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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御九秋     紫阳txt下载     紫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章 妖物附身

    “老爷,连人都没见着你怎么知道治不好那高小姐的病?”老五不解的问道。

    莫问挑眉看了老五一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身迈步向回走去。

    “道长,您不去瞧病啦?”伙计跑过来拉住了莫问。

    莫问闻言转头直视着那客栈伙计,“那高府妖气冲天,高小姐分明是妖邪附体哪是什么疯癫怪病,你久居此处当知其详,为何瞒我?”

    那伙计一听顿时吓的面无人sè,拉着莫问就向回走,“道长明鉴,我真不知道高府里面有妖怪,咱还是快回去吧。”

    “老爷,我看他不像是存心骗咱们,谁都知道家丑不可外扬,兴许是高老爷担心女儿以后嫁不出去,这才对外隐瞒了实情。”老五跟上二人再度开口,“老爷,你不是学过抓妖吗,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你为什么不抓?”

    莫问生平最恶他人谎言相欺,此时知道伙计并未欺瞒心气已平,便如实回曰,“人贵自知,那宅院内的妖气yīn邪凶煞,我恐怕敌之不过。”

    “那咱还是走吧。”老五闻言唯恐莫问捉妖不成反遭祸害,故此不再煽动莫问前去。

    “道长,附身高小姐的是什么妖怪?”客栈伙计出言追问,莫问与他之前见到的那些道人有所不同,遥隔三里就能看出高府里有妖怪。此外寻常道人皆自诩神通广大,而莫问却坦言自己力所不及,如此一来反倒令他对莫问高看不少。

    “不得其详。”莫问皱眉摇头,所谓妖气冲天并不是他肉眼所见,而是修习了上清诸多法术产生的敏锐本能,他可以凭借本能感受到妖邪鬼魅的存在,也可以大致判断出对方能力如何。高府内的妖邪当不是鬼魅,因为鬼魅乃yīn气凝结,有yīn无阳,若是缠附人身会导致附身之人体内yīn阳陡然失衡,休说三个月,便是十天那高小姐也早已一命呜呼了,故此他断定居于高府内的是个妖物,但具体是什何种属目前还无法确定。

    相较于鬼魅而言,妖物更难降服,对付鬼魅只需以阳xìng符咒将yīn魂逼出打散便可,但对付妖物则繁琐的多,因为妖物皆有本体存世,yīn阳皆存,附身于人的只是其出窍神识,妖物神识窃据附身之人的神府,无人敢贸然下手驱逐,一旦失手便会伤及附身之人的七窍神府,轻则浑噩终生,重则当场送命。

    “老爷,你想试试?”老五见莫问停步沉吟,便出言发问。

    莫问闻言仍未开口,斟酌良久方才重重点头,“不战而退有失道家威严,当竭力一试,免留遗憾。”

    “那成,咱们先回去,明天天亮再来。”老五点头说道。

    “妖物不同于鬼魅,应对妖物昼夜无甚分别,”莫问说到此处转头看向畏缩在旁的客栈伙计,“烦劳善人前去通报。”

    那客栈伙计先前只想引荐莫问为高小姐治病,若是侥幸能够治好必然可以得些酬金,而今听得高府内藏有妖怪,哪里还敢前去,闻言连连摆手驻足不前。

    “烦劳善人带路至此,你且回去,我亲自上去叩门。”莫问打定主意便不再犹豫,冲那客栈伙计说完之后迈步走向北面的高府。

    老五背着包袱跟随在后,那客栈伙计踌躇片刻也跟着去了。

    片刻过后莫问来到高府门外,高府可能是此间巨富,所住宅院比那赵国的将军府还要阔气三分,门外左右各自蹲坐着一只石刻猛虎,由于时值年关,大门上方左右门楣各自悬挂着一只大红灯笼。灯笼本是喜庆之物,但此时灯笼幽红的暗光却照得高府嵌铜大门仿如鬼门yīn关,诡异yīn森。

    “道长,我还是不进去了,你多保重。”客栈伙计壮着胆子来到此处,终究还是不敢进门,冲莫问打过招呼之后调头跑走。

    “老爷,要不要先画几道符备用?”老五看着跑走的客栈伙计心中也随之忐忑。

    “不用。”莫问闻言缓缓摇头,此时连对方是何种属都不知道,焉知何种符咒能够奏效。

    站立于高府门外,莫问并未立刻叩门,他踌躇倒不是怕那妖物,而是叩门之后如何与高家众人说话,他们开出的三百两黄金高的出奇,时下黄金折换白银大致为一换十,三百两黄金便是三千两白银,如此之高的悬赏说明高老爷已经知道自己的女儿是妖魅缠身,只是顾忌名声不便明说,实则他开出的这三百两黄金是驱鬼降妖的赏金,而非寻常问诊的诊资。

    “老爷,这个太危险了,咱还是算了吧,换个容易点儿的。”老五见莫问一直没有敲门,误以为他心存惧意。

    “得重金自需担重责,若无危险,高府怎会开出这么高的赏金,。”莫问摇头说道,言罢抬手敲门。

    片刻之后有头戴布帽的下人打开了大门,提着灯笼照过之后发现莫问是个年轻的道人,顿时面露厌恶。

    “前去通报你家老爷,贫道可作法为你家小姐治病,但我索要诊金甚高,事成之后索黄金五百两,你去问他可出的起诊金。”莫问并未冲那不懂礼数的下人稽首。

    那布帽下人闻言愣了一愣,随后道声‘请稍后’关门前去通报。

    “老爷,你要那么多钱干嘛?”老五不明白莫问为何坐地起价。

    “如果不这样说,这看门的下人必然将我们与那些庸医同等看待,或许都不会前去通报。”莫问出言解释,世人大多以貌取人,他年纪太小,若是谦逊有礼必定不为人信,只能口出狂言镇住对方。

    “他们能拿的出那么多钱吗?”老五撇嘴摇头。

    “能出三百两的人自然能拿出五百两,收声,屋里来人了。”莫问听到院内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听其声音,来者当不止一人。

    片刻过后大门被重新打开,站在门内的除了那个下人还有一身着红衣黑裤的老者,头发花白,面带忧愁,年岁当有五十左右,想必是高老爷无疑。

    “小道长,你能救得我家小女?”来人拱手道明了身份,礼数还算合体。

    “无量天尊,贫道既然知道是何物作祟,定当竭力而为。”莫问稽首还礼。

    “小道长快请进。”高老爷闻言更加确定莫问不是那骗吃骗喝的庸伪道人,急忙侧身请进。

    莫问点头过后迈步而入,老五在后跟随。

    高家确是大富之家,前院极为宽敞,铺有平整的方砖,院落东西种有两株高大梧桐,由于天气严寒,树叶已然落进。

    “家有梧桐树,引得凤凰来,看来高善人不但家财丰厚,还是饱读诗书之人。”莫问环视左右出言说道,高家有两个女儿,而高老爷在院中种了两棵梧桐,寓意虽然清高,用意却也明显。

    “惭愧,惭愧,听小道长的口音不似本方人氏。”高老爷带着二人前往前厅。

    “祖籍怀郡西阳。”莫问点头说道。

    “距此着实不近,怎到得此处?”高老爷问道。

    “令媛现在何处?”莫问闻言并未回答他的问题,高老爷所问有探听虚实,盘问根底之意。

    “在后院香阁,小道长原道而来先请望前厅敬茶,少顷再前往诊病吧。”高老爷出言说道。

    莫问点头同意,在前往后院之前必须先行了解高小姐的一些情况,至少要确定是什么妖物附身于她。

    片刻过后三人进得前厅,高家的确广有家资,前厅桌椅皆是名贵木头制成且涂有桐油,杯盏皆为jīng美银器,迎光闪亮,三人分宾主坐定之后由下人端上茶水,高老爷抬手遣走了下人,转而抬杯请茶。

    莫问放下茶杯直涉其要,“贫道年幼,不善巧言周旋,便直说来由,我主仆二人路过此处于城南客栈落脚,与客栈伙计闲谈之中得知令媛抱恙,恰好贫道粗通歧黄之术便想前来与人为善于己为善,孰知到得此处惊见贵府妖气冲天,这才知道令媛并非抱恙而是撞邪,贫道观那妖气发现其并非寻常妖物,要想降它当需要明了前因后果,不然无法辨其真身作法相克,还望高善人尽述前事,万不可藏掖遮丑,以免坏了降妖大计。”

    莫问说话之时一直在观察高老爷的神sè,言罢高老爷并无恼怒神情,反倒连连叹气。

    虽然莫问所言合情合理,但向一不明来历的外人透露家丑终不是稳妥之举,故此高老爷沉默良久未曾开口,不是抬头打量莫问和老五二人,半盏茶之后方才下定了决心,“小道长法眼如炬,所言无有不中,小女确非寻常病患,而是被妖物附了身了。”

    “你可知道是何妖物?”莫问根据对方语风猜到高老爷并非一无所知。

    高老爷闻言并未回答,而是放下茶杯离座站起,“小道长随我前去一观便知分晓……”

第六十一章 蛇妖

    “且慢,此时它尚不知我已到来,若是贸然前往被它见到,恐怕会生出变故。”莫问抬手制止了站起身的高老爷,妖物附身于人会失去动物原有的本能,无法察觉到危险的到来。

    “小道长,依您之见我们该如何行事?”高老爷满面愁容的坐回了座位。

    “令媛是何时开始出现异常之举的?”莫问问道。

    “秋末冬初,距今三月有余。”高老爷出言回答。

    “有何异常之举?”莫问再问。

    “起初只是沉默寡言,少动多睡,待得后来情形越发不妙,每rì只是念叨要出去寻找王公子,若非家人看的紧,她恐怕早已跑了出去。”高老爷叹气摇头。

    “王公子是何许人也?”莫问见高老爷yù言又止,只能多加追问。

    高老爷并未回答莫问的问题,而是探手抚额,闭目叹气。莫问见状也并未出言催促,盲目登门已经失礼,若是逼的紧了伤了高家颜面,难保他们不会出言轰撵。

    “老夫早些年曾为小女定下一门婚事,未曾想那王家公子在年前病去,婚事自然不得再续。”高老爷沉默良久方才开口。

    “令媛今年芳龄几许?”莫问沉吟过后出言问道。

    “碧玉之年。”由于莫问并未问及敏感的生辰八字,故此高老爷不假思索便开口回答。

    “令媛先前可曾见过那王公子?”莫问点头再问。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亲之rì二人尚幼,自始至终未曾谋面。”高老爷回答。

    莫问闻言微微皱眉,碧玉之年便是十六,十六岁的女子尚未定xìng,即便痛失夫家也不会如此悲痛,况且二人之前也没见过面,哪有什么感情可言,高小姐这思君之情来的不合情理。

    “除此之外令媛还有何异常之举?”莫问没有问出有用的线索,只能再度发问。

    “小女先前一直吃素,自犯病之rì起便不吃米粮,偶尔进食也是只吃荤腥。”高老爷每次开口之前都会斟酌。

    “喜食何种食物?”莫问追问。

    “鸡子。”高老爷端起茶杯却并未饮茶。

    “鸡子?”莫问闻言仍不确定这妖物是什么来头,毕竟喜食鸡子的动物有很多种。

    “老爷,我知道是什么,”老五转头冲莫问低语,“一定是长虫。”

    “何以断定?”莫问转头问道,乡野村民大多称蛇为长虫,取自蛇字的字形。

    “长虫最爱吃鸟蛋和鸡蛋。”老五说道。

    老五的判断无疑太过片面,不过却令莫问受到了启发,蛇的确喜欢吞食鸡蛋,此外高家小姐中邪的时间是在秋冬时节,那正是蛇类入眠蛰伏的时候,高家小姐中邪之后少动多睡与蛇类蛰伏的情形极为类似,眼下最大的一种可能就是一条有着不浅修为的蛇妖在蛰伏之后神识离体,附身于高家小姐。

    不过这一推断虽然合理,却又有不明之处,那便是蛇妖为何要附身于高家小姐,又为何驱使她前去寻找已经死去数月的王公子。

    “请问善人,令媛中邪之后可有自伤疯癫之举?”莫问沉吟过后冲高老爷问道。

    “不曾有过,只是哭啼不已要去寻找已故的王公子。”高老爷放下茶杯出言回答。

    莫问闻言再度点头,妖邪鬼魅附身于人通常有两种情形,一是寻求口腹之yù,二是报仇伤人,附身于高家小姐的这条蛇妖平rì里吃的并不多,也并未伤及他人,只是前来驱策高家小姐前去寻找王公子,而且也只是软磨并未用强。

    “再问善人,先前来到府上为令媛诊治的有无道门中人?”行动之前莫问做着最后的确认。

    “不瞒小道长,此间道人甚少,来的只是些江湖庸医,妄图诓骗钱财,皆被我差人送去了官府,我高家与那州官县主多有来往,岂能饶了那谎言戏耍之人。”高老爷说到此处见莫问微微皱眉,急忙再度开口,“道人是不曾来过,高僧倒是来过两位。”

    “他们作何判断?”莫问问道,多年下来僧人也学得一些法术皮毛,多少也有一些见识。

    “他们说小女前世作孽太多,今世才遭此厄运,需捐正殿门槛一条以赎前罪。”高老爷双手合十面露虔诚。

    莫问并未因为高老爷此举而认为他是佛门信徒,为人父者眼见女儿受罪,难免病急乱投医,进庙磕头,见观烧香也可以体谅。

    “老爷,什么是捐门槛儿?”老五好奇的问道。

    “将人的生辰八字和姓名刻于门槛,安放在寺院经常过人之处,供僧人和香客踩踏以赎解此人的罪孽。”莫问随口回答。

    “有用吗?”老五追问。

    “僧人骗钱的法子,如果有用也就用不到我出手了。”莫问摇头说道,和尚所说的前生后世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如何去说都不会错,因为无人能够验证。

    那高老爷见二人低头交谈,以为二人是在商讨降妖计策,便耐心等候,没有出言催促。

    “据善人先前所说情形,贫道认为附身于令媛的是一条道行颇高的蛇妖,且此物与已故的王公子必然有些交集,它居留此处三月有余并未伤及令媛xìng命,但贫道却不敢由此断言它有无恶意,亦或许是天气寒冷时节受限,它不得发出全力。此外它乃是有着道行的蛇妖,寻常鬼魅无法差使于它,故此贫道想不通它为何会为故去的王公子传信。”莫问直言不讳。

    那高老爷早就知道自己的女儿是被妖魅附身,得知是条蛇妖也并未过于惊恐,只是追问如何应对。

    “而今有刚柔两法,刚者由贫道作法以符咒将它自令媛身上强行逼走,但此法大有风险,众所周知女子体yīn,贫道所用符咒阳气颇重,若是那蛇妖不肯离去,挣扎较力之下怕是会伤及令媛七窍神府,神府若是受损,rì后头脑浑噩,不得清醒。柔者可放令媛出府,看她往哪里去,我等在后跟随,寻根而后治,有贫道在此,可保令媛万全。”莫问说出了两种方法由高老爷自行定夺。

