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紫阳TXT下载紫阳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紫阳全文阅读

作者:风御九秋     紫阳txt下载     紫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六章 痛打国师

    莫问动手之时已然不再愤怒,反倒出奇的平静,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痛殴这个一脸仁善之相的广谱和尚,这口气绝不能憋在心中,不然会将自己憋疯,憋死。

    那广谱和尚眼见孝棒挥来不但毫无惧怕躲闪之意,眼神之中反倒暗藏喜色,他等的就是莫问失态大怒,只要莫问动手伤他,便会彻底坐实恼羞成怒的罪名。

    广谱和尚心机的确深沉,但他亦有料想不到之处,莫问向他走来之时,他已然注意到莫问手中所提棍棒有木质纹理,而这种木棒根本承受不住多少灵气,一挥之下必定断裂。但是他想错了,莫问一棍砸下木棍不但没有断裂,反倒令他周身剧痛,如遭雷击。

    莫问见广谱和尚面露痛苦神情,知道孝棒起了作用,回手又是一棒,“我说不过你,却打的过你。”

    这广谱和尚虽然度过了天劫,两棒下去仍然令他面目扭曲。莫问既然已经动手,自然不会再有顾忌,一击过后又是一击,一棒过后紧跟着一棒,接连七棒,那广谱和尚终于耐受不住,凌空而起加以躲避。

    此时包括皇上在内的众人方才自巨大的惊愕之中回过神来,内侍扯着嗓子高喊,“皇上有旨,将那妖道抓起来。”

    莫问闻言仍未停手,凌空跃起追打广谱,广谱此时并无兵器在手,而护体功夫又完全失效,只能自空中回旋闪躲,几番闪躲之后又被莫问追上,接连两棒将他砸回了地面。

    皇上虽然下了旨意,却有谁敢上前捉拿莫问,那些围观之人自然不会上前伸手,他们是看热闹的,只要有热闹可看,根本不在乎挨打的是街头乞丐还是他们先前顶礼膜拜的佛门高僧。

    落回地面之后莫问仍然贴身追打,广谱为了保持风度,便是周身剧痛亦不能出声求援,只能施出身法左右闪避,寄希望于皇上能够阻止莫问的疯狂行径。

    到得此时莫问已然毫无顾忌了,世人之所以低头多是因为有所求,而今国师之位已经无望,半年的心血付之东流,他已经无有所求了,心中所想的就是痛殴广谱,逼迫广谱狼狈逃窜,向世人证明他获胜并不是广谱和尚让他。

    存了这种念头,莫问便如影随形的追着广谱猛抡孝棒,若是以法术打他反倒显不出本领,以一根木棒打的他到处逃窜,世人应该能明白真相究竟是怎样的。

    “快将那妖道拿下。”内侍的喊叫一直未曾停止,听得莫问很是厌烦,但他并未分散心神,而是认准了广谱一味追打,片刻之间已然打了他二三十棒,那广谱亦有耐性,便是挨打亦不叫喊,他心中很清楚一旦叫嚷就会露底。

    官兵在内侍的催逼之下硬着头皮上前做势,还有那护国寺的僧人见广谱被打,亦冲过来试图援救,但这些人根本无法拦住莫问,广谱逃到哪里莫问就追到哪里,追上就打,广谱此时已然鼻青脸肿,眼见再留在此处莫问真会取他性命,便凌空而起向东逃去,莫问凌空追上,冲其后背又是两棒,广谱吃痛,拼命加速,莫问再追又打,如此这般径直将那广谱和尚撵出了五六里,方才停了下来不再追赶。

    出了心中闷气,莫问感觉周身舒泰,由于挂念老五便急速回返,此时那面白无须的内侍仍然高喊捉拿妖道,莫问此时已然腾出了手,自空中回旋冲向了北侧御席,将那扯着嗓子叫嚷的内侍一棍打倒。

    “护驾!”皇上惊慌之下急召左右。周围护卫闻声纷纷挡在了他的身前,这些护卫很清楚自己拦不下莫问,故此挡在皇上身前之后多是闭眼等死。

    “福生无量天尊,启禀皇上,国师神通无边,宽厚礼让,此时已经礼让到五里之外了。”莫问提气高喊,这场斗法他已经功败垂成,却不能憋着这口怨气离开。

    “来人,快将他拿下。”皇上惊恐不已,唯恐莫问似打那内侍一般给他一棒。

    “国师先前护卫百姓,累的站立不稳,此番怎么跑的这么迅捷?”莫问高声喝问。

    此时西侧席位的武将正向此处急速赶来,边跑边喊,劝说莫问不要冲动。

    “你是当今皇上,我是晋国子民,我不会伤害于你。”莫问冷哼一声,踏地借力向西席掠去,此时老五正在那里焦急等待。

    “老爷,打跑和尚就行了,你吓唬皇上干啥呀?”老五接过孝棒出言问道,莫问此时很是平静,不似怒火中烧的神情。

    “我打的是那自绝子孙的阉人。”莫问随口回答。

    “莫道长,快跑。”王将军冲其大使眼色,此人非常肥胖,救驾时跑在了后头,莫问掠回之后,他反倒成了前阵。

    “贫道所行之事并未违反大晋律法,我看谁敢拿我?!”莫问提气发声,既然得不到世人的尊重,只能让他们惧怕。

    此时那周将军已然跑到了皇上近前与皇上说话,由于离的较远,不知二人所说为何,片刻过后皇上匆匆离场。

    “先生,此事怕是难以善了。”周贵人走上前来冲莫问说道。

    “我们主仆还是此时离去吧,免得连累贵人。”莫问叹气摇头。

    “此时若走便会落人口实,先行回府再做计较。”周贵人横了莫问一眼,与侍女先行。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冲老五招了招手,二人按原路返回。

    “兄弟,你好生威猛啊,军部将军多恨那国师,此番你当真是为他们出了口恶气。”张洞之追了上来大笑开口。

    “张将军离我远一些,以免受到牵连。”莫问回头看了张洞之一眼,张洞之神情如常,不似嘲笑揶揄。

    “怕个什么,你便是被抓进大牢,我也会去看你。”张洞之笑道。

    “大牢怕是关我不住。”莫问闻言心中一暖,此番虽然大事未成,却结识了周贵人和张洞之这两位朋友。

    “不与你说笑了,你如此行事令得皇上颜面无光,日后怕是难以有所作为了。”张洞之叹气摇头。

    “我争夺国师之位乃是心怀天下,意欲辅佐明君匡复国土造福万民,并非为一己之私,不得成事我心中固然遗憾,但不重用于我亦是晋国的损失。”莫问平静的说道。

    “你这话让外人听到,又要说你狂妄了。”张洞之笑道。

    “狂妄什么,我家老爷的本事你们也看到了,有本事的人都这样儿,没本事儿的才跟那秃驴一样装风度。”老五插嘴说道“你这奴才倒是护主,你可知道你家老爷此番闯了大祸?”张洞之无奈的看了老五一眼。

    老五闻言咧嘴一笑,不再接话。张洞之转头看向莫问,“依我之见,你还是尽快离开此地,晋国禁卫多有弓兵,好生厉害,你切莫托大。”

    “多谢张将军提醒,我若就此逃去势必沦为晋国罪人,我即便是无有作为亦不能背负罪名,不然日后如何于国中行走。”莫问摇头说道,既然不得官家重用,就只能回归降妖除魔的老路,此番斗法势必令他名声远播,世人就算轻看他的气度和品格,亦不敢小觑他的符咒和法术,终有一日世人会消除对他的误解。

    “言之有理,你先回王府,我还有司职在身,交了差事便去寻你。”张洞之止步。

    “你还是回府吧,与我走的太近终是不好。”莫问回头说道。

    “你先前打那和尚的豪气哪里去了,怎得如此婆妈,快走。”张洞之皱眉摆手。

    莫问点头过后转身迈步,回程仍然坐轿,此时消息已经传开,轿行闹市,闻得市井所谈皆为今日斗法之事,令莫问感到欣慰的是众人虽然对他评价甚坏,却都知道那国师后来是被他给打跑了的。

    听得这些,莫问啼笑皆非,冲动有时亦不全是坏事,先前若不是气怒之下追打广谱和尚,世人便会以为他是真的技不如人。

    回返王府,周贵人已然于正厅等候,主位的桌几上放着粥饭菜蔬。

    “你数日未曾进食,先吃点粥饭吧。”周贵人坐于主位探手抚额,见莫问进门,探手指着旁边的粥饭冲其说道。

    “给贵人添了麻烦,我已命老五收拾行装,待得傍晚时分若无追责,我们便要离去了。”莫问坐到了客位。

    “胡说什么,坐过来,你是怕我这寡妇身上的晦气脏了你不成?”周贵人不满的看着莫问。

    莫问见周贵人言辞大有怒意,便离开客位,坐到主位二席端起了饭碗进食稀粥。

    “今日之事确是严重,不过你亦无需太过担心,家父自朝中大有地位,必能保你不受追责,先安稳一些时日,隐而后图。”周贵人说道。

    莫问闻言大为感动,转头看向周贵人,周贵人所说的这些话令他感到了暖意。

    “有些事情你想必亦有所察觉,我的两个皇儿终有一日会执掌大宝,到得那时你便可以施展抱负。在此之前便委屈你在这府中保护我们母子。”周贵人说道。

    莫问闻言并未立刻回应,他对于官场勾心斗角已然厌恶透顶,实不愿再留在这里,但周贵人待他着实优厚,撇弃其中暗藏情意不说亦有知遇之恩,是走是留一时之间很难作出决定。

    “先行吃饭吧。”周贵人并未催他决定。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再度拿起了汤匙,就在此时,府外传来了内侍的尖叫,“王府西席莫问接旨。”

    二人闻声面面相觑,圣旨到的这么快,定是凶大于吉……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不容于晋国

    短暂的犹豫过后,莫问放下饭碗起身出门,只见传旨内侍单手承托圣旨站于门外,身后跟有一队禁军,各个穿戴盔甲,携带武器。

    “皇上有旨,东海王府西席莫问,罪犯欺君,念其先前护王有功,免其死罪,着即刻离境,永不得返。”内侍心惊胆战的宣旨。

    莫问闻言愕然呆立,这追责不但下的急而且下的狠,比放逐还要重上三分,竟然要他马上离开晋国,而且日后都不得回来。

    莫问呆立之际,有侍女出门贿那内侍,内侍懦懦的看了莫问一眼,不敢受贿,只是催促莫问收拾行装尽快上路。

    愕然回到院中,周贵人正遣人前往娘家求救,她自然听到了内侍宣读的圣旨。

    “多谢贵人,不必烦劳了。”莫问摇头说道。

    “怎会如此之重,父亲想必没有来得及面圣,我求他说去。”周贵人焦急之情溢于言表。

    “圣旨已下,莫要烦劳周老将军了,我去收拾行装,这便离去。”莫问摇头过后迈步向后院走去,事情的真相他已经猜到了,圣旨如此下达,定是周将军发现周贵人对他情愫暗生而要撵他离去以绝后患,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此时周贵人和两位小王爷已经不再需要他的保护了,但这些话他不愿说与周贵人知道。

    周贵人此时已经顾不得避嫌,抬手遣走了侍女,快步跟上了莫问,“出城之后你切莫走远,待我设法令皇上改了旨意,再寻你回府。”

    “君无戏言,圣旨不会随意更改,此番走了,日后我便不能再回来了。”到得无人处莫问叹气摇头。他是汉人,是晋国人,而此刻晋国竟然要将他驱逐出去。

    “你切莫悲伤,容我设法挽回。”周贵人柔声安慰。

    莫问闻言再度摇头,加快步伐回到了花园雅室,此时老五正在房中收拾东西,见莫问神情不对,惊问其故。莫问摇头不答,自包袱中取出旧衣换上,转身出屋,此时老五正站在门外惊诧的看着垂泪的周贵人。

    “圣旨已经下了,让我们马上离开。”莫问冲老五说道。

    “啊?!”老五闻言大惊失色。

    莫问没有多做解释,而是走到周贵人旁侧将换下的道袍递给了她,周贵人明晓莫问此举是要留纪念于她,接过道袍,掩面而去。

    “老爷,你别难过,走就走吧。”老五出言安慰。

    “我以后永远都不能回晋国了。”莫问迈步向外走去。

    “老爷,你又没犯错,他凭什么撵咱,咱们去皇宫问个清楚。”老五义愤填膺。

    “我虽不是晋人,却仍是汉人,岂能擅闯皇宫。”莫问缓缓摇头,此事并非皇帝一人造成,周将军也有份参与。

    二人说话之间到得前院,周贵人与侍女携带两位小王爷匆忙追出,“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若非先生庇护,他们两个皆活不到今日,请先生受他们一礼。”周贵人命长子跪倒,侍女抱幼子跪下。

    “我何曾尽过师长本份,快快起身。”莫问急忙出手搀扶,实则他落得今日这般下场主要还是因为这两个孩子,是他们的外公唯恐他耽误了二子的成龙道路才要撵他走的。

    “这些细软先生留作盘缠。”周贵人亲手送上了一个丝绢包裹。

    “贵人多加珍重。”莫问沉吟过后接过了那个包裹,实则他并不需要,只是想让周贵人心中好受一些。

    莫问心中悲伤,不愿多待,转身向外走去,只听得周贵人在叮嘱老五,“你家老爷多日未曾进食,路上记得买与他吃。”

    莫问闻言心中再悲,为了进入紫气应对斗法,他当真是穷极心智,甚至不惜服毒自伤,到头来竟然落得这般下场。

    出了王府大门,莫问回头看了周贵人一眼,冲其稽首施礼之后转身向西走去。周贵人掩面而回,没有相送。

    此时正是午饭时分,街上少有行人,莫问和老五快步前行,那些士兵在后面远远的跟着二人。

    “老爷,咱就这么走了?”老五频频回望。

    莫问闻言摇头不语,晋国已然容不下他了,皇上容不下他,周将军容不下他,僧人容不下他,便是这晋国百姓也容不下他。

    老五见莫问不愿说话,亦没有多嘴多问,而是自路旁买了包子递给他,莫问再度摇头,此时他哪有吃饭的心思。

    二人身后的那些士兵无疑是来押解二人离开的,但他们非常清楚莫问和老五不是普通囚犯,若是令二人过分难堪,难保二人不会暴怒杀人,故此一直离的二人很远,如此一来城中百姓多不知道二人是被撵出都城的。

    行走之时,莫问心中并无怒气,有的只是悲哀,此番南下辛苦了这些时日,到头来不但没有任何的收获,反倒被晋国撵了出去,他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但思前想后始终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他所作所为并无私心,只想宣讲道家教义,辅佐明主收复河山,将赵国的汉人自胡人的奴役之下拯救出来,自己的想法和初衷是没有错误的,如果非要说错,那就只能是错在低估了对手,晋国此时已然不是道家的神州了,它是佛家的世界,凭他一己之力无法扭转乾坤,亦无法唤醒世人。

    “看什么看,再看打死你。”老五冲路旁指点莫问的路人吼道。几个路人见老五凶煞,急忙闭嘴跑开。

    “错在我,你不用怪他们。”莫问自然知道老五为什么气怒。

    “老爷,你一点儿都不生气?”老五回头看向那些尾随的士兵。

    莫问闻言缓缓摇头,他虽然受到了排挤和驱逐却并不怨恨皇上和周将军,更不怨恨晋国百姓,道家从来便不认为众生平等,既然人分贵贱,自然就有先知后知的差别,晋人眼下还理解不了此时的佛法并不正确,甚至僧人本身可能也没有发现这一点,不能因为一个无赖广谱就去痛恨所有的僧人,亦不能因为皇上下旨驱赶而迁怒无辜百姓。

    莫问走的很快,不足半个时辰便出了城门,那些士兵仍然在后跟随。城外的大道上少有行人,如此一来押解之意便极为明显。

    前行数里之后,莫问停了下来,转身向后走去,那队禁军当有二三百人,见莫问回头不由得大为紧张,纷纷握紧手中武器警惕防范。

    领队的几位校尉是骑着马的,见到莫问回头亦是大为紧张。

    “福生无量天尊,请诸位回去转告皇上和周将军,贫道不会于晋国境内滞留,你们无需跟随押解,请为贫道留下几分颜面。”莫问冲那领军的校尉稽首开口。他的这番话是经过斟酌的,他可以理解周将军的做法,却不想让周将军将他当成傻子。

    那校尉闻言忙不迭的连点其头,他没想到莫问会如此和气的跟他说话,亦知道倘若再行跟随,莫问极有可能改变态度。

    莫问说罢转身回返,与老五继续西行,那队禁军果然没有再行跟随。

    “老爷,咱以后去哪儿?”老五小心的问道。

    “晋国自是不能待了。”莫问摇头说道,时至此刻他仍然有些发懵,尚未思量日后的去处。

    “是啊,咱是去凉国还是回关外的镇子?”老五问道,此时除了晋国之外西北方向的凉国也是汉人的国家。

    莫问闻言缓缓摇头,有了前车之鉴,他再也不敢心存谋求高位宣扬道法的念头,更是不愿再与官家有所交集,故此他并不想去凉国。而蛮荒他也不想再回去,因为那里没有他留恋的东西。

    “要不咱去找九姑吧。”老五趁机撺掇。

    莫问闻言没有答话,实则他此时非常希望能与人倾诉心中苦闷,阿九年岁较他要长,大有见识,对他又很是温柔,他很想前往无名山去见阿九,但斟酌过后还是摇头,他此时无疑是最为落魄的时候,此时前往无名山,大有无处可去才到了无名山的嫌疑,去是肯定要去的,但绝对不是眼下这落魄的时候。

    “那咱去哪儿?”老五见莫问否定了所有的去处,疑惑的追问道。

    “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莫问闭目开口。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老五闻声回头,“老爷,是张将军,张将军来了。”

    莫问止步回头,只见张洞之正手提酒坛自远处快速策马奔来,在都城的这段时日虽然多与将帅办事,却只结识了张洞之这一位朋友。

    张洞之很快策马而至,到得近前勒缰下马,“兄弟,此事你莫怪周将军,他亦……”

