集各种天地元力，让其自然形成合力，与人对抗而已。
但楚狂人这一拳，却是不同。
因果之拳，重因，而并非重果。
将天地万物，一起聚合联系在一处，丝丝缕缕，无有断绝，这种联系与聚合，一旦成了气候，因果即成。
有了这庞大的因，自然就有必杀的果。
楚狂人走的路数，虽然与他不同，但是实际拳法，却是同样展现出“聚”的力量。
触类旁通，风子岳见识这一拳，得到的好处，远远超乎想象之外。
眼见拳势中央，剑光爆起，楚狂人微微颔首，冷哼一声，双拳连环轰出，轰隆声响，与那耀眼的剑光对抗。
风子岳心如止水，一片通明。
在他眼中，天地万物，包括对面的楚狂人在内，一切动作，都变得慢了起来，看得也特别清晰，在这万物之间，有细细丝线，相互连接，构成了一张巨大的网。
在楚狂人拳法的引导之下，这各处丝线崩紧，网罗天下，不可遁逃。
但如今风子岳的剑法一出，却又有一变。
那连接万物的丝线，仿佛是突然收紧一般，将彼此有联系的万事万物，收成一团，四梵禅院之中，房屋崩塌，化为碎片，一起向中间聚合而去，只有轮回塔，依旧岿然不动。
苦行头陀的麻布袈裟，猎猎飘动，身周草木泥土，纷纷碎裂上升。
风子岳的剑光，就像是一个吸引一切的源泉，将这些万事万物，全部吞噬！
只要到剑光之中，这些倾颓的砖瓦、泥沙、草木，各种物事，全都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不，不是消失，而是聚合在一处，形成一个极微小，却是极为紧密的东西。
而多余的杂物和天地元力，全部转化为一种沛然磅礴的力量。
虽然如今风子岳的控制和吸聚，都还远远不足，这力量虽然强大，但还未超过破虚之力的极限。
但是——这种力量，在质量层面上，却明显地高过了破碎虚空之力！
“是这样！”
一众宗师，一起惊呼，苦行头陀满面欢喜，高声礼佛。
朝闻道，夕死可矣，今日方见武道至高境界，虽死何憾！
这些观众，都是何等人物，眼光何等厉害？他们见微知著，风子岳这一剑的力量，虽然还没有超过破虚巅峰极境，但是一旦完善，必然是远远超越！
原来……原来武道的方向，竟是如此！
一众宗师如痴如醉，今日这一战的观摩，对于他们的武道境界的帮助，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楚狂人也是点了点头，目光之中，露出颖悟的光芒。
原来如此！
只听他大笑一声，拳法忽转！
原本绵密的因果之拳，又起变化！
他的拳势，在风子岳的剑光之下，刚才已成颓废之事，但是他这一变招，情势又有不同，只见那拳法牵引的天地万物，竟然在转瞬之间，与风子岳的剑光一样，同样聚合起来！
“咝……”
观战的宗师，全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此人悟性，竟然到了如此地步？
仅仅是看了一眼，就取得这样的突破，这……这个楚狂人，到底什么地方蹦出来的？
轰！
拳势与剑光，在轰天巨响中相撞，轰隆声中，地动山摇，就连大昭寺历代祖师设下的四梵禅院，都是无法阻止！
云蔚雪等人，只觉得站立不稳，面色大变。
而在楚狂人和风子岳脚底的轮回塔，终于承受不起这两招轰击，竟然开始崩塌！
【第七百二十章 聚合天地，一剑夷城！】
四梵禅院，轮回塔。
这是大昭寺的圣地，历代祖师，虽然作为破虚高手，基本上无法留下骨殖——除了少数修炼特殊功法的高僧，可以留下金身舍利，但是大部分都有随身遗物，收藏在轮回塔之中。
万年以来，高耸于大昭寺中，几乎成为大昭寺的标志。
这轮回塔，包裹在四梵禅院之内，受到历代祖师秘法庇护，即使是破虚巅峰极境的力量，也无法将其摧毁。
万年之中，大昭寺也曾遭遇数次兵劫，但这轮回塔，从来都是岿然而立，毫无动摇。
直至今日！
因果之拳，对上剑神诀第七式。
这超越破虚，完全不同的力量本源，轰碎了万年的守护之力，这做青石古塔，再也无法傲然而立。
在剑光拳影之中，轰然崩塌！
“南无阿弥陀佛！”
苦行头陀高宣佛号，脸上现出沉痛之色。
与楚狂人约战在此，就是自忖四梵禅院的守护力量，足以保住大昭寺的安全，但是在他看到楚狂人的拳法之后，苦行头陀就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
当风子岳的剑光亮起的时候，他也知道，破坏已经不可避免。
两个超越级别的高手，或许他们的武功实战，还不能超越破虚巅峰极境，但是这不同的力量本源，已经足以摧毁守护四梵禅院的力量。
剑光，拳影！
在这个时候，风子岳也无法去考虑外界的变化，他的心境，沉浸在武道顿悟之中，那种万事万物，紧密联系，最后收束为“一”的感觉，美妙而神奇。
力量的本源，这是一个武者能到哪一步的关键。
在那一瞬间，他已经望见了破虚之上境界的一点影子。
在这种时候，他不得不佩服楚狂人。
这是真真正正的武道狂人，他究竟是如何提升的，就连风子岳这样的天才，也无法理解。
从一开始，他也许就一直直指着武道的最终境界。
天武大陆的天地限制，压制了他几十年，但也反过来成就了他。
他体内的小天地，在这几十年的沉淀之中，更为纯熟而凝练，或许，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开始破虚境界的演化了。
只是，由于天地元力的限制，楚狂人始终未曾达到破碎虚空的临界点，直至与风子岳的一战之后，才背负着整个天地的压制，踏出破碎虚空的那一步。
从此之后，海阔天空，再无什么东西能够束缚于他。
在进入天外大陆之后，楚狂人更是突飞猛进——虽然，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不败的天下第一的楚狂人，但这种飞速的进步，却是比原来更加可怕。
但是今日——
——他还不是我的对手！
风子岳长笑一声，剑光盛开，就像是鲜花盛放，聚合天地之力，陡然释放！
轰！轰！轰！
巨大的响声，震动天地，这是超越极限的轰然巨响，距离最近的苦行头陀闷哼一声，不觉退后三步，面色微变。
就连宗师高手，听到这种炸雷一般的轰然巨响，都是如此失态，若是修为低一些，只怕只是这响声，就能将人当场震死！
炫目的亮光燃起，仿佛天地初开时候的刺目光芒。
火！
燃尽一切的烈火，白亮炽热，一切与之接触的物事，全都化为飞灰。