    “万不可伤及小女,不过如果小女出门走失,可无处寻她……”高老爷踌躇不定。

    高老爷话说一半就停住了,因为他面前的木几上忽然多了一杯茶,而等他抬头之后却发现莫问仍坐在他对面五步之外,只是原属于他的那只茶杯已经不见了踪影。

    “一切由小道长定夺。”高老爷见莫问确有本领,顿时对其信心大增。

    莫问点头站起,“带我去见令媛,看能否与那妖物坦然相商。”

    高老爷闻言离开座位,带着二人走出前厅,莫问见他行走之时与自己平齐,知道他已经相信了自己。不过高老爷虽然相信了他,他自己却并无把握,因为能够神识离体的异类皆非寻常之辈,至少千岁和阿九做不到这一点。

    南国的前厅并无后门,三人自前门出来,与等候在外的几个下人一同前往中院,中院有正屋八间,东西厢房各六间,院中种有花草异木,由于天寒已经没了绿意,整个中院也并未张灯结彩,女儿被妖魅缠身家人如何还有心情过节,怕是外面那两盏灯笼也是为了掩人耳目而挂给外人看的。

    中院两处厢房都有亮光传出,莫问并未犹豫,径直向东厢走去,他能察觉到妖物就在东厢。

    行走之时莫问自怀中取出了木盒,握在手中从容向前,符咒乃是他存身立命之本,在无人之处他曾经多次开合演练,早已练得娴熟,且盒中符纸皆事先盖有法印,要提笔画写一道符咒转瞬便可完成。

    中院的家眷已然知道来了一位年轻的道人,待莫问进入中院之后纷纷自房中出来跟随在他的身后,莫问到得东厢屋外站定,高老爷上前敲门,两个丫鬟自屋内将房门拉开。

    高老爷抬手请莫问进门,莫问见状点了点头,转而回头冲老五说道,“自外面等我。”

    “老爷,你的家伙。”老五自包袱里拿出那把金钱剑跑上前来递向莫问。

    莫问见状皱眉摆手,转而迈步进屋,金钱剑是用来克制yīn魂的,对付妖物毫无用处。

    进门之后一股清新的香粉气息迎面而来,这是闺房特有的气息,很是清新,六间东厢有三个房门,左右是贴身丫鬟的住处,此间是小姐的房间,由于高家广有家资,故此高小姐的闺房布置的极为奢华,所用器物无不jīng美细致,房间正中并无竖墙,而是树着一片黄木雕花屏风,屏风高有五尺,挡住了内侧的大部分区域,自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简单的打量了房间内的情形,莫问将视线转移到了两个丫鬟的脸上,二人脸上只有悲怜之意并无惊恐神sè,这表明二人并不知道实情,也间接说明高小姐虽然行止失常却并没有过激骇人的举动。

    “洁儿,为父看你来了。”高老爷进门之后迈步向里屋走去,莫问在后跟随。

    绕过屏风,一张jīng美的雕花木床出现在了莫问的眼前,雕花木床长近一丈,极为宽大。此时床帏并未放下,可见床上铺有锦绣被褥,被褥之中躺着一位美貌的二八佳人,虽然未施粉黛却极为秀雅,此时正木然抬头看向二人。

    莫问注意到高小姐的眼神空洞呆滞,若是不明真相,的确与那失神疯癫大为相似。

    高小姐先看向高老爷,随后才转头看向莫问,看向莫问之后她的视线没有再移走,而是直视着莫问,与此同时本来空洞呆滞的眼神逐渐转为恐惧和惊骇。

    莫问此时与她相隔不远,可以清楚的看到高小姐看的并不是他,而是他手中那只黑sè的盒子。

    这一情形表明附身于高小姐的这条蛇妖认识这只木盒……

    .

    .天道无极,三清护佑,紫阳所有读者添禄增禧,福寿绵长。

第六十二章 王家坟地

    莫问见状虽然微感意外却未过分惊讶,这只木盒原为赵真人画符之物,虽然赵真人在传艺之时并未对自己生前所行之事多加讲述,但根据其可以画写金符令江河改道一事不难看出此人生前必定是名震一方的风云人物,此处距离他的故土并不远,这条附身于高小姐的蛇妖在百年之前极有可能与赵真人打过交道。

    高小姐看罢木盒之后抬头再看莫问,此时莫问注意到高小姐抬头之时下颌未动,动的是脖颈,这一举动像极了蛇类的动作。

    高小姐恐惧而jǐng惕的直视着莫问,莫问面无表情的直视着高小姐,二人都没有开口,气氛紧张压抑。

    “洁儿,你好些没有?”高老爷走到床榻前轻声发问。

    高小姐闻言并未答话,只是转头看了高老爷一眼,随后将视线再度转移到了莫问身上。

    长时间的无言对峙令莫问有些紧张,但他只能强自坚持,他并不知道附身于高小姐的这条蛇妖之前与赵真人有何交集,也无法根据高小姐的神情推断出这条蛇妖心中在作何计较,故此只能皱眉直视,此乃无声的比拼,谁先开口谁就露底,谁先开口谁就落入下风。

    足足半盏茶的工夫,高小姐眼神之中的jǐng惕逐渐消减,恐惧逐渐增多,最终颤音开口,“真人是来降我的么?”

    莫问闻言如释重负,这条蛇妖修行至少也在千年以上,倘若硬拼他并无获胜把握,而今它主动露怯,气势先矮了三分,此事或可平和解决。

    “附身于人乃篡乱yīn阳之重罪,你为何要行此恶举,快快从实道来,若有半句欺瞒,今rì绝不饶你。”莫问高声喝问。按照他的本xìng,对方露怯他通常会以善意回应,但此时他不敢太过谦和,因为蛇妖终究不是人,他无法确定自己的善意会换来什么。

    高小姐闻言如蒙大赦,立刻起身下床跪倒在地,“真人既然来此,自然知道我的境遇,自前番获罪不死之后我便于那东山之下修心思过,虽受困禁锢食不果腹却不敢有半分怨言,孰知前些时rì有人在那东山险地掘土修坟,将一亡人葬于我穴旁侧,我那栖身之处有贵派前辈留下的禁锢,亡人葬于那里魂魄不复得出,自身受苦还扰的我不得静心,后耐不住其百般哀求,便分神来此,设求脱困之法。”

    莫问闻言恍然大悟,原来这条蛇妖在百年之前被赵真人作法困在了某处,王公子死后家人将他葬进了这条蛇妖所在的那片区域,由于那里本来就有针对yīn物的无形禁锢,故此王公子被葬在那里之后魂魄无法离去。

    “既然如此你可前往王家令他们迁坟,为何不去王家,反进高宅?”莫问心中存疑。

    “我那亲家已然奉旨举家迁往洛阳去了。”高老爷在旁插话。

    “正是,正是,我无法分神去那远处,故此才来到高家,真人法眼洞察,我自打来到此处并无伤人之举,便是食物亦不敢多吃一口,求真人慈悲宽容,准我离去吧。”此语虽然出自高小姐之口,但说话的却是那蛇妖。

    “既是前来传信,你为何不与高老爷明说,反而附身于高小姐,试图引她离府?”莫问皱眉发问。

    “真人有所不知,王家安葬亡人之前曾寻人前去看过yīn宅,堪舆指定葬在那里,且言之此处有龙蟒之气,葬于此地可福及上下,既是如此我便是明说于高老爷,他亦无法令王家迁坟,而高家小女与那亡人曾有婚约,私下多有来往,故此便想将她引去,由那亡人与之详说。”蛇妖借高小姐之嘴说道。

    莫问闻言缓缓点头,这蛇妖所说合情合理,时下世人崇尚堪舆风水,家中有人故去便会寻风水先生选择yīn宅,王家所请的风水先生应该是有些道行的,能看出这条蛇妖所在的区域有龙蟒之气,所以才将王公子葬在了那里。可惜的是这个风水先生学不专jīng,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并未发现那里已经被人设下了禁锢,傻乎乎的将亡故的王公子送进了关蛇的笼子,活人的确受益了,高升洛阳,而死人则被困在那里哭号连天。

    “我来得此处并未用强使力,高家不许小姐出门,我也不曾驱之作乱,也未曾祸乱家庭,真人宏观,必不会冤枉于我。”蛇妖驱使着高小姐连连磕头。

    “罢了,事出有因,便不罚你,你且去吧,此事我来处置。”莫问将木盒放于怀中,闪身避礼。

    莫问话音刚落,一道弱风便出门而去,高小姐茫顾周围之后伸手指着莫问,“爹爹,他是何人,为何进得我的房中。”

    “我的好女儿。”高老爷见女儿恢复了神智,欢喜的走上前去将她搀扶了起来。

    由于此处是女子闺房,莫问便没有多待,转身向外走去。

    高老爷急忙跟了出来,到得外屋冲那两名丫鬟瞪眼开口,“还不进去服侍小姐,等送走了贵客再与你们计较。”

    两个丫鬟闻言转身跑了进去,莫问见状微微发笑,女儿外出与人私会,最先知道的一定是丫鬟,最后知道的才是爹妈,高老爷一直认为高小姐与王公子未曾谋面,不过看这架势这俩人私下肯定是谋面了,而且谋了还不止一次。

    “我南国向来崇佛,殊不知还是道家最为管用,真人虽然年幼,却大有神通,”高老爷毫不隐瞒对莫问的敬佩之情,言罢冲等候在外的众人抬了抬手,“快去设宴摆酒,备下真金千两重酬恩人。”

    此语一出,满院欢腾,笼罩在高府的愁云瞬时散去。

    “贫道当不得真人之称。”莫问转头看了高老爷一眼,世人皆无立场,哪家管用便信哪家,殊不知堪舆之法通常只有道人才会,闯祸的是道人,和尚却挨了骂,这不太好,他虽然不喜欢佛家,却不愿涂炭抹黑,丁就是丁卯就是卯,功就是功过就是过。

    “老爷,好样的。”老五跑上前来冲莫问竖起了大拇指。

    “侥幸。”莫问长出了一口粗气,此番前来实在太过鲁莽,这条蛇妖的修为已经厉害到可以影响活人的气数,想必不止千年。若非其本无害人之心,真要动起手来吃亏的定然不会是那蛇妖,此番能马到功成主要还是靠了赵真人留下的画符木盒,若不是此物镇住了蛇妖,恐怕它也不会就此离去。

    “真金一千两啊。”老五难以压制内心的激动,此时黄金大多不纯,需要多次熔炼才得真金,而且赏金比先前应允的足足多出了一倍。

    莫问没有再接老五的话,而是转头看向正在接受妻妾道贺的高老爷,高老爷此时满面chūn风,畅笑不已,年关之夜得以破祸消灾,欢喜之情可想而知。

    “善人,贫道还有话与你说。”莫问冲高老爷说道。

    高老爷闻言摆手,命众人各自忙碌,转而走到莫问身边躬身请行,示意莫问回前厅说话。

    “善人,此事尚未完了,你可知道王家故去的公子葬于何处?”莫问前行之时出言问道。

    “那是知道的。”高老爷点头说道。

    “此时太晚,明rì你可差人与我同去迁坟。”莫问说道。

    高老爷闻言并未答话,而是微皱眉头若有所思,片刻过后方才开口接话,“迁坟之事怕是急不得,王家已然迁往洛阳,他们才是主家,若要迁坟需他们首肯,我们前去迁坟于理不合。”

    莫问闻言缓缓点头,先前他忽视了这一情况,高家与王家只是儿女亲家,且王家的儿子已经死去,两家实际上已经没什么关系了,高家确实不能出面迁坟。

    “若是派人前去告知,往返当需多少时rì?”莫问沉吟过后出言问道。

    “此处距离洛阳着实不近,便是快马往返也少不得十天半月,若王家有意迁坟还需另选良处,也要用去不少时rì。”高老爷摇头说道。

    莫问一听陡然皱眉,高老爷的言下之意是王家不一定会听信他们的话,这种可能xìng很大,因为王家将王公子下葬之后的确升迁了,单凭高家和他的一面之词恐怕很难令王家迁坟。

    “道长神威,那妖物想必不会再来了。”高老爷见莫问皱眉,在旁开口说道。

    莫问闻言转头看了高老爷一眼,高老爷老成世故,说话总是留下半分,他这话的言外之意是既然妖物不会再来,此事到此便可终止。

    沉吟之时三人再度回到正殿,落座之后莫问久久未语,此时那王公子的yīn魂和蛇妖都不得清净,这两者并不同属,居于一处对双方都无益处,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迁坟,可是王家肯定不会相信他,而他和老五也不能在这里无限期的等下去。最主要的是高家似乎无意前去通报,高小姐已经复原,高家不会再支持他做什么。可是此时若是抽身,对那蛇妖便是不仁,这绝非君子所为。

    事情处理到现在真正的成了骑虎难下……

第六十三章 不能挖的坟墓

    高家财雄势大,三人回到前厅不久便有府内管事端来了黄金,黄金为酒盅大小的金锭,一锭百两,共十锭,熔炼jīng纯,金光闪闪。

    “道长,老夫有言在先,谢礼你且收下,饭罢还有布绢相赠,任凭拿取。”高老爷抬手指着管事放在木几上的黄金。

    莫问闻言并未答话,高老爷明显是想将此事尽快完结,一旦拿了这些黄金,随后的事情便与他无关了,可是这件事情并没有善了,王公子还埋在蛇妖的巢穴附近,yīn物与yīn魂同穴,彼此都是受苦。

    “老爷。”老五见莫问皱眉不语,便出言催促。

    莫问闻言抬头看向高老爷,“此事已由贫道接手,岂能半途而废。”

    “道长意yù何为?”高老爷挑眉问道。

    “善人所言不差,那蛇妖今rì被贫道惊走,rì后想必不会复回,然贫道也曾应允它妥善处置此事,君子重信守诺,便是牲畜也不能谎言相欺,故此还请高老爷告知王公子葬于何处,rì后之事与贵府无关。”莫问沉吟过后开口说道,既然高家不愿插手,那他只能自己处置。

    高老爷闻言摇头叹气,“多谢道长体谅,此事由小女引起,高家本该一路相陪妥善处置,然挖坟掘墓乃是大忌,那王家势大,也非我高家所能开罪的起,王家公子葬于东山望天涯下,南有圆水一处,出城之后往东三十里便是。”

    “多谢善人告之,古语人云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贫道既然拿了谢礼,必不会为贵府招惹是非。”莫问说话之际冲老五点了点头,示意他拿走黄金。