    “不会。”莫问抬手打断了张洞之的话,张洞之没有将二人被逐推到皇上头上,说明此人是真正的朋友。

    “兄弟日后有何打算?”张洞之出言问道。

    “晋国容不下我,我只能回返西阳县。”莫问挤出一丝笑意。

    “那里好似已无人居住了。”张洞之乃领军将领,自然熟知边境情况。

    “无人居住亦是我的故土,我在那里还有几间房舍,年前还曾回去打扫过,仍能住得。”莫问笑道。

    张洞之闻言无奈叹气,叹气过后转身自马鞍外囊取出粗碗一只,倒酒递与莫问,莫问探手接过一饮而尽,转而还碗于张洞之。

    “你我相识一场,愚兄有一事相求,还望兄弟应允。”张洞之接过陶碗出言说道。

    “何事?”莫问问道。

    “莫要记仇于晋国,可否?”张洞之问道。

    “我心中本无怨恨,何来记仇一说。话退三分,我便是记仇,又能如何?”莫问笑道。

    “你若记仇,晋国危矣。”张洞之正色说道。

    “哈哈哈哈,张将军当真是高抬于我了,将军放心,晋国与我无恩亦无仇。”莫问摆手笑道。

    张洞之闻言摇头叹气,转而倒酒与老五,“好生照顾你家老爷。”老五连声答应,喝了白酒。

    “张将军请回吧。”莫问冲张洞之说道。

    张洞之知道莫问催他回返乃是担心牵连于他,叹气连连,上马离去。

    二人先行向西,到得申时折道向北,随后一路向北……

第一百三十八章 慕青

    次日清晨莫问便开始进食,被晋国驱逐虽然令他情绪低落,却并没有令他心头太过灰暗,此次南下亦非毫无所获,至少拼冲到了紫气,七位上清准徒之中他是最先突破紫气者,其他六人不可能快的过他。

    回程途中,莫问于心中盘算日后的打算,经过此番斗法,自身存在的缺陷和不足显露无疑,对道家教义领会的不足,对人性了解的浅薄,心性的急躁和激进,这些都需要通过时间来弥补和打磨,与此同时还需要时间和平静来压制自身修为暴涨所导致的狂妄,虽然这种狂妄只存在于他的内心深处,此时尚未过分的显露出来。

    心存此念,回城途中莫问便没有急于熟悉紫气以及诸多紫符,甚至连御气凌空都未曾施展,而是一直与老五步行。

    由于未曾施展法术和身法,二人行的较慢,半月之后方才到得晋国北部,此时距离晋国国境还有不足两日的路程,此处的城镇较南方城池小了很多,百姓生活亦多见贫苦,与之相对的则是人市的繁荣,买过粮种菜籽之后,莫问带着老五来到了人市。

    这处人市位于城北,东西数里,二人目前位于西首,向东街道两旁皆是待售的男女老幼,多为主家货卖,亦有插有草标自卖己身者。

    “老爷,我还是不要了吧。”老五知道莫问是要再买女子与他为妻。

    “你已食髓知味,少不得妇人。况且你乃独子,需为吴家延续香火。”莫问微微抬手,示意老五前往挑选。

    老五闻言不再推辞,缓步街中左观右望,片刻过后自一妇人面前停了下来,这妇人独身一人,衣裳破旧,既高且瘦,模样还算周正,只是年纪已然不小,当近三十。

    老五转头看向莫问,莫问缓缓摇头。

    老五见莫问摇头,再度向前寻找,片刻过后再度停了下来,这次他看中的又是一妇人,同样身材高大。

    “且寻未嫁女子,为何总寻那妇人?”莫问皱眉问道。

    “这样儿的好生养,还能干活儿。”老五的回答令莫问啼笑皆非。

    “再行寻找,且莫将就。”莫问再度摇头。

    老五无奈,再度向前寻找,莫问见老五眼睛始终打量那些高大的妇人,便代其寻到一小巧女子,此人年纪当在十三四岁,尚未长开,个子不高,圆脸大眼,很是乖巧。年岁太长的女子遇事太多,遇事太多势必心思杂乱,这小姑娘心性单纯,想必可以养熟。

    “老爷,她太小了,干不了活儿。”老五摇头。

    “娶妻乃是相扶度日,若是劳作可买牛马。”莫问横了老五一眼,转身看向那小姑娘,“你家中还有何人?”

    “回先生,还有姐姐和姐丈,姐姐染病,无钱抓药。”小姑娘不怕生,反倒其身旁一穷酸书生多有愧色。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寻常百姓最怕染病,治病需耗损大量钱财,寻常人家根本无法负担。

    “他是你何人?”莫问看了那书生一眼。

    “乃是姐丈,此番是奴婢要卖身救亲,与姐丈无关。”小姑娘回答。此语一出,那书生面色更红,恨不得调头跑掉。

    “你识得文字?”莫问听其语风猜测道。

    “认得一些。”小姑娘点头说道。

    老五闻言长长叹气,他知道莫问一直对认字的女子多有好感,此番定会买下这个小姑娘。

    “你为何叹气?”莫问闻声回头。

    “老爷,她太小了,买回去也没用啊。”老五附耳回答。

    莫问闻言微笑点头,老五的言下之意是这小姑娘不堪**,实则眼下十三四的女子多有为人母者,老五倒是懂得怜香惜玉。

    那小姑娘见二人低声说话,急忙开口,“奴婢家风甚严,一直独室洁身。”

    莫问闻言心中更喜,此女谈吐大合他的心意,配与老五当真合适。

    “要银多少?”莫问微笑问道。

    “求药资五十两。”小姑娘不卑不亢。

    莫问闻言转头看向老五,“此女是要与你作为正室的,要与不要由你做主。”

    “这小姑娘知书达理,又有孝心,便是贵了些也是值的。”老五点头说道,实则他这番话多少有些违心,只是不敢违逆莫问的意思。

    “你可愿与他为妻?”莫问转头看向那小姑娘。

    小姑娘闻言看了老五一眼,羞涩点头。卖身者最怕的就是被老鸨买走,其次便是年纪大者,老五虽不英俊却也是相貌堂堂,多有男子英气,且年岁差的不大,最主要的是去做正室,这已然是她想象中最好的归宿了。

    老五见那小姑娘面露娇羞,心中亦多有欢喜,这小姑娘乃贫苦出身,想必是养的住的。

    “这位仁兄,读书人亦难免遇到难处,令妻妹知书达理,想必乃是受你熏染,若是仁兄愿意,便由你我做主,为他们定下亲事,我们以百两黄金礼聘,明媒正娶,可否?”莫问冲那书生拱手说道,由于是世人语气,他所行的亦是俗礼。

    “单凭小妹心意。”虽然莫问说的客气,那书生仍然羞愧不已。

    “谢老爷,谢老爷。”小姑娘跪地磕头,黄金百两便是白银千两,是其所求的二十倍。

    莫问见状微笑点头,安然受了。

    “我们有事在身,今日便要离去,不能多待,即刻带我们去你们宅院,治好令姐病患我们便要动身。”莫问说道。

    “道长懂得医术?”红脸书生闻言急忙上前。

    “粗通一二。”莫问点头笑答。

    “只要我家老爷出手,没有瞧不好的病。”老五见莫问说的谦逊,便在旁插言。

    那书生和那小姑娘闻言急忙先谢,转而带着二人前往自己的村镇。

    出城之后,书生和小姑娘径直向北走去,莫问和老五在旁跟随,待得中午时分来到了一处小镇,书生住在镇西的一处院落,尚未进门便闻到了几分药气,待得进门便发现这处不大的宅院当真是家徒四壁,人活于世,各有谋生手段,农耕渔牧,市井牟利皆可为生,唯独这读书最为虚无,若不得做官便毫无用处,这户人家便是如此,本来日子就窘迫,受病患拖累,更是到了穷途末路的境地。

    “姐姐尚不知情,请老爷代为环圆。”小姑娘冲莫问低声说道。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跟随书生进了正屋,床榻之上躺着一形同枯槁的妇人,此人年纪不大,当在二十上下,虽然极为消瘦,小腹却胀如圆鼓,见外人到来,急忙支撑起身。

    那小姑娘急忙上前介绍二人,只说是寻来的大夫。

    “老爷,不像是积食胀气。”老五低声说道。

    “此乃胎死腹中,不得排出所致,近乎绝症。”莫问并未上前号脉,诊病之中“望”排首位。

    那书生和那小姑娘闻言皆露伤悲,莫问所说与先前那些大夫所说别无二致。

    “老爷,该怎么治?”老五见莫问神色如常,知道他胸有成竹。

    “寻常所用无外乎药融剖腹,此物已然不得融化,剖腹亦多流血,所幸是此时让我遇到,换做半月之前,也只有开膛破腹一途。”莫问随口说道。

    众人闻言皆注目看他,莫问命那书生前去烧水,命那小姑娘挂上布帘,渡过天劫之后灵气可以外放,可探入这妇人体内,以灵气将那死胎推出。

    “老爷,我干什么?”老五求差事。

    “采买米肉,做饭去吧。”莫问笑道。

    热水端来,布帘挂起,莫问探出灵气少许入那妇人小腹,死胎较大,只能先行绞碎,这种感觉并不好,但若不如此为之,亦救不下这妇人。

    秽物排出,那妇人小腹瞬时瘪下,小姑娘负责为其擦拭,莫问走出房门抬手招来了那一脸焦急的书生,“此胎乃是服药致死,大有怨气,催堕之事大损福禄,万不可再行。”

    那书生闻言满脸惭愧,低头不语。

    莫问亦没有多说于他,实则道家经文参同契中记载有男女双修之法,但此法多有弊端,其载房中行事多求不泄,与天道不符。亦有取次行偏之举可避孕事,但此等事情自不便明白告知于他。

    病根既除,那妇人顿感周身舒泰,此后要做的便是安静休养月余便可。

    掩埋了秽物,清洗完毕,老五已然做好了饭菜。莫问取出黄金百两,道明礼聘之意,那书生和妇人收下一半返还一半同意了亲事,一个能下得厨房的男子,必是体贴之人。况且双方隔的并不远,过河之后行段路程便可回返,日后那小姑娘还可经常回来看望他们。

    饭罢,老五寻得轿辇一顶,乐师若干,吹吹打打的娶了那名为慕青的小姑娘,主家杀猪两头,分肉于乡邻同喜。

    若要他人真心相待,先要真心对待他人,莫问与老五做事周全,那慕青自是感动在心,欢喜的上轿,随二人北上。

    前行十余里,慕青主动下了轿辇,徒步跟在老五身旁,老五到得此时亦是欢喜非常,这门亲事门当户对,想必可以长久。

    那慕青虽然年岁不大,却很能耐劳,跟随二人一路行走,次日三人到得河边,绕行数十里后找到了渔村,重金酬劳,摆渡过河。

    待得傍晚时分,三人回到了西阳县,西阳县仍是一片死寂和荒凉,但莫问心中却彻底的安定了下来,这里是他的故乡,是他当年离开的地方,是他今日回归的地方,亦将是他日后东山再起的地方……

第一百三十九章 蛰伏

    由于年前二人曾经修葺打扫过宅院,故此宅院还能住人,只是多有霉气,三人放下行囊着手收拾。

    虽然西阳县已然无有人烟,宅院也多有破败,但这里是莫问长大的地方,他熟悉这里的每一栋房屋,熟悉房屋中的每一件摆设,回到祖宅,他有了回家的喜悦和安定,距离当年的那场变故已然三年了,他已经自丧亲之痛中走了出来,虽然还是想念双亲却不会触景生情。

    “老爷,这屋子曾经办过喜事呀?”慕青帮莫问擦拭着房中发霉的床榻。

    “过去的事情了。”莫问看着贴于窗户内侧的喜字,喜字早已残缺不全,三年的时间令它彻底褪色。

    “这里没人居住,你怕不怕?”莫问冲慕青问道。

    “有老爷和五哥在,我什么都不怕,这里房子这么多,到处都是吃的,真是再好没有了。”慕青摇头说道。

    莫问闻言微笑点头,虽然变故出现在粮食都已收割的冬天,但田地之中残留的种子仍然发芽生长,经过这几年的散播,城外到处都是野生的五谷,此时已近成熟,虽然植株较矮,籽实干瘪,三人也是吃不完的,三人回来的是时候,夏末秋初,菜蔬到处都是,还有各种水果。

    “老爷,这里的人都哪儿去了?”慕青手脚麻利,擦完床榻又去擦抹桌子。

    “三年前胡人打到了这里,县城的人都被他们杀掉了。”莫问说道,城内城外的尸骨他和老五收敛了一些,大部分都被风沙掩埋到了土下,这里靠近河岸,到了秋冬季节多有刮风。

    “胡人会不会再来?”慕青面露担忧。

    “不会的,你放心好了。就算他们再来,也伤害不了你们。”莫问摇头说道,此时的他已然不再是三年前那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了,即便有千军万马前来,他亦有能力保护二人周全。

    二人说话之间,老五提水回返,一只木桶里是水,另外一只木桶里是熟透了的枣子。

    “你去了马家还是赵家?”莫问问道,城中只有两棵枣树,早些年枣子成熟,总会有顽童前去偷摘。

    “老马家,院墙都塌了。”老五抓了一把红枣递给慕青,慕青欢喜的接过,枣子在时下可是奢侈的水果。

    “我这里收拾的差不多了,时候不早了,你们去收拾一下西厢。”莫问冲二人说道,房间里的东西在逃难时带走了很多,剩下的只有几件沉重不易搬动的家具。

    老五闻言答应一声,带着慕青前去收拾西厢。

    夜幕降临,三人吃了些干粮,老五和慕青回了西厢,别说二人已然成了亲,便是没有拜堂,慕青也不敢在这种环境下自居一室。

    此时又是有月之时,饭后莫问缓步离开莫宅,自城中四处行走,此时他已然不再有任何的恐惧,因为他能清楚的察觉到周围并无阴魂鬼魅,他甚至希望能有阴魂出现,毕竟就算是阴魂也是曾经的故人,可惜没有,只有一些小动物趁着夜色出来觅食,在见到他之后都会匆忙逃走。

    莫问最先去的仍然是父母的坟前,拔掉坟墓周围的杂草,跪地叩首,实则祭拜亡人是不能于夜间进行的,不过对于此时的他来说,白天和夜晚没什么分别,他能敏锐的感觉到父母的魂魄早已不在此处了,不过他仍然在坟前停留了许久,因为紫气带给了他极为恐怖的感知能力,他能感受到父母尸骨发出的微弱的气息,这股气息与他自身的气息很是相似,这种微弱而熟悉的气息令他感觉父母并未走远。

    在父母坟前停留了大半个时辰之后,莫问转身回城,到了莫宅门口并未进门,而是转身向东城走去,行走之时回忆着当年赶赴学堂的情景,到得学堂门口径直走进了已经塌陷一半的屋子,当年读书习字的那张桌子还在原处,闭上眼睛仿佛还能听到老夫子的领读之声,老夫子遇害之后曾经附身于老五,自埋己尸,那时曾将他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自学堂停留片刻,莫问再度回返莫宅,自门口重新向东走去,此次他走的是娶亲的那条路,到了林府之后拨草进宅,进入了正堂,正堂很乱,自正堂的杂乱可以看出主人当年逃离时的仓促,房间正北的桌上放着一只铜雁,这是他娶亲当日送给林府的聘礼之一。

    呆立片刻,莫问抱走了那只沾满灰尘的铜雁,铜雁已经受潮变绿,但他仍然将其抱在怀里,如同当年抱它前来时的情形,林家没资格拥有这只铜雁,当年是怎么将它抱来的,今日就怎么将它再抱回去。

    抱着铜雁出了林家,莫问止步发愣,他在想自己为什么要抱回铜雁,自己到底想改变什么,自己究竟不愿意承认什么,亦或许是不想面对什么。

    良久过后,莫问迈步回返,他还是没有找到病根的所在,始终想不出怎样才能打开心结。

    回到莫家药铺,莫问躺卧在床闭目休息,房间里霉气很重,但这种霉气并没有令他对自己的故居感到陌生,心中反而很是踏实。

    次日清晨,老五早早起床,照例为莫问打水洗脸。

    “昨夜很是安静啊。”莫问转头看了老五一眼“太小了,不忍心。”老五自然知道莫问指的什么。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洗脸过后回床盘坐,待得早课完成,老五和慕青已然做好了早饭。

    “老爷,你歇着,我们出去收粮去。”老五冲莫问说道。

    “我随你们一起去。”莫问跟随二人出门。

    在此之前莫问从未干过收粮的工作,但老五熟悉,先自城外扫出空地一片,然后拖着木车四处寻找收割谷物,割下的谷物皆放于空地晾晒,并不细分种类。慕青做的是轻松的工作,四处寻找菽豆和胡麻,这两种粮食可作榨油之用。

    中午时分,老五带着慕青前往油坊,莫问之前从未见过榨油,便随之前往,油坊位于城南,由于之前油气熏蒸令得油车多含油脂,故此到得此时油车仍然保持完好,先炒再捣,再蒸后砸,通过加注木塞挤出菽豆和胡麻里的油,忙碌半晌不过得油半坛,这些麻油是为莫问自己准备的,他不喜欢动物脂膏。

    城中到处都是菜蔬,晚饭便丰盛了许多,有老五在,肉食自是少不了的,与王元嫆不同,慕青很喜肉食,之前家中贫困,怕是多日不曾见到荤腥。

    晚饭过后,莫问回房操持晚课,随后盘坐练气,之前为了求快,多用酒水催发,快倒是快了,根基却不稳固,需要回过头去稳固根基,这亦是大多数修行中人所用的方法,这是一缓慢的过程,绝非朝夕之功。

    练气完毕,莫问并未演练法术,因为符咒之法不可无的放矢,他甚至未曾于心中斟酌和规整紫气之后所能使用的符咒和法术,之前的修行太快了,快的令他心虚,此番要做的就是稳下来,静下来,修复和平息因实力暴涨而随之产生波动的心境。

    随后的一段时日老五每天都去收割谷物,慕青都会欢乐的跟随在后,莫问自远处打量着老五和慕青,深感阴阳大道无处不在,老五是个俗人,他的想法与时下大部分男子的想法是一样的,并不公平的去看待女子,也不会刻意讨好女子,他的这种不解风情令得女子很难真心待他。但此时他心存怜悯,对慕青照顾有加,这一怜悯令得慕青对他生出了依赖和信任,实则老五心中的怜悯并非刻意为之,换言之他并不是有心的换取什么,而这无心之举恰恰换来了慕青的感情,有心求恐怕做不好,无心求却偏偏得之。

    西阳县虽然不大,野生谷物虽然干瘪,却足够三人囤积食用,待得秋意重时,家中已经收粮十余缸,麻油数坛,老五闲来无事甚至抓来当年孵出的野鸡驯养,这些野鸡竟然能够产蛋。老五本来还要驯养野兔的,奈何野兔气量小,关进笼子之后往往气死,死过几只之后老五便不再抓它,而是带着慕青四处摘瓜打枣,还有那树上的柿子也多摘了来,以炭灰捂住去涩,留以冬日食用。

    到得此时,莫问所想已经不再是如何宣扬道家教义,如何拯救世人于水火,只想于乱世之中求静,藏锋敛气静心宁神。平静的生活令他心性渐平,不再有争先取名之心,若是其他几位上清准徒能够平定战事,拯救万民,他便是偏居此处安然终老又有何妨。

    人的心性是复杂的,即便心存安然之心,在霜降之前他仍然承接露水润湿了画符砂砚,为何会有如此举动他自己亦说不清楚,唯一的可能就是杂念未能尽除,内心深处仍然希望有朝一日能有一番作为,这倒不是为了获取和得到什么,更多的还是为了雪耻,被晋国驱逐之事令他心境久久不能平息,此乃奇耻大辱。

    秋去冬来,寒意渐重,春生夏长秋敛冬藏,此乃时节使然,道家行事亦是如此,冬季乃是固本的良辰,到得冬日,莫问便少有出门,每日只是静坐参悟,老五无聊之下撑了一张弓箭,每日带着慕青出去打猎,不过他做的弓箭不成,技艺也不好,每日带回的猎物大多都是活捉的。

    天气越来越冷,一个阴天的午后,外出狩猎的老五带着慕青匆匆回返,“老爷,大事不好,胡人又来了……”

    .本月仍然走1212的更新频率,保底15万字。

第一百四十章 何以为之

    莫问此时正在盘膝打坐,闻言眉头微皱,呼吸之间归气入海,睁眼发问“何处所见?”