巨大的冲击力，四散轰开，轮回塔首当其冲，飞散四方，这庞大的冲击波，仍然没有停止的迹象，四面发散，只听轰然巨响，守护四梵禅院的无形护障，发出清脆的破裂之声，全数崩碎！
这可是就算宗师级高手全力出手，都无法击毁的护障！
——不过，还好还有这样的护障阻挡，否则的话，整座大昭寺，都要风子岳的这一招之下，变作废墟！
四大宗师，尽皆抬头仰望，目光之中，带着惊喜、佩服和崇敬。
并不是说风子岳的武功已经无敌，这声势浩大的一招，力量太过分散，不够凝练，真要动手，四大宗师与之放对，并不能确定谁胜谁负。
但这一剑，却已经将破虚之上的那种力量，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出来。
可怕的，巨大的，超越破碎虚空之上的，破坏力。
四大宗师，都是武道之上的巅峰人物，他们看着那值得敬畏的力量，不可避免地顶礼膜拜。
“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这巨大的威势之中，楚狂人放声大笑，笑声之中，满是信息之意！
砰！
只听仿若破碎的声音响起，一条黑影，从那爆炸的中心飞弹而出，浑身浴血，一条黑披风，已经碎成片片蝴蝶！
楚狂人！
在这一招之下，已受重创！
但是他的脸上，却全无一丝沮丧之意。
“呼——”
四大宗师松了口气，在刚才两大绝招对碰之时，即使是他们见多识广，却因为力量本源的关系，也无法判断到底谁能占得上风。
尽管风子岳声势浩大，他们也不能确定，到底最后会是什么结果。
直到楚狂人败退，他们才终于放下心来。
今日之战，终究是风子岳胜了！
楚狂人傲立空中，伸出双掌，阻挡着风子岳剑神诀第七式还在不断散出地狂暴力量，轻轻一抹，就在自己面前拦下了一片平静的空间。
他伸手一抓，不知何处，古袭人竟然是飞身而来，安然落在他的身边。
“好！今日又是我主公败了，小少爷，你这几年的进境，了不起！主公刚才见猎心喜，多出了半招，请你海涵。”
古袭人伸出大拇指，沉声开口。
“诸位宗师，今日打扰，多有得罪，后会有期！”
他做了一个团团揖，楚狂人轻哼一声，左足一顿，化作一道流星，腾身直飞而去！
古袭人微笑与众人见礼完毕，随后急急追去！
这一切兔起鹘落，楚狂人败退，古袭人不知从何而来，匆匆交待了几句话，瞬时就消失不见，四大宗师，也不由都是愣了一愣。
不过他们也并不打算去拦阻楚狂人，对这位武道狂人，说起来他们也有些敬佩之意，既然他已离去，他们也就听之任之。
此时风子岳的剑神诀第七式，才开始渐渐收拢。
天地聚合之力，能放而不能轻易收回，风子岳勉力压制，才好不容易在这一招收起，微微摇头。
这一招虽然大大地进了一步，体会出了力量的本源，威力无穷，但是要让这一剑变作完善的剑招，还需要大量的时间和功夫。
如今最大的问题，是这力量无法控制，一来剑招声势虽大，浪费却多，用于群战，自然是威力无穷，但当面对真正高手之时，这一招的实际效用，却要比看起来打很大的折扣。
二来，就是当天地聚合之力开始释放之后，却不是想停就能停止，收发不能由心，这对于一个剑客来说，当然不能算是成功。
但不管如何，力量本源，既已经了然，剩下的，就是下功夫控制和改进，这剑神诀第七式，至少也算是完成了一大半了！
风子岳心中欢喜，自不用说。
楚狂人刚才的因果之拳，给了他关键的提醒，他能够阵前领悟，施展出这一招，也不得不感谢楚狂人这一战。
当然，在他这剑出之后，楚狂人也得此契机，拳势一转，又有提升，这就是刚才古袭人所说，见猎心喜，多出了半招。
此时楚狂人对聚合天地之力的了解，比之风子岳还差了一筹，所以风子岳刚才才会说楚狂人今日还不是他的对手。
楚狂人出了半招之后，大概也是想起自己曾有一招之说，就不再继续，任风子岳的剑光轰击，飞身而退，自承失败。
他今日悟出聚合天地之力，只怕下一步，就会变得更加可怕。
风子岳心中，倒是又多了一份跃跃欲试的心情。
他深吸了一口气，剑神诀第七式的力量，尽皆收回，这才举目四顾，看到满目疮痍之中，苦行头陀微笑而立，连忙请罪。
“苦行大师，今日一战，竟然毁去了四梵禅院和轮回塔，始料未及，还请大师恕罪！”
“哪里话来！”
苦行大师微微一笑，摆了摆手。
“今日风护法与楚狂人一战，尽演武道更高境界之力，我大昭寺各位祖师，每一个都孜孜以求，想要领悟这种力量，能得一见，就算是将整个大昭寺毁了，又算什么？”
虽然是佛道宗师，但大昭寺终究还是武道四大宗门之首，作为大昭寺的主持，高僧这个身份之外，更重要的是他们作为武学宗师的存在。
踏入破虚巅峰极境，宗师高手们心中，哪个不是苦求着更高的境界？
临终之前，只怕一大半人，都把这个当作最大的遗憾。
今日风子岳剑神诀第七式，彻底展现了破虚之后的力量本源，这虽然粗疏，却是让四大宗师一起大开眼界。
轮回塔中各位祖师，就算是在九泉之下，只怕也一样是大声赞叹。
岂会见怪？
“不敢……”
风子岳连连苦笑，致歉不已。
苦行头陀哈哈大笑，并不以为意，他对着风子岳微微点头。
“风护法，你莫要说些无关之事，我看你得此力量本源，有几分偶然，对于破虚和武道的理解，颇有粗疏之处。”
“老衲不才，这千年来，结合我大昭寺数十代祖师的感悟，倒是有些心得，刚刚见护法一战，更有体悟，愿与护法分享！”
【第七百二十一章 九千万元之力！】
风子岳楚狂人一战，就此结束，四梵禅院，化为飞灰。
诸位宗师如梦似幻，一时之间还未曾反应过来，听到苦行大师之言，这才惊醒。
“大师说法，那可真是求之不得！”
云蔚雪长笑一声，毕竟是宗师高手，虽然为刚才那一战所震慑，但只是片刻之间，就已经恢复了寻常态度。
苦行头陀刚刚所悟，本来就是想跟众人一起分享，当下微笑点了点头，也不介意这四梵禅院一片废墟，当下就盘膝而坐，邀请众人到了身边，开口叙述。
收拾善后的事情，自然有大昭寺的一众首座和尚来做，他们可真是目瞪口呆，良久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有木呆呆地动手收拾这一片废墟。
不过，能够在这地方听苦行头陀说上几句，哪怕是残缺不全，也算是天大的福祉，这一群和尚，虽然搬砖弄瓦，却也竖起了耳朵，想听大师的无上武学妙谛。
“风护法，你可知道，破碎虚空之力，到底从何而来？”
苦行头陀的第一个问题，就让风子岳陷入了思考之中。