    老五得到莫问的授意,便站起身端过了那些黄金,此时计重较之前朝还要轻些,千两黄金并不沉重。

    “道长虽然年轻,处事却大为沉稳,老夫很是佩服,不知道长想要如何处置此事?”高老爷点头之后出言问道。

    莫问闻言并没有回答高老爷的问话,他虽然体谅高老爷的难处却并不满意他们半路抽身将担子压在自己身上,不过高老爷既然发问不回答也不合适,故此短暂的沉吟之后抬手以中指自身旁的木几上画了一道直线。

    高老爷见状知道莫问想要私自动手迁坟,不由得眉头大皱,“王家非比寻常人家,道长行事可要三思。”

    “多谢善人提醒,此事虽由令爱引发,却已由贫道接手,rì后必不牵连,时候不早,我二人便不多加打扰了。”莫问起身告辞,常言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为防止高老爷恩将仇报私下告密,他才着重强调此时由高家小姐引起。

    但凡能求得富贵的人家,主事之人必定聪明过人,高老爷自然听出了莫问的话外之音,也看到了他迁坟之意已决,故此便不过分相留,寒暄过后亲送二人出府。

    到得府门处,高老爷低声开口,“王家虽已举家搬走,却留有守陵之人,道长行事多加小心。”

    “多谢善人提醒,贫道告辞。”莫问稽首过后转身离去,老五冲高老爷拱了拱手,快步跟上了莫问。

    此时已然过了三更,城中灯火大减,二人离开高府之后无处可去,踌躇过后莫问按原路返回。

    “老爷,要不现在去吧,天黑好办事儿。”老五兴奋的说道,先前莫问和高老爷的谈话他都听到了,知道莫问想要干什么,不过令他兴奋的并不是挖坟掘墓,而是肩上沉甸甸的黄金。

    “不急于一时,先前那客栈的伙计知道我们来了高府,若是有来无回他定然疑心,rì后若是有人问起,怕他会多嘴坏事,今rì先回去,明rì再做计较。”莫问摇头说道,

    “成,大过年的荒郊野外肯定没什么人,那些粗活儿不劳你动手,我自个儿就办了。”老五不时耸动肩膀感受黄金的存在。

    莫问闻言没有再接话,这件事情的发展大大出乎他先前所料,根据高老爷的言语不难看出王家势力极大,挖了王家的坟墓无异于得罪了王家人,先前青木道长曾经说过南国现在是‘王马共天下’,马无疑指的是司马皇室,而王指的则是王家,王家势力已然大到可以与皇帝平起平坐,得罪了他们,无疑为rì后埋下了巨大的祸根。

    回到客栈时客栈的门虚掩着,进门之后发现客栈的伙计已经醉倒在了桌旁,莫问和老五没有打扰他,进入房间躺卧休息。

    由于心中有事,莫问久久不得入睡。

    “老爷,有了这么多钱,以后咱们可以开个大药铺,请几个坐堂的大夫,我来帮你管事儿。”老五得了大量黄金,兴奋的无法入眠。

    “这哪是什么钱财,分明就是烫手的山芋。”虽然房间没有灯烛,莫问却能看到老五正在摩挲着那些金锭。

    “别让王家知道不就成了,”老五大是不以为然,“再说了,咱们是来送赵真人骨灰的,又不在这里常住,咱有了这么多钱,去哪儿不行啊。”

    莫问闻言摇头苦笑,乾坤上下,利弊皆存,想的多可以过得好,但弊端是每rì忧心。想的少难免受穷,却落得无知快活,在老五眼里就没有什么事情值得犯愁。

    “老爷,你要是不想得罪王家,干脆别管这事儿了,受苦的是他们王家死鬼,跟咱没什么关系。”老五再度开口。

    “我倒不在意王家如何,只是我对那蛇妖有过许诺,现在抽身自保岂是君子所为。”莫问摇头说道。

    “它只是个妖jīng,又不是人。”老五并不明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你要记住,要想人不负,先要不负人,便是禽兽也不能辜负。”莫问沉声说道。

    “好好好,我记住了。”老五见莫问语气严肃,急忙连声答应。

    被莫问训斥了之后老五不敢再多嘴,二人各栖一铺躺卧休息,次rì清晨,二人早早起身,收拾行装准备出门。

    “道长,昨rì降妖可曾马到功成?”二人来到客栈前厅,客栈伙计笑脸迎了上来。

    “一言难尽,不提也罢。”莫问冲那伙计抬了抬手,转身带着老五出门。按照他的行事风格得了金钱势必不会亏待这带路之人,可是此番真的不敢给他赏钱,不然此人必定外传。此外他也并不感谢这客栈伙计,如果不是这家伙牵线,二人也不至于大年初一出门挖坟。

    “道长慢走。”客栈伙计送走了二人,他见多识广,自以为能够察言观sè,其实他看的并不对,莫问和老五面带忧sè并不是降妖未果,而是抓了个烫手的山芋在手里。

    “知道我为何不分他赏钱?”出门之后莫问冲老五问道,二人名为主仆,实则兄弟,rì后相伴于江湖,必须心生默契。

    “因为他言而无信,没退给咱房钱。”老五自以为猜对,说的很是得意。

    莫问闻言无奈的看了老五一眼,老五这家伙考虑问题跟他压根儿就不在一个调儿上。

    越是富庶的地方贼人越少,贼人少防贼之心便轻,由此令得二人寻找挖土农具并不困难,到得城外,老五在莫问的授意之下偷了一柄?头扛在了肩上。

    “知道我为何不让你用钱去买?”莫问心有不甘,再度发问。

    “因为他们是地主富户。”老五回头指着那处大宅子。

    莫问闻言哭笑不得,抬手拍向老五头顶,“此番是暗地行事,若是购买?头,rì后他人问起,便会暴露你我的行踪和样貌。”

    “老爷,你不当贼有些屈才。”老五笑答。

    莫问闻言亦是发笑,老五极少有这种放肆的言语,不过他敢如此说话说明在他心中主仆之念逐渐轻了,降妖除魔福泽天下需要的是生死与共的帮手,而不是一个心存卑贱之心的仆人。

    国人平rì里辛苦劳作,到得年关通常会歇息几天,二人东行之际并未见到路人,东行三十里后前方出现了绵延的山岭,较近的山峰有三座,正北一座较高,山势陡峭。东南和西南各一座较低的山峰,山势平缓,三座山峰之间的区域隐约有雾气溢出。

    “老爷,是那儿吗?”老五问道。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堪舆风水之术乃是易经衍生而出的旁门,他虽然并未jīng研却也略有涉猎,前面那三座山峰之间有雾气溢出说明那里确有水潭,而且潭水并未结冰,这表明那是一处活地,若是死处,必无雾气。

    靠近山峰时山径逐渐变窄,这周围也无农田,想必平rì里无人到此,自正西翻过山脊,一处偌大的水潭出现在了二人眼前,这处水潭位于三座山峰正中,有五里范围,潭水周围荆棘密布,上方有雾气滋生,潭水泛绿,可见其极为幽深。

    水潭北侧是一处陡峭石壁,石壁被人自中间区域开出了一道通路,在石壁正中凿山为墓,站立西侧可以见到偌大的墓门以及在搭建在通往石墓道路上的三间草庐。

    “老爷,这坟可不好挖啊。”老五收回视线打量着自己手里的?头。

    莫问闻言皱眉点头,世上最难挖掘的坟墓并不是广布机关的坟墓,而是有人看守的坟墓,此时那三间草庐有炊烟升起,可见那里住有守陵人。

    “老爷,怎么办?”老五见莫问皱眉不语,忍不住出言问道。

    莫问闻言仍未答话,这样的坟墓是绝对无法私下盗挖迁移的,既然不能迁坟,那就只能放走蛇妖……

第六十四章 芝草

    能不能破除禁锢暂且放到一旁,单是敢不敢放出这条蛇妖就需要斟酌,先前之事事出有因倒也不怪它,可是百年之前它必定是做过坏事的,不然赵真人不会将它禁锢在这里,蛇妖百年之前做了什么坏事他并不知道,蛇妖本xìng如何他也不清楚,倘若草率的将蛇妖放了出来,谁也无法确定它会不会再作恶。

    “老爷,要不我们先过去把那个看坟的打晕了,然后再想法子进去。”老五试图分忧。

    莫问闻言皱眉摇头,即便是打晕了守陵人,二人同样无法进入石墓,至少那道厚重的石门就打不开。

    “你要是感觉动手不好,咱就花钱收买,只要舍得花钱,他说不定还会帮咱挖呢。”老五一副暴富的神情。

    “但凡被留下守陵的都是忠仆,万一贿之不成反倒露了行踪,挖坟掘墓是万万行不通了,此时我正在斟酌是否破除禁锢将那蛇妖放走。”莫问出言说道。

    “放就放吧,这有什么好斟酌的?”老五不解的问道。

    “我担心它脱离禁锢之后会惹出祸事。”莫问站立于岔道踌躇犹豫,向左是通往守陵草庐的小径,向右是通往水潭的羊肠。

    “那就别放。”老五马上变了话锋。

    “若是不放,我便是失信于人。”莫问闭目叹气。

    老五闻言不再吭声,当随从有当随从的好处,当随从不用拿主意,不用拿主意就不用犯愁。

    莫问闭目站立,努力的回忆昨晚高小姐的眼神,眼神是最能反应心xìng的,自始至终高小姐的眼神都是恐惧和惊骇,其中参杂有少许jǐng惕,但这种jǐng惕无疑出自禽兽本能,并无挑衅之意,由此可见这条蛇妖此时并无桀骜害人之心。且不管这条蛇妖先前犯下了何种过错,经受了百年的禁锢必然已经改过,即便没有改过也必定牢记教训,不敢再度为恶了。

    想及此处,莫问睁开眼睛向右走去。

    这里平rì里罕有人至,右侧的羊肠小道是住在这里的守陵人每rì挑水踩踏出来的,狭窄不平,左右密布荆棘,行走其中不时会剐扯衣物,崖下的这处水潭四周极为陡峭,只有这里相对平缓,老五在前方为莫问分拨荆棘,到得潭边“哎呀”一声,调头就跑。

    “何故如此?”莫问探手拉住了想要拉他离开的老五。

    老五没有灵气修为,脚下无根拉不过莫问,情急之下探手指向水潭,“好大一个长虫。”

    莫问闻言亦是大惊,转身就想跑走,不过随即强自定下了心神,那蛇妖年久成jīng耳清目明,必然是察觉到二人的到来而现身在此等候,若是调头跑走,势必被它轻看。

    “有我在,无需惊慌。”莫问松开老五转身向水潭走去,老五犹豫片刻心惊胆战的跟在了莫问身后。

    莫问虽然安抚老五,自己心中却极为紧张,老五不知道他有多大能耐,他自己却有自知之明,他只在无量山学道一年,所学法术尚未经过仔细推研,且灵气修为低微,若是蛇妖逞凶,他和老五只能凭借那追风鬼步逃以xìng命

    到得水边,莫问见到了那条巨蛇,此时它正趴伏在潭中浅水处,巨大的灰sè头颅数倍于牛头。绿sè的蛇眼大若茶盅。蛇嘴宽大,下探尺许毒牙。蛇头上方有两处角状凸起,长有两寸已有龙角雏形。其巨大的灰sè蛇身粗有一抱,蜿蜒水下不见其尾。

    任何人见到如此庞然大物都会惊骇,莫问也不例外,但他并未流露惊恐,而是正sè开口,“你在此处可是相候于我?”

    他能如此镇定,大多得益于司马风愂的传授,司马风愂传授了众人武艺的同时也明述了如何克服恐惧,与敌争斗彼此皆会有损,故此双方心中都有恐惧之心,无知者方才无畏,所谓勇者便是那心存恐惧却愤而压制之人,若无亡命之心,与人争斗必输无疑。

    莫问言罢,那巨大的灰蛇自水中抬起了蛇头,出水三尺,低于莫问,冲莫问缓缓点头。

    “王家并无迁坟之意,那坟墓凿山而建,且有人看守,我也不能暗自搬移。”莫问说到此处停了下来。他刻意没有说出他的打算,以此来观察灰蛇的反应。

    那灰蛇终究非人,做不得人类表情,且无有眼皮,也无法眨眼示意,但其缓缓垂下的头颅却表明了它心中的沮丧和无奈。

    “坟墓是搬不得了,而今之计只能将此处禁锢破除,放你离去。”灰蛇的反应令莫问大为满意,便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此语一出,那灰蛇陡然抬头,随即频频点头,形同人类叩首,感激之意极为明显。

    “你莫要欢喜过早,此阵乃我同宗前辈所起,我并无开封把握。”莫问摆手说道,这条灰蛇既然是被赵真人禁锢于此,用的当是符咒无疑,以符咒作法起阵用的自然不是纸符,应该是木符和石符,这条灰蛇被困于此已有百年,若用木符早已腐朽,故此只剩下石符一种,而这漫山遍野密布乱石,从中寻觅定非易事。

    那灰蛇闻言再度三点其头,随即调转蛇身看向正北,与此同时竭力昂首。

    “主封印位于北侧山峰之巅?”莫问出言确定。

    灰蛇闻言转身,再度点头。

    “你且退下,我此时便去开封撤阵,若得功成你莫要妄动,可待得天黑之后悄然离去。”莫问冲那灰蛇说道。

    莫问言罢,那灰蛇并未点头,而是做出了奇怪的举动,蛇身摇摆,自水中起伏上下,随后再绕三圈向那北侧崖下游去。

    “老爷,它干啥去了?”老五惊魂已定,疑惑的看着那条在水面快速游动的灰蛇,游动之下可见其体长达到了五丈之多。

    莫问闻言缓缓摇头,那灰蛇并未沉入水下,这表明它还会回来,只是不知它前往北侧悬崖下方意yù何为。

    那灰蛇存活rì久,已有龙形,于水中游动极为迅捷,片刻过后便到得北侧崖下,随后蛇身高抬两丈有余,自平直陡峭的崖壁间衔得一物,随之浮游而回。

    到得近前,莫问发现灰蛇所衔的是一段长仅半尺的黑木,黑木上方长有一只奇异的花草。

    灰蛇游到潭边将所衔之物放于莫问身前,随后缩回水潭看着二人。

    时至此刻莫问才发现这段黒木上长的并非是花草,而是一只小巧的五sè灵芝,灵芝的枝干不过一捺长短,其上却生长了五层伞盖,最下方为寻常灵芝的黄sè,其上为黑,再为白,后为青,最上方的伞盖只有铜钱大小,呈红sè。

    “老爷,这是什么东西?”老五凑了过来低头打量着那株小巧的灵芝。

    莫问并未回答老五的问题,而是冲那水中的灰蛇说道,“天地万物皆有灵xìng,芝草既然生于此处,自当归你所有,贫道岂能生受?”