    “在城外,这时候应该已经进城了。”老五抬手北指。

    “有多少人马?”莫问平静的问道,此处是赵国国土的最南端,按照常理来说胡人不应该来到这里。

    “十几个,都骑着马,穿着胡人的皮袄。”老五答道。

    “他们可曾见到你们二人?”莫问再问,这里往北是赵国的皇家猎场,此时又恰好是狩猎的季节,也许是赵国皇族狩猎至此。

    “应该没有,老爷,你快看看去吧。”老五急切的催促道。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下床穿鞋,跟随二人前往城北,此时正下着小雪,地上留有一串不太明显的足迹,不问可知老五回城的时候是背着慕青回来的。

    行至城北,只见十几道骑马的人影正快速向北驰去,此时距离城门已有十余里。

    “老爷,追上去杀了他们。”老五面露凶相。

    “若是杀了他们,必然有人前来寻找,届时咱们就不得安宁。”莫问缓缓摇头,老五先前自忖不敌马上逃走,此番找来了靠山,立刻变的底气十足。

    “老爷,他们到这里做什么?”慕青插嘴问道。

    “当是狩猎。”莫问迈步向北走去,前行一里左右发现脚印变成了两双,说明老五是自这里背上慕青的,在二人的脚印周围还有不少凌乱的马蹄印。

    莫问皱眉打量着地上的马蹄印,马蹄印出现在这里,说明先前的那些胡人发现了老五和慕青,并且追了一段距离,慕青今日所穿的是一件花袄,自很远就可以看出她是个年轻的女子,按照胡人的习性,如果见到年轻女子势必会追捕,这些人为何会中途停止并调头回返?

    “你们先回去,我前去一探究竟。”莫问冲老五和慕青摆了摆手,转而踏地凌空向北掠去,慕青虽然先前已自老五口中得知了莫问能够凌空飞渡,但亲眼所见还是惊骇不已,莫问凌空之时并无征兆,凌空之后身形飘逸,不见如何用力便可自空中逆风疾行,当真是神异无比。

    莫问并不想追杀这些胡人,只是想确定这些人到此的目的,数个起落之后便到得那群胡人身后不远处,此时那些胡人正在顶风策马快速赶路,无人转头后望。

    见到这些胡人的穿着之后,莫问心中疑云大起,这些人所穿皆是胡人的皮袄,这种皮袄正是胡人士兵的穿着,且胯下所骑皆是战马,但这些人中并无衣着华贵的皇家贵族,这就排除了这些人是皇家打猎至此的可能,最令他感觉疑惑的是这些人只是佩有战刀,都没有背负弓箭和箭囊,这就更能说明这些胡人不是前来打猎的,既然不是前来狩猎,他们为何要来西阳县?

    心中存疑,莫问便又跟了一程,这些胡人一路上催马甚疾,毫不停歇。到得清平城径直穿城而过,继续北上。

    莫问站于清平城的城墙目视着那些胡人北上,此时雪下的已经很大,北风凛冽,按照常理这些胡人应该在清平城暂时歇脚,可他们急切的冒雪回返,究竟为何。

    回返莫家药铺,老五和慕青正在焦急等待。

    “老爷,怎么样了?”老五起身问道,莫家药铺为四合院落,南侧为药铺,此时二人自原本是药铺的南屋等候。

    “去得远了。”莫问坐到主位。

    “他们为啥要到西阳县?”老五疑惑的问道。

    “不得而知。”莫问摇头说道,有些事情可以通过推测得出结果,但这队胡人到此的动机根本无从推测。

    “会不会是冲咱们来的?”老五猜测。

    “不会,无人知道咱们住在这里,况且就算他们知道西阳县还有活人,亦不值得他们前来巡查一番。”莫问摇头说道。

    二人说话之间,慕青已然自西厢端来了热茶,先敬莫问,后给老五。

    “会不会是巡查边境的?”老五再猜。

    “若是巡查边境,应该到河岸查看河水是否结冰才对,但他们并未前往河边。”莫问再度摇头。

    老五闻言没有再问,事情虽然很是蹊跷,却无从猜测。

    “便是有千军万马到来,我们也可全身而退,无需枉自多虑。”莫问低头饮茶,没有人喜欢顶着一头雾水,但无从推测的事情只能随他去了。

    刮风下雪的冬天,燃点火盆取暖温酒是很惬意的事情,不过到了此时莫问已经很少饮酒了,酒多被老五饮掉,他和慕青都喜欢火盆炙熟的板栗,板栗和枣子一样,时下都是很奢侈的果子,城中只有县衙后院有几棵,之前都是得不到的,今年树上的果子都被老五带着慕青打了回来。

    当年西阳县逃难的人走的都很匆忙,遗弃了很多东西,酒水就是其中之一,但凡富贵人家的地窖里总会有一些,这些也都被老五搬了回来,在此之前家中多备有腌熏野味,老五又擅长烹煮,加上冬季乃是滋补肾水的大好时机,故此入冬不久老五和慕青都见白胖,慕青之所以长的瘦小,乃是因为先前多有饥饿所致,此时得了充足的食物,数月下来竟然长高了半寸,有些事情早晚都要发生,时候到了二人很自然的圆了房,不过这次老五没有再让莫问算子嗣,因为他知道莫问算的不准。

    由于饮食有度,莫问仍然很是清瘦,道家养生有其独到之处,其中之一就是进食止于七分,一日三餐,不论荤素每餐皆是七分饱,这是最为简单亦是最为有用的养生之道,在这种状态下,人的五脏六腑各自所司都很轻松,且头脑清明,得以静心度事。若是吃的太多,五脏六腑就多有劳累,受害最深的莫过于肝脏,但凡入口食物皆有轻重不等的毒性,进食多则积毒多,司职解毒的肝脏就会疲惫,解毒不利则百病皆生。人是否患病与是否喜食荤腥关系不大,患病者有八成以上都是因为吃的太多。

    自夏末到冬季的这段时间是莫问下山以来过的最平静的一段日子,无量山学艺,蛮荒炼丹,建康斗法,这些事情自其心中逐渐淡去,有时一觉醒来他甚至感觉自己从未离开过家乡,那些只是梦中发生过的事情。

    莫问每日多数时间都在打坐练气,筑基固本。老五无所事事,便要寻事来做,城西有水潭一处,他便以篾条编制鱼筌凿冰捕鱼,每日去查看鱼筌,竟然常有所获。

    在肉食之中,鱼是浊气较轻的,莫问偶尔也会食用,三人住在西阳县既清净又丰足。

    一日上午,莫问正自房中打坐,忽然察觉到北方有轻微的马蹄声,心中有感,便下床穿鞋出了东厢。

    “老爷,你看。”老五提着一条偌大的鲤鱼冲莫问炫耀。

    莫问转头看了老五一眼,转而自院中屈膝凌空,到得空中远眺北方,只见一队胡人骑兵正在向南飞奔,人数当有百十人,此时距离城池已然不足三里。

    看清了情况,莫问运转灵气飘然落地,御气凌空的原理在于凌空之际提气自任脉上行,落地之时灵气自督脉下坠,灵气凝于百会穴的时间就是于空中滞留的时间。

    “老爷,出啥事儿了?”老五急切的问道。

    “有胡人兵马到来,当有百数。”莫问答道,此时距离先前那队胡人离开已经将近一个月了,故此很难判断出这队兵马的到来与先前的那队兵马是否有关联。

    老五闻言放下了手中的鲤鱼,抬头看向莫问。

    莫问见老五面皮抽动,知道他起了杀机,便微微抬手,“稍安勿躁。”

    “肯定是冲咱们来的。”老五说道。

    莫问闻言没有接话,他实在想不出对方有何理由为难他们三人,三人住在此处并没有威胁到他们,而此处又是曾经遭受抢掠的县城,也不值得他们再抢一次。

    “老爷,咋办?”老五再问,稍安勿躁对他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百十人不足为虑,若是心存歹念,便尽数留下他们。”莫问沉吟片刻出言说道。

    “好!”老五转身跑进了西厢,没过多久提了孝棒出来。

    莫问此时已经走向了南屋,不久之前刚下了一场小雪,城中留下了三人的脚印,那些胡人一旦进城势必能够看到那些脚印,若是真是冲他们来的,用不了多久便会寻到此处。

    “老爷,我先出去看看。”老五提着孝棒就要出门。

    “无需紧张,为我沏壶茶来。”莫问阻止了老五,知人者智,知己者明,他此时对于自己的能力了如指掌,休说百十兵卒,便是来上千人,他真的发起狠来亦能尽数杀灭。

    老五闻言止步回头,莫问再度冲其抬了抬手,老五转身回院,召唤慕青烧水泡茶。

    胡人精通马术,骑兵行进之时马蹄起落的节奏大致相同,根据马蹄声可以判断出那队胡人此时已经进城,且正在向南行进。

    莫家药铺位于西阳县中心微偏西北,胡人所走的路恰好自莫家药铺东面经过,那些胡人可能看到了三人的足迹,伴随着一片勒马的马嘶,队伍自百丈外停了下来。

    莫问闻声皱眉,侧耳细听,片刻过后东侧街道传来了踏雪的脚步声,听其脚步声来者只有三人,两人脚步沉重,一人脚步较轻。

    “老爷,是冲咱们来的。”老五闻声自西厢跑了出来,手里拿的不是茶壶,还是孝棒。

    莫问闻言缓缓点头,到得此时他仍然是满心疑惑,想不出胡人来此的用意。

    “我出去看看。”老五说完不待莫问接话就蹿了出去。到得门外,扶墙探头,看了一眼便调头跑了回来,“老爷,是上次挨揍的那个公主……”

第一百四十一章 公主拜访

    莫问闻言缓缓点头,此时不管来的是谁,他都不会感到惊讶。

    “老爷,可能是找咱报仇的。”老五猜测道。当年在下山途中偶遇赵**队,当时莫问等人曾大开杀戒,公主逃跑时被他追上自马上拖了下来好生踢踹了一顿。

    莫问闻言缓缓摇头,当年是他一念之仁放走了女扮男装的赵国公主,此人不应该寻他报复,况且赵国公主又如何知道他住在此处。

    老五还想说什么,被莫问抬手阻止,“去端茶来。”

    老五闻言面露不快,撇嘴不动,莫问无奈解释,“我自己要喝的,不是拿来待客。”

    听得莫问解释,老五这才转身进了院子。

    此时脚步声已然到了门口,一身黑裘的公主率先出现,身后是两个高大的胡兵。

    莫问此时坐于前堂主位,正对门口,赵国公主到得门口第一时间就看到了他,随后便愣在了原地,愕然瞠目。

    莫问见状微微皱眉,观这赵国公主的神情,她似乎并不知道住在此处的人是他。

    公主站立不动,身后的两个护卫也随之止步,止步之后尽皆低头,并没有无礼的打量莫问。

    莫问直视着站于门外的赵国公主,时隔两年,此女已经彻底长大,亭亭玉立,当有阿九七分美艳,此女有胡人血统,较汉人女子要高上许多,比龙含羞还要高上几分。由于出身皇室,身上有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不输于周贵人。但他此时看到的并不是这诸多长处,而是此女面部那少许并不明显的胡人特征。

    “住在这里的人竟然是你?”黑裘公主愕然片刻终于开口。

    莫问闻言并未答话,亦无任何的动作回应,此女的言下之意是前来寻找住在此处的人,但她却并不知晓住在这里的人是他。

    黑裘公主见莫问面无表情,眉头轻颦面露踌躇,片刻过后方才移步上前,“多谢莫真人当日放我离去。”

    “此处是我的宅院,你不得入内。”莫问平静的说道,虽然言语平静,思绪却急速飞转,赵国不同于晋国,赵国的胡人崇尚道教,对于道人的称呼严格遵循礼数,道童就是道童,道长就是道长,真人就是真人,黑裘公主以真人称呼他,表明她已然知道他是渡过天劫的紫气真人。联系此女之前的那句‘住在这里的人竟然是你’以及两位胡兵的谦卑神情,莫问顿时明通了缘由,赵国在此之前已然知道有紫气高手住在此处,这位赵国公主此番前来乃是意欲求贤。

    黑裘公主试图进门遭到了莫问的拒绝,顿时面露尴尬,止步于门外踌躇不知如何自处。

    随后便是长时间的沉默,黑裘公主站在门口一直摇摆不定,忽而有转身离开之意,忽而有开口说话之兆。莫问心中亦有所想,到得此时他已经知道先前的那队胡兵到此是为了确定西阳县是否还有人居住,但是他想不通的是赵国是怎么知道有紫气高手住在此处的。斟酌良久似乎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晋国有人向赵国传递了消息,但这种可能不是很大,因为晋国的皇后族人即便跟赵国暗通消息,亦不会将他推荐给赵国,晋人是见识过他的能力的,将他推荐给赵国无异于资敌,而且是严重资敌,皇后族人不会做这种事情。况且如果是皇后族人向赵国暗通了消息,势必会说明他的出身和来历,可是赵国公主似乎并不知道这一点。

    沉默之际,老五端茶出来,放下木盘站到了莫问身后。

    “莫真人为何会偏居于此?”黑裘公主犹豫过后再度开口。

    莫问闻言仍未答话,反倒是老五疑惑的俯身耳语,“老爷,她怎么知道你姓什么?”

    莫问提壶倒茶,并未回答老五的问题,先前七位上清准徒下山之后遇到了胡兵,尽数杀掉胡兵之后在是否放走公主一事上众人产生了分歧,五人弃权,百里狂风主杀,他主放,在那时百里狂风曾多次直呼他的姓名,这黑裘公主自然是听到了的。

    “莫真人,能否准我进屋说话?”黑裘公主出言请求。

    “贫道说过了,此处是我的宅院,你不得进来。”莫问平静的说道。

    “莫真人说的是,可是这豫郡乃是我的封地,还望莫真人能略作通融。”黑裘公主弯腰行礼。

    莫问闻言微微皱眉,此时的公主与皇子享受同等待遇,皆有封地,且以封地为号,黑裘公主的名号应该为赵国豫公主,王爷之女在此时只能承受一县的封地,称之为县主。豫郡乃是大郡,此女之母乃是汉人,当非皇后,侧妃之女得此大郡乃破格册封,由此可见赵国皇上对她极是宠爱。

    “我们要是不通融,你想怎么地?”老五抖动鼻翼高声发问。

    “莫真人能住在此处乃是赵国荣耀,只是此处偏僻荒凉,当真是委屈了真人。”黑裘公主错开了话头,不与老五争辩。

    “我们这里原来不荒凉,你们胡人把这里的人都杀光了才荒凉的,你别从这儿假惺惺了,赶快滚,要是惹得我家老爷发了火,你们一个都走不了。”老五恶声驱赶。

    那黑裘公主闻言并未恼怒,反倒是其身后两个侍卫面露不忿,即便如此他们仍然强行忍耐,深埋其头。

    “莫真人曾于闵州习艺,不知这些年可曾回那无量山看上一看?”黑裘公主轻声问道。

    莫问闻言仍然没有答话,黑裘公主知道他曾于无量山学艺也不奇怪,毕竟先前差点被他们七人杀掉,皇家事后必定会追查,而七人行踪根本耐不住追查。不过黑裘公主的言下之意是朝廷并没有因为先前之事而迁怒无量山,这令他放心不少。

    “你到我们这儿来到底想干啥?”老五不耐的发问。

    “前些时日朝廷司天官吏夜观星象,见此处有高人隐居,此乃赵国幸事,故此前来拜访。”豫公主出言回答。

    莫问闻言心中豁然开朗,原来赵国有善于占星之人通过观星之法发现了他的存在,由于他所在的区域乃是无人之地,赵国便先行派出一队胡兵前来打探虚实,那些人初次到来的时候想必看到了老五背负慕青逃走,单看身法和衣着就知道老五和慕青不是乞丐之流,故此他们确定高人就在此处。

    回去禀报之后,豫公主便率众前来求贤,由于她只知道有高人在此隐居,却不知道此人是谁,故此见面之初她才会大感惊愕。

    “我们是汉人,用不着胡人拜访,快滚。”老五越俎代庖的驱赶豫公主。

    “既然莫真人今日无暇,我们便不多加打扰了,改日择时再来拜会。”豫公主再施一礼,转身要走。

    “日后莫要再来。”莫问出言说道。

    那豫公主闻言停了一停,转而移步离去。

    “老爷,她还没走。”老五跟随出去观察情况。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没有接话,且不管豫公主走与不走,他都不会为赵国效力。

    “不好,他们散开了,要包围咱们。”老五再报。

    莫问尚未来得及答话,老五便改了口,“不是要包围咱们,他们在城里瞎逛游什么?”