其实破碎虚空之力，是一直不太好理解的。
蛮力、内力、天地元力，这三种力量的本源，最容易解释，蛮力来自于筋肉骨骼，内力来自人体真气，而天地元力，则是天地间本身充塞的浩然力量。
但是，超越天地元力的破坏力，狂暴的破碎虚空之力，到底是如何产生的？
这个问题，只怕绝大多数的破虚武者，都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他们只知道，粉碎体内的小天地，在这个过程之中，会产生巨大的力量，可以为自身所用，但是，为什么破碎就会产生这样的力量，他们无从知晓。
风子岳也曾悉心研究，但也只是模模糊糊，并无确切的答案。
在追寻更高境界武学道路的时候，这个问题，就越发重要起来。
只有明了力量的本质，才能够更清晰地找到更强力量的方向。
武学境界的差别，最大就在于力量的本源。
“破碎虚空之时，产生巨大的力量，这是破坏之力？”
孙云鹤转了转眼珠，喝了口酒，抢先开口。
天下万物，都有破坏的力量，比之创建，要容易得多。
苦行头陀摇了摇头，“破坏之力，其实也属于天地元力的一种，在天地元力之中，固然是显得威猛强横，但是却并未突破天地之力的极限……”
火山喷发，地层震动，霹雷阵阵，这其中都蕴含着破坏之力，但是这与破碎虚空相比，还是显得要弱了许多。
“这……”
云蔚雪摇头不已，“大师，你也不必打哑谜了，还请指教。”
他与苦行头陀一僧一道，甚是交好，这种时候，自然也不必太过客气。
风子岳此时却是皱起了眉头，开口道：“大师，莫非是原本那些天地元力彻底分解的力量，破碎虚空，每次都将一片天地，化为真空，这些实质天地，转为纯粹的力量，这才可怕？”
“善哉！”
苦行大师微笑赞叹，拍掌点头。
“风护法，妙悟破碎虚空力量的本质，怪不得能够寻找到突破更上一层的办法，实在是少年英雄！”
破碎虚空之力，乃是实质的天地崩碎，原本的实物，变为纯粹的力量，这才可怕。
苦行大师微微而笑，从地上捡起一颗小小的石子。
“风护法，这一颗小石子，重不过半钱，你可知道，它若是彻底化为虚无，能够放出多少力量？”
半钱的小石子，根本就是无比弱小，能有多少力量？
几大宗师和风子岳面面相觑，都是摇头不知。
“按照祖师所载，这一颗小石子，若是彻底转为虚无……”
苦行头陀顿了一顿，面现尴尬笑容，“诸位，这原本是我大昭寺绝密，历代祖师，曾经说过，在有人悟出更高境界的力量之前，绝不能透露，所以才未曾跟诸位说起，还请海涵。”
云蔚雪等人，自然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纷纷还礼，连说不妨。
苦行头陀，这才接下去开口。
“若是彻底转为虚无，所绽放的力量，乃是这一颗小石子本身重量的九千万倍！”
“九……九千万倍？”
诸位宗师，都是怔了一怔，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苦行头陀摆了摆手，“各位或许不明，那大家作为一派领袖，自然也知道，上古之时，高人们以‘元之力’这个单位，来确定力量的强弱。”
众人一起点头，风子岳也曾听说过这个概念，当下也是颔首。
“一钱之物，彻底转化为力量，就是九千万元之力，这便是标准……”
苦行头陀淡然开口，目光扫向众人，几位宗师，一起失色！
“怎么可能！”
冰心净月，失声惊呼。
一钱之物，可以转化为九千万元之力？
要知道一个宗师级别的高手，能够有百万元之力级别出手，就已经算是很强大。
普通的破虚巅峰高手，都极难突破百万这个极限，至于其它的破虚高手，那更是等而下之！
几万元之力，就是破虚初境的高手了。
千万元之力，那是何等的概念？
一时之间，众人都是不敢想象！
就算是当今的天下第一高手浮萍苍生，也未必能够实现千万元之力级别的出手！
一钱之物——
众人的目光，都是盯着苦行头陀手中的那一颗小石子，满脸不敢置信之色。
“为什么？破碎虚空，哪怕是初境高手，破碎的小天地，也不可能只有一钱之重，为什么？为什么从来都没有听说有那么大的力量？”
孙云鹤连连摇头，皱眉苦思。
“很简单……”
苦行头陀将手中的小石子往空中一抛，砰然声中，已经化为乌有，庞大的力量四散，但对于在场诸人来说，并不算是什么。
“所谓的破碎虚空，并不能真正达到粉碎天地，还我真空的境界，只是打碎这实在事物，只有很小的一部分，转化成了纯粹的力量。”
“以历代祖师的研究，这转化的力量，不会超过万分之一！”
【第七百二十二章 九百亿倍的力量！】
“原来如此！”
风子岳心中颖悟，就好像是豁然开朗一般，苦行头陀之言，让他仿佛更是明了了许多东西，眼前的武学道路，一下子仿佛就明晰起来。
说一千到一万，力量的来源，来自于转化。
破碎虚空，转化天地的力量，只有万分之一，那聚合天地的时候，转化的力量，会远远超过这个比例……
“不过……”
却听苦行头陀一边摇头，一边转折，“根据老衲的推算，历代祖师的计算之中，还是有了错误。”
“错了？”
几位宗师面面相觑，刚刚才心中震荡，感觉若有体悟，没想到苦行头陀转口又否认了刚才所说的正确，那……那到底真相如何？
难道不对？
只见苦行头陀面色肃然，双目之中，现出无限憧憬的神色。
“自从读了祖师记载之后，这数百年来，老衲一直在潜心推算，偶有所得，今日见风护法与那楚狂人一战，见到更高境界的武学比拼，心中的疑问，这才有了定论。”
“不错——当日祖师，计算之中，太过保守，实际上……”
他伸手一拈，又抓起一块小石子，面色凝重之色，“这一钱小石子若是全部转化，远远不止九千万元之力，而是九百亿元之力！”
“什么？”
九百亿元之力？
就算是宗师高手，这时候也不由全都惊呼出声，风子岳心中一凛，就连他，也无法想象这九千亿元之力，到底是何等强大的力量。
百万元级别的力量，举手投足之间移山填海，已经不是问题，若是认真全力出手，纵然不能毁去一片大陆，那也能笼罩千里。
就像是黑沼暗狱和冰封千里这种威力的招式，也就不过百万元级别的力量。
千万元之力，大概已经足以灭世。
亿元？
那是何等概念？
九百亿元之力，就聚集在这一钱的小石子当中？
“可惜的是，破碎虚空，不过是打破这石子当中的一部分，让其转化为惊天的力量，实际能够发挥的，不到千万分之一！”
虽然苦行头陀的计算，更为夸张，但是主旨是一样的。