    水中的灰蛇闻言连摆其头,随即再度点头,其举止表明是真心想要莫问收下此物。

    “老爷,你看它是真心想给,咱就收了吧。”老五见莫问还要推辞,急忙上前拿起了那段黒木,他虽然不认识这株奇怪的灵芝,却闻的到木头的香气。

    “无量天尊,多谢厚赠,你且去吧。”莫问沉吟片刻冲那灰蛇稽首道谢,被拒绝的礼物通常都是不够重,这份礼物无人能够拒绝。

    那灰蛇见莫问肯收,顿露欢喜神态,几番叩首之后方才潜入水中消失不见。

    莫问待它沉入水下,方才转身原路回返。

    “老爷,真是沉香啊。”老五欢喜的抱着那段黒木,“咱们药铺买的沉香都是渣子,这么大一块得值不少钱。”

    “五sè芝草更是神异。”莫问点头说道,沉香乃是名贵药材,有温中清神之效,与黄金等价,非大富大贵之家用之不起,其上生出的那株五sè芝草更加罕见,集龙、金、白、丹、玄五芝之效,齐金、木、水、火、土五行之灵,乃是天生的灵物,道人炼丹为的就是炼制出齐全五行的灵丹,而这株芝草乃是天生的五行齐全,为不需入炉的五行灵丹。

    “老爷,这东西有啥用?”老五小心翼翼的捧着那段沉香木,他虽然不认识这株灵芝,却了解莫问,能令莫问动心的东西并不多。

    “若得五朵伞盖一般大小,服之当可长生不死,可惜这一株欠缺时候,不得长生,只可回生。”莫问正sè说道,玉玲珑在传授众人歧黄之术时曾经说起过类似的事物,不过不是一株灵芝,而是生于一只死去金龟龟甲上的yīn阳草,灵物所生必须齐备五行,像这种生于石壁,发于沉香,正对太阳,下临碧水,上承天露的灵物极其少见,真正的可遇不可求。

    “那可真是好东西,不过咱的这株最上头的盖子有点儿小,回去再养养。”老五欢喜的说道。

    “没用了,一旦离开那处石壁,它就不会再长了。”莫问摇头说道。

    “那也行了,真是好心有好报,这是好东西。”老五咧嘴笑道。

    莫问闻言摇头苦笑,还未与人办事就先受了人家重礼,这次是办也得办,不办也得办了……

第六十五章 尸骨无存

    “老爷,你如果感觉不该放它,咱就把这东西还给它。”老五侧身打量着摇头苦笑的莫问。

    “放它倒无大碍,它若真是罪大恶极,赵真人当年不会只封不杀。”莫问摇头说道,但凡敢于接受他人馈赠,皆是自量可以帮到对方,莫问亦是如此,他敢于接受这株回命灵芝是因为他认为放走灰蛇是对的,这条灰蛇曾假高小姐之嘴说过被困此处食不果腹,可它并未吞噬前来潭边取水的守陵人。此外灰蛇浮出水面的时候始终低他半尺,这表明灰蛇有臣服之心。最重要的一点也是最虚无缥缈的一点是这条灰sè巨蛇被困于此已然百年,百年为道门中人常用的一个期限,换言之灰蛇的劫难到了今rì也该结束了。

    “那你为什么犯愁,没破阵的把握?”老五小心翼翼的抱着那块沉香,以防道路两侧的荆棘划伤那株小巧的五sè灵芝。

    “此阵乃赵真人所布,赵真人对我有授艺恩德,用破阵二字太过不敬,此番我放它离去亦不过是替赵真人完其未完之事。我所担心的是我灵气修为太过低微,只怕所画符咒不得开启封印。”莫问摇头说道。

    “老爷,我有件事儿一直不明白,也不知道该不该问。”老五yù言又止。

    “何事?”莫问抬头看向侧身而行的老五。

    “你们都是同样的师傅教出来的,为什么你的灵气没那几位爷厉害。”老五试探着说道。

    莫问闻言微笑点头,“他们六人皆服食了赵真人留下的灵晶,那灵晶本由灵气凝结,服之可急升灵气。”

    “你为什么没吃?”老五愕然发问,他在无量山只是杂役,除了送饭时偶尔会去东殿之外,平rì里很少过去,故此有些事情并不详知。

    “其实那六枚灵晶赵真人是留给我的,我得了画符圣物天狼毫,怎能再独占灵晶。”莫问笑答。

    “那么好的东西你怎么随随便便就送了人。”老五闻言大不以为然。

    莫问闻言没有再接话,而是站立山脊皱眉西望,此时西侧出山小径上有人正在向西狂奔,奔逃之时频频回头东望,脸上的表情已然扭曲,神sè极为惊惧。

    “这家伙咋跟见了鬼似的?”老五疑惑的看着那亡命西逃的布衣男子。

    “青天白rì哪里有鬼,此人必是那守陵人。”莫问收回视线转视北侧草庐和山下水潭,草庐居高临下,此人想必是无意之间看到了潭中的巨蛇,惊恐之下才会仓皇的逃离此处。

    “这家伙肯定出去通风报信了,追不追?”老五问道。

    莫问闻言摆了摆手,此人看到巨蛇是一定的,但是否看到二人还不可知,此外即便是追上了又能如何,总不能学那恶人杀人灭口。

    中途生变便不能磨蹭,莫问将那株芝草摘下放于怀中,老五收拾了沉香木,二人施出身法掠向北侧山峰。

    于山中施展身法并不从容,因为山中多荆棘少树木,二人无处踏足,几番踏空之后只能在地上行走,到得山巅足足用去了半个时辰。

    来到山巅之后莫问环顾远处,这三座山峰之间有三处缺口,可是雾气却只自西侧缺口向外溢出,西侧缺口有雾气溢出说明了阵法西侧的威力较弱,阵法仍在起效但西侧威力较弱,导致这一情况的原因只能是主峰的阵符埋藏的位置有所偏差,偏右了一些。

    心念至此,莫问便自山顶加以寻找,可是山中多有杂草荆棘,那写有符咒的阵符也并未放于最高处,即便知道了大体的区域也极难寻找。

    片刻过后莫问停了下来,如此寻找不是办法,还得另觅他途。

    短暂的沉吟过后莫问转视正在草丛中拨草翻石的老五,“将出山时无量山赠我的画符事物取出来。”

    老五闻言耸肩卸下了包袱,自包袱中找出了那些寻常的画符用物,莫问以霜露为水,于砚中研磨着那支炭墨。

    “老爷,你为啥不用你怀里那套?”老五接过砚台帮忙研磨。

    “我所画的是一道yīn符,画写yīn符不可用朱砂,只能用黑墨。”莫问出言解释。

    “yīn符有啥用?”老五好奇的问道。

    “那灰蛇为yīn物,困它需用阳符抵消它的yīn气,故此这里的阵符是镇邪阳符无疑,携带yīn符必然不得出去,止步之处便是阵符的所在。”莫问揉捻着毛笔的须绒,无量山送给众人的是竹丝毛笔,使用之前需要理顺。

    片刻过后墨汁浓稠,莫问拿出符纸提笔画符,符纸画好之后加盖法印,随即提于手中向西移步,前行十余步之后举步受阻,符纸陡然冒烟起火。莫问甩手扔掉残符,随即眉头大皱。

    “老爷,怎么了?”老五见莫问神sè有异,跑上前来出言发问。

    莫问闻言没有答话,返回远处再画yīn符一道,提于手中径直上行,百尺过后再度受阻,纸符仍然焚毁。

    如此这般试过五次,莫问终于找到了阵符的所在,位于山顶的一处巨石背面写有一道暗红符咒,符咒为上清宗常用的镇邪符,以山石为纸,祭天起阵。

    莫问原以为符咒会藏于暗处,未曾想这处符咒画写的部位并不隐蔽,反倒令得二人好生寻找。

    “老爷,这个写在石头上的符咒怎么不掉颜sè?”老五好奇的打量着巨石背面的那道符咒。

    “灵气所致,故得如此。”莫问皱眉回答。

    “怎么没印章?”老五再问。

    “印章只为禀天之用,阵法既成,符咒便隐为无形,此时就算你削去了这道符咒,阵法仍然不得开封。”莫问闭目开口。

    “那怎么破?”老五微微紧张,莫问的严肃神情表明此事大为棘手,可是二人已经收了人家礼物了,别说棘手,就是烫手也不能松手了。

    “纸符可分为黄,红,蓝,紫,金五sè,画写在其他事物上的符咒不受此限,这种符咒的威力大小与施术者自身的灵气修为有关,赵真人画符布阵之时已经度过天劫,灵气修为极其jīng深。”莫问叹气过后再接上茬,“这道符咒画写笔画较之寻常符笔更加细草,当是由天狼毫所画,威力远超我先前预料。”

    老五一听愕然傻眼,“老爷,你的意思是破不了?”

    “我有天狼毫在手,强行开封也不是不能,只是一旦开封,势必发出巨响。”莫问背手踱步,这处阵法是由赵真人生前画符起阵,岁月更迭,rì月变迁,而今这阵法之中的气息与外界已然大为不同,倘若撤除禁锢,两股不同的气息会发生剧烈的冲撞。

    “响就响吧,老爷,时候不早了,早些干完早点走,免得夜长梦多。”老五出言催促。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你去山下等我,一旦开封,你我尽快离开此处。”

    “你把符写好,我来破,我跑的快。”老五并未依言离开。

    “还是我来吧。”莫问见状也没有再强迫他离去,而是迈步走出阵法区域,探手入怀取出黑盒,提起天狼毫画开封符咒一道,此符亦属阳符,破除他人阵法皆用此符,由于其为地煞小符,故不需辅以真言口诀。

    符咒写好之后莫问转视老五,“可能会有巨大的响声,捂住耳朵。”

    老五闻言抬手捂住了耳朵,莫问手持符纸凌空凑向那道由符咒祭起的无形禁锢。

    “轰~”莫问所料不差,纸符碰触到无形禁锢之后发出了震天巨响,不过他虽然料到了会有巨响却忽视了会有气浪伴生,突如其来的巨浪将他和正捂着耳朵偷瞧的老五陡然撞出,这股气浪厉害非常,二人猝不及防之下腾云驾雾,急速倒飞。

    虽然身不由己,莫问的神识还是清醒的,向西倒飞之际可以清楚的看到山峰正在剧烈晃动,阳面的大片区域由于先前建造坟墓被挖的松动,在巨震之下已然成片塌陷,大片的山石滚落水潭,那条巨大灰蛇自然不会留在水中挨打,仓皇的自水潭蹿出向东南林中逃去。

    二人虽然习有轻身之术,却学艺未jīng,被冲出之后无法调整身形,最终双双跌落于林间,令莫问暗呼侥幸的是二人落地之处并未长有荆棘,而是落有树叶的林间。

    老五皮糙肉厚,跌落之后随即爬起,跑上前来扶起了莫问,“老爷,你没事儿吧。”

    “我没用过这种符咒,没想到会这样。”莫问转身向山顶掠去,到的近前俯身下往,只见半边山壁都塌了下去,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那建于山壁之上的坟墓自然也未能幸免。

    “老爷,你好像闯祸了。”老五俯视过后瞪眼咧嘴。

    莫问闻言愕然点头,他之所以开启封印放巨蛇离去正是因为不想挖坟掘墓坏人尸身,这下可好,成了尸骨无存。

    “老爷,现在咋办?”老五问道。

    “容我想想。”莫问也没了主意。

    “还想啥呀,快跑吧……”

第六十六章 汉川赵氏

    莫问听从了老五的建议,二人循着山路向西逃离,出山之后遥见西侧来了十余人,未免与众人照面,二人便舍了道路自山野之中径直向南。

    一口气奔出了二三十里,二人再度发现了道路,这是一条向南的道路,路上偶尔会有行人,二人只得停了身法迈步前行。

    “老爷,咱现在是没庙的和尚,他们就算知道是咱干的,也找不到咱们。”老五见莫问只是闷头赶路,知道他忧心为何。

    “你才是和尚呢。”莫问没好气的横了老五一眼。

    “嘿嘿,老爷,事情已经这样了,你担心也没啥用,咱还是找地儿吃饭吧。”老五笑道。

    莫问闻言无奈点头,事情到了今天这一步大出他先前所料,不过事已至此,担心也于事无补。

    步行七八里,前方出现了一座小镇,此时已近午时,二人寻到酒家落脚打尖,南方安逸,吃食大多jīng细,莫问随意要了几样饭菜,不过他没甚胃口,吃了少许便放下了筷子。

    “老爷,你是不是担心王家以后会找咱麻烦?”老五端着饭碗狼吞虎咽,他没念过书,不知道也不在乎食不言寝不语那套古训。

    “王家势力不小,我坏了人家坟墓,此乃大仇,王家rì后免不得寻查报复。”莫问环视左右开口说道。

    “多大点事儿还成大仇了。”老五满不在乎。

    “寻常的坟墓动了也就罢了,可王家那处坟墓是经过堪舆选址的,王家认为将亡人埋在那里可以福及上下,若是得知坟墓被毁,必定暴怒追查。”莫问摇头说道。

    “埋个死人就能福及上下?”老五将自己的饭碗扒空,转而看向莫问面前没有吃完的半碗面条。

    “若是上好yīn宅倒可福及子孙,福及上下纯属无稽之谈。”莫问见状点了点头,老五探手拿过低头再吃。

    “老爷,别想了,这事儿咱又没做错,要怪就怪他们埋的不是地方。”老五抬头说道。

    “言之有理。”莫问闻言缓缓点头,心中愁云渐消,道人乃是行大道之人,只要所为不违天道,焉能惧怕朝廷和官家,他要追查便随他去。

    心中宽解之后便感觉到腹中饥饿,此时那碗面条已然被老五端了去,莫问便要了一壶酒,为自己和老五斟满,“这些时rì你随我辗转四处,多有辛苦,我敬你一杯。”

    “谢老爷。”老五闻言面露喜sè,抬手端起酒杯先饮,酒水乃由五谷酿造,价高不菲,寻常人家的仆役是喝不起的。

    “老爷,这里距离荆州不远了,把赵真人送回去之后咱去哪儿?”老五放下酒杯提壶为莫问倒酒。

    “之前我曾经说过了,往西寻找高山大泽,我虽习了上清秘法,却一直不得时rìjīng研,此时入世为时过早,往后一段时rì当以提升灵气修为为要。南国四季温湿,那高山大泽之中多有灵物,你我寻一临山僻壤,住上一些时rì。”莫问说道。

    “僻壤有人吗?”老五问道。

    “自然有人。”莫问笑答。

    午饭过后,二人启程南下,虽然闯下了祸事,却也因此得了黄金和回命芝草,算是有失有得。

    晋国的道路大致可以分为三等,一等为官道,顾名思义是朝廷斥资修的道路,最为宽阔平整。二等为府道,乃是由地方州郡修整的道路,较之三丈的官道要窄上一丈。还有便是百姓踩踏出来的小道,纵横交错,宽窄不一。午后未时,二人自小道拐向官道,未曾想却发现官道上有着大量的兵马正在缓慢行进,这些士兵皆身穿甲胄,手持戈矛,队伍绵延南北,前后不见首尾,人数众多,难以细数。

    “老爷,是冲咱来的吗?”老五瞪眼看着西方百丈外缓慢行进的大批军兵。

    “不是,应当是行军至此。”莫问摇头说道,二人犯下祸事至今不过两三个时辰,那王家远在dì dū,便是飞鸽传书也来不得这么快,更不可能调集这么多兵马。

    莫问说完迈步向官道走去,由于官道被官兵占据,已然有不少行人被挡在了此处,莫问走上前去冲一拉车的老者稽首,“无量天尊,敢问长者,这些官军要往何处去?”