    莫问疑惑之下起身出门,只见那些胡人正分散开来自城中各个街道游走,行走之时左右观望,意有所寻,不过这些胡人并不进门,只是在街道上行走,小半个时辰之后方才回到原处,上马离去。

    “老爷,他们好像在找什么东西。”老五自大街上看着向北驰出的骑兵队伍。

    莫问摇头不语,那些胡人先前于街道上行走之时多有指点默念,不似寻找什么东西,况且此处也并无稀奇之物。

    “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还想求你帮忙。”老五迈步回来。

    “想必是东北战事吃紧,求贤若渴之下病急乱投医。”莫问说道,赵国与慕容燕国的战事已经打了数年,一直未曾停止,此时百里狂风便在燕国效力。

    “老爷,他们不会再来了吧?”老五问道。

    “两可之间。”莫问摇头说道,此番豫公主知道了住在此处的人是他,回去之后势必多方搜集他的情况,倘若得知他是被晋国撵出来的,势必还会再来恳求。此外她来与不来还要看东北战事吃紧的程度,此时百里狂风和刘少卿等人的修为也越发厉害,有他们的参与,赵国情势将更加不妙。

    “没杀他们都算好的了,还想来求你帮忙,真是痴心妄想。”老五余怒难消。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他先前一直在晋国王府,少有外出,此时又偏居在此,消息蔽塞,并不知东北战事究竟到了何种地步,不过根据豫公主先前的神情来看,想必战事是非常吃紧的,不然的话她不会发现住在此处的人是他,还试图礼聘招贤。

    此事过后,西阳县再度恢复了平静,确切的说是死寂,偌大的城中只有他们三人,到了晚间也只有一处光亮。

    半月之后上午辰时,前往水潭查看鱼筌的老五匆匆忙忙的跑了回来,“老爷,北面来了一群人。”

    莫问此时正在前屋饮茶,闻言皱眉侧耳,却并未听到马蹄声。

    “不是骑兵,是老百姓,拖家带口的,你快去看看吧。”老五上前拉着莫问出门。

    二人自北门出城,只见北侧荒野之中行来了一群百姓,扶老携幼,拖儿带女,牵牛拉狗,赶车挑担,队伍绵延数里,人口足有万余。

    “老爷,是逃难的吗?”老五抬手北指。

    “你何曾见过笑着逃难者?”莫问摇头说道,远处的那些百姓虽然风尘仆仆,脸上却有欢喜之意,不似难民。

    心中存疑,二人便站在城外北望,不多时慕青也赶了来,好奇的看着自北方浩浩荡荡走来的大片百姓。

    那些百姓来到城外径直进城,进城之后皆从身上各处取出一方形木牌沿街寻找,对号入室。

    “老爷,这到底是咋回事儿,怎么忽然来了这么多人。”老五侧身让开了一挑着笼屉的汉子。

    莫问闻言并未答话,到得此时他终于明白当日豫公主为何于城中滞留多时,原来她是想将西阳县恢复旧貌……

第一百四十二章 厚礼

    豫公主此举无疑是在弥补胡人先前犯下的过错,但此举却令莫问感到厌烦,因为这些人并不是西阳县的百姓,这些人他一个也不认得。

    自城门处停留片刻,莫问转身向回走去,此时那些百姓已经开始清扫和整理各自分到的宅院和铺子,这些人虽然是一起到来,彼此之间好像并不熟识,各自忙碌,少与旁人说话。

    迁移到西阳县的这些人各行各业都有,且其落脚之处恰恰是他们先前从事的营生,住进豆腐坊的挑着箩筛菽豆,赶车拉着米粮的住进了粮铺,各补其空。这些人无疑是豫公主命令官府自各处挑选出来的。她没有自一处抽调可能有两个原因,一是自一处抽调会造成其他县城荒废,二是自一处抽调的百姓彼此都很熟悉,住在此处会排斥他们三人。

    “老爷,我打听到了,他们都是官府派来的,住在这儿可以终生免税免役。”老五自后面跟了上来。

    “五哥,官府为何要派他们来咱们这里?”慕青不解的问道。

    “赵国的公主要讨好咱们老爷。”老五低声说道。

    “莫要胡说。”莫问横了老五一眼。

    “怪不得他们都乐意来呢,不用纳粮当兵,还不用受胡人欺负。”老五嘿笑着岔开了话题。

    “以后咱们这儿就热闹了呀。”慕青童心未泯,高兴的看着那些整理宅院,安家落户的百姓。

    “是啊。哎呀,不好,西院我还吊着肉呢,得赶紧收了。”老五说到此处撒腿就跑,慕青叫喊着等等我,与之一起去了。

    回到莫宅门口,莫问并未急于回屋,而是站在街头打量着周围正在修葺房舍的百姓,西阳县荒废了三年多,三年的时间并不足以造成房舍的倒塌,故此很多房舍都是完整的,而当年的百姓逃难时走的很急,留下了很多的物件,此番到来的百姓恰好可以物尽其用。

    “道长,这是你分到的宅子吗?”一个坐在板车上的中年妇人冲莫问问道。

    莫问闻言愣了一愣,转而微笑点头,那中年妇人羡慕的说道,“这宅子好大呀,你几口人住?”

    “憋不死你个贼婆娘。”拉车的汉子回头埋怨,那妇人闻声转身与男人拌嘴,二人吵闹着行远。

    此时仍有后来的百姓陆续进来,最后到来的是官差和坐轿的县官,走在前面的衙役见到莫问急忙冲轿中的县官禀报,“老爷,这里有位道长。”

    轿子里的县官闻言忙不迭的冲轿夫喊落轿,轿子落地之后,一个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从轿中钻了出来,扶正官帽转身向莫问走来,“敢问真人俗家可是姓莫?”

    莫问听他喊真人知道这必是豫公主所为,心中不悦却碍于礼数点了点头。

    “下官牛大生初来贵县,凡事皆由真人定夺,下官一定尽心辅佐真人。”县官点头哈腰。

    “贫道不理俗事,凡事皆由你做主,你且去吧。”莫问皱眉抬手。

    那县官虽是官场小吏却会察言观色,见状知道莫问心存厌烦,便不再啰嗦,上轿寻找县衙去了。

    未免再被人抓到说话,莫问转身回屋,此时老五和慕青正在到处悬挂风干的肉食。

    “老爷,这是她自己乐意的,咱不用承她情。”老五见莫问神色不悦,以为他为豫公主之事犯愁。

    莫问闻言摇了摇头,他此时并没有丝毫感激,因为豫公主自作聪明的举动破坏了他记忆中的西阳县,在此以前每当他闭上眼睛还能想到西阳县那些百姓的样子,可是现在并不是那些人了,这些人令他感觉很陌生。

    人多,自然吵闹,莫问很不适应,但此处是他的故乡,又不能舍弃,若是撵走这些百姓,他们又无法再回原籍,自上午到中午,莫问一直感觉很是烦闷,豫公主此举当真是画蛇添足,弄巧成拙。

    下午未时,县官前来拜访,莫问直接不见,老五出面与之说话,说了一刻钟就没了动静,待得莫问出门,发现只有慕青自己在院中浆洗衣服,一问才知道老五领着县官为百姓分田去了。

    莫问闻言无奈叹气,全乱了,本来平静的生活全被打乱了。

    冬天天黑的早,到得日落时分,城中炊烟四起,不时会有呼唤顽童回家的喊声,到处可见灯烛光亮,西阳县重现生机。

    夜幕降临之后,老五晃悠回返。

    “那些乡间俗事,你不该参与。”莫问出言埋怨。

    “老爷,我刚才在城里转悠了一圈儿,发现人都住满了,只有一户宅子是空的。”老五转移话题。

    “学堂?”莫问问道。

    “不是,学堂也住了个先生,林宅没人住。”老五说道。

    莫问闻言陡然皱眉,林家之前是开绸缎庄的,是城中唯一的一家,时至今日存放布匹的台架还在,豫公主如此细心,不可能疏漏掉绸缎庄。

    “老爷,事儿好像不太对呀。”老五歪头思考。

    莫问闻言缓缓点头,他此时所想的是豫公主为何要将绸缎庄留出来。

    “老爷,你还记不记得咱俩第一次遇到她的时候你告诉过她咱们要去找林家二小姐。”老五说道。

    莫问再度点头,当年自猎场遇到豫公主的时候为了不被当做奸细,他曾经告诉过豫公主他和老五北上的动机,豫公主若想找出当年南下的那支胡兵当真是易如反掌,要寻找林若尘也不是难事。

    “她不会把她送回来吧?”老五咧嘴问道。

    这一次莫问没有点头,老五口中的她指的无疑是林若尘,豫公主能下如此大的气力征调百姓重建西阳县,自然有可能找到并送回林若尘。一想到林若尘,他的心中顿时冰凉一片,倘若豫公主当真送她回来,他该如何处之。

    想到这些,莫问起身回房。

    “老爷,吃饭了。”老五起身说道。

    莫问置若罔闻,缓步回返东厢,随后端饭前来的慕青埋怨老五“你跟老爷说了些什么,害得他连晚上都不吃得。”

    “不关我事,是那个公主要把老爷以前的老婆送回来。”老五连连摇头。

    “夫人究竟做了什么,令老爷如此伤心?”慕青问道,来此的第一天她发现东厢窗户贴有喜字就偷偷问了老五,当时老五只是说了个大概。

    “不知道,老爷从来没说过。”老五说道。

    莫问听到了身后二人的低语嘀咕,心中更加纠结,有些事情他是想要忘记的,却怎么也忘不了,多次努力的去忘记反而令得脑海中的丑陋画面越发清晰,到得此时已然抹不去了。

    回返东厢,躺上床榻,闭上眼睛,脑海之中想的全是如何面对林若尘,但这个问题几乎是个死结,除非事到临头,此时预想毫无作用。

    暂时放下林若尘之事,莫问想的是另外一个很隐秘的问题,赵国的国土范围很大,甚至超过了晋国,在赵国范围内有不少的寺院和道观,赵国皇室虽然信奉道家,对于佛教亦不压制,甚至连当朝国师都是一位八十多岁的僧人,这一点较南方的皇室要开明,由于赵国优待出家人,因此这些人皆有可能受到朝廷的礼聘或是请求前往东北与慕容燕国作战,如果是攻打晋国,这些出家的僧道可能不会帮忙,但慕容燕国也是外族,所以他们出手帮忙的可能性很大,如此一来问题就出现了,赵国本身并不缺乏紫气高手,为了一个渡过天劫不久的上清道士,豫公主不惜征调上万百姓,这个代价是不是太大了?

    所谓事出反常便为妖,任何事情都经不住仔细推敲,豫公主肯下此等工夫,极有可能知道他与寻常的紫气高手不同,道家的灵气与武术的内功有些相似,有很多渡过天劫的人只能算是武功高手,一个渡过天劫的人能力大小主要还是取决于其灵气之外的法术,至此回头,豫公主可能知道他较之寻常紫气高手要厉害许多,故此才会不惜劳民伤财的迁移百姓前往西阳县。

    到得此处,问题显而易见,豫公主是如何知道他与寻常紫气高手有所不同的?首先无量山众人可以排除,他们不了解内情。若说是赵国安插在建康的探子观战过后传回了消息,也不对,因为与广谱和尚斗法之时他根本没来得及使用霸道的符咒法术。这两种可能排除之后就只剩下了最后一种可能,也是他最不愿看到的一种可能,七位上清准徒之中有人在帮助赵国,是此人间接或直接的告知了豫公主他的真实实力,因为只有另外六位上清准徒知道他所求的符咒之法有着怎样的威力。

    阿九和千岁率先排除,百里狂风和夜逍遥经常碰面,二人也可以排除,刘少卿诛杀多名赵国官员亦可排除,如此就只剩下了柳笙。先前于碧水潭与千岁交谈,得知柳笙下山之后一直未曾露面,此人嫌疑最大。

    想及此处,莫问忽然想起保护周贵人回返都城时遇到的那具僵尸,僵尸身上穿戴着赵国士兵的铠甲,控尸之术属于道门杂学小术,柳笙完全可以使用,此外周贵人曾经说过,与她说话的那名女子身高与他相仿,柳笙的身高恰恰与他相仿,他所求的变身之术此时想必还不能改变身高。除此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柳笙微笑的时候是嘴角内抿的,与周贵人所说细节完全吻合,当时他曾经怀疑过柳笙,却被自己否定了,现在看来,当日控尸的“女子”应该就是柳笙……

第一百四十三章 送回林若尘

    柳笙与他私交匪浅,故此不但没有冲他下手,还善意的提醒他回返建康要多加小心,由此可见柳笙心性并不坏,但他与赵国皇室过从甚密想必是确有其事。

    柳笙是亲口告知豫公主他的情况,还是经由他人之口转告豫公主他精通符咒,这两种可能应该是后者,因为豫公主先前见到他的时候那种愕然和尴尬并非伪装,换言之,柳笙应该是隐于暗处的出谋献策之人,连豫公主也不知晓他的存在。

    想通这些,莫问不怒反笑,柳笙对他并无恶意,且颇有私交,自然不会害他,但此人心性有些奇怪,不但长的像女子,行事也不是男子之风,这娘里娘气的家伙怎么会跟赵国皇室如此亲近。

    莫问此时对于胡人只是厌恶,并非见之欲噬的盲目仇恨,他虽然感觉柳笙所作之事有所不妥,却也算不上罪大恶极,至少柳笙没有残害同门,故此他只是觉得有趣,打定主意待得他日相见,定要揶揄讥笑于柳笙,不过柳笙求了变化之法,日后寻他想必有些困难。

    想到此时,已然是三更时分,莫问起床漱口,躺卧休息,赵国既然知道了他的实力,必定会不惜代价请他出山,他自然不会受邀,不过倒是颇想看看豫公主会做些什么。

    县城的人多了自然就会喧闹,喧闹是莫问的感觉,老五和慕青感觉到的是热闹,他们对于新来的这些百姓还是很欢迎的,尽管新来的这些人偷走了老五放在水潭里的鱼筌。

    起初莫问并不适应这种喧闹,闭门不出,打坐练气,数日过后方才出门,而他出门的动机也很简单,只是想看看新来的这些人将西阳县搞成了什么样子。

    街道上的杂草已经清除,破损的房屋已经修葺,商家店铺已经开张营业,这些人来到此处抱着长居的心态,在这种心态的驱使之下,他们并没有对西阳县进行任何的破坏,这令莫问心中微感欣慰。

    要想恢复西阳县的旧貌是不可能做到的,此时城中的情景与之前多有不同,不过数日过后,莫问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随着时间的推移,城中的情景与先前的旧貌越来越相似。之所以有这种感觉并不是因为城中的景物有所变化,而是以前的记忆被此新的记忆覆盖和取代了。

    发现这一点,莫问便没有再出门,而是在房中长时间的静坐冥思,修行并不只是对灵气的提升,更为重要的是对天地万物的了解和对阴阳大道的领悟,他此时冥思的是自己内心深处分明不愿意接受新的西阳县,为什么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的接受它。

    莫问率先从自身寻找原因,是自己心性不定导致的见异思迁吗,不是,他了解自己,知道自己是个守旧传统的人,骨子里并不喜欢接受改变。如此一来就只能从外部寻找原因,参悟良久,莫问终于开悟,是外部环境改变了他,令他接受了新的环境,没有人能够不受外部环境的影响而一直保持固定的状态和心态,换言之,人会随着环境的改变而改变,不管你内心是否愿意,这种改变都会出现。

    这个看似极不稳定的“变”才是不变的天道,要想“不变”就只能是死。想明白这些,莫问暗自欣喜,休说只用去了数日,就是用去一月也是值得的,因为想通这些之后便可以超脱假象,不再迷惑,亦不会再为那些因为环境改变而改变了的人和事情而纠结。

    老五并不知道莫问数日以来都在想什么,他正忙碌着指挥县官分地埋标,百姓有明眼者知道他有权力,便多与之亲近,亦有请酒送物贿他者,老五一概笑纳,如此一来分地行事便多有不公。

    莫问发现了这一情形,并没有立刻训斥,而是自心中斟酌该不该训斥,天道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领会的,实则这些送礼于老五的人多是心窍玲珑者,就算没有大智亦有几分小聪明,田地于他们手中往往可以多出米粮,他们用以送礼的事物亦是其先前劳作所得,并非偷窃所获,送之于人换取所求,并没有过错。退一步讲,即便他们所为有失光明和公平,至少他们懂得要想得到,先要付出,这是一种值得褒奖的品格。

    不过最终莫问还是训斥了老五,原因很简单,天道不能脱离万物而虚空存在,不管你做的事情是否符合天道,都不能引起公愤,不然多数错误就会消灭少数正确。

    老五受训之后并没有感觉多委屈,因为他感觉莫问训斥的对,只有莫问自己清楚,老五遭受训斥是冤枉的,实则他没做错什么。

    老五近些时日一直对那县官大有意见,原因无他,那县官官阶虽小,却娶了五房妻妾,百姓多有腹诽,对此莫问并未多言,其实不管是道家还是儒家都不认为有能力的男子多娶妻妾是错误的,山野之中的猴群狼群皆是强壮聪明的首领多占雌性,这看似霸道的行为实则有利于种群的繁衍和优良血脉的延续,但人与禽兽不同,人不可以做禽兽之举。

    数日的冥思虽然没有令莫问彻底开悟,却使他明白了两个道理,一是哪怕你窥悟了天道,亦不能言尽其实,较常人聪明少许,世人会将你视为智者而尊敬你。如果较常人聪明太多,世人就会把你当成疯子抓起来。

    二是修行中人的开悟不是一蹴而就的,所谓顿悟完全不可能,处于不同修为层次会有不同的困惑,倘若修为超前而开悟不足,则会出现偏激的暴戾。倘若开悟超前而修为不足,则会产生无奈的憋闷。到得此时莫问没有再度细想,以其紫气修为有如今的开悟已然够了,多悟无益。

    百姓安顿下来的第八天傍晚,三人正在前厅吃晚饭,东侧主道传来了马蹄声,莫问闻声放下了碗筷,豫公主所骑马匹的马掌乃银掌,马蹄声能分辨的出来。

    老五见状放下碗筷推门跑了出去,顷刻就回,“老爷,真来了,后面还有辆带棚的马车。”