一方天地，若是真的完全被转化为纯粹的力量，那是可怕之极，但所谓破碎虚空，能够真正将其利用到的，其实还是极少数。
在这天地破碎分裂之时，会失去许多真实存在，这些真实存在，其实总共来算，也不过只有千万分之一，因此，破碎虚空所能发挥的力量，不过是蕴藏在真实之中的千万分之一而已！
怪不得！
怪不得风子岳将天地万物，聚集于一处之时，能够迸发出来的力量，还能超过破碎虚空之力。
破与聚，其实只是不同的方式，差别只在于，能够将真实转化为纯粹力量的比例！
“老衲推算无数次，这个九百亿倍，绝无差错，只要能够将天地真实存在，彻底湮灭，就可以得到九百亿倍的力量！”
“以我等之能，体内小天地若是能够全部转化，这整个东溟大陆，化为乌有都是轻轻松松的事！”
“就算是天外世界，也是一样！”
不过，现在他们的力量，还被限制在千万分之一以内。
无论怎样拼命，也尚且达不到千万元之力的级别，更遑论其它。
一众宗师，不由都是皱眉苦思，心中若有所悟。
苦行头陀所说，直指力量本源，风子岳所得最多，他领悟的天地聚合之力，与破碎虚空之力，其实是出于同源，只是，转化的比例，要高上许多。
“万年以来，大昭寺上下，一直在寻觅突破破虚之法，想不到今日见到风护法的剑法，老衲若有所悟，纵然有生之年，未必能够掌握此法，但我大昭寺历代祖师，也该为此而瞑目了！”
苦行头陀站起身来，向着风子岳躬身行礼，这是代表着历代祖师的感谢，风子岳避让不得，只好受了他一礼。
另外三位宗师，也是一样，各自起身，恭敬行礼。
学无先后，达者为师。
他们原本对风子岳的敬意，是来自于风子岳带回四大祖师的消息，和门派的信物，对这个年轻人，虽然也颇为佩服，但是到不了尊敬的程度。
但今日见风子岳一剑，让他们惊鸿一瞥，望见了更高武学境界的形迹，这恭敬一礼，就是发自内心了。
“诸位不必客气。”
风子岳摆了摆手，他心中有灵光一道，感觉到了更进一步的契机，当下也不客气，只是向苦行头陀开口，“大师，在下心中若有所悟，不知可否借静室一用，闭关数日，巩固成果？”
“那是自然！”
苦行头陀连连点头，赶紧呼唤玄叶和尚，让他为风子岳准备静室。
原本四梵禅院是最好的静修之所，现在，自然是已经荡然无存。
风子岳随着玄叶和尚去修经院闭关，三大宗师，为今日一战所震，也为苦行头陀之言而惊，也是各自散去闭关。
等他们颖悟出来，只怕这短短几日，东溟大陆之上，就要起巨大的变化。
这一战影响深远！
※※※
“大昭寺绝顶之战？”
“四梵禅院和轮回塔，夷为平地？”
消息传到浮萍苍生耳中的时候，天色已经断黑，他安坐静室之中，脸上露出可堪玩味的笑容。
“不错，这一战交手之人，一方就是那风子岳，另一方，却是来自海外的异人。”
黑纱蒙面的鬼隐先生，沉声禀告。
“哦？”
浮萍苍生点了点头，“就是那个在大昭寺门口堵门三月之人？他到底是什么来历，可曾查清楚了？”
鬼隐先生微一沉吟，摇了摇头，“此人一年多之前，全无消息，只知道到他自从到了东溟大陆，就四处找人挑战，平素从不开口，实力在这一年之中，突飞猛进。”
“刚到东溟的时候，他挑战的只是破虚中境的武者，不过没过多久，就开始找破虚后境武者的麻烦，后来，听说员峤山的列缺铁仙，也输在他的手上。”
列缺铁仙，与巨阙无上齐名，是有名的破虚巅峰高手。
他败在海外神秘人的手中，也就证明了那人的实力。
“那次之后，那人就上了大昭寺，挑战苦行头陀……”
“嗯，逼了大昭寺三月，苦行头陀终于答应应战，不想，又是被这个风子岳横插了一杠子。”
浮萍苍生微笑点头，“事情，倒是越来越有趣了。”
他缓缓地站起身来，这当今天下第一高手的身躯，并不算是魁伟，虽然个子极高，却是极为瘦削，甚至微微显得有些干瘪和佝偻，配上雪白的头发，让他看上去有一种决绝的气势，仿佛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他脸上的表情，带着一丝笑意，眼中，却又有着阴沉之色。
“这个风子岳，与五色锦帆主人一战之约，应该也不会有多久了吧？”
——这件事情，竟然浮萍苍生也知道！
若是风子岳在此，听到此言，只怕也要极为震惊，知道他与五色锦帆主人有约的，除了黄泉天宫和天武大陆诸人以外，就只有五色锦帆船的弟子。
黄泉天宫自然不会泄露这个消息给浮萍苍生，天武诸人，更是没有机会。
五色锦帆，与天门也并无交情，何况他们漂泊海上，哪里会泄露消息？
浮萍苍生，又怎会知晓这个绝密的消息？
“不错，差不多，就在一年之后了……”
鬼隐先生点了点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看来，天门之中，至少他们两人，对此事是了如指掌。
“哼！这下就有好戏看了！”
浮萍苍生的脸上，露出残忍的笑意。
“如果这风子岳太弱，又怎么能逼出那家伙的潜力呢？鬼隐，你要多多关注此事！”
“是！”
鬼隐的应答，冷漠而阴沉。
※※※
无尽海，烟波浩渺之地。
旭日初升。
海面之上，一艘巨大的锦帆船，在阳光下闪耀着各色光芒，悬在高处的天晶宝座，依然是空的，一众白衣弟子，在龙狂婆婆的率领之下，跪地祈祷。
唐婉儿神色虔诚地匍匐于地，心中却是乱如麻。
自从当日风子岳与龙狂婆婆一战，更与五色锦帆主人约下三年之战以后，唐婉儿心中，就一直难忘风子岳那一剑的风姿。
午夜梦回，常常见到那个少年白衣如雪，一剑西来。
醒来的时候，总是惝然若失，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说起来，她与风子岳也算是有缘，当日风子岳无心阻止了她复仇，更夺去了她的随身佩剑之一，这个时候，唐婉儿自然是深恨此人。
后来得师父传授剑招，与风子岳一战落败，又落入魔师夷吾彀中，幸得风子岳相救，那个时候，少女心中，已经留下了一丝情愫。
但是她连续败给风子岳，她自己可以不追究，师门却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大师姐带着十万剑斩雄魂，去找风子岳报仇，没想到神宝无功，反而是被一剑杀死，只有她见机得早，及早遁逃。
从那时候起，她心中就有了风子岳的影子。
等到海上一战，风子岳的英姿，彻底将她折服，少女心思，芳心可可，系在了风子岳的身上。
只是，风子岳与师父的主人约战，让她心中，一直忐忑不安！