    那老者拉有半车烧好的木炭,此时正斜靠在拖车旁等待,闻言转头看了莫问一眼,“官家的事情我们哪能知晓。”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没有再问,此人看他的眼神不很和善,想必也是一佛家信众。

    老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旁边一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却接过了话头,“蛮荒蛊人偏居西南,不服管教,这些兵马想必是前往围剿他们的。”

    “多谢兄台解惑。”莫问冲那书生稽首道谢。儒家和道家的关系一直比较亲近,故此儒家学子大多不恶道人。

    “老爷,什么是蛮荒蛊人?”老五见这些官兵并不是冲他们来的,心中轻松不少。

    “便是我们寻常所说蛮人,居于西南草野深山之中,因其jīng通蛊毒,又称之为蛊人。”莫问随口解释。

    “他们会巫术?”老五问道。

    “非也,巫蛊虽然并列却并不相同,巫源自东北,蛊源自西南,巫擅长驱灵,蛊jīng于下毒。”莫问说话的同时举目打量着官道上的官兵,这些士兵行军速度缓慢,却个个呼吸急促,额头见汗,可见平rì里定然疏于cāo练。

    由于二人到来时队伍已经过去了大半,故此等候了半个时辰之后官兵走完,二人进入官道,再度南下。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次rì清晨二人到得荆州地界,荆州纵横南北贯通东西,由于地势特殊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故此土地虽不肥沃,人口却多,城池也大,为晋国南部第一重镇。

    若是赵真人当rì只说了荆州,莫问根本就无从寻找,因为荆州太大,辖有七郡百县。好在赵真人说过他乃汉川人氏,汉川位于荆州偏东区域,方圆不过数百里。

    汉川境内有汉水贯通,二人两rì之后赶到了位于汉水北岸的汉川境内,到得此处莫问和老五开始沿途打听,虽然时隔百年,却并非无迹可寻,赵姓本是大姓,可是在汉川县却鲜有此姓,莫问眼见于此,便以姓氏为寻找线索,沿途打听何处有姓赵的人家,以骨骸起坛作法难免触及赵真人遗骨,能问到线索便不用此下策。

    “老爷,为啥这里姓赵的这么少?”二人沿途打听了十余人,皆不知有赵姓人家。

    “赵姓起源于北方,此处乃是南方,自然少有赵姓。”莫问随口回答。

    “莫呢,莫姓起源于哪里?”老五背着包袱跟在莫问身后。

    “豫,也就是我们西阳县所在的那片区域。”想到自己的故土,莫问心中陡然一暗。

    二人说话之间,前方出现路人,老五跑上前去拱手打听,待得莫问上前,只见那路人正抬手东指,“前方八里处有一驿站,那老驿丞好似姓赵。”

    得到了有用的消息,莫问心情大好,带着老五快步赶路,没过多久便找到了路人所说的那处驿站,这处驿站坐落于大路东侧,只有房屋三间,由于岁月变迁,此路已然不再是主路,故此驿站少得朝廷修缮钱资,已然极为残破,屋顶瓦片多有碎裂,自门外可见东侧有一马厩,其中有两匹暮年伏枥的老马。

    老五上前高声喊人,片刻过后驿站正屋走出了一位清瘦老者,此人年纪当有六十上下,身穿破旧的绵袄绵裤,脚上是一双褪sè的皂靴。

    见到此人的瞬间莫问就知道自己找到了想找的人,他曾经在石棺中见过赵真人的样貌,这位老者虽然脸上多有皱纹,其面庞却与赵真人有着五分神似,血脉的传承极为神异,此人哪怕不是赵真人的后人也与其有着血缘的关联。

    “无量天尊,贫道天枢子见过长者。”莫问冲那老者稽首行礼。

    “二位到这驿站有何贵干?”老者上下打量着二人。

    “敢问长者,祖上百年之前可曾出过一名上清道人?”莫问心情激动,直涉正题。

    “道长为何有此一问?”老者不解的问道。

    “实不相瞒,贫道本是上清末进,蒙祖师眷顾收为准徒,于闵州无量山学习上清诸般法术,其中一位赵氏尊长借尸还魂扛负石棺前往无量山传授我等符咒法术,事毕之后驾鹤西去,贫道千里迢迢赶来此处,为的是将其骨骸送归故里,认祖归宗。贫道曾于石棺中见过赵真人样貌,今rì见长者样貌与赵真人有几分相似,故此冒昧开口,尽述缘由。”莫问出言说道。

    莫问说完,那老者茫然发愣,片刻过后方才回过神来“先父和先祖已然故去,此事我并不知晓。”

    “可请族谱一查。”莫问说道,此人既然不是赵真人的直系后裔,定然是其侄孙无疑。

    “汉川赵氏族谱就在此处,二位请进……”

第六十七章 赵氏族谱

    二人跟随老者进入驿站,驿站的房舍和院中事物与这老驿丞和那马厩中的老马一样,无不透着暮气和衰败,那栽于西窗外的老梅正在开花,只是花朵既少又小,显然平rì疏于打理。

    老者将二人请入正屋便往西屋去了,正屋靠近北窗的地方是一张木床,上面有简单的铺盖,南方少有火炕,屋子正中是一处取暖和做饭的火坑,火坑里有着少许火炭,烧制木炭的木头可能较为粗劣,余烟不净,将整个正屋四壁和屋顶熏的漆黑,房中弥漫着浓重的烟熏之气。

    由于房中并无桌椅,莫问和老五便站立等待,东屋是一扇双折木门,此时并未合拢,可见东屋的泥地上放有几个缸罐,其中盛的是应该是米粮和喂马的麸子,东墙上挂着几幅马鞍,由于cháo湿缘故,马鞍上已经泛出了一层白sè的硝盐。

    环顾四周之后莫问向老五伸出了手,老五会意立刻自怀中摸出了几块碎银递给莫问,莫问皱眉未接,老五咧嘴之后又掏出一些,莫问仍是皱眉,老五见状低声开口,“就这些了,再就是金子了。”

    “拿一锭出来。”莫问正sè说道。

    “啊?怎么给那么多。”老五愕然瞪眼。

    莫问没有解释,仍然伸手,老五无奈的甩下包袱,摸出一锭黄金不舍的递给莫问,莫问探手接过揣入怀中。

    片刻过后,老者自西屋开门而出,手里拿着一本灰sè的族谱,中土族谱的样式各有不同,不过大多为上下翻折,自长及右,向下开枝。

    族谱乃是家族的重要物件,非本姓不可观看,不过老者并未避讳二人,将族谱小心打开铺于木床,由于年代久远,族谱多有虫蛀,字迹也有些模糊,好在仍然可以看到其上记载的人名以及所处的区域。

    族谱别打开之后老者并未陪伴莫问查看,而是取过年关时剩下的香烛焚香祭拜,取族谱必须上香祭祖,各地如一。

    莫问先看最下方的那一列,只有一人,名赵固,此人当是驿丞无疑,向上再追为赵烈,当是驿丞之父,左右并无伯仲,再往上追,赵烈之父为赵循,为伯,右有三人,分列仲叔季,仲叔皆有子,只是已经迁移到他处定居,最小的为季,也就是驿丞爷爷的小弟名为赵康,此人并无后人,且无记载迁移何处。

    按照族谱来看,赵康无疑就是赵真人的俗家姓名,得知了赵真人的姓名,莫问一阵心酸,赵真人虽然与之相处时rì不多,却对其施有大恩,若不是他将赵真人留下的灵晶分赠给了六位同门,得灵晶之辅助,拥天狼毫在手,此时已然可以横行天下了。

    “请问长者,你可知道这位赵家先人的去处?”莫问冲老者问道,由于直呼亡人姓名失礼,莫问便以赵家先人称之。

    “先祖早亡,少有教训,故此不知其详,只知其早年离家未曾再归。”老者摇头说道。

    “此人便是传授我等技艺的赵真人。”莫问确认无疑。

    “烦劳二位长途跋涉,我那叔祖的骨骸可交予我,老朽自当好生掩埋。”老者冲二人拱手道谢。

    “赵真人对贫道有莫大恩情,贫道来时路上已然筹得金钱,当为其造坟立碑,为赵家三代起陵,”莫问说到此处自怀中拿出那锭黄金双手交予老者,“此事还请长者多费辛劳,由贫道堪舆选址,由长者雇请起坟工匠。”

    那老者何曾见过这么大一锭黄金,见状愕然瞠目,连连摆手,不敢承接。

    “长者有所不知,赵真人待贫道亲如叔季,此乃我份内之事。”莫问将那锭黄金塞予老者,“还请长者带我去祖上yīn宅一观,贫道粗通堪舆,或有用处。”

    “用不了这么多。”老者捧着那锭黄金瑟瑟发抖,这是百两黄金,便是白银千两,可置田千顷,购奴百余。

    “若得剩余,便留于长者过活,长者若是有意,可将族内亲人请回,老来也好有个照应。”莫问和声说道,这老者的父亲是上一代的长子,族谱就应该由长子所有,可是这老驿丞并无子女,百年之后无人埋骨不说,赵家族谱也会随之失落。

    这老驿丞何曾得到过这么多的金钱,何曾受过如此关怀,闻言颤悠跪地,“多谢道长,道长的大恩大德,老朽永世不忘。”

    莫问见状急忙将其扶起,以己推人,他明白老者心中是怎样的感动,就如同赵真人当rì言明焚身之后留下的灵晶归他所有时的心情一样,那是赵真人最后的一点遗留,也给了他,此乃大恩,此乃重义。受人恩惠当存投桃报李之心,赵真人已然故去,这份回报便由他的亲人代为承受。

    在莫问的劝慰之下老者最终接受了巨资,闭户出门,带着莫问和老五前往赵家祖坟,到得坟区茔地,莫问再度伤怀,因为他发现在赵家坟地的正北区域留有一片空地,按照先西后东,长南幼北的顺序来看,赵家是为赵真人留有埋骨之处的,只是不知为何,赵真人临终前没有回返故土。

    有了金钱,凡事都易,老驿丞很快召集壮丁工匠起坟造陵,两rì之后赵家陵地改头换面,莫问亲自为赵真人做醮祭拜,随后陪同老驿丞买田置地,邀请远亲,五rì后诸事办妥,赵家再聚人丁,再起声势。

    晚间与众人同席叙话,众人尽皆挽留,莫问只是婉言相拒,此处地势平坦,多有喧闹,非清修之所。

    次rì清晨,二人离去,此事办妥,莫问心情大好,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做到了。

    “老爷,我发现你跟别人不一样啊。”老五跟在莫问身后。

    “哦?”莫问应声。

    “别人是赚钱时眉开眼笑,你是赚钱时愁眉苦脸,一见用钱就眉开眼笑。”老五始终感觉莫问太过大方。

    “受人恩惠自当回报,不然岂能心安,人活于世,当宽厚待人,哪怕他人不得知晓,自己也落得心中平和。”莫问心情甚好,微笑说道。

    “不知晓还好说,就怕知道了还不领情。”老五说道。

    莫问闻声止住步子皱眉回头,老五话语与此景不合,必有所指。

    老五见莫问回头看他,便咧嘴一笑,见莫问并不肯就此罢休,只得开口,“老爷,邺城那个将军府里的是不是林家二小姐?”

    莫问闻言再度皱眉,转而回想前事,自始至终他都没有与老五说出实情,老五是如何得知的。

    “按照你的脾气,下山之后一定会再去邺城寻找,结果你没去,那时候我就感觉不对劲儿了,上次在客栈里你听说得病的是高家二小姐,马上就翻了脸……”

    “好了,不要说了。”莫问转身迈步,有些事情可以面对,有些事情是一生的梦魇,林若尘就是他的梦魇,林若尘的所作所为令他不得宽容难以释怀,每当想起那些情景便会如鲠在喉,吐之不出,咽之不下。

    莫问很少发火儿,老五见他竟然发怒知道说了不该说的话,便不敢再多嘴,坠后其半步,随从跟随。

    年轻人焉有死气沉沉的,走了没多远老五再度开口,“老爷,咱现在去哪儿?”

    莫问闻言微微皱眉,一路上类似的问题老五问过好多次,其实这也不能怪他聒噪,毕竟二人没有明确的去处。

    “一路西行,随遇而安。”莫问沉吟过后出言回答。

    “晋国正在打蛮人,咱要是往西走,不正好冲着战场去了吗?”老五面有忧sè。

    莫问闻言苦笑摇头,“东北不咸山倒有山谷密林,可赵国正在那里与慕容燕国交战,若是去了必不得安宁。西北周南山也是灵地,可那里位于凉国和赵国相接之处,战事不断,也去不得。眼下此间晋国又要与蛮人开战,寻个良处怎么如此困难。”

    “老爷,要不咱去无名山吧,那里不但离尘清净,还满地灵物,四处鲜果。”老五献策。

    莫问本在犯愁,闻言不由得笑了,老五不通文理,不可能说出这番话来,此外他也没去过无名山,不应该知道那里的情况,他如此说话分明是阿九曾经说与他听,阿九如此行事用意很是明显,由老五撺掇他前往无名山。

    “老爷,咱去吧。”老五见莫问神sè转缓,再度撺掇。

    “去不得呀。”莫问再笑。

    “为啥不去,有九姑在那儿,咱去了也有个照应。”阿九与莫问同一地位,故此老五以九姑尊称。

    “那里千里之内没有人烟。”莫问笑道。

    “哦,那还是算了。”老五一听立刻改变了主意。

    莫问闻言再度发笑,他太了解老五了,知道他最想要什么。

    二人说话之间到得一处城池,莫问带着老五向城门走去,行万里路确有好处,至少知道事物的贵贱,此间盐巴便宜,可买上一些,rì后总要用到。

    距城门百丈之时,二人发现城门处聚集了不少乡人,老五见状飞奔而去,“老爷,我过去看看,兴许又是求医的布告。”

    莫问摇头发笑,老五又不认字儿,能看出个什么来。

    令他没想到的是老五反倒真看出了门道,片刻过后自那人群之中扭头高喊,“老爷,快来看哪,这上面画的好像是咱俩……”

    .