    “撤下去吧。”莫问冲慕青抬了抬手,慕青闻言急忙招呼老五,二人一起收拾碗筷盘碟莫问此时没有慌乱,甚至没有丝毫的紧张,该来的总要来。

    “拜见莫真人。”豫公主自房东下马,步行至门口,房门此时是开着的。

    莫问没有接话,沉吟片刻抬手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座位。

    “谢真人。”豫公主急忙道谢,转而迈步进屋。

    至此往北很远的距离皆无人家,豫公主又是骑马而来,冬日寒冷,即便有黑裘御寒,豫公主仍然眉发挂霜,但她进屋之后只是站于门侧,并没有落座。

    “希望真人莫要怪我自作主张。”豫公主冲莫问说道。

    “此处乃你的封地,你命百姓迁徙何处与贫道无关。”莫问摇头说道。

    “逝者已矣,即便重建西阳县亦无法弥补当年过错于万一,好在经过多方查找,终于找到了真人的夫人林氏,此时就在门外车中。”豫公主抬手东指。

    “你所作种种势必有因。”莫问平静的说道。

    豫公主愣住了,她没想到莫问听闻林若尘回返竟然毫无欢喜之意,但莫问之言有询问之意,她需要斟酌如何回答。

    “国师大限将至,赵国欲请莫真人受护国玄真金印。”豫公主犹豫片刻出言说道。

    “我乃汉人,家乡被你胡人所毁,亲人被你胡人所杀,你何以认为我会出手相助仇人?”莫问挑眉看向豫公主。

    “真人但有要求,赵国皆无不准。”豫公主低头说道。

    “我无有所求,你无须再费心机。”莫问摇头说道。

    “此事不急于一时,莫夫人此时还在车中。”豫公主再度抬手东指。

    莫问闻言闭目沉吟,片刻过后起身向外走去,出门向左,只见路上停着一辆驷驸大车,车辇很大,帘子低垂。

    莫问走到车前撩开了帘子,车里坐的是林若尘和她的丫鬟。

    此时天色已暗,二人没有夜视之能,看不清撩开帘子的人是谁,但莫问看的清她们,林若尘此时身穿一身素衣,素面无妆,脸上的忐忑与羞愧极为明显。

    “冬夜寒冷,进屋说话吧。”莫问说道。

    虽然时隔数年,莫问的声音并无明显变化,此语一处,林若尘主仆二人面上的愧色更重,低头不语,懦懦下车,下车之时林若尘一脚踏空,莫问探手相扶,待她站稳之后便松开了手,转身先行。

    回到前厅,慕青正端茶出来,疑惑的看了四人一眼,放下茶盘转身离去。

    “你们自处。”进屋之后莫问看向豫公主和林若尘的那个丫鬟,转而冲林若尘抬了抬手,示意她前往后院。

    林若尘一直低头不语,但其眼角余光看到了莫问的动作,便胆怯的跟随莫问进入了后院。

    莫问带着林若尘来到东厢,此时房中燃有灯烛,林若尘先行进屋,莫问在后关门,待得关上房门转过身来,林若尘已然跪倒在地。

    莫问探手将其扶起,“不需如此,坐下吧,与我说说话……”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一纸休书

    “我没有想到今生还能再见到你。”林若尘并未落座,而是再度跪倒。

    “我也未曾想到,起来说话吧。”莫问再度探手搀扶。

    “我不配与你对坐,求你让我跪着吧,这样我心中的愧疚会少一些。”林若尘以膝后退,躲避莫问的搀扶。

    莫问闻言没有再行搀扶,他可以想象到林若尘此时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我们不是仇人,你大可不必如此。”莫问坐回了座位。

    “我对你不起。”林若尘语带哭腔,但她并没有哭,有时候哭也是需要资格的,而她此时连哭的资格都没有。

    “那时你身不由己,怪不得你。”莫问平静的说道。

    “不,我可以一死以保清白的,但是我没有,我是个罪人,我不配你北上寻我,我辱没了你莫家门风,我是个罪人。”林若尘长跪于地,哭出声来。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你那时只有十六,还不得成人,求活不是过错。”莫问摇头说道,看着林若尘跪倒在地,他的心中并不好受,但他并没有起身搀扶,为的是林若尘心中能好受一些。

    林若尘听得莫问如此说话,哭的更狠,“你不要为我开脱,被抓走的女子多有舍生取义者,我没有,我怕被他们吃掉,我一直逆来顺受从未反抗过,为了活命不惜讨好那些粗鄙的胡人,我不配做林家的女儿,我不配你北上寻我,你不该寻我的。”

    “当日我中箭倒地,你必然以为我已经死了,无了希望才会……”

    “不是的,我知道你只是受伤了,当时我想跳下马车去扶你的,但我怕那胡人会用箭射我,你不要为我寻由开脱了,我就是个下贱女人,我对你不起,你该打我骂我才是,你打我吧。”林若尘哭倒在地。

    “往事已矣,不去提它,你而今过的如何?”莫问长长叹气。

    “那日见到你留下的发簪和裙布,想到你北上寻我的辛苦,想到自己的卑贱,我恨不得马上死了,但我没有,这次我真的不是怕死,我辱了你们莫家门风,不配做你们莫家媳妇,我想再见到你,自你手里拿过休书,还你们莫家清白。我也想将你剪下的头发还与你,可是让我自途中遗失了,”林若尘跪行上前,“求你速写休书于我,拿到休书我也能瞑目了。”

    莫问闻言陡然皱眉,林若尘此话似有所指。心念至此,立刻侧目看向林若尘,只见林若尘额头多见汗滴,如此寒冷时节,不应该有汗滴出现。心中存疑,急忙离座抓起林若尘的手腕,林若尘奋力挣扎,“不要碰我,我体秽不洁,你不要碰我。”

    莫问并未放手,而是搭上其寸关尺为其诊脉,但林若尘脉相正常,并无服毒征兆,但她额头豆粒大小的汗珠极是蹊跷,绝非无有缘由。

    疑惑不解,莫问便不罢休,松手之后上下打量着林若尘,只见其一直佝偻身形不得直腰,此乃腹痛所致,腹痛却不是中毒,那便只能是吞金,存疑再看,忽然发现林若尘耳垂有着细微的血痕,而左右两只耳坠皆不见了踪影。

    莫问心中大骇,顾不得多想,抱起林若尘快步走向自己的床榻。

    “放开我,不要碰我。”林若尘尖叫挣扎。

    就在此时,屋外传来了老五的声音,“老爷,你要不要喝茶?”

    “闭嘴。”莫问骂道,老五必是误会他要侵犯林若尘。

    “哦。”老五应了一声,没了动静。

    “不要乱动,我来救你。”莫问冲林若尘说道。

    林若尘挣扎不已“来不及了,你速写休书于我,出了休书,你莫家门风便得清白,我也能得心安了。”

    莫问无奈之下出手封点了她的穴道,令她动弹不得,转而将其放于床榻,闭目探手,延气入体寻那金坠,吞金为富家女子常用的一种自尽方法,虽然常用却极为难救,因为黄金入体会坠破肠胃,即便开膛破腹亦不见得能够救活。

    林若尘吞下的两只金坠皆堵在了胃肠之间的狭窄区域,换做旁人定然束手无策,但他灵气可以外放,心念可以决定五指延出的灵气是有形还是无形,寻到那两只金坠之后以灵气包裹,逆行倒推。

    “拿痰盂进来。”莫问喊道。

    此语一出,院外传来了老五跑动的声音,片刻过后房门被推开,老五拿着痰盂跑到了床前。莫问双手协作,扶正林若尘,将那两只金坠连同胃液倒引而出。

    叮当两声过后,莫问放平林若尘,拿过痰盂侧目打量,检视其中有无血液夹杂。

    “端茶过来。”莫问看罢,将痰盂递给老五。

    “装的真像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老五嘟囔道,虽然是嘟囔,声音却不小,无疑是故意让林若尘听到的。

    林若尘现在动弹不得,闻声只是哭。

    “不要胡说,让慕青端水进来,你不要再来了。”莫问将老五撵出了房间,转而低头打量着林若尘,林若尘哭的极为伤心,她的伤心不是假的,先前吞金自尽亦不是造作,因为林若尘并不知道他有能力救下她,此外痰盂中的呕吐之物并无半粒米粮,可见林若尘已然多日未曾进食。

    少顷,慕青敲门端水进入,为林若尘擦脸,随后端盆出去,送茶水进来。

    “熬些粥饭过来。”莫问冲慕青说道。

    慕青答应一声,反手带上了房门。

    “你不该救我的。”林若尘哽咽。

    “世人皆会犯错,若是犯错之人尽皆自尽,怕是这世上已无活人了,我会写休书于你,你日后有何打算?”莫问自桌旁坐下,滴水研墨。

    “我,我,我……”林若尘欲言又止。

    “他对你可好?”莫问铺纸提笔。他之所以没有追问林若尘日后的打算,是因为林若尘欲言又止的神情证实了他的猜测,先前以灵气救治林若尘的时候他便发现林若尘元阴损耗严重,这一情况非生育不足以造成,换言之,林若尘此时应该已经有了孩子。

    “我还有所依靠。”林若尘低声说道。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寥寥几笔写下了休书,转而走到床边解开了林若尘的穴道,将那休书递给了她。

    林若尘接过休书挣扎起身,凑近桌上灯烛看那休书,待得看清了休书所写,再度哭倒在地,休书写的是‘林氏次女若尘,聪慧懂理,莫家明媒礼聘,娶亲入门,时逢乱世,夫家未能护其周全,令其颠沛他乡饱受苦难,乃致夫妻之道难全,今起书一封退亲于林氏,还林氏次女若尘轻身自由。’林若尘何曾想过莫问所写休书会是此等言语,不但未曾怪责于她,还归咎于自身,这一纸休书当是世间最为温情的休书,她接之汗颜,受之有愧,故此痛哭不已,久久难停。

    “切莫哀哭,当日我北上寻你,有吴云作伴,有藏金傍身,亦不如何辛苦,当日我亦年幼,不该留下发簪羞辱于你,日后想起多有自责。”莫问并未上前搀扶林若尘。

    林若尘闻言不但没有止哭,反而哭的更甚,羞愧之情无以复加,她能猜到莫问当日看到了什么,倘若之前所为只是为了活命,之后所为无异于自贱取宠,彻底断绝了自己的后路。

    片刻过后,慕青端粥到来,莫问抬手作势,慕青会意,上前扶起了林若尘。

    “林氏二老的尸骨已然收敛,林姑娘请用些粥饭,少顷我会引你前去祭拜。”莫问冲林若尘说道。

    林若尘闻言再度跪倒痛哭,除了羞愧还有无尽的悔恨,莫问当年知道她难以全身仍然北上寻她,必然是抱了包容之心,倘若她没有承欢于胡人,哪怕是失了贞洁,莫问亦不会嫌弃她。但她一错再错,失去了自我,亦失去了莫问。

    “吃掉粥饭,不然我不带你前去,无我引领,你找不到双亲坟墓。”莫问笑道。

    林若尘焉能不知莫问此语乃是刻意宽心于她,闻言又复痛哭,她失去了世间女子梦寐以求的夫君,是她亲手葬送的。

    “你在此处侍奉林姑娘,待她吃完粥饭,前往前厅见我。”莫问冲慕青交代了一声,转身自床头取过一只小包纳于袖中转身出门。

    “去寻些香烛纸钱,少顷前去祭拜林氏二老。”莫问冲等候在院中的老五交代道。

    “老爷,她虽然可怜,你可千万不能心软。”老五说道,先前他一直以为林若尘是做戏假装,但此时他不再这样认为了,因为假装的人发不出这种肝肠寸断的哭声。

    “她此番到来只是为了赎罪,并无他求,快去吧,她祭完先人便要回去了。”莫问摆手说道。

    老五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莫问迈步走至前厅门外,冲那丫鬟招了招手,丫鬟见状快步走了出来。

    “你家小姐近来过的可好?”莫问抬手阻止那想要跪下的丫鬟。

    “尚可。”丫鬟犹豫片刻低头说道。

    “以备不时之需。”莫问拉过丫鬟肘上的包袱将周贵人送与他的金玉放了进去,丫鬟的一句尚可说明林若尘此时已经失宠,境遇并不好。

    丫鬟感觉到包袱的沉重,知道莫问所赠乃是重金,落泪再跪。

    “莫要让她知晓,徒添惆怅,去侍奉你家小姐吧。”莫问冲东厢抬了抬手。

    丫鬟闻言连连点头,唏嘘转身。

    莫问迈步回到前厅,此时豫公主正一脸尴尬的站立等待,见莫问出来,便小心发问,“莫真人,我是否画蛇添足了?”

    “请坐,少顷烦劳你送她回去。”莫问平静的说道。

    豫公主闻言迈步上前,落座等待,莫问没有与之说话,片刻之后林若尘出来,老五亦买回了香烛,莫问带路,老五提灯,带林若尘前往林氏二老坟前。

    伤心必不可免,伤心羞愧之下林若尘再度哭晕,众人只能回返。

    回来之后,慕青和丫鬟将晕厥的林若尘扶上了马车,豫公主命马车先行,前往城外与护卫军兵会合。

    莫问平静的目送马车自夜色之中远去,他放过了林若尘,亦放过了自己……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天下大势

    “老爷,她会不会想不开寻短见?”老五站在莫问旁侧。

    “不会的,她心有牵挂。”莫问摇头说道。

    “什么牵挂?”老五不解的问道。

    “她已经为胡人生下了孩子。”莫问平静的回答,之前所作种种是他能想到的最温和的处置方法,林若尘的确有错,但她有情可原,原在何处,原在她被掳走的时候与他尚没有感情,亦不知道他会不辞险阻千里寻她,倘若那时候她知道她的丈夫是这样一个男人,她势必不会做出那种事情,但是她不知道,绝望之下求生的本能占了上风。

    “老爷,我有点糊涂了,她要是真的不舍得孩子就不会吞金寻死,她刚才是不是做给你看的呀?”老五疑惑的问道。

    “不是,先前她情绪波动太大,心中羞愧没有想过后果。”莫问摇头说道,人在情绪激动的状态下往往会因为闪念而做出某种决定,而这种决定往往是不计后果的。

    “要是回去以后她的情绪再波动了咋办?”老五关心的不是林若尘的生死,他关心的是莫问会不会再与林若尘有所牵扯。

    “任何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后果。”莫问转身而回,此时马车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先前的重逢谈话,写下休书,前往坟地都耽搁了不少时间,此时已然临近三更,回到前厅莫问冲慕青和老五摆了摆手,“你们二人早些歇着吧。”

    慕青答应了一声,率先下去。老五看了看站于桌旁的豫公主,又看了看莫问,这才转身进了后院。

    二人离开之后,莫问抬手示意一脸尴尬和忐忑的豫公主落座。

    “实则在此之前我已然寻到了她。”莫问转头看向豫公主。

    “我果真是画蛇添足了,自以为是的给真人添烦加乱。”豫公主面有愧色。

    “胡人残暴,视我汉人为猪狗,欺辱抢夺,凌虐奸杀,我身为汉人自然不会帮助你们。”莫问说到此处微微停顿,转而再度开口,“然此事你确实有心,投桃报李乃我汉人风尚,故此我直言明示,即便贫道日后与你们胡人为敌,亦不会伤你性命。”

    “多谢莫真人。”豫公主起身道谢。

    “求聘之事不要再谈,我有些话想要问你,不知你可有闲暇?”莫问冲豫公主说道。他对于豫公主的不喜只是因为她是胡人,排除豫公主的胡人身份,初次见面的赠送关帖,豫公主数年前被老五殴打时表现出的硬气,以及礼求与人时的恭敬态度和所作所为,这些都令他不讨厌此人。

    “真人请问。”豫公主面露喜色,连连点头。

    “你如何知道我已渡过天劫?”莫问直涉正题。

    “何为渡过天劫?”豫公主不解的问道。

    “是谁告知你,该以真人称我?”莫问换了个问法。

    “乃是司天官吏告知。”豫公主立刻回答。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豫公主神情不似撒谎,她可能真的不知实情。

    “你赵国国师寿止何时?”莫问再问。

    “不足百日了。”豫公主回答的仍然很是干脆。

    莫问再度点了点头,修道中人多可以估算出自己的寿数,渡过天劫的修行众人更甚,可以清楚的知道自己寿止何时何日。

    “赵国对于道士和僧尼还算有礼,赵国境内多有高人修行,你们为何不去邀请他们,却偏偏前来寻我?”莫问再问。

    “莫真人既然问起,我自然不敢有所隐瞒,真人所言极是,赵国境内的确多有僧道,却少有懂得法术的,这几年朝廷征调礼聘了一些,多是沽名钓誉之徒,作醮抓鬼尚可,到得前沿面对燕国妖物当真是不堪一击。国境之内亦有法术通天者,却多与真人一般恶我国人,未曾出手杀伤已是好的,焉肯出手相助。”豫公主面露惭愧。

    “你何以认为我会受邀相助你们?”莫问点头再问,这个身穿黑裘的赵国公主倒是肯说实话。

    “东北战事拖了数年,慕容燕国虽然人数不足赵国一成,却多有妖兵鬼物,连年南侵,数年来已下三郡十六州,到得此时已然累疾成患,再不破燕便有亡国之虞,情势危急之下便免不得病急乱投医,实则能否请出真人我无分毫的把握,只能尽力而为。或许真人会垂怜赵国百姓而平息兵戈。”豫公主虽然声音不高,吐字却很清楚。

    莫问闻言挑眉冷笑,豫公主虽然是在回答问题,却并没有放弃游说,搬出了赵国百姓。

    “那慕容鲜卑南下之后亦会杀人为食,抢夺米粮,霸人妻女?”莫问冷笑发问。

    “真人说的是,我国人确有诸多恶行,亦有欺人之实。可那慕容鲜卑较我们更甚,破城便是屠城,老幼妇孺亦不留命。”豫公主点头说道。

    莫问先前所问只是讥讽,未曾想豫公主竟然给出了肯定的答复,看来胡人和慕容鲜卑都非善类,皆是虎狼之辈。

    “你何以认为我有抵御慕容燕国之能?”莫问岔开了话题。

    豫公主这一次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皱眉沉吟,片刻过后方才开口,“实不相瞒,朝廷已然知道真人乃七位上清准徒之一,朝廷曾经见到过真人那几位同门的本领,皆是玄奇无比,霸道非常,真人修为较他们要高出甚多,若肯出手,定可止住妖兵,平息战事。”

    莫问闻言再度点头,百里狂风等人此时想必皆是大有名声,赵国要追查他们自然会牵出其他几位上清准徒,就算他们查之不出,柳笙亦会告知他们上清准徒的来历。不过朝廷知不知道众人的来历也没什么意义,因为七人之中除了他有一个仆从,其他人皆是孤家寡人,想去哪里便去哪里,根本无处可寻。