她跪倒在地，心中却是想着别样心思，正在此时，却听一声轰雷，宝座之上，忽然显出五色光芒！
“主人！”
龙狂婆婆狂喜，高声大呼。
【第七百二十三章 烈佛殿，诡异老者！】
楚狂人与风子岳这一战，在东溟大陆之上，并无太多人知道。
但是，暗中引起的波澜，却是连绵不绝。
大多数普通人知道的，不过是一夜间，大昭寺万年以来的标志轮回塔，消失无踪。
其中真相，他们自然是不知道，于是到大昭寺拜佛烧香的信众，传出了无数匪夷所思的传言。
还好，因为各位大和尚依然是宝相庄严讲经说法，就连无数年不露面一次的苦行大师，也在佛祖诞辰的大法事出面讲了一次法。
天花乱坠，舌绽莲花，这么一来，也不会有人怀疑大昭寺的轮回塔是被人打得稀巴烂。
各脉首座，自然更加不会乱说。
但明眼之人，心中难免也要有猜疑。
这东溟大陆，已经是龙蛇起陆，一片山雨欲来之势了。
这几日中，最清闲的倒是齐小蝶，她修为低微，楚狂人与风子岳一战，她虽然守在外围，却是并未观战。
这一战天崩地裂，却终究是在四梵禅院的范围之内，并不能影响于外。更何况她对风子岳也充满了信心，果然听诸位大和尚说风子岳胜了楚狂人，大有体悟，闭关几日，就会出来。
于是这几日中，她无所事事，就在寺中闲逛。
本来大昭寺中，不会轻易接待女客，但齐小蝶是风子岳的妻子，风子岳不但是大昭寺的外山护法，身份尊贵，这一次与楚狂人一战，更是等于有一半挽救大昭寺的功劳，一众大和尚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其四处走动。
大昭寺凡二十八院，共计三百六十殿，庞大无边，佛像菩萨，更是不计其数，历代遗迹，也是不少，齐小蝶兜兜转转，看得也是津津有味。
玄叶和尚诚心拍马屁，不过他身为修经院的首座，他自然不能鞍前马后带着齐小蝶闲逛，但还是安排了自己的得意弟子空木和尚带领齐小蝶参观各处。
这空木和尚为人精明，武功也是不弱，乃是玄叶和尚着意培养的接班人，虽然以武功进境来看，注定无法有太高造诣，但是循序渐进，踏入破虚后境，拿到各院首座之位，还是容易。
这和尚容貌古怪，不过倒是生得一张巧嘴，又会着意奉承，处理俗务，算是一把好手。
齐小蝶游玩各处，倒也是津津有味。
“风夫人，这后山大佛，足有二十余丈，乃是我大昭寺一处奇景，当初我十五代祖师白云希迁禅师为求悟道，以手指雕刻而成，细腻自然，不但佛性具足，也展现了强大的武功。”
“这座无梁殿，鉴于我十二代祖师缘觉禅师接任之时，距今已有六千余年，已久历久如新……”
到得中午晚间，齐小蝶就用寺中斋饭。
这大昭寺寺中的素斋，也是一绝，滋味鲜美，火头僧听说这位姑娘乃是本寺之中地位与主持相当的外山护法之妻，哪里会怠慢，用尽浑身解数，吃得齐小蝶赞不绝口。
这几日之间，她倒是过得悠闲自在。
到了第七日的中午，空木和尚刚好有事要处理，齐小蝶就独自在寺中游荡，不知不觉，到了一处僻静的小殿之中。
大昭寺，占地广大，香客如织，不过内层核心之处，普通的香客是进不去的。
这一处偏殿，应该也属于内层，又过于偏僻，此时只有香火燃烧，竟是一个人都没有。
“这一处是什么地方？”
齐小蝶见这殿堂甚是特异，建筑风格，与大昭寺中佛殿，都不相同，倒有些依傍风味。
并非是常见的飞檐，而是一片鎏金铜瓦，四散垂下，佛殿顶上，更有一个尖锐的铜顶。
“今天空木和尚不在，不然倒是可以请他给我解释……”
齐小蝶心中好奇，信步走入。
这一座偏殿甚是清雅，整洁的白色石子路上，不见一丝尘埃，四周草坪，也是修剪得极为平整。
看来这里，还是有小沙弥打理，只是不知现在为何，竟然是一个人都没有。
殿中供奉的佛像，金刚怒目，三首六臂，形象也与大部分佛菩萨不同，齐小蝶倒是不识得。
她并非信佛之人，不过既然生在大昭寺中，还是有基本的礼貌，双手合十，深深地施了一礼。
佛前明灯，摇曳不止。
“奇怪，这一座佛像，还真是完全不知来历，而且这模样，还真是古怪，隐隐竟有些武道之意……下次让小风也来看看……”
齐小蝶嘀嘀咕咕，喃喃自语，摇头转身，正要离去之时，却陡然看到一个高瘦的灰衣人站在身后，怔怔地望着那佛像，不由大吃一惊。
“哎呀！”
她捂住了嘴巴，眼珠骨碌碌乱转，却是完全不知道这人是从哪里来的。
一点都没有察觉。
要知道，她也是破虚的武者，神识遍布身周，一般来说，凡是有人靠近，自然是会早早知晓。
这个灰衣老者，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身后，若是敌人，只怕她已经受制。
此人的武功，自然是远远在齐小蝶之上！
不过齐小蝶心中也笃定，一来她若有难，风子岳必来相救，二来，她也不是没有压箱底救命的绝招，三来，此处乃是大昭寺的范围之内，高手虽多，但应该是不会有什么恶意。
不过，此人并非是大昭寺僧人，这倒有点奇怪。
三大宗师为了秘密，并未带随身之人，此时大昭寺内的高手，应该都是僧人才是。
这个白发高瘦老者，却不知是从哪里来的？
难道是走错了路的香客？
香客之中，也有武林好手，这老者的武功如此高法，若是无意走错，只怕大昭寺的和尚，也未必来得及阻止。
“这位老先生……”
齐小蝶正要开头动问，却见这老者怪眼一翻，目光犹如两道冷电，望向了她。
“小姑娘，你来此烈佛殿中，也算是有缘……”
“你可想知道，这烈佛的来历？”
他声音冷厉，恰如夜枭，在在寂静的偏殿之中回荡，让人心中瘆然。
此时远处修经院之中，正自闭关苦修的风子岳，忽然睁开了眼睛！
【第七百二十四章 武道传承之祖！】
烈佛。
这是一个奇怪的名字。
齐小蝶心中本来感觉到甚为诡异，尤其是她看到那白发灰衣老者的眼睛，恰如无底深渊，黑的怕人，不由心中打起了退堂鼓。
但是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却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烈佛？”
大昭寺之中，供奉诸佛，总共没有一万，也有数千，这些佛陀，各有名号。
不过这些佛陀的名号，都各有讲究。
比如，药师琉璃光佛、旃檀功德佛、燃灯古佛等等，都是以其特质或是功德命名，一字名之佛，还真是闻所未闻。
烈之一字，闻之却让人觉得有一股壮烈之气，与佛之包容宽广慧心明澈，大不相同。