    .过节事情较多,单更愧对读者,本月下旬要外出学习,若是三月上架,当保一月之内皆是双更。

第六十八章 悬赏捉拿

    莫问闻言愣了一愣,随即意识到大事不妙,通常来说城门处张贴的画像都是官府悬赏捉拿的布告。

    老五喊罢之后,告示周围聚集的乡人纷纷转头看他,老五不明所以,仍然冲莫问招手高喊,“老爷,你快来看。”

    莫问此时距离城门有二十余丈,可以看到那些乡人的神情有异,惊恐后退者有,好奇围观者有,跃跃yù试者也有。乡人的神情证实了他的猜测,不用上前细看他也能猜到那是一张悬赏捉拿二人的布告。

    这处城池并不大,城门处没有守城官兵,只有这十余名乡人,短暂的迟疑之后莫问迈步向人群走去,若是惊慌逃走,这些乡人定然会群起追赶,还不如坦荡上前,众人不摸底细还不敢妄动。

    那些乡人见莫问面无表情的走了过来,下意识的左右散开,莫问到得近前侧目打量着那张贴于城墙的布告,布告为黄纸书写,高两尺,宽一尺,上画二人画像,画的竟然有七分神似,下面写的是悬赏捉拿二人的内容,布告对于二人所犯罪行少有赘言,只言明是朝廷重犯,活捉二人者赏金五百两,携尸报官者赏金两百两。

    “老爷,这上面写的什么?”老五开口问道。

    莫问挑眉冷笑,随之探手揭下了那张布告转身离开,他虽然猜到了这是悬赏追捕二人的布告,却没想到布告并非是某一地方官府下发,而是以朝廷昭文的形式下发的,这种形式的诏文遍发全国各州县,看来青木道长先前所言不虚,王家在晋国真的能代发圣旨。

    “老爷,这次是为谁治病?”老五跟了上来。

    “这不是求医治病的布告,而是朝廷悬赏捉拿我们的告示。”莫问并未回头,他能察觉到后面那些乡人并未跟来。

    老五一听骇然大惊,不过片刻过后就回过神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抓的着再说吧。”

    莫问点了点头没有开口,快步向南走去,此时二人自然不能北行进城,也不能东行,不然便有可能连累到赵家人,二人既定的路线是西行,但此时若是向西必然暴露行踪,故此只能向南行走然后折道向西,如此一来即便那些乡人报信于官府,官府也会向南追赶。

    入境不久便遭官府捉拿,这是莫问之前万万没有想到的,不过事已至此,多想也无益处,好在二人原本就想前往人烟稀少的高山大川,此番无非是圈绕一些道路,隐藏一下行踪。

    “老爷,他们可能进城报信去了。”老五回头张望。

    “随他去。”莫问并未回头。

    “老爷,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追来,咱还是快跑吧。”老五催促道。

    莫问没有开口接话,也并未使用身法加速,只是皱眉前行。

    “老爷,你怎么了?”老五见莫问的神情并不是紧张,也不是忧虑,而是面露愤怒,这令他不明其故。

    “世上少有投桃报李者,多是些恩将仇报之徒。”莫问言语之中不无怒气。

    “谁恩将仇报了?”老五不解的追问。

    莫问反手将那张告示递给了老五,老五展开上下打量,却看不出问题的所在。

    “你我二人的画像竟然有七分神似,必是有人详述了我等样貌,那客栈伙计自然不会冒头引火,故此向王家详述我等样貌的只能是高家众人。”莫问冷哼开口,到得南国之后一路上保受冷眼已然令他心中憋闷,而今被高家出卖更是令他心火难平。

    “早知道这样,当初咱就不该伸手,让他闺女从床上趴着吧。”老五闻言亦是大怒,反手撕碎了那张布告。

    “我处处以真心待人,这些人竟然如此对我。”莫问再度冷哼,二人若是求财有诸多门路,没必要执此一途,若是画像只有三分或者四分神似,他还不会如此生气,毕竟高家畏惧王家权势不敢不说,可是画像如此相似,说明高家并未想过保护二人,而是将二人的样貌衣着清清楚楚的详加描述。

    “老爷,回去报仇!”老五愤愤不平。

    莫问闻言长长叹气,虽然高家不仁却也是遭人逼迫,若是回去出手报复,未免落于狭隘。此事与林若尘之事有着些许相似,都是事出有因,都是辜负于他,如此情形若是报仇便是小人的睚眦必报,若是不泄心头之愤,又免不得憋气窝火。

    “老爷,好汉不吃眼前亏,咱还是先躲躲吧。”老五见莫问无心报复,便催促他尽早逃离此地。

    莫问闻言不但没有提气加速,反而停了下来转身回望,他心中闷气无处宣泄,只yù待那追兵赶来,与之大战一场。

    老五见到莫问神sè,立刻猜到了他心中所想,转身自路旁寻到一根木棍,手持木棍站到了莫问旁侧。

    莫问心中有气,不但源于高家的出卖,还有对王家跋扈的不满,二人只是无心之中损坏了王家一旁亲的亡人坟墓,按照大晋律法至多杖责罚金,可告示上竟然言明可以携尸报官,如此小题大做草菅人命哪里还有什么公理可言,分明是王家想要杀掉二人以泄私愤。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适用于任何朝代,片刻过后城中便驰来了几匹快马,马上坐的是几个彪形壮汉,皆带有刀剑利器,此时正在竭力打马,飞驰而至。

    到得距离二人十丈处,马上的壮汉擎出了刀剑,大声呼喝着疾冲而来。

    这一情形令莫问想起了当年胡人在西阳县的所作所为,那林家老爷就是被胡人自马上削掉脑袋的,这些壮汉擎刀的姿势与那些胡人毫无二致。

    见此情形,莫问并不迟疑,不待奔马冲至便闪身迎了上去,追风鬼步随即施出,晃身斜掠连番闪动,将那四匹快马上的壮汉尽数自马背上抓扔了下来。

    老五没想到莫问会先发制人,待得回过神来那数名壮汉已然跌落马背,老五侧身让过奔马,手持木棍上前一通抡砸,将那些想要挣扎起身的壮汉尽数打趴在地。

    “这般恶汉为虎作伥,竟然要伤你我xìng命,当重重惩戒。”莫问怒气未消冲老五连声高喊。

    老五听到莫问的喊话先是一愣,转瞬之间明白了莫问是让他继续打,于是手持木棍挨个抡砸,他所用木棍本是枯枝,一番狂抡之后断为了两截,环视左右不见趁手物件,便起脚踢踹,那四名壮汉吃痛不住,扔下兵器亡命回逃,老五捡得一把钢刀在手,狂拍猛砸,边追边打。

    追出半里之后老五转身跑回来,抬手北指,“老爷,又来一群,还打吗?”

    莫问早已见到北侧追来了二十余人,这些人是徒步而来,手里抓的都是些猎叉?头之物,想必是农人和猎户之流。

    “不可打头。”莫问正sè说道,那告示上并未言明二人所犯何罪,也未言明二人有何能耐,王家是故意不加言明的,为的是让国人皆敢捕拿二人。既然如此干脆立威扬名,让南国国人知道二人并不好惹,若皆有自知之明,便无人敢来为难他们。

    老五得到莫问指令,cāo着钢刀自路旁砍下一段粗枝,莫问见木棍长短合适,便随手抢过,老五只能再度砍了一根,二人手持木棍迎向那群乡人,到得近前,扬棍就打,这些乡人本想凭借人多抓捕二人得些赏金,哪里想到二人竟然身怀绝技,挨上两棍之后立刻有人清醒转身跑走,只剩下了七八个乡人负隅顽抗,却也是只有挨打之能,毫无还手之力。

    就在莫问和老五频频出手之时,北侧快速奔来一道身影,人未到,声先至,“好个恶道,还不快快住手。”

    莫问闻声侧目,发现来人身穿灰布僧衣,头上寸发皆无,竟然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僧人。

    老五闻声也是一愣,那僧人趁机闪到他的身前抢下他手中木棍,起脚将其踢出。

    莫问闪身旁移扶住了老五,随即皱眉打量着这个年轻僧人。

    “死秃驴竟然下黑手。”老五先前没有防备,吃亏之后大是不甘,叫嚷着就想再冲。莫问急忙探手拉住了老五,这名僧人他竟然认识,在前往邺城的路上正是此人自强盗手中救下了他们。

    “无量天尊,大师可还记得我?”莫问将木棍递给老五,转而冲那僧人稽首说道。

    那年轻的僧人闻言微微皱眉,随即露出了了然神情,不过在环视围在身边的那些乡民之后他的神sè再变,“贫僧怎会认得你们这等恶人。”

    那些乡民见状立刻七嘴八舌的央告,请那僧人出头做主,那年轻僧人也不推辞,“阿弥陀佛,有贫僧在此,必然不教诸位施主受那恶道欺凌。”

    “老爷,他装着不认识咱。”老五低声说道,此时他也已经认出了这名僧人。

    莫问闻言缓缓点头,此人佯装不认识二人,只是要与二人划清界限,其实他是认识的。

    “无量天尊,大师有所不知,我们二人并未犯有死罪,乃是受人冤枉,这些乡民不明黑白前来抓捕,故此我们才会出手驱离。”莫问冲那僧人稽首说道,虽然二人分属不同教派,但这僧人之前毕竟还是为二人解过围的。

    “休要多言,是否犯有罪过当由官家明断,你若随我见官也就罢了,若是不去,便是心中有鬼,贫僧当出手擒拿送交官家。”那僧人并不买账,言语之中多有傲气。

    “老爷,咋办,要是进了官衙咱可就死定了。”老五转视眉头紧皱的莫问。

    莫问微微转头冲老五示意走为上策,此人虽然佯装不认识二人,但当初恩情却不能抹杀,当避则避吧。

    莫问转头之后随即闪走,老五与之多有默契,立刻随行闪动。

    “哪里走!”那年轻的僧人移到路中拦住了去路。

    莫问不想与之动手,便定住身形没有硬冲,“大师慈悲,我们二人绝非大恶之人,还望大师高抬贵手。”

    “降妖除魔乃佛家弟子份内之事,你等欺凌这一干手无寸铁的良善施主,已然犯下了罪恶,罪恶若不消抵,今rì休想离去。”年轻僧人义正言辞。

    “秃驴,你睁着眼睛说瞎话,他们手里拿的叉子不是铁呀。”老五回头北望,此时北方已经有一批快马掠来,皆是军兵,人数当有数十。

    那僧人闻言并不答话,正sè站立,并无让路之意。

    莫问此时也看到北侧有官兵到来,且注意到其中有背负弓箭者,若是任凭官兵将二人围住,情势必定堪忧。

    就在莫问沉吟如何说服这名僧人之际,老五突然暴闪疾出,追风鬼步左右忽然,到得那僧人近前冲着光头就是一棍,那僧人虽习有武艺,灵气修为却不深厚,竟然被老五打晕在地。

    “妈的,真以为打不过你呀。”老五扔掉木棍看向莫问,“老爷,走……”

第六十九章 西行

    事发突然,莫问亦为之一愣,反应过来之后迈步上前试那僧人鼻息,发现并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将这位大师抬回去。”莫问转身冲那些乡人说道。

    那些失去了倚仗的乡人闻言忙不迭的连点其头,先前众人见他言语恭敬,以为他不是那僧人对手,未曾想到正主儿尚未动手,一背负包袱的仆从便将那耀武扬威的僧人打倒在地。

    莫问放下那位僧人,转身与老五向南走去,到得无人处立刻拐入西侧丛林。

    “我说过不可打头,你为何不听?”莫问埋怨老五。

    “看他那牛拽的样子,不冲着秃瓢来一棒子我就不解气。”老五话到此处见莫问面露不满,急忙抬手指着那些向南疾驰而过的骑兵,“不打头也不行啊,他一直拦着咱也走不了啊。”

    “他曾经帮过咱们,如此行事有些不妥。”莫问侧身自林间穿行。

    “有啥不妥的,他一直装着不认识咱们,再说他当时也没帮咱多大的忙,他分明能追上那伙儿强盗他也没去追,害的我多跑了两千多里。”老五撇嘴说道。

    “那也不能伤人脸面,rì后让他如何见人。”莫问摇头说道,老五先前那一棍不偏不倚正中脑门儿,红肿总是难免,最怕的是留疤。

    “老爷,他吆喝着降妖除魔就是在骂你,不,是在骂你们上清的道士,打了也不冤枉。”老五跑到前面为莫问分拨挡路的树枝。

    莫问看出了老五在煽风点火,也知道老五敲那僧人是为了报先前踢踹之仇,不过细想之下老五说的也确有道理,“罢了,打就打了吧,只是他乃菩提寺的僧人,菩提寺在晋国大有名气,此番你我不但开罪了朝廷还招惹了佛门,南行这才几rì就将权贵僧侣得罪了个齐全,rì后可如何是好?”