    “你们既然知道我的来历,更不应该在我身上lang费时间,我不会相助你们胡人,更不会与同门为敌。”莫问端起了茶杯。

    “我们绝不会勉强真人与晋国为敌,只求真人能相助我们抵御慕容燕国,若真人应允,我们可与晋国签下百年合约。”豫公主见莫问端起了茶杯,不由得有些焦急。

    “你们即便不南下攻晋,晋国亦会北上收复国土。”莫问冷声说道。

    “真人误会了,我是想说真人帮我们绝不会间接伤及晋国百姓。”豫公主解释道。

    “据我所知赵国皇帝有不少皇子,为何他们不急,你一女流之辈却四方奔走?”莫问见豫公主并不识趣离开,便动了逐客之念。

    “家门不幸,几位皇兄无心治国安邦,反倒多行内讧争斗,”豫公主说到此处话锋一转,“真人尽管放心,我所应允之事定然作准,真人但有所求,我皆可做主。”

    “此话当真?”莫问问道。

    “当真,请真人明言。”豫公主见莫问口风貌似有所松动,顿时大感欢喜。

    “那好,贫道请你日后莫要再来,西阳县当年的惨象至今还萦绕在我的心头,要我相助胡人,绝无可能。”莫问说完站起身来,他与豫公主谈话只是为了知晓当今时事战况,无半点动摇之心。

    豫公主见莫问如此说话,心头的一丝热气顿时消散,眼见莫问已然起身,便不能再赖之不走,故此叹气过后告辞转身。

    莫问随行,意欲关门,孰知已经走出门外的豫公主忽然止步转身直视莫问“本宫定会让真人回心转意。”

    “本座看你如何为之。”莫问挑眉回应。他很是欣赏豫公主的这种执着,但他并不喜欢豫公主的过分自信。

    豫公主亦不多话,转身离去。

    莫问止步门内,关门闭户。

    “老爷,你饿不饿?”老五打着哈欠自西厢走了出来。

    “如此一说,我倒真有些饥饿,你去为我下碗面来。”莫问冲老五说道,林若尘之事一了,他感觉周身轻松,之前悟出的“变”乃是不变的天道在今日发挥了作用,他宽恕了林若尘,这种宽恕并非憋气迁就,而是一种站于高处的怜悯和谅解,由此获得了内心的平和。强者必须慈悲的对待弱者,尤其是心存悔意的弱者,这是道家的教义之一。道家是杀伐有道的教派,不是迂腐伪善的老大娘,更不是肆意杀戮的侩子手。

    回到东厢之后,莫问发现床榻已然换上了新的被褥,这无疑是老五授意慕青所为。

    没过多久老五便端来了面条,面条在此时乃是官家的精细食物,寻常百姓通常不舍得食用,因为磨面需要筛走谷壳,使得能吃的部分少了许多,莫问也很喜欢这种食物,以热水煮过的面条很是干净,且少有谷物天生毒性。

    “老爷,你是不是有点儿太大方了?”老五坐到了莫问对面。

    莫问此时正是进食,闻言抬头看了老五一眼,老五转头看向床榻,莫问见状明白慕青打扫床榻的时候发现周贵人送他的金玉不见了。

    道士吃饭不急不缓,且有定量,几口过后莫问便放下了筷子,“君子莫大乎与人为善。”

    “你怎么不把那把金拂尘也善给她?”老五赌气说道。

    “回去睡吧。”莫问起身撵走了老五。

    虽然已是深夜,莫问仍然补上了拉下的晚课,念经之际他放任思绪去回忆当年见到的那副丑恶情景,结果发现丑恶的情景已然模糊,取而代之的是林若尘悔恨的面容,到得此时困扰了他数年的梦魇终于彻底消散。

    次日清晨,天降大雪,随后一段时日三人以及城中百姓都在家里猫冬,大雪一直下下停停,待得彻底停下已然是半个月之后了。

    雪后的第七天,豫公主又来了,这次她并非轻车简从,而是率了五千兵卒……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一打就温柔

    五千兵卒停于城外,豫公主独自进城,三见莫问。

    虽然大雪已停,但化雪时候气温更低,豫公主于门外求进时,三人正在前厅吃午饭。

    “没在家,走吧。”莫问尚未答话,老五便恶声恶气的撵人。

    “收拾下去吧。”莫问放下了碗筷。

    “回回吃饭的时候来,想要饭哪?”老五高声嘟囔。

    “耽误莫真人用膳,真人莫怪。”门外传来了豫公主的声音。

    老五和慕青收拾饭桌,莫问便亲自起身为豫公主开了门,这一次豫公主不待莫问允许便主动进屋,但只是站在门旁,并未上前落座。

    “莫真人,当年是征虏将军统帅万人队南下攻破了清平,西阳,东阳三城,有份踏足西阳县的五千骑兵此时已然尽数停于城外,请真人前往处置。”豫公主冲莫问说道。

    莫问闻言陡然皱眉,老五和慕青亦愣在了当场,无人能料到豫公主会有此一举。

    短暂的沉吟之后,莫问冲豫公主说道,“请豫公主带走那些士兵,我若有心追杀他们并不是难事,无需豫公主多此一举。”

    “那五千骑兵并不知晓此次南下所为何事,真人若是动手,他们定会全力反抗。”豫公主似乎料到莫问会如此回答。

    “你料准了我不会击杀他们,所以才以这种方式令我承你人情?”莫问转身回座。

    “不然,我是真心想要补过。若是能令真人回心转意,折损五千兵卒又有何妨?”豫公主正色说道。

    “你倒是真看的起我,我不会杀他们的,我若有心报仇无需任何人插手帮忙。”莫问端茶漱口。

    “真人若是无法应对五千兵卒,我可分出一千人队与你。”豫公主说道。

    “激将法对我毫无用处,走吧,寻那些可以帮助你们的人去吧。”莫问摆手说道。

    “这西阳县里全是汉人。”豫公主说道。

    莫问闻言微笑点头,豫公主此言看似唐突,其言下之意却十分明显,若是他不动手击杀那五千胡兵,她就会下令那五千胡兵再度屠城。

    “继续说。”莫问冲豫公主抬了抬手。

    “真人若不阻止那五千兵卒,他们就会将这里再度变为一座死城。”豫公主瞪眼说道。

    话音刚落,莫问便到了她的身前,不待豫公主做出反应便抓住她的衣襟将其扔出了门外。

    门外有不少积雪,豫公主被扔出之后自雪地中滚出老远,直至撞到前排后墙方才停了下来,此女很是硬气,快速爬起,靠墙喘息。

    “我生平最厌恶的便是要挟,你去下令,且看会有何后果。”莫问移步门口冲豫公主说道。

    “你不要生气,我只是想让你心里好过一些才出此下策。”豫公主抬起衣袖擦去了脸上的雪水。

    “快走,快走。”莫问无奈摆手,他最希望的是豫公主与之硬冲,未曾想豫公主竟然马上道歉,如此一来反倒令他感觉无处着力。

    “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帮我们?”豫公主一瘸一拐的向门口走来。

    “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助纣为虐。”莫问皱眉摇头。

    “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出来,我都答应你。”豫公主语带乞求。

    豫公主的先硬后软令莫问感觉很是别扭,不再搭理于她,转身向内院走去。

    “老爷,我看出个门道。”老五关上房门跟上了莫问。

    “你看出个什么门道?”莫问皱眉看向老五。

    “女人就得打呀,一打就老实了。”老五抬手后指。

    莫问闻言尚未来得及训斥,身后就传来了开门声,闻声回头,只见豫公主已经自己推门走了进来。

    “你进来干啥,快滚。”老五走回去驱赶。

    “我被你家主子打伤了,走不了路了。”豫公主坐到了桌旁的椅子。

    老五闻言转头看向莫问,莫问也愣了,豫公主的态度忽然之间有了巨大的转变,竟然耍起了赖皮。

    “老爷,她是不是摔傻了?”老五走了回来。

    莫问缓缓摇头,先前他虽然气怒之下将她摔了出去,却是冲着积雪较多的地方抛扔的,亦没有让她头部落地。

    “现在咋办?”老五问道。

    “随她去吧。”莫问看了豫公主一眼,转身走向后院。

    “莫问,我改变主意了。”豫公主在前厅喊道。

    莫问闻声止步,这个豫公主竟然直呼他的姓名,不过令其止步的倒不是这个,而是豫公主改变了主意。

    “既然改变了主意便早些离去吧。”莫问转过身来。

    “我要你做我的驸马。”豫公主正色说道。

    “老爷,事儿大了,你真把她摔傻了。”老五撇下莫问转身跑走。

    “此时装疯卖傻不嫌太晚了吗?”莫问冷哼开口,豫公主绝对不是没有心机之人,此时言行不符常理。

    “我何曾装疯卖傻,我本就对你有意,只是之前你一直讳莫如深,我心存畏惧,不敢表明心迹而已。”豫公主直视莫问。

    “那此时你为何又敢表明心迹?”莫问面带冷笑,赵国此时当真是病急乱投医,为了求他出手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豫公主此时所为无疑是美人计,不过令他感觉蹊跷的是豫公主的转变如此之快,有违美人计的顺理成章,焉能骗的了人。

    “你出手打我表明你心头流有热血,跟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道人并不一样。”豫公主答道。

    “说,但说无妨。”莫问依然冷笑。

    “你可知道当年我为何要给你关帖?”豫公主问道。

    莫问闻言没有回答,那时候豫公主尚且年幼,行事总是要看心情,当年或许只是一念之仁,此时却被她拿来大做文章。

    “我们羯人抢你们汉人的女子再平常不过了,从未有人敢去追索,你竟敢一路追来,胆量令我好生敬佩。”豫公主说道。

    “给你时间容你做戏,你且继续。”莫问再度抬手。

    “待得后来你救我性命,我更是倾心于你,世人多有忘恩负义者,你不忘滴水之恩,竟然不惜开罪同门报偿于我,当真是个好人。”豫公主说道。

    “有何戏词尽数说来,看我能否信你。”莫问皱眉说道,豫公主所说皆是爱慕之词,且声音响亮,说者无事,听者脸红,明知是假仍然脸红。

    “你定会以为我所说言语是为了骗你为赵国出力,此事不能怪我,你先前那副模样,谁敢与你明说,万一受到冷遇,岂不丢人折面儿。”豫公主再道。

    “若我手无缚鸡之力毫无用处,你会如此与我说话?你会万般讨好?”莫问笑道。

    “自然不会,与那无脑匹夫相比,我更厌恶扭捏的书生。”豫公主立刻回答。

    “好了,话已说完,早些走了吧。”莫问抬手送客。

    “我是当真喜欢你。”豫公主抬高了声调。

    她声音太大,西厢传来了老五和慕青的偷笑之声。

    “你做戏并不高明。”莫问正色说道,豫公主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让他为赵国抵御慕容燕国的南侵,他自然不会相信豫公主的鬼话。

    “你为何认定我是做戏?”豫公主拿起了桌上的茶杯想要摔碎,不过拿起之后又放了下去。

    “你既然自取其辱,我便拆穿于你,但凡爱慕皆有缘由,容你十滴时间叙说缘由。”莫问面露不屑。

    “你很有情义,你救过我,你法术高强,你很是英俊,你不怕我,你嘴里没有难闻口气。”豫公主快速说道。

    此语一出,西厢之中再度传来了老五和慕青的偷笑。

    “一派胡言,快走,再滞留不去,休怪我手下无情。”莫问转身向东厢走去,不能再跟豫公主说下去了,她当真是摔傻了。

    “我们可以先成婚,届时受不受护国金印由你决定,可否?”豫公主起身说道。

    莫问闻言没有答话,豫公主虽然之前多有低伏,骨子里的自大却无法遮掩,在她看来世间男子都应该喜欢她。

    “我何处不如那粗鄙的妇人?”豫公主恼羞成怒。

    “请回吧。”莫问关上了房门。

    此语说完,片刻过后前厅传来了摔门的声音,“我还会再来的。”

    拖拉的脚步声是向北去的,与拖拉的脚步声一起传来的还有豫公主自言自语的恨声,“胆敢让本宫难堪,早晚有你好看。”

    待得脚步声走远,莫问开门而出,此时老五和慕青正在厨下热饭。

    “恭喜老爷。”老五一脸的幸灾乐祸。

    莫问转头横了老五一眼,没有答话。

    “老爷,她是胡人公主,你把他给娶了吧,天天晚上为汉人报仇。”老五坏笑。

    “她今日大失常态。”莫问摇头说道,豫公主之前表现的一直很是有礼,今日却极为放肆。

    “我觉得这才是她的常态,以前的一本正经都是装的。”老五说道。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豫公主很受赵国皇帝宠爱,按照常理皇上往往欣赏稳重能干的儿子,却往往疼爱刁蛮任性的女儿,豫公主的性情有着明显的两面性,所受的教育令她识得大体,所受的待遇令她嚣张跋扈,这两种心情皆不稳定,想到什么就是什么,反复无常。

    “老爷,她可能真的看上你了,你可咋办呢?”老五虽然是关心的语气,脸上却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容。

    莫问闻言无奈叹气,豫公主临走曾说过她还会回来,这个豫公主能将五千士兵调遣过来让他屠杀,可见其心性有狠毒的一面,此女当真是得罪不起。

    沉吟良久,莫问做出了决定,“搬家吧,这里住不得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不祥

    “搬到哪儿?”老五咧嘴问道。

    “离开此地,寻个安静之处。”莫问说道。

    “刚安顿下来没几天,又要走,家里的这些东西咋办,总不能扔了。”老五指着放在前厅东侧的那些盛有粮食的大缸。

    莫问没有立刻答话,此处乃是二人的故乡,要搬离此处的确有些舍不得,况且此时又是冬天,搬家的确不是时候。但豫公主已然撒泼耍赖,日后说不准会干出何种出格的事情,留在此处会有不尽的烦恼和骚扰。

    “搬家之事留待以后再作计较,收拾一下行装,你和慕青去她姐姐家住上一段时日。”莫问沉吟过后出言说道。

    “好啊,慕青早就想回去看看了,不过晋国已然把咱们撵了出来,我再回去会不会把咱们当奸细抓起来?”老五心有顾虑。

    “不会,晋国只是不许我再入国境,与你无关。”莫问摇头说道。

    “那你去哪儿?”老五问道。

    “我往西行,先去看望千岁,再折返向北去看阿九,三月之后再行回返。”莫问想了想出言说道。赵国的国师再有两月便会死去,此处无了希望,胡人自然会移心别处,想别的办法再求国师,三月之后新的国师已然掌位,豫公主自然会忘记此事。

    老五闻言点头答应,只要不舍弃这里的家什就好说,外出住上一段时日还是会回来的。

    慕青热好了饭菜,三人再度吃饭,吃饭之时老五向慕青说了莫问的打算,慕青欢喜答应。

    饭后,老五跑到城墙处窥探消息,下午申时跑回来报告消息,胡兵离开此处向北去了。

    等到傍晚,三人分道出城,老五和慕青取南门踏冰过河,莫问携带米粮盐巴等物自西门出城,之所以要携带这些是因为千岁处无有这些,他初步打算自千岁处住上两月,北上用去一月,之所以如此安排是因为不想在无名山滞留太久,男子和女子不能独处太久,不然多会生出感情。

    在此之前刚刚下过大雪,田野之中积雪甚厚,莫问提气轻身,凌空前掠,赶路的同时熟悉紫气身法。经过先前半年多的藏敛巩固,此时体内灵气已然趋于稳定,只是疏于练习,提放运转尚不能随心所欲。

    经过揣摩和练习,莫问发现提气前掠有两种方法,一是奋力踏足,迅疾凌空,此法速度迅疾,前掠较远,一次借力可掠出数里,适用于急速赶路。还有一种方法是提气轻身,悠然飘行,此法速度较缓,用于雪地可踏雪无痕,用于江河可凌波虚渡,平日赶路适用此法。

    由于无甚急事,莫问并没有急于赶路,于途中多行演练驭符之法,紫气所带来的灵气外放增强了符咒的威力,便是寻常符咒在此时亦极为霸道,不过他此时所练习的乃是发出符咒并加以随心控制,换言之就是收发由心,不但能发出去,还要能收回来,练习此道有两个作用,一是可以防止符咒发出之后误伤友人,二是为日后使用星宿天罡诸符做准备,渡过了天劫之后彷如一夜暴富,最难的不是如何炫富耀财,而是如何合理使用,不到用时,坚决不用。

    即便行的缓慢,次日下午仍然赶到了碧水潭。

    到得潭边,千岁恰好自水中探头,碧水潭冬日亦不结冰,相较于寒冷的陆地,水中更暖和一些。

    若是常人见到那巨大的鳖头定然会被吓出一身冷汗,然莫问见到却只有欢喜,这老鳖是他的同门,是他的友人。

    千岁仍然先行游到北侧幻做人形穿上了衣服,然后再前来迎接。

    “我还以为是哪位高人路经此处,没想到竟会是你,无量天尊,恭喜,恭喜呀。”千岁快步走到莫问近前稽首见礼。

    “福生无量天尊,兄弟我又叨扰来了。”莫问并未藏掖自己的修为,千岁乃是异类,早就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修为。

    “说甚叨扰,快快进屋,那恶奴怎么未曾跟来?”千岁伸头环顾左右,他乃异类成人,伸头之时脖颈拉的很长,若是不知缘由,定会被他吓到。

    “我为他娶了一门亲,此番陪他夫人回娘家去了。”莫问笑答。

    “该带他过来,我甚是想念于他。”千岁接过莫问提在手里的米粮,拉着他前往石屋。

    “他若再来,必定还会翻箱倒柜,贪你物件。”莫问笑道。

    “便是都给他又有何妨,对了,你有何机缘,竟修行的如此之快?”千岁行走之时上下打量莫问。

    “得了阿九三枚补气金丹,以酒水催化,故此才得这般快。”莫问答道。

    “唉,阿九对你一片深情,奈何种属有别,门规森严,不得牵手白头。”千岁叹息。

    莫问闻言无奈苦笑,千岁的叹息亦是他的惋惜,他最为中意的女子还是阿九,但二人之间有着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天堑。

    “阿九所赠丹药还有剩余,此番留下一粒与大哥,助你修行。”莫问收回思绪出言说道。

    “万万不可,你有此心此言足矣,丹药我绝不会受。”千岁正色摇头。

    “我已然渡过天劫,留那丹药亦无用处。”莫问说道。

    “那补气丹药我定然不受,我这数年来收有不少水属药材,你若有暇代我炼上一炼愚兄便感激不尽了。”千岁说道。

    “不消说,此时我带有丹鼎在身,亦无旁事,可起火炼丹。”莫问点头答应。

    二人说话之间进得石屋,石屋之中只有一处床铺,当是千岁所用,很是简陋,千岁将其收拾干净,供莫问居住,莫问取出所带米粮,蒸煮粥饭。

    饭罢,千岁将之前所寻药材拿了出来,千岁乃是水属异类,所寻药材皆为水属,共有三十几味,莫问逐一检视,自其中挑出了两副八味,却唯独少了一味主药。

    “那地黄长在何处?”莫问冲千岁问道,药材皆有主副双性,这几味药材分别为水中金,水中火,水中木和水中土,唯独少了一味水中水,而水中水则以地黄为上,故此莫问猜测千岁寻到的主药是地黄,而地黄此时尚未挖掘。