莫名其妙地，齐小蝶感觉到一阵心悸，仿佛这个名字，跟她有莫大的关系一般。
“不错，正是烈佛。”
白发灰衣老者移开了目光，他缓缓地走到那一尊佛像之前，并未弯腰，却是不知从何处抽出三支香，伸手一晃，便即点燃，随手插在那烈佛面前的香炉之中，微微颔首。
这不是拜佛的态度。
齐小蝶心中更是感到奇怪，她好奇地看着那白发老者袖子一拂，退了一步，望着那三头六臂的佛像，神色复杂。
“烈佛，到底是什么佛？”
齐小蝶开口询问，良久却未听到那老者的回答，偏殿之中，一时极为寂静，只有袅袅青烟，飘拂其中。
直到那三炷香燃尽，那老者才缓缓回过头来。
“今日小姑娘你在此处，也是机缘巧合，既然如此，就让本座给你讲讲，这烈佛的历史吧……”
他的语气颐指气使，竟是不容齐小蝶有反对的机会，脚尖一点，已是盘膝坐到了那烈佛身畔的供桌之上。
齐小蝶更是愕然。
这种行径，在大昭寺的和尚看来，是不敬之至，这老者分明是来给这烈佛进香，但一来不曾屈膝弯腰，二来又与这烈佛并坐。
难道他以为，自己是可以与这烈佛并列之人？
“十万八千年前……”
老者微闭双目，却是完全不顾齐小蝶的反应，自顾自地讲起故事来。
第一句话，就是非常的不靠谱。
这实在是像神话故事的起始——大昭寺的历史，也不过万年，万年之前，就称上古，上古之时的事情，到现在都只有残缺不全的记载，具体如何，谁也不知。
再往前的历史，就完全不可考证，一切传说，只能当做神话。
十万八千年前，更是连残缺记载都不曾有的时代。
好吧，这是讲一位佛陀的传说，这个久远的过去，也姑且可以当作是合理的，齐小蝶微微摇头，不由为自己的过于敏感而感到好笑。
说到底，佛陀之类，也不过只是编造出来，愚民的宗教，这连大昭寺的高僧，自己也都承认。
武功到了破虚巅峰宗师境界，自然知道，这天上地下，不可能有这种神通广大的神佛存在。
这所谓烈佛，自然也只是编出来的故事，自己又何必当真？
“……天地大劫，战乱不休，诸佛降世。”
这果然是标准的佛经故事的开篇，齐小蝶开始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听这神神叨叨的老头儿唠叨。
烈佛的名字虽然古怪，但终究也不过就是佛陀中间的一尊，他的故事，又能有多大的差别？
果然，白发老者虽然说故事甚是生动，但是这个开头，也仍然是诸佛救世的路子。
当时的天外世界，人、神、兽、鬼、妖、魔混居，生死不分，混乱不堪。
神，是一个天生有伟力的种族，寿命绵长，太古之时，就已生成，比之人类，要强横许多，更有种种不可思议的能力。
兽，自然是指神兽和妖兽，它们的势力庞大，几乎是这个世界的主人。
鬼，则是有灵众生死后所化，生前越是强大，死时执念越深，所化的鬼魂，就越是强横，虽然天生要弱于其它的种族，随着时间的累积，它们的数量和实力也是极为可怕。
妖与魔，齐小蝶倒是分不清其中的差别，老者也没有详细解释，反正大致与妖魔界的魔物，差相仿佛。
人类的力量最弱，但他们聪明伶俐，总能找到办法繁衍生息，艰难地一代代传下子嗣。
这六种势力，争斗不休，天地之间，一片混沌，血流飘杵，不知死了多少生灵。
这时候诸佛慈悲，不惜从极乐净土下降，想要救赎这个可怕的世界。
他们所想的法子，就是分隔各界，让这些种族，分居不同的地方，这也就不再会有冲突。
神天生神明，原该居于天上，诸佛就将他们提升，离开了这个世界。
鬼乃死物，不宜与生灵同处，诸佛就打开了幽冥界的开口，将它们都送入其中。
妖魔肆虐，秉性残忍，诸佛就开启了妖魔界，以镇魔石碑，将它们封印其中。
——听到这里，齐小蝶倒是怔了一怔，镇魔石碑之事，风子岳曾经也跟她提过，乃是真事，在这么一个诸佛的虚构故事当中，这老者忽然提到，倒是有些奇怪。
记得风子岳说过，镇魔石碑，分为数块，各自封镇着妖魔界的入口，茫茫宇宙之中，并不是只有天外世界才有。
“至于人类和兽类，他们就被诸佛留在了这个广袤的世界之中……”
老者的目光，冷冷地在齐小蝶身上一扫，齐小蝶心中一冷，自己妖兽化形的底细，就像是被人看穿了一般，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此事她倒不曾刻意隐瞒，反正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她人形转生之后，已经完全看不出妖兽的痕迹，她若不施展幻蝶九变的功夫，根本看不出与普通人有什么区别。
这老者仿佛看穿一般，让人心疑。
“诸佛救世，这故事我听空木和尚说过了，只是这烈佛在中间做了什么？他也是诸佛之中的一位么？”
这故事大差不差，空木和尚也跟齐小蝶说过，当然这种荒诞不经的传说，就连他也没指望齐小蝶会相信，总之不过是诸佛起源的传言而已。
“烈佛，自然是诸位古佛中的一位——而且，还是对人类最重要的一位！”
白发老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阴鸷的神色。
“即使是分割数界，神、妖魔、鬼各归其位，但是人类的生活，还是没得到什么改善，不但是被妖兽压制，就连游荡的妖魔和鬼魂，也能够欺负他们。”
“人类，实在是太弱了……”
老者的语气甚是唏嘘，齐小蝶也不由叹了口气，但旋即又摇了摇头，不错，人类确实是弱，但是……
“老先生，你这可就差了，人类若不修行，确实是十分孱弱，但是，只要修行之后，是最容易出绝世强者的，那些神我不知道，但是妖魔、鬼与兽类之中，能够强过人类的巅峰强者，却是没有几个……”
“呵呵……”
听齐小蝶反驳，白发老者冷笑了两声。
“不错，小姑娘倒是有点见识，你说得没错，不过，那却是在人类的得到了修行方法之后，也就是说，等他们懂得了武道之后！”
“什么？”
齐小蝶怔了一怔，“你是说，人类和妖兽一样，以前也是没有修炼方法的？”
妖兽武道，要到天妖圣殿之祖降临之时，才逐渐传开，在此之前，妖兽没有修炼武道，被人类逼得几乎赶尽杀绝。
居然在此之前，还有一个时代，是人类根本不会修炼，不会武道的？
怪不得妖兽可以成为世界之主，不会修炼的人类，那可就是彻头彻尾的弱者！
“哦——”白发老者的目中，闪出精光，“小姑娘，你居然也知道妖兽武道之事，见闻倒是广博啊……”
齐小蝶有些心虚，干笑了两声，这涉及天妖圣殿的秘密，她自然不能轻易承认。
好在那老者，也没再追问。