    “咱赶快往西走,找个人少的地方躲起来,等你修炼的厉害了再出来,到时候谁都得怕着咱们。”老五乐天不愁。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身为道门弟子,上清准徒,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道家与佛门表面上看似和气,实则势同水火,道修今生,佛求来世,这一根本xìng的教义决定了二者之间存在本质区别,要想弘扬道家早晚要与佛教发生冲突,今rì之事只不过将矛盾提前了一些时rì。

    有了防备,二人便不再前往人多的地方,便是打尖也只是寻偏僻小镇,且多购干粮,一次打尖数rì不再与乡人接触,即便如此仍然难逃追捕,得知二人习有武艺之后寻常乡人是不敢出手的,试图追捕二人的多是官府巡捕和那些以缉捕逃犯为生的武人,好在这些人大多武艺平平,莫问所学擒风鬼手玄妙非常,皆可轻松应对。

    “老爷,要不你把道袍换了吧,免得被人认出来。”老五跟在莫问身后出言说道,今晚月明,二人便连夜赶路。

    “上清道人怎能藏头露尾?”莫问迈步前行。连rì来多有巡捕和武人前来追捕,虽然二人皆可全身而退却也不胜其烦。

    “不然他们总能找到咱们。”老五说道。

    “你我行踪再隐秘也奈不住有乡人为那些人通风报信,明rì便可进入晋国边界,当不会再有追兵。”莫问手指前方隐约可见的绵延山影。

    老五闻言点了点头,被人追捕的滋味并不好受,吃不得安心,住不得随意,还要时刻提防有高手出现。

    二人此时行在一条僻静的林间小路,南方温润cháo湿,加上时节将至,林中不时有虫叫鸟鸣传来,冷月之下披星赶路,若不是为人追赶,却也有些许惬意。

    “老爷,你看,你看。”行走之间老五忽然开腔。

    莫问闻声转头,根据老五所指抬头上望,只见夜空之中有一巨大的黑影正在向北方快速移动,由于黑影位于空中,看不得详细,只能大致看出轮廓,应该是一只巨大的飞禽。

    “此鸟好生巨大,闻其唳叫当为仙鹤之属。”莫问有感而发,虽然这只飞禽疾飞于月下看似不大,若是落于地面双翼展开至少也有三丈长短。

    “老爷,我听说神仙都是驾鹤的,那只仙鹤的背上有没有坐人?”老五出言问道。

    “飞的太高,看不真切。不过驾鹤暗喻道门中人寿终正寝,此语不可滥用。”莫问抬头上望,忽然发现夜空之中又出现了一只飞禽,这只飞禽较之先前那只要大上不少,振翅的节奏较之仙鹤要快上三分,观其情形似乎是在追赶前方那只仙鹤。

    “如果咱们能有这么一只那该多好。”老五望着夜空之中逐渐远去的两道黑影。

    “那些灵禽可在夜空飞行必不是凡物,定然活了许多岁月,早已有了超人灵xìng,岂能轻易被人驯服。”莫问收回视线迈步前行,这里出现了巨大的飞禽说明前方有着绵延的高山大川,那里正是二人要去的地方。

    “夜老爷想必能驯服它们。”老五迈步跟上。

    “那也不见得,飞禽若不落地,他如何驯服?”想及同门好友,莫问不由得叹气摇头,“亦不知夜逍遥等人此时都在何处,可还安好。”

    “老爷,你就别cāo心了,那几位爷再不好也肯定比咱好,至少没有被官府跟着屁股抓。”老五撇嘴说道。

    “他们都留在胡人地界,又开罪了胡人公主,唉。”莫问闻言缓缓摇头,老五此语并不一定就正确,因为百里狂风,夜逍遥,柳笙,刘少卿四人皆不喜胡人,且都留于胡人地界,此时说不定也闯下了祸事正在被人四处追撵。

    “老爷你就放心吧,那几位爷的本事都不比你小,没谁伤的了他们。”老五笑道。

    “确实如此,且他们若是开罪至多是开罪胡人,要打要杀单凭心意,不似我等面对的是汉人,哪怕动手也需仔细拿捏不伤他们xìng命。”莫问闻言点了点头,百里狂风等人所求的法术皆为速成,不似他所求的符咒秘法需要多年苦修。

    二人说话之间快步前行,到了下半夜,月隐入云,老五视物不清,二人只能自野外露宿,莫问再度试图传授老五练气之法,奈何老五对此毫无兴趣,莫问劝说无果只能作罢,待得灵气可以外放之后可以将自身灵气传予老五少许,至少令他可以夜间视物才行。

    南国土地肥沃,良田众多,且近几年未曾遭受天灾,因此南国少有灾民,也正因如此二人露宿时并不敢燃点篝火,倘若火光若为追兵所见,必然循之而至。人贵自知,他很清楚自己此时的修为对付寻常捕快和武人并无问题,可是若直面佛门高手,势必落于下风,故此才会如此谨慎。

    次rì清晨,二人早早起身继续赶路,前行十余里后老五发现了溪流,飞奔而去掬水解渴。

    “水气不正。”莫问急忙阻止老五饮水。

    “老爷,是不是有人暗中下毒啊?”老五甩掉捧起的溪水皱眉问道,先前所见到的两处溪流皆不可饮,二人已然一昼夜未得饮水。

    莫问闻言没有答话,抄起溪水凑鼻闻嗅,随即甩掉溪水直身站起,“暗蕴腥气,这条溪流可能与之前所见的那两条同根同源,溪流源头想必藏有毒物玷污了溪水。”

    “老爷,你会不会弄错,这条水里有鱼虾,如果溪水有毒,它们怎么能活?”老五抬手指着溪水和缓处的那几尾小鱼。

    “它们生于此处,天生耐毒。”莫问迈步前行。

    “那村子里的人喝的也是这个啊。”老五转头看向南侧五里外的一处山村,二人途径的这条小溪恰好流经那处村落。

    “那毒物潜伏源头多年,那些乡人久居于此,与水中鱼虾一般已然习惯了水中之毒,故此不受其害,然你我不成,你我倘若饮水必然中毒,虽不致命,腹泻却是难免,此等情形并不少见,世人不明所以,多称之为水土不服。”莫问随口解释。

    “可惜咱们正被人追捕,不然就过去杀掉毒物为民除害。”老五说道。

    莫问闻言不禁莞尔,老五并不是个热心的人,他的这番话实则应该反过来听,他想说的是‘老爷,你可千万别多事儿,咱现在正在被人追捕。’其实老五此举纯属多余,那藏于水源的毒物能污染这么广的区域,必是龙属无疑,他不会也不敢过去招惹。

    再度前行二十余里,二人终于在一处废弃的村落中找到了可以饮用的井水,短暂的休息过后继续西行,到得下午未时,二人看到了南北绵延不见尽头的城墙,墙高不过一丈,为灰砖垒就,由于年代久远,rì晒雨淋之下已然很是破败,部分区域砖石松动,岌岌可危。

    由于二人西行走的是小路,故此距离北侧城门很远,眼前的这段城墙并无官兵把守。

    “此处想必是晋国边境,翻过这道城墙你我就真的安全了。”莫问冲老五说道,先前一段时rì二人一直遭受追捕,到得此处方才真的放下心来。

    “太好了,你等着,我先过去探探路。”老五闻言大为欢喜,震足旋身翻过了城墙,

    “哎,哎,哎,噗通……”

第七十章 山中小镇

    莫问闻声急忙掠上城墙探头下望,只见城外是一条南北流淌的河流,河水齐腰,老五此时正在水中向外扑腾。

    “幸亏我先出来探探路,老爷,下来吧。”老五爬上河岸抬头冲莫问叫嚷。

    莫问见状哭笑不得,这条河流并不很宽,若是老五自城墙二度借力可以轻易跨过,而他偏偏逞能好胜一跃而过,这才会跌入水中,落得如此狼狈。

    “老爷,下来呀。”老五冲墙头上的莫问连连招手。

    莫问笑过之后自城墙上飘身而下,落于老五旁侧,探手抓过老五肩上的包袱低头翻找。

    “水不深,东西没湿。”老五摇头说道。

    “换上。”莫问自包袱中拿出了自己换洗的道袍递与老五。

    老五见莫问翻包袱并不是为了检查东西有无浸水而是为其寻找更换的衣服,不由得大为感动,连连摆手推辞,“不用,不用。”

    “换上吧。”莫问将道袍扔给老五,时至此刻他才发现老五除了身上那件衣物竟然没有换洗的衣服,心中亦有几分自责。

    “我这么胖,你的衣服我穿不上,”老五抢过包袱将道袍放置其中,“咱找地方生堆火吧。”

    莫问闻言上下打量着老五,这家伙本来就是粗矮身材,在无量山做了一年的厨子越发的粗了,若穿着他的道袍连布扣都系不上,若是敞怀穿着,无端的坏了道人名声。

    “走吧,去西面的山中生火。”莫问转身向西走去。

    城外是一片平缓的区域,向西五里外才是群山,由于二人是翻墙而过,眼前并没有道路,故此只能拨草前行。

    “老爷,这些树是被谁砍倒的?”行走之际,老五指着那些倒伏在草地里的树木冲莫问问道。

    老五发问之前莫问就已然在思量这一问题,这片区域的所有树木都被人砍倒了,若是寻常农人寻找柴草也只是砍掉树枝,不会将树木整棵砍倒,更不会砍倒之后留于原地。

    “当是戍边官兵所为,旨在清走障碍,观望敌情。”莫问思量过后开口说道。

    老五闻言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不过莫问想的要更深一些,这些树木粗的有一抱粗细,生长年头必定不短,但其砍伐的断茬却不老旧,很显然是近期才砍倒的,由此可见边界局势不稳,极有可能发生战事。

    此处绵延草夼,多有草籽,城外又有河流,有水可饮,故此多生野鸡野兔,吃饱了水的衣裤并未影响老五追鸡撵兔,半个时辰之后二人寻到一处向阳山坡,生火烘烤衣物,儿时餐中无肉的记忆令得老五对肉食情有独钟,野鸡多有羽毛,肉却不多,他一餐可以啃吃两只。

    饭罢,二人自草夼中望北而行,先前于途中所见的官兵是开往西南方向的,二人往北是为了避开战事。

    前行不远便见到了大路,大路往东通往出关的城门,向西进入了绵延的大山,还有一条岔路是通向正北的,宽有丈许,也不算狭窄。

    “老爷,往西还是往北?”老五问道。

    “往北。”莫问迈步走上了向北的岔路,往西虽然是主路,走下去必定是喧闹的关外城镇,二人南下并不为谋财求利,只想寻一僻静之处安身修行。

    此处多山,西望便是绵延群山,由于气温较高,山中绿意盎然,南方的树木与北方有所不同,北方树木通常叶小,而南方树木多为大叶,便是那地上杂草亦有不相同,北方的杂草低矮泛黄,而此处的杂草则绿的泛黑。

    “此间土地肥沃,若于平坦之处种粟,亩出五石米粮当不是难事。”莫问行走之时抬手指向东侧那片草夼。

    “南方的地就是比咱北方好,咱那儿出三石算好的,还得不招灾才行。”老五随口答应。

    “朝廷稳居江南良处,多有米粮金钱,广有将帅兵士,却不思北伐驱胡,任凭北方子民受躏于胡人,实不知那皇帝为何如此苟且贪安,亦不怕留骂名于万世。”莫问摇头叹气。

    “老爷,等你修道有成就出来把那和尚打跑,你去当国师,到时候说服皇帝出兵。”老五笑道。

    莫问闻言转头看了老五一眼,老五虽然说的是玩笑话,却说中了他的心事,传授众人法术的仙人曾经说过止**者得天地同寿,平天灾者得万仙拜朝,驱逐胡人为当务之急,与此同时可着手整顿教务,剔除损坏道家名声的伪道,设法教化世人,令世人明白道家才是真正迎合天道的教派。要做这两件事情必须身居高位才行,若不得朝廷支持,只靠在民间布道势必不足成事。

    “我已然得罪了王家,也开罪了僧侣,即便rì后修道有成,要想登坛接印也是难上加难。”莫问摇头说道。

    “老爷,登坛接印是啥意思?”老五不解的问道。

    莫问闻言微微一笑,没有加以解释,登坛接印乃是封侯拜相之意,不过这些事情可以自心中揣想却不可道与他人,不然便是狂妄自大。

    “到底啥意思呀?”老五心中存疑,出言追问。

    “我受了上清法术便是蒙受了道家大恩,rì后自当竭力报效,若不得国师之位,如何能够替天行道?况且先父生前一直想要我入仕,若能殿上有位,亦是光大门楣之幸事。”莫问平静的说道。

    “是啊。”老五点头附和,莫家为商贾之家,此时商贾的地位是极为低下的,莫老爷在世的时候就深以为憾,而莫问苦读圣贤书也是为了入仕做官,而今想走察举正途已是不能,若能获封国师,也是莫大的荣耀。

    北行不久,天sè渐暗,二人于荒山野岭之间也无住处,便连夜赶路,到得二更时分,前方出现了灯光,观其灯火数量,前方当是一座不小的镇子。

    见到灯火之后二人加快了速度,先前被人追捕一路上未曾好生休息,加上连番赶路也大为疲惫,到得安全之处总要寻一客栈落脚缓神才是。

    在距离火光五里外的时候莫问停了下来,此时已经是二更时分,寻常的镇子到了这个时候大多关门闭户,吹灯灭烛,可是前方的那座镇子竟然灯火通明,而且隐约有喧闹声传出。

    “老爷,前面镇子怎么那么热闹?”老五举目远眺,他虽然看不到镇子里的情形,却能看到大片的光亮。

    “我如何能够知道。”莫问摇头说道,这座小镇与寻常的镇子也不相同,寻常的镇子通常只有一条主道,而前方的小镇有三条,光亮大多集中在镇子西侧的那条街道,镇中和镇东的两条街道上反而少有光亮。

    “过去看看吧。”老五说道。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转而迈步前行,先前被人追捕虽然不胜其烦却也由此验证了追风鬼步和擒风鬼手乃上乘武学,与人交手占尽上风,武艺高自然胆气壮。

    这处镇子外部圈绕有五尺高矮的木篱,木篱全为圆木,根据圆木的腐朽情况可以看出这处镇子存于此处已经有些年头了,通往镇子的路上建有瞭望门楼,不过门楼内外并无守卫。

    镇上的建筑多有木制,木屋与木楼各半,木屋多为旧屋,木sè发灰。木楼多为新起,木sè泛黄。这些房屋的门楣上方和屋门旁侧并无招牌,无法知道是何所在,此时镇中除了西街灯火通明之外其他地方只有稀朗的光亮,街道上也少有行人。

    进入镇子之后莫问带着老五向西侧街道走去,临近西街,喧闹声越发嘈杂,隐约可以听到有人在高喊多寡不等的银两数目。

    “老爷,他们好像在卖什么东西。”老五手指西北。

    “似乎是官语。”莫问皱眉说道,此时各地口音有所不同,西南区域的乡音极为难懂,但先前呼喊银两数目的却是较为通用的官语。

    “老爷,我先过去探探路。”老五好奇心起,快步超过了莫问。

    “过去之后切莫与人说话。”莫问急忙出言叮嘱。出门在外难免要打听消息,但打听消息的同时也无异于告诉他人自己是外乡人,此处人生地疏,还是不要露底为妙。

    老五随口答应,快步跑向西街。

    莫问缓步在后,虽然已然成为了上清道士,他仍然保留着很多读书人的习气,行进大多用走,若跑便会显得轻浮而无城府。

    老五跑到街头便愕然的站住了,并未回来告知情况。

    莫问见状微感疑惑,快步上前扭头北望,一看之下急忙转头,“老五,非礼勿视……”

第七十一章 流放的女眷

    西街左侧搭有一长形木台,木台长约五丈,宽一丈,离地三尺,左右竖有数座火盆,此时台上站有三人,两人为壮年黑衣男子,另外一人为中年妇人,下身穿有长裙,上身却无衣物。木台下围绕着百余男子,这些人衣着各不相同,有身穿外族异装者,有也穿武人短打者,然不论衣着如何,其样貌皆不良善,此时正在冲着台上的那两名黑衣男子叫喊,让他们二人将那妇人带下去。

    莫问在寻找林若尘的时候曾多次见过人市,观此处情形想必也是一人市,只是较之境内的人市更加野蛮,竟然当众脱掉女子衣裳任凭买家细观。

    “老五,非礼勿视。”莫问转头之后发现老五仍然在瞪眼观望。

    老五见莫问言语之中似有怒意,这才收回视线向他走来。

    莫问待他走到近前,转身向东走去,二人来到此处是为打尖休息,此事与二人无关。

    就在二人准备离开之际,西街传来的叫卖声令莫问皱眉止步,那人喊的是“别看这妇人年老sè衰,却出自郡府,乃是大户人家的女人,认得文字还懂烹炊,买换回去必然大有用处。”

    “老爷,怎么了?”老五不明莫问为何迈步又止。

    莫问抬手示意老五噤声,与此同时侧耳倾听,只听得台下众人似乎并不买账,叫嚷着让卖主将那妇人带下去,拉新人出来。卖家当是境内人士无疑,然买家之中却有口出蛮语者。

    众人聒噪之时,西北木台传来了女子的一声尖叫,随即便听那卖家再度高喊,“如此肥肉白皮,不值十两?”

    “川甲三斤,换予我吧。”这声叫喊大为生拗,当是出自蛮人之口。

    “老爷,这个人是个傻子,一斤川甲就值十两。”老五于药铺长大,知道川甲为何,也知道价钱。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再度抬手示意老五不要说话。

    “老爷,别听了,过去看看吧,你现在是道士,怎么还讲非礼勿视那一套。”老五煽动。

    莫问心中存疑也想前往一观,只是碍于礼数不愿窥那妇人肉身,老五此语虽然并未令他改变主意,却让他想起了古阳子道长先前‘只要心怀坦荡,三更叙话又有何妨?若心有亵意,白rì相见也难收心’之语,道人行事当摒除迂腐,只要心无邪念,便是看了也不妨事。

    心念至此,便转身走回街头,此时一身穿皮袄手提布袋的蛮人正站在台上与卖家讲价,而那妇人的裙裤此时也被撕掉,瘫坐台上以双手遮掩私处。

    那蛮人很快与卖家做成了买卖,将手中布袋交予卖家,随手脱下自己所穿皮袄为那妇人挡羞御寒,然后领着她走下木台往北去了。

    “这南蛮子吃大亏了。”老五看着逐渐走远的蛮人和妇人。

    莫问闻言转头看了老五一眼,此时他心中正满心疑惑,那卖家先前曾经说过这个妇人是郡府的下人,此时地方官府按照大小从属可以分为州郡县三级,郡府便是郡官所住的府邸,这个妇人是郡府的下人为何会流落此处?

    那妇人被蛮人换走之后,台上的两名黑衣男子再度自西侧房间里拖出了一名女子,这名女子年岁当有二十三四,所穿衣衫多有污垢,脸上还有水渍,显然上台之前刚刚洗过脸。

    女子惊吓过度,上台之后站立不稳,其中一名黑衣男子便搀扶着她,另外一人将其面孔摆正,以便台下买主能够看的清楚,“这小娘子当值二十两,买换皆可。”

    这名女子较之先前的妇人要有些姿sè,不过卖家要价太高,台下并无动心者。

    那黑衣男子见众人无意购买,便自怀中掏出一册文书,走到火盆旁借光看了几眼,随后放入怀中冲台下众人说道,“此女乃议郎正室,尚未生养,也认得字,买回家去传宗接代那是最好不过的,二十两可不算贵。”

    “老爷,议郎是啥东西?”老五转头冲莫问问道。

    “七品朝官,先前卖掉的那妇人也是官家女子。”晋国学子无不通晓本朝官吏等级,莫问也不例外,但令他疑惑的是这些身穿黑衣的男人是如何得到这些女子的。

    “我来瞧瞧。”二人说话之际,一手持酒壶的醉汉踉跄上台,到得台上左右打量那个女子,片刻过后自怀中摸出一把碎银递给卖家,“够不够?”

    身穿黑衣的卖家接过银两略加掂量,“怕是不够。”

    那醉汉闻言再度探手入怀,摸出一把铜钱递给了卖家,此时交易有多种方法,金子最受欢迎,除此之外还有银两,铜钱,布匹,粮食等多种置换方法,晋国铸造铜钱不多,多为前朝遗留,不过此时也可使用。

    “还是不够。”卖家再度摇头。

    “这酒壶也给了你罢。”醉汉将壶中酒水喝尽,将那铜壶塞到了卖家怀里。

    卖家见状开怀大笑,反手将那酒壶还给醉汉,随后冲其摆了摆手,示意他将那女子带走。

    “走走走,跟着爷爷有好rì子过。”醉汉拉着那女子向台下走去。

    “钱二爷,花那么多钱买个红花破货,亏呀。”台下有人揶揄。

    “你知道个屁,宁要文官妻不要武官妾,读书人用过的女人里头儿还有三分新哪。”壮汉骂道。

    “你能过的了外头儿那七分旧吗?”那人再度揶揄。

    那醉汉闻言也不恼怒,抬手指着身旁的女子,“改rì让她告诉你。”

    醉汉带着那女子在众人的哄笑中穿过人群向南走来,见到站立街头的莫问和老五之后嘻哈的抬手后指,“你来的太晚,没剩下几个了,还不快快去买。”

    莫问并未搭理他,只有老五冲其拱了拱手,那醉汉也不在意,一手抓着酒壶一手牵着那女子向东去了。

    莫问回身打量着那被买去的女子,此女被买走之后并未挣扎哭闹,而是顺从的跟在醉汉旁边,没有半分勉强。这一幕再度令他想起了林若尘,林若尘当rì也没有反抗,由此保全了xìng命,人在xìng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老爷,他买了那个女人回去做什么?”老五冲莫问说道。

    “自然是当妻做妾。”莫问随口回答。

    “哦,当老婆呀。”老五应了一声。

    “老五,你看到那些黑衣男子所穿的靴子了吗?”莫问抬手前指。

    老五闻言踮脚望向木台,“眼熟,好像是士兵穿的靴子。”

    “是的,这些人想必是晋国兵士,那些女子当为官员家眷,其主家可能犯错失势,她们受到牵连才会被流放边疆,而那些押解他们的士兵并未将其妥善安置,而是迁来此处高价货卖。”莫问皱眉说道,此时女子地位极其低下,只是男子附属,故此晋国律例明确规定‘妇人不著枷不受刑’,妇人若是犯错,当由主家代为受过,故此这些人流落此处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受到了主家的牵连。

    “大门大户的女人,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真是够可怜的。”老五点头说道。

    “天下乌鸦一般黑,这些晋军与胡人别无二致。”莫问转身向东走去,先前他一直以为只有胡人才会做尽坏事,到得晋国之后的所见所闻令他改变了这一想法,晋国的军队也好不到哪儿去。

    “是啊,朝廷肯定不知道他们把这些女人弄到这里来了,这些女人被卖到这里就再也回不去了,可怜哪。”老五附和道。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流放和发配充军是不同的,流放只是让罪人离开家乡,这些女人本应有zì yóu之身,是这些押解她们的士兵将她们押到了这里。

    “老爷,咱们要去的地方离这儿还有多远?”老五行走之际不时转身回望。

    “不会太远。”莫问随口回答。

    “哦,赶快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你也好安心修炼,到时候杂事儿我来处理,可惜小翠被胡人抓走了,没人给你洗衣缝补了。”老五说道。

    “是啊。”莫问强忍笑意随口回答,老五拐弯抹角意yù何为他非常清楚,他此时斟酌的是该不该用这种方式为其买妻,买来的女子多为破璧之身,且存有二心,老五是他唯一的亲人,他不想让老五如此将就。

    “老爷,你说咱们两个人开设药铺,会不会忙不过来?”老五腆脸说道。

    莫问此时已然拐上了中间的街道,正在环视左右寻找客栈,闻言无奈叹气,随即转身向西走去。

    “老爷,你干嘛去?”老五紧跟其后。

    “你说的有道理,咱们的确需要个丫鬟。”莫问并未戳破老五,寻常人家的男子到了这个年纪都该成亲了,老五从未隐瞒自己对女子的好奇和渴求,这也是人之常情。

    “他们漫天要价,贵的出奇,在境内买个丫鬟也就五两。”老五卖乖。

    “也对。”莫问闻声止步。

    “不过也没白贵,那些女子都是大户出身,大家闺秀肯定比小门小户懂事儿。”老五见势不妙,急忙调转话锋。

    莫问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今天你喜欢哪个咱就买哪个。”

    老五闻言连连点头,再也不敢多说什么。片刻过后二人回到了西街,此时台上被出卖的是一披头散发的女子,双手被反绑在背后,嘴里勒着马嚼,此女于木台之上并不驯服,数次以头去顶撞旁边的黑衣男子,皆被对方反手打倒。

    “此女虽然不服管教,却出身名门,十两还是值的。”卖主揪着那女子的头发露出了她的面孔,莫问一看陡然皱眉,此女先前可能多次遭受殴打,此时鼻目青肿,已无人形。

    众人见其样貌难看,且形同疯癫,皆无人肯买。莫问端详片刻,缓步走向木台。

    “老爷,我不喜欢这个。”老五跟上莫问小声嘀咕。

    “若能得此烈女为妻,当是你莫大的福分,”莫问抬起右手高喊出声,“我买了……”

第七十二章 夯货不识宝

    此语一出,立刻众目所向,这些人来自蛮荒各处,彼此多不熟识,看他倒并非因他面生,而是他竟然买下了这个众人皆不敢要的烈女。

    莫问穿过人群走向木台,行走之际面无表情,围聚在这里的这些人无一良善,若面带谦和,定会被众人视为可宰羔羊。

    莫问缓步上台,到得两位卖家身前站定,“此女我买下了。”

    “小道长好生眼熟呀。“那卖家上下打量着莫问和随后上台的老五。

    “你这靴子也好生眼熟,你那十几名同伴穿的也是这种靴子?”莫问冷笑开口,这些官兵自境内来,自然知道他被悬赏捉拿一事。

    那卖家闻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靴子又回头看了看西屋,转而干笑不已,“交钱领人”。

    莫问探手入怀取出银两交予卖家,转而冲那愣在当场的女子柔声开口,“我兄弟敬你贞烈,愿为你赎身,松绑之后去留随意。”

    那女子闻言抬头看向莫问和老五,此时她的面孔肿胀的极为严重,眼睛几乎无法睁开。

    莫问转头看了老五一眼,老五会意,上前为那女子松绑并去除马嚼,莫问一直在凝神戒备,在见到马嚼去了之后女子并无咬舌之意,这才放下心来。

    “我要知道她的来历,那公文容我看上一眼。”莫问转视卖家。

    卖家犹豫片刻自怀中掏出公文打开示与莫问,莫问看了一眼,眉头大皱,“你们真是胆大包天。”

    “已经落罪,怕他作甚?”卖家不以为然。

    莫问没有再搭理那卖家,而是转头冲那女子说道,“先离开此处,我设法为你治伤。”

    女子闻言缓缓点头,转而举步yù行,奈何身上多有伤痛,竟然走不得路。

    莫问见状微微皱眉,沉吟过后抬手取过了老五肩上的包袱,老五会意,上前半蹲,那女子碍于礼数踌躇不前,不愿让他背负。

    莫问无奈之下再度冲老五使了个眼sè,老五会意,躬身背起了那个女子率先下台。

    台下众人见惯了这种场面,也不在意,让道让三人离去,随后催促台上卖家再拖新人出来。

    出得西街,莫问很快找到了客栈,这处客栈位于镇中,占地颇广,为了等待住客此时尚未关门。

    “选一处最好的上房为女客居住,再开一间为我们兄弟安身。”莫问冲店家说道。

    “上房与寻常客房不在一处,万一跑脱了她,我们可不担责。”店家见多识广,知道这女子是二人买来的。

    “不妨事。”莫问摆手说道。

    那店家抬头看了莫问一眼,转而吩咐伙计前头带路。

    世人多有误解,其实上房并非指楼上的房间,而是泛指正屋,客栈给那女子开的上房位于东北角落,伙计进屋亮烛,老五将那女子放于正屋床边。

    “多谢公子搭救。”那女子落地之后挣扎着冲莫问跪了下去,此时女子行礼分为大中小三等,跪拜为大礼。

    莫问见状急忙侧身避开,“是我兄弟要我救下你的。”话毕以眼神示意老五上前搀扶。

    老五见状愣了一愣,转而上前扶起了那名又要向他跪拜的女子。

    “你去为王小姐端些米粥饭食。”莫问冲老五说道。

    老五闻声答应,与等候在旁的伙计出门去了。

    “王小姐,你安心歇息,待得伤好以后再定去留,”莫问自怀中拿出一锭银子放于房中桌上,“若有处可去,这些银钱你可留做盘缠。”

    那女子此时本已坐于床边,见状再度跪倒拜谢,言语哽咽,落泪不止。

    “男女授受不亲,姑娘快快请起,我去为你寻些草药。”莫问转身出门,并未搀扶那女子。

    来到客栈前厅,老五正在等候厨下的饭菜,见莫问出来急忙迎了上去,“老爷,咱住东厢三号。”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此女贞烈,你福缘不浅,当好生珍惜。”

    “难看的要死,说话还大舌头。”老五撇嘴说道。

    “你这夯货不识宝贝,王小姐若不落难哪轮得到你,”莫问出言训斥,“王小姐正值落难之际,你好生伺候,殷勤左右,想必不难换得芳心。”

    “老爷,她长的太难看了,你别让我娶她。”老五央求,那王小姐鼻青脸肿,嘴歪眼斜,样貌着实吓人。

    “以貌取人失之子羽,王小姐体形婀娜想必样貌不会难看,要待得消肿才见真容,口齿不清也是被打所致。”莫问转身走向柜台。

    “老爷,她脾气不好啊,她在台子上是啥样儿你都看见了,要是没带马嚼子她都能咬人。”老五急忙拉住了莫问。

    “为保贞洁不惜xìng命,此等女子你往何处去寻?”莫问不满的说道。

    “老爷,求求你了,放她走吧。”老五再度央求。

    “也罢,她若要走便随了她,若是不走便留下过活,你要与不要rì后再说。”莫问转身走向柜台,问明了药铺的所在之后将包袱留与老五,孤身出门寻药去了。

    此女体虚气弱,身上有伤,下药以温补活血为主,镇上的药铺很小,存药不全,莫问绞尽脑汁方才配齐了合用的药物,借药罐煎好之后端药而回,回到上房发现老五并不在此处,自门缝可见那王小姐正在桌前吃粥,虽然腹中饥饿却不失吃相,大家闺秀与小家碧玉最大的区别就是气度高雅。

    在门前驻足片刻,莫问并未进屋,而是回到自己的住处,推门而入发现老五已经躺在床上鼾声如雷。

    “休要装睡,快将这汤药送给王小姐。”莫问将那碗草药放于桌上转身走向另外一张床铺。