    “北侧林中,若是起炉我便去取来。”千岁抬手北指。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转身自房中左右寻找。

    “皆在此处,够不够?”千岁打开了西北角落的一口箱子,里面皆为大小不一的阴沉木,熔炼水属丹药不能以寻常木材,必须以自水中浸泡多年的阴沉黑木。

    “你这座椅怕是保不住了。”莫问看罢之后指着屋中的那座木墩笑道。

    “不妨事,我且去取那地黄来?”千岁问道。

    “取来,你这屋中很是阴冷,起炉炼丹恰好可以取暖。”莫问点头说道。

    千岁闻言也不耽搁,起身出屋向北去了,半个时辰之后带回了一根一尺长短的双头地黄。莫问配比药材,固定丹鼎,连夜起火熔炼。

    “这些时日,其他同门可曾来过?”莫问问道。

    “不曾,你现今已然渡过天劫,为何仍然避世偷闲?”千岁为莫问倒酒。

    “我倒想有一番作为,先前费尽心思方才得了与晋国国师同场斗法的机会,一场斗法下来虽胜尤败,搞了一肚子的窝囊,不但未得重用,反倒被晋国驱了出来,日后亦不得回返。”莫问喝光酒水,摇头叹气。

    “细细说来。”千岁催问详情。

    莫问闻言便将先前斗法之事详细说出,最后又是一声叹息,“我赢了斗法,却输了人心。”

    “年岁不到终是不成,日后你有何打算?”千岁听完亦为之惋惜。

    “实不相瞒,我此次出来乃是避难来了,那赵国豫公主知我所在,不时前往纠缠,非要请我接受赵国护国金印。”莫问看守着炉火,阴沉木焚烧火苗泛黄,多有香气。

    “你所说的豫公主可是我们下山之时遇到的那女扮男装的女子?”千岁问道。

    “然。”莫问点头说道。

    千岁闻言缓缓点头,没有再说话。

    “大哥见多识广,可否为我指条明路?”莫问向千岁求计,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千岁活的年岁很久,对于世事当有独到的看法。

    “依我看来,既然晋国已然无望,你受了那赵国金印亦不妨事,只要是平息兵戈,天下大统便是功德,至于胡人开化不足,你可约束教化,导其向善。”千岁沉吟良久方才开口。

    莫问闻言眉头微皱,没有接话,千岁所言并不合他的心意,他不可能助纣为虐。

    “我乃非人异类,不懂人间世故,你可与阿九商议一番。”千岁说道。

    莫问闻言缓缓点头,千岁和阿九都是异类,在他们眼中没有胡人汉人的区别,哪怕之前出手杀伤胡人亦是受百里狂风等人牵带。

    水属丹药炼制较难,一月过后,一堆药渣。

    好在还有一份药材,阴沉木亦有剩余,此次莫问便专心看守,不敢再有分神,过得月余终于得丹一枚,虽然只有七分品相,千岁亦大喜过望,再抓无鳞鱼犒劳莫问。

    由于明日便要离此北上,晚上二人便喝的晚了一些,直至三更时分酒水喝尽,千岁方才起身回潭,莫问照例跟随,准备拿回千岁脱下的袍子。

    千岁出门之后忽然站立不动,良久过后转头看向莫问,神情大有疑惑。

    “大哥为何如此看我?”莫问不解的问道。

    “你在此处,怎会于三千里外召唤我等?”千岁面上亦有疑惑。

    莫问闻言更感糊涂,不知千岁所说为何。

    “当年我们下山离别之际分赠的符咒,你可是遗失了?”千岁问道。

    “前些时日遣老五前往无名山求借丹药,恐其迷路便给了他。”莫问愕然回答。

    “他怎会在三千里之外燃烧符咒?”千岁亦是疑惑。

    “是何方位?”莫问追问,慕青的家离此不过一千多里,绝无三千里。

    “东南方向,当是建康所在。”千岁手指东南。

    莫问闻言陡然皱眉,老五定然遇到了危难,不然绝不会焚烧符咒求救,只是不知他为何会到建康。

    “改日再来与大哥叙话,告辞。”莫问焦急之下与千岁匆匆告别,施出身法,急赴东南……

第一百四十八章 老五遇难

    接连三掠便到得河对岸,到得对岸之后莫问径直向东南方向急速飞掠,此时已然可以直线行进,无需圈绕河流山峰。

    急速赶路之时莫问心中满是疑惑,老五在建康没有亲友,不可能无事前往建康。此外老五习有追风鬼步,即便是打不过别人,全身而退应该无有问题,他究竟遇到了何种紧急的事情令得他焚烧符咒加以求救,此外他为何会前往建康亦是疑问,老五很清楚建康去不得,他为什么还要去。

    心中担忧固然难免,除此之外还有庆幸,此次幸亏他与千岁在一起,如若不然便无从得知老五的求救。

    心中焦急,行的便快,到得次日清晨已然来到了慕青所在的镇子,到得慕青娘家,慕青正与其姐姐在整治早饭,那迂腐无用的姐夫正手持书卷在院中摇头晃脑。

    莫问的从天而降令得那书生好生惊愕,慕青见状急忙迎了出来,“老爷,你怎么来了?”

    “老五在不在此处?”莫问冲那书生抬了抬手,转而冲慕青问道。

    “前几天出门去了,老爷,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慕青见莫问神情焦急,亦随之着急。

    “他去了哪里?何时去的?”莫问快速追问。

    “他没有细说,只是说出去一趟,走了有五天了,老爷,五哥是不是出事了?”慕青面色煞白。

    “你切莫焦急,仔细回忆他离开之前都做过什么,说过什么,亦或是有何人寻他?”莫问自己焦急,还要安慰被吓坏了的慕青。

    “他住在此处一直很安稳,那日下午他照例去了茶楼,申时不到就提前回来了,告之我要出门几日,让我不要挂念,随后便匆忙走了。”慕青回忆道。

    “莫老爷请入内奉茶。”慕青的姐姐出来相邀。

    “不了,请端水于我,我喝过便走。”莫问抬手摇头,按照慕青所说,老五是五天之前走的,昨夜就已经到了建康,也就是说老五在四天时间里赶了将近两千里路,这已然是他身法的极限,他为何会急于赶赴建康。

    “老爷,五哥不会有事吧?”慕青语带哭腔。

    “有我在,你放心便好,你再好生回忆一下他临走之时是何神情?”莫问皱眉问道。

    “很是高兴,面带欢喜。”慕青回忆道。

    莫问闻言眉头更紧,老五定然是听到了什么消息才会前往建康的,有何消息能令得他异常欢喜,日夜兼程的赶赴建康。

    “老爷,我想起来了,五哥出门的时候好像说过一句‘原来老爷没有算错’。”慕青回忆起了一个重要的细节。

    莫问闻言强自定神,他所学法术皆为道家正统,并未分神涉猎算命杂学,生平也未曾为谁算过命数,唯独自蛮荒耐不住老五纠缠为其批过一次子嗣,事后老五还曾经多次埋怨他算的不准。

    “你在此处安心等待,事情终了,我们会来接你。”莫问说完自院中陡然拔高,急速飞掠。

    “莫老爷,水来……”

    茶楼乃是消息传播最快的地方,老五定然是自茶楼听到了什么消息,这才会急切的前往建康,如果所料不差,老五当日可能在茶楼听到了关于王元嫆的谣言和风传,能令他欢喜的消息自然是王元嫆有私生儿女,老五可能根据时日推算出了王元嫆所产子女为他骨血,这才会急速赶赴建康,也只有这一消息才会令他极为欢喜并说出‘原来老爷没有算错’这句话。

    莫问与老五一起长大,对老五最为了解不过,老五对妇人不甚看中,却一直希望有后,倘若他知道王元嫆产下子女,势必会去索要,此等丑事王家自然会竭力遮掩,绝不会允许他带走王元嫆所产儿女,双方必然出现争斗,老五昨夜燃烧符咒是三更时分,当是与王家发生正面冲突且落于下风才焚符求救的。

    想及此处,莫问将灵气提到极致,风驰电掣直奔西南,与此同时暗自斟酌可能出现的情形,最好的结果莫过于老五失手之后于某处隐藏,静待援军。这种可能还是很大的,因为老五的身法绝非泛泛,哪怕是躲避广谱那样的高手亦不是难事。此外老五并不傻,不会于都城莽撞行事。不过最令他担心的是老五焚烧符咒求救的时间是深夜,万一是他想深夜偷出孩子并遭受阻拦,后果就不容乐观了。

    御气凌空耗损灵气很重,好在莫问体内此时仍有补气内丹残留,提气前掠之际可以自行补充耗损灵气,路上亦顾不得休息,只是前掠,遇到溪流才会暂停喝水。

    虽然心中急切,莫问却并未想过最坏的可能,原因很简单,因为不管朝廷还是王家,都知道老五是他的从人,先前与广谱在护国寺斗法,众人都见识过他的能力,众人若是对他心存敬畏,势必不敢伤害老五。

    白日前掠,夜晚前掠,待得次日的中午时分,莫问终于来到了建康城外,快步进城,急速前往张府寻找张洞之。

    到得张府,却被告知张洞之已然随军南下,不在府中。

    沉吟过后,莫问问清了尚书府邸的所在,径直前往。

    到得王府门前,直接迈步进门。

    “大胆……”

    门口守卫尚未喊完,便被莫问抓起扔进了院中。

    “王元嫆今在何处?”莫问进门之后提气发声。

    此时正是午饭时间,府中众人皆在,护院闻声先行冲出,莫问擒风鬼手施出,皆取气穴,片刻过后院中倒伏一片,惨叫连连。

    莫问并不停留,快步走向正厅,到得正厅,只见正中的桌上放有十几盘尚未吃完的鱼肉,诸多丫鬟惊恐之下四处奔逃,而正厅通往后院的石路上,一中年妇人正在丫鬟的搀扶下逃向后舍。

    “王元嫆现在何处?”莫问闪身追上,拦住了那妇人的去路,此人年纪当在四十岁上下,面庞与王元嫆有六分相似,当是其母。

    那妇人见莫问神情不善,顿时被吓晕了过去。

    莫问见状陡然皱眉,抬手再封气穴,那妇人惨叫一声立刻醒转。

    “王元嫆现在何处?”莫问冷声发问。

    “你与前夜的刺客是何关系?”那妇人面露惊恐。

    莫问听出了对方的言外之意是老五前夜曾经来过,若是王元嫆真有私生儿女,必定会留下娘家。

    “那刺客而今何在?”莫问急切的追问。

    “他,他,他……”

    莫问急怒非常,见她吓得傻了,言语不清,便晃身回到前院,抓过一试图逃跑的护院,“前夜可有刺客入府?”

    那护院闻言连连点头,就在此时其内衣之中的一抹黄色引起了莫问的注意,探手扯下其外衣,只见此人所穿的竟然是一件金黄色的无袖软甲。

    “此物从何而来?”莫问怒目发问,此人之所以被击中气穴还能逃跑正是因为身上穿了老五的护身软甲。

    那护院闻言眼神飘忽,言语支吾,莫问怒火中烧,右手凝气用力,瞬时捏碎了那护院的臂骨。

    “从那个小丫头身上扒下来的。”护院惨叫不已。

    “那女童现在何处,那刺客现在何处?”莫问周身发抖,老五前来果然是为了带走自己的骨肉。

    “小的埋了,刺客还在野地里。”护院唯恐莫问再施辣手,急忙回答。

    莫问一听,如遭五雷轰顶,只感觉天旋地转,站立不稳,那护院见状想要逃跑,被踉跄过后站稳身形的莫问追上前去再度擒住。

    “埋在了何处?”莫问喊道。

    “城北。”那护院牙齿打颤。

    莫问闻言不再发问,提着那护院向北掠去,前行不远再度调头折返,取出天狼毫画写生死符四道,分置王府四面,此符与定气符咒作用类似,威力却远超定气符,到得此时王府已经成了可入不可出的囚笼。

    白日之下提着惨叫的护院飞檐走壁,自然招惹了无数百姓的仰望,但莫问此时已然顾不得那些,虽是午时,他却感觉周身发冷,冷的不由自主的发抖。

    “在何处?”出得北门,莫问怒声再问。

    那护院此时已然吓的尿湿了裤子,抬手指向西北,莫问凌空再行。前行数里,再问,那护院仍然手指西北,接连停下三次,终于找到了那片位于树林边缘的草甸。

    这片草甸残留着大量的飞矢,飞矢遍布的区域足足达到了数百丈,来到此处,莫问发现了草地上的老五,亦看到了林边的一处新坟。

    莫问取了那护院的死穴,闪身来到老五近前,只见老五此时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躺在草地上,双臂上举,膝部弯曲,背后插有十余只箭矢,致命的一箭位于脑后,双目圆睁,脸上的表情已经凝固,是愤怒和遗憾,他所在的位置距离树林不足十丈,再行十余丈他就能带着孩子离开了。

    突如其来的巨大变故令莫问脑海之中一片空白,思绪瞬时陷入停滞,待得反应过来急忙低身检视老五的伤势,呼吸,心跳,脉搏皆无,阳气散尽,魂魄离体。

    “老五。”莫问说道。

    老五没有回应。

    莫问彻底懵了,方寸大乱,快速将老五身上的箭矢一一拔掉,转而将其放平,自怀中取出那枚五色丹药撬开了老五的牙齿,却发现老五口中竟然含有一枚银色丹丸。

    这枚丹丸他是认识的,这是丹鼎之中先前残留的丹药,后来无故丢失了一颗,当时他便怀疑是老五藏了起来,没想过果真如此。

    “神府有损,你让我怎么救你呀。”莫问抚尸痛哭,老五先前可能知道自己会遭遇不测,这才吞服了这枚可以令尸身不腐的丹药希望莫问能赶来救他,但是他吞服的太晚了,丹药未曾入腹。此外其中一箭射中了他的后脑,破坏了他的七窍神府,便是五色丹丸也无力回天了。

    西阳县死里逃生的同伴死在了眼前,唯一的亲人没有了,这可怎么办哪……

第一百四十九章 讨回公道

    莫问抚尸痛哭,无比悲痛,从小到大他已经习惯了老五的存在,习惯了老五的跟随,也习惯了老五喊他老爷,可是老五此时躺在这里,再也动不得了,也说不得话了,没有了老五的存在,他感觉到空洞和迷茫,感觉到冷彻骨髓的寒冷和孤独,从此以后无人知道在他身上都发生过什么,亦没有人再知道他的过去,他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痛哭并未持续多长时间便被莫问咬牙止住了,以灵气将那银色丹丸度入了老五腹中,转而以灵气催动老五已然停滞的生机来融化那枚丹药,当务之急是先保住老五的尸身不腐,只有保住尸身才有可能想法设法救活老五,至于丹药之毒总是有法可解。

    灵气催动生机,生机带动气血,老五体内残存的血液受到催动,纷纷自伤口涌出,由于时间太长,尸血已然呈现黑色。

    莫问强忍悲痛将那银色丹丸催化,血没了可以再生,先保尸身。

    老五身边有一处区域是没有箭矢的,草地之中有老五趴伏留下的手印和膝坑,由此可见看出老五发现箭群飞来之后,以自身护住了他的女儿,既然如此,那个女童就应该没有受到箭矢的攻击。

    想及此处,莫问放下老五闪身来到树林边缘的那座新坟处,这处新坟很小,坟丘也不高,莫问探手刨挖,入土两尺便发现了女童的尸身。

    将那已经僵硬的女童尸身自坟中挖出之后,莫问双目瞬时充血赤红,这是一个两岁左右的女童,身上穿的是粗陋的布衣,手脚细小很是消瘦,头发并不似寻常女童那样梳辫,而是用剪刀随意剪短,由此可见这女童在王府时被扔给仆役抚养的,王尚书夫妇以及王元嫆避嫌之余根本就没有私下给过她食物,不然她不会如此瘦弱,令他眼睛充血的不是这些,而是那女童周身并无箭伤,反倒是脖颈处有着明显的指印,她是被掐死的。

    莫问强忍愤怒,将女童口鼻的泥土清出,转而将那枚五色丹丸塞入其口,以灵气下度入腹,这女童无有外伤,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女童很是瘦小,经络很细,莫问小心拿捏灵气,缓慢催发药力,以丹药之中的火性去重燃女童的心火,心火又称命火,只要心脏跳动,生机便会再现。

    一点不成,再送仍不成,三试之下那女童本已停滞的生机被五色丹药之中蕴含的火性重新引燃,心脏再度开始跳动。

    莫问有感,心中大是宽慰,收回灵气将那女童抱起,只要生机再现,头七之时留下魂魄便不是难事。

    救下了吴家骨血,莫问心情略微平静,快速的自脑海中思索有何种办法可以救活老五,此事最为棘手的是老五的神府有损,七窍神府损伤无法可医,即便能够唤醒生机留下魂魄,待得苏醒之后也会成神识不清的呆傻。

    撇弃本体走借尸还魂一途亦是不成,借尸还魂需要五行完全对应之人,且需要对方寿数终了方可施为,若是驱走阳人魂魄,以阴魂占据其身,必然有天谴降下,届时不但救不下老五,还会折损自身寿数。

    若是随意寻一死人寄居,便不得长久,尸身腐烂之后魂魄便无法再行依附另外的尸身,此法万不可用。

    沉吟良久,莫问并未想出可行之法,便不再多想,迈步走到死去的护院旁侧脱下了他的外衣和软甲,包裹了已然缓慢喘息的女童。转而将老五挪到林边的树下,将女童放在了他的怀中。

    “我若连你都救不下,便是枉习上清道法。”莫问画写符咒护住了老五父女二人。

    “在此等我,我去为你讨回公道。”莫问转身走向那片草地,将草地上的箭矢逐一拾起,乃至百根之后,转身向南掠去。

    此时城门已然提前关闭,莫问纵身掠过,快速回返王府,王府周围有着大量的兵卒环绕,几个身穿袈裟的和尚正在门前看着门檐上的那道紫符抓耳挠腮。

    莫问凌空而至,落于门前环视众人。那些兵卒见状立刻警戒,那几个和尚却不退反进,四人各取一角,围住了莫问。

    “你那妖道,胆敢以妖法谋害尚书大……”

    “污我道家清誉,诛。”莫问说完,那说话的和尚头上已然插上了一根利箭。

    “杀了这个妖道!”剩下三人之中有人喊道。

    “杀乃佛门第一戒,违反戒律,诛。”莫问手中的利箭又少了一根。

    “这妖道好生厉害,快去请国师。”剩下二人见势不妙,转身就跑。

    “贪生怕死临阵脱逃,诛。”莫问闪身追上,又去了两根利箭。他虽然杀机大起,却并未丧失理智,以法术取人性命有可能折损寿数,而武功伤人则不在此列。

    莫问转身向那领兵校尉走去,人未到,那匹战马便感受到了莫问身上发出的森然杀气,嘶鸣一声前蹄抬起,将那校尉摔下马来。

    “你们可要挡我去路?”莫问平静的问道。

    “不不不,请便,你请便。”那校尉自丢脸和丢命之间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这些人中并无弓兵在内,莫问便没有动手杀戮,而是转身走进了王府。

    在此之前已然有两个和尚进了王府,且被困其中,见莫问进来,立刻挥舞禅杖左右夹击。

    “暗中偷袭,诛。”莫问双闪过后继续前行,未曾度过天劫之时他就可以躲避广谱和尚的偷袭,到得此时身法更是极为迅疾,晃身之下只见虚影,不见实形。

    先前那些被封点了气穴的护院已然不在院中,莫问迈步进入前厅,只见前厅并无人在,便转身去了偏厅,那些护院多被抬在此处,莫问走上前去,箭矢贯顶,如同插秧,“伤我亲人,诛。”

    其中不乏哀求乞命者,莫问置若罔闻,并不留情,这些人冲两岁孩童下手,绝不能留,便有无辜者亦按陪葬论。

    到得后院厢房,丫鬟们纷纷尖叫,莫问本来无意杀她们,闻得尖叫声心中大为厌烦,箭矢再度出手,“乱我心神者,诛。”

    到得主家卧室,并不见人影,莫问侧耳细听,自东侧床下揪出了一身穿皂靴的中年男子。

    “大胆,我乃是当朝……”

    “罪魁祸首,诛。”莫问不待对方说完,利箭再度出手。

    到得后花园,到处可见隐藏的下人和丫鬟,莫问并未难为这些人,只要没有尖叫一律放过,只是走到花房拉出了那个移动不得的尚书妇人。

    “你待怎地?”尚书府人面露惊恐。

    “六亲不认,诛。”莫问平静的为其插上了箭簪。

    此处事了,莫问转身外出,到得前厅再度抓过一面无人色的丫鬟,“王元嫆现在何处?”

    “小姐嫁到了黄门侍郎府中,不在此处。”那丫鬟手指正南,“南行过桥右拐就是,你快去吧。”

    “出卖主家,诛。”莫问留下一支箭矢转身前行,前行数步之后那丫鬟方才倒地身亡。

    出门之后莫问取下了那道符咒随手挥化,转而前往另外三方收回紫符,随后迈步向南。身后兵马之中有一胆大者试图挥刀偷袭,莫问并不回头,反手再插箭矢一支,“不自量力,诛。”

    围在王府的官兵不下数百,却无一人再敢阻拦尾随,最可怕的不是那些大呼小叫的人,而是平静出手面色如常者。

    不论何时都有妄图立功者,前行之际不时会有勇敢之人冲出来试图擒拿杀人凶手,莫问并没有因为他们的勇敢而留情,“越俎代庖,诛。”

    到得侍郎府,只见侍郎府门前同样围绕了一队兵马,见到这队兵马,莫问心中微微安定,他最担心的是人去屋空,外有官兵护卫,说明主人还在府中。

    “拿下妖道,官升……”领兵校尉高声下达命令,但他命令并未下完,原因是口中插进了一根利箭。

    “挡我去路者,诛。”莫问并没有凌空躲避冲上来的兵卒,而是晃身上前,再插箭矢,这队兵卒很是勇敢,悍不畏死,悍不畏死的代价就是死,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到得侍郎府门口,莫问左臂抱揽的箭矢已然用尽,便取了那死去校尉的佩剑,起脚踹开了朱漆大门。

    侍郎府较之尚书府要小上不少,仆人亦少,护院数人见状不好早就翻墙逃走了,莫问径直进入前厅,只见一青年官员正坐在主位调整琴弦想要弹琴,大有诸葛孔明空城计的味道。

    “你是诸葛卧龙?”莫问走上前去侧目打量着那强作镇定的年轻人。

    “我乃黄门侍郎。”年轻人惊恐之下手忙脚乱。、“装腔作势,诛。”莫问挥剑闪身。

    到得后院内堂,莫问见到了王元嫆,此时的王元嫆已然不再是当年落难时的王元嫆了,珠光宝气,绫罗加身。

    “老爷。”王元嫆见到莫问,低头跪下。

    “老五要带走女儿,你让他带走便是了,为何要害他?”莫问摇头叹气,此人乃老五女儿的生母,纵然有天大过错亦不能杀。

    “老爷,此事我确不知情。”王元嫆浑身颤栗,她既不是异类也不是修道中人,但她能感觉到莫问身上发出的森然凉气。

    “你未曾堕下胎儿,便留命与你。”莫问转身出府。

    出府之后莫问提气轻身,直奔皇宫,当日斗法之后张洞之曾经说过晋国禁卫的弓兵好生厉害,阻拦并射杀老五定是禁军无疑,当夜但凡有份参与阻拦老五者,一个也不得活……

第一百五十章 斩杀广谱

    在此之前莫问曾经携带蜈蚣的尸体去过皇城,自然知道皇城的所在,自屋顶楼顶频频借力,急赴皇城。

    到得此时,城中禁军已然开始调动,城中各处关门闭户,只有各部禁军往来巡视,这些人对他构不成任何的威胁,他唯一的顾忌就是皇城与外城之间的那五里空旷区域,那里是弓兵的防守范围,只要越过那片区域就可以进入皇城,到了皇城内部弓兵就会失去作用。

    禁军将领之中不乏能够飞檐走壁者,但他们无法自空中换气,跳不高,掠不远,只能如鸟雀一般吊在苍鹰之后。

    到得外城边缘,果然见到皇城之外已被清场,墙头之上站有禁军警戒,却并无弓兵在内,城墙上无有弓兵不表示弓兵没有就位,弓箭射程较远,他们应该已经于城内列队。

    皇城与外城之间的这片空地长达五里,根本无法一跃而过,况且弓兵进攻会是一起弯弓一起发射,成片攻击不会有死角存在。

    见此情形,莫问略作沉吟,转而横掠落于一处官员宅前出手震下一扇朱漆大门,单手扣起铜环直冲皇城南门。

    果不其然,刚刚冲进空地,城内便发出了弓弦的嗡鸣声和利箭的破空声,莫问闻声并没有惊慌,反而反手扔掉了擎在手中的大门,轻身急进,他已然根据利箭的破空声估算出了利箭是射向高空的,弓箭上冲之势耗尽之后才会回落地面,这段时间足够他冲至皇城门前,无需借助护盾。

    莫问扔掉大门之后俯身前倾,踏地疾冲,此法可以最大限度的减少阻力加快速度,待得前冲之势有所减缓,便以双手延出灵气下探反拨借力,如此施为,从容的赶在飞矢落地之前冲至门洞,到得门前毫无迟疑,贯剑于地,双臂凝注灵气直取右侧大门。

    令莫问没有想到的是即便他双掌齐攻城门其中一扇,仍然未能将城门震倒,一击过后城门包木粉碎纷飞,露出了里面的黄色,皇城城门竟然是一道铜门。

    这两扇铜门高近两丈,各宽八尺,铜门质地较软,可以缓冲灵气,哪怕再试亦无法将其震倒。若是凌空翻越城墙,则势必暴露于弓兵的利箭之下。

    此时空中的飞矢已然落地,得下落之势助力,飞矢尽皆插入了坚实的地面,这一幕令莫问心中暴怒,老五便是丧命于这些飞矢之下的,他护住了孩子却没人护住他。

    灵气不足以震倒铜门,还有符咒可为助力,莫问探手入怀,取出黑盒画写雷符一道,反吸掌心直取城门,“天雷护佐,荡妖除魔。”

    莫问此次之所以没有以灵气隔空御符,乃是因为符咒产生的震动会内外分散,若是不加阻挡,震动之力会向外发散,以灵气阻挡震动之力向后反冲,可以将雷符之威尽数冲向内侧。

    此法果然奏效,巨响过后,铜门内部三道粗大的门闩被尽数震断,两扇城门之间出现了豁口,莫问隔空抓得长剑在手,侧身闪进了城内。

    城门内部左右站立有数十位门卒,莫问并未杀伤他们,而是急速冲向前方的列队弓兵,弓兵适合远战,一旦冲到近前他们便毫无作用,这些弓兵南北共有十队,左右直达东西城墙,到得近前莫问仍未出手,而是快速闪过人群冲向站于弓兵之后的禁卫刀兵。

    在此之前他曾于建康住了半年,知晓禁军的大致分布,除了护卫皇城的这些弓兵,于外城四处同样驻扎了大量的弓兵,到得此时他已然明白这些弓兵并未参与阻杀老五,因为他们闻讯之后来不及调动到城北,由于他们未曾出手,故此不在被杀之列。

    前方的刀兵所列为雁行阵势,且不管他们用何阵势,对于能够凌空前行的紫气高手都构不成威胁,而且他们的存在令得后面的弓兵不敢发箭攻击,莫问快速凌空而过,到得刀兵阵后,急速冲向站于中门的那几位将领,到得近前挥剑击飞了那头戴将军翎的年轻男子挥来的长剑,左手屈指成爪,捏住了他的咽喉。

    “放开上将军。”其他将领的喊叫声证实了莫问的猜测,此人乃是晋国三大将领之首的上将军,统帅禁军,主领皇城防御。

    “前夜是何人调动了城北弓兵?”莫问平静的看着那故作平静的年轻将军。

    “乃副将奉皇命调动,次日清晨方才禀报于我。”神情虽然平静,言语却带颤音。

    “驭下不严,断臂留命。”莫问右手长剑上撩断去了上将军的左臂,转而翻墙进入了皇城内部。

    进入内城之后只有少量的禁军负责警戒,此时天色已然暗淡,莫问进入之后并不停留,踏地借力再翻内墙。

    在此之前他从未进过皇宫,到得此时才发现皇宫之大远超他先前想象,这里到处都是房舍楼宇,环套错杂,外人根本无从寻找皇帝的所在。

    “皇上住在何处?”莫问落下抓住一名巡护禁军逼问皇上的所在。

    那禁军周围还有不少同伴,同伴在场他自然不敢泄露皇上所住宫苑的位置,莫问见状再度出手,将其他众人尽数斩杀,转而再问,得到答案,一直往北。

    莫问此时处于一种愤怒而无所顾忌的状态,在此之前他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会考虑周全,而此时他不再顾及后果,因为他已经成了孤家寡人,且已经被晋国驱出了国境,当真是无所顾忌。之前的参悟在此时全被抛之了脑后,年轻人普遍存在的缺点就是心性不稳,他年纪不过二十,老气横秋悯怀天下不是他这个年纪所该有的心性,到得此时先前遭受的冤屈彻底爆发,一心只想杀掉皇上,若不是他当日偏袒广谱,将二人驱出了晋国,老五亦不会孤身前来寻找女儿。

    心中想到广谱,广谱竟然随之出现,前掠之际广谱出现在了其中一处院门的门楼之上,见到广谱莫问心中大喜,快速前掠门楼两处,落于广谱对面的一处门楼,二人遥隔十余丈,怒目对视。

    “大胆妖道,竟然违抗圣旨擅闯皇宫,此番定然叫你伏法此处。”广谱提气高喊。

    “这孝棒你如何得来?”莫问皱眉问道,广谱此时手中所持并非禅杖,而是老五的那根孝棒,见到这根孝棒,其心中陡然犯疑,此事可能不似他先前想象的那么简单,老五深夜潜入尚书府带走女儿,必然会立刻离开建康,以老五的身法完全可以在对方调兵遣将之前离开,此外老五遇难之处离城门很是遥远,不可能是追捕所至,极有可能是事先设伏。

    “有贫僧在此,你休想伤及皇上分毫。”广谱提气高喊,顾左右而言他。

    莫问闻言心中更恶,广谱此言无疑是喊给皇上听的,旨在表功表忠,其奴性嘴脸丑陋无比,且其言语之中大有傲气,广谱应该知道比斗法术绝不是他的对手,故此广谱的信心无疑来自手中的那根孝棒,此时这根孝棒已经被镶上了黄金把手,广谱手持孝棒,信心十足。

    “我那仆人来到建康并未对皇上不利,你为何要调兵杀他?”莫问虽然暴怒非常,头脑却很是清醒,以言语套那广谱。

    “你们二人已然被胡人收买,此事天下皆知,那恶奴此番藏头而至,欲以厌胜之术断绝皇家龙气,若非贫僧将其击杀,大晋龙气便要断送你手。”广谱义正言辞大吹法螺。

    时至此刻莫问终于明白老五之死并非是王家为了遮丑而为之,而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王家只是帮凶,真凶是眼前这个老谋深算的秃驴,广谱当日见识过了孝棒的威力,为了得到孝棒才暗中阻杀了老五,但老五绝非似他所说是被他亲手击杀,因为他追老五不上,这也是他调弓兵伏击的原因。

    广谱见莫问皱眉不语,信心更盛,“贫僧当日唯恐殃及百姓才引你离开,今日绝不留情,当以佛门无上神通斩妖驱邪。”

    广谱言罢,左手法印变化,口中念念有词,其所念咒语乃是梵语,短而重复,莫问听之不懂,却能看出其手指变化的法印与道家凝变分神法术有几分相似。

    随着广谱经文的念诵,其头上九尺之处出现了一道虚影,顷刻之间虚影变实,乃是一条宽五尺,长五丈,盘绕蜿蜒的黑色蛟龙,待得龙角显现形体凝成,猛然昂首发出了震耳的龙吟之声。

    龙吟过后,那巨大的黑蛟急速向莫问冲来,巨口大张,獠牙森然。

    在广谱念诵咒语之时莫问已然有所防备,待得确定对方所用乃是凝变分神之术之后立刻探手入怀,取盒提笔画写星宿凝变符咒一道,左手指诀变换,口中真言念诵,“借咸池凶金,幻虚无为实,发北斗敕命,着白虎显世,太上大道君急急如律令!”

    真言念罢,符咒出手,龙从云风从虎,一阵疾风过后,紫符幻为一只偌大的吊睛白虎,此虎较寻常老虎要大上十倍有余,现形之后发出惊天虎啸,凌空疾迎黑色蛟龙。

    莫问此时所用乃星宿大符,此举瞬时耗去其体内半数灵气,这白虎无需其时刻操控,只需以神识命其攻击何种目标便可。

    两相比较,莫问所幻白虎较之广谱祭变的蛟龙要强上许多,那黑蛟本是攻向莫问的,被那白虎中途扑冲了下去,广谱见状急忙改变心念,命黑蛟迎战白虎。

    此二物虽然各有实形,实则皆是两股被二人借来的天地灵气,争斗冲撞之下上下翻腾,左右扑甩,所到之处宫殿房屋如同泥捏纸糊,整栋倒塌,木溅石飞。

    莫问侧目打量龙虎争斗之际,那广谱已然悄无声息的闪了过来,到得近前挥棒就打,莫问回神挥剑阻挡,棍剑相交,灵气相撞,莫问手中长剑瞬时被孝棒震断。

    莫问此举乃故意诱敌,急忙横移闪避,广谱先前曾经饱受孝棒痛殴,对于孝棒大有信心,有恃无恐,急追上前,莫问手提断剑再度躲闪,他必须让广谱以为他亦忌惮孝棒。

    连番闪躲之后,莫问绕开广谱向北侧宫殿掠去,广谱见状疾追而至,“有贫僧在此,你休想伤皇上分毫。”

    莫问此举乃是诱敌之计,听风辨位,猛然旋身,任凭广谱手中孝棒击向自己的三阳魁首,以断剑直挥对方脖颈。

    高手对阵,心中皆有分寸,广谱虽然发现莫问断剑延有凛冽剑气,却自忖能抢先击中莫问三阳魁首,亦自信凝足了灵气的孝棒能致莫问于死地,他更知道要杀莫问并不容易,故此并不舍得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凝聚周身灵气于孝棒,狞笑着击向莫问的三阳魁首。

    广谱的狞笑永远留在了脸上,他至死都不明白为何孝棒击中莫问的三阳魁首,莫问会毫发无伤,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哪怕灌注了再多的灵气在孝棒之上,这根黑色的孝棒都不会伤及孝子。

    莫问扔掉断剑,探出灵气抓过了那根孝棒,转而低头看向那正在喷血的无头尸身,广谱到死都在吹嘘,死了看他还能否吹嘘。

    “伤我亲友者,必诛不贷。”莫问落于地面看向那狰狞的头颅。

    广谱一死,那条他以灵气和咒语召唤的黑色蛟龙瞬时消散,莫问闪念召回了那吊睛白虎,以心念命其先行开道,自身在后跟随,白虎势猛,所到之处径直破门碎墙,不消多时便到得一处正殿,之前的那些通道皆通往此处,其正殿匾额上写有光明二字,无疑是皇上的龙殿。

    此时那皇宫大殿之中漆黑一片,并无光亮,有白虎开道,守夜的禁军哪个敢前来阻拦,莫问心念所至,那白虎径直冲进了大殿,扬爪甩尾,左右冲扑,不消多时便将那偌大的龙殿拆为废墟一片,而那吊睛白虎自身灵气也已耗尽,再度幻为符纸飘落在地。

    那皇上此时无疑已经躲了起来,皇宫太大,找寻不易,加上已然杀了广谱,凶手伏法令莫问心中火气有所消减,便没有再寻皇上,而是凌空而起,于半空凝气发声,“你当真以为将我驱出晋国,我心中无有怨恨?!”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5408/ 第一时间欣赏紫阳最新章节! 作者:风御九秋所写的《紫阳》为转载作品,紫阳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紫阳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紫阳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紫阳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紫阳介绍:
五胡乱华,天下纷争,鬼魅四起,妖孽丛生。上清悯世人疾苦,神谕无量山选才天下,传妙法以济世人,授大道再定乾坤。
.
神话小说不乏名著,修真小说层出不穷,恨无一部秉承道家正统的道术修真作品,此书拾遗补缺......紫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紫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紫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