“没错，确实是跟妖兽一样，人类一开始，并无什么修炼之法，所以被妖兽压制，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
“——而传下武道，让人类得以繁荣昌盛的，正是这一位烈佛！”
“是他？”
齐小蝶吃了一惊，指了指正中佛像，更是张大了嘴，不敢相信。
“那……这烈佛功德，岂不是大得不可思议？那他……他的香火，怎会如此稀疏？”
传下武道，乃是人类立身的根本，这烈佛功德，不可思议，就凭这一点，他怎么呆在这偏殿之中？
至少，他也应该与创世三古佛并立，立于大雄宝殿之上啊！
佛教典籍之中，也未曾听说有这烈佛的记载，这……这是怎么回事？
“哼！”
白发老者怪眼一翻，面色变得极为凌厉。
“还不是有些人，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升米恩，斗米仇，等到人类得到武道，繁荣昌盛，出了绝世强者之后，他们想到的不是感恩，却是忘恩负义！”
“第一死在武道大成之下的人，竟然就是这烈佛！”
“什么？”
齐小蝶感觉如五雷轰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正在此时，却听到偏殿门外，传来风子岳熟悉的声音。
“天下第一高手到此，为什么如此悄无声息？大昭寺中，应该开正门迎接浮盟主才是！”
【第七百二十五章 天下第一高手到访！】
天下第一高手到此？
齐小蝶吃了一惊，抬眼看时，只见那安坐于供桌之上的白发老者，并无丝毫变色，只是微微一笑，对着殿门点了点头。
“老夫预料之中，风公子就该是第一个到的人，果然没有猜错。”
他一振衣衫，挺身而起。
无尽威严，忽然蔓延！
整个供奉烈佛的偏殿之中，忽然扑簌有声，墙角积灰，一起震落。
空气震荡，隐隐有龙吟之声响起，天现金光，遥相呼应。
“你……你是天下第一高手，当今的武林盟主，浮萍苍生？”
东溟大陆，天下第一高手，武林盟主浮萍苍生，竟然是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大昭寺的中心，在风子岳之前，即使四大宗师汇聚，也没有一人发现！
这叫齐小蝶怎么能不惊呼出声。
浮萍苍生呵呵一笑，“不错，老夫正是浮萍苍生，你丈夫来得真快，可惜，今日的故事，倒是不能讲完了……”
他对着齐小蝶说话，目光却是望向正从偏殿门口走进来的风子岳。
风子岳神色肃然，右手持剑，缓缓而行，脸上并无畏惧之色，却也显得甚为谨严。
浮萍苍生突然到此，也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即使是作为天下第一高手，孤身到此，也可以说是非常冒险的事情。
毕竟如今大昭寺中，四大宗师齐集，加上一个风子岳，这五人联手，就算是浮萍苍生，也不能讨得了好去。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才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
“浮盟主，想不到你会到此，大昭寺上下有失远迎，倒是失礼了。”
眼见小蝶无恙，风子岳松了口气，垂下剑尖，缓缓点头。
作为大昭寺的外山护法，他也算是半个主人，如今苦行头陀和另外三位宗师都在闭关之中，尚未赶来，那他就是此间的主人，这样说话也自有道理。
“大昭寺我早就想来，只可惜千年易过，一晃就已经就这么久了……”
浮萍苍生抬起头来，看着殿外一抹斜照，言语之间，竟然是有几分唏嘘之意。
齐小蝶心中震惊，她钻到风子岳身边，扯住了他的袖子。
“小风，他真的是浮萍苍生？”
“如假包换。”浮萍苍生哈哈一笑，袍袖一拂，目光炯炯，“小姑娘，你也是天资横溢之人，日后武学进境，也不可限量，与风公子倒是男才女貌，极为相配。”
如果是无用之人，浮萍苍生也不会跟她说那么多。
堂堂天下第一高手的时间，也不是那么好浪费的。
齐小蝶倒是怔了一怔，回想起刚才浮萍苍生说烈佛之事，心中不知为何，总是有一线奇特的感觉，一时之间，又说不上来。
“不知浮盟主到此，有何贵干？”
对于浮萍苍生，风子岳心中也有着很多疑团，就比如他的出身来历，和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都是让风子岳困惑不解的事情。
不过如今虽然对面，他却也只能问这个最直接的问题。
浮萍苍生到大昭寺来，到底想要干什么？
“就在几日之前……”浮萍苍生转过头来，对着风子岳笑了一笑，“大昭寺中，有一场精彩之战，老夫错过，还真是可惜。”
“哦？浮盟主是为那一战而来？”
风子岳微微点头，这个理由，倒也是说得过去，浮萍苍生虽然是个野心家，但他同样是追逐武道之人，自己与楚狂人一战，四大宗师都有所得，所以才在这一战之后，纷纷闭关。
难道浮萍苍生，真是为此而来？
“不错，你与那人一战，似乎悟出了破虚之上的境界，虽然只是一线曙光，倒也是难能可贵的事情。四大白痴，费力千年，也没有一点进展，我来此处，不是为了看看你这少年英雄，难道还是来看他们四个么？”
四大宗师，在他口中，只被称为四大白痴。
浮萍苍生的口气，从容淡定，提到破虚之上的境界，甚为平稳，并没有像四大宗师那么震惊惊喜的意思。
他，浸淫武道千年，站在这天外世界的巅峰这么久，对破虚之上的境界，真的是一无所知么？
可惜此人是敌非友，日后终有一战。
这时候只听偏殿之外，轰然声响，正是浮萍苍生口中的四大白痴，也就是苦行头陀、云蔚雪、孙云鹤和冰心净月四人，匆匆忙忙赶到了此处。
虽然浮萍苍生到大昭寺之中，这四人并未察觉，但当他展露气势，四大宗师岂能不知？
落后风子岳半步，已经到此！
“阿弥陀佛，浮施主，你远道而来，老僧未克远迎，失礼之至。”
外间传来苦行头陀开口说话，浮萍苍生冷哼一声，并未搭理。
若是数百年前，四大宗派和天门关系还不错的时候，他这个天门之主，公推的武林盟主，对四大宗师讲话，还有几分客气。
不过到了如今这个时候，四大宗派与天门的矛盾愈演愈烈，已经差不多都到了白热化的时候，他又何必客气？
他这样的态度，苦行头陀似乎也早已习惯，四位宗师，鱼贯踏入偏殿之中，站在风子岳的身旁，与浮萍苍生遥遥对峙。
“浮施主，多年不见，一向安好？”
“老夫吃得下睡得着，总算还是不错，今日到此，祭拜祖先，并非是什么武林中之事，想必大和尚你，也不至于要拦阻于我吧？”
祭祀祖先？
齐小蝶咦了一声，目光转向供奉在偏殿中央的烈佛，露出好奇的神色。
这浮萍苍生说自己来大昭寺祭祀祖先，可是分明看到的他只是给烈佛进香，难道说，这所谓的烈佛，竟然是这位天下第一高手的祖先？
那个传授给人类武道的人，并不是虚无的存在，而是真实？
齐小蝶有些迷糊了。
却听苦行大师高宣佛号，满面尴尬之色。
“浮施主，你家世之事，大昭寺当日早就为此翻案，你也说过，不会再提及此事，时至今日，旧事重提，又是何必？”
“烈佛之殿，虽然冷清，但大昭寺上下，并无任何怠慢之处。”
“浮施主此来，又是何意？”
【第七百二十五章 武道之祖的承认！】
苦行大师话中之意，已经是非常明显。
也就是说，作为大昭寺的主持，他其实也是知道并且承认这个秘辛，难道说，刚才浮萍苍生所说的话，竟然不是虚构的神话，而是真实的历史？
这烈佛，不但传给人类武道，甚至还留下了后代。
——就是浮萍苍生这一脉！
齐小蝶悄悄将刚才浮萍苍生所说的故事，转告风子岳，风子岳皱眉沉思，他对天门所知，极为零散，但如今把一切事实，渐渐串了起来，倒是形成了一个模糊的真相。
天门一脉，正是天下武道祖师，一人的血裔传承。
这一条血脉，多年来一直隐藏在东溟大陆之中，直到近年，才渐渐崛起。
等到浮萍苍生横空出世，更是奠定了天门东溟大陆上第一宗派的地位，这一脉的传承，才渐渐表露出来。
只是，烈佛之名，素来都不佳，即使是在较为正面的说法之中，他也只是一个凶恶的护法神而已。
浮萍苍生，扭转烈佛之名，重新为其正名，这一件事，四大宗派也参与其中，而兼收并蓄的大昭寺，一直都有供奉烈佛，也就成为了这正名的主力。
只是这种事情，并非是武力可以解决，烈佛之名，传扬已久，想要扭转，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所以大昭寺虽然刻意修改经文，时时传诵烈佛的事迹，但在普通信众之中，还是并无什么效果。
烈佛殿，仍旧是人迹罕至。
到后来天门与四大宗派矛盾日深，这为烈佛正名之事，也就更加的延搁下来了。
浮萍苍生不提此事，大昭寺也就不会在意，不过对于烈佛殿，仍然是照顾有加，并不怠慢。
今日浮萍苍生忽然出现在大昭寺烈佛殿之中，说是要祭祀祖先，苦行头陀，倒是有些尴尬。
他们四大宗师，也是从闭关之中，急急赶来，感应到浮萍苍生的气息，他们四人都是大惊，不知道这大敌到此，意欲何为，急急忙忙赶来，却看到风子岳已经与浮萍苍生对上，心中倒是略微定了下来。
“过去之事，不必再提。”
浮萍苍生摆了摆手，“说是祭祀祖先，只是戏言，烈佛此人，蠢笨如牛，纵然有绝世武功，却看不穿人心险恶，死了也是白死，他又有何德何能，配做我浮萍苍生的祖先？”
他说起自己的祖宗，也同样是毫不客气。
四大宗师面面相觑，倒是不知道该如何接茬。
“浮盟主此言差矣。”
风子岳却是摇了摇头，朗声反驳。
“若无烈佛传武，如今人类也只会是被欺凌的弱者，他做出这等功德千秋万代之事，只是想起，就让人无限向往，纵然被人所害，也不会为之前所做的事情后悔。”
“如此人物，才算得上是一世之雄！”
他侃侃而谈，并不因为烈佛是浮萍苍生的祖先，天门一脉，诸多恶行而对他有所贬低。
这几句话，也是真心之言。
虽然是浮萍苍生所说，小蝶转告，但是四大宗师，都并未对此表示异议，这一段过往，倒是值得相信。
如果是这样，那风子岳想起烈佛的行为，倒是无限敬仰。
此人不顾一切，将武道传给人类，让人有了与其它种族对抗的本钱，本来人族天生孱弱，根本不是神、妖、魔、兽的对手，甚至比之死魂所化的鬼，都要弱上几分。
但是有了武学之后，高手层出不穷，人类渐渐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
后来虽然不知为何，这位武道之祖，为人所害，但不管如何，这广传武学的事迹，已经是功德无量。
“哦？”
浮萍苍生冷笑一声，“如果他不传人武学，以他之能，人类又岂能杀得了他？传下武学，就是自寻死路，这还不是愚蠢的行径么？”
人类若无武道，实力孱弱，哪怕是最低级的妖兽都不如，就算这烈佛只有破虚级别的修为，那也不惧怕任何人的刺杀。
就算是聚集一万人，一亿人，都无法杀死他。
他将武道传下，也就是给了别人能够杀死自己的武器。
到最后，他也确实是死在这武器之下。
按照浮萍苍生所说，这就是自寻死路。
“人莫有不死，就算烈佛功参造化，他终究也是有死之期，死有轻于鸿毛，有重于泰山，他所行之道，到此结局，并无遗憾。”
武道之祖，最后死在武道之下，这听起来有些滑稽而悲凉，但是有因必有果，这也许是烈佛自己选择的道路。
“哼！一派胡言，难道天下，还有自己想要死的人么？”
浮萍苍生斜起了眼睛，缓缓摇头。
“我听说风公子你，找到了破虚之上的力量本源，总算是明了天地真意，这才不远万里而来，与你攀谈几句，没想到你还这么迂腐，与这四大白痴一样，实在是不可理喻！”
他脸色阴沉，冷哼不止，似乎是对风子岳的反驳，即为不满。
风子岳微微一笑，正要开口，忽然感觉有异，抬眼望去，只见在佛殿正中，供奉的那三头六臂烈佛的佛像，忽然震动起来，浑身上下，闪烁金光！
“这……这是怎么回事？”
齐小蝶吓了一跳，失声惊呼，一众宗师，也都是愣在当场。
就连是天下第一高手浮萍苍生，都是面露异色。
这种情形，从未见过。
大家都知道，诸佛虽然大多都有原型，也是当日的武学高手，但是时至今日，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岁月，再强的高手，也已经死得干干净净。
大昭寺之中供奉的诸佛，也不过就是泥塑木雕。
在愚夫愚妇眼中，佛菩萨显灵，那也是寺中僧人，刻意营造。
这烈佛没有香火，当然就更没有人去做这样的事情，这种特殊的情形，一众宗师，也是未曾见过。
烈佛显灵？
众人目瞪口呆，看着这完全不符合常识的事情。
只见那烈佛身上，一道金光飞起，落在风子岳的肩上，幻化为无边彩霞！
这是代表，烈佛对风子岳刚才所说的话的认可？
天下第一高手浮萍苍生，霍然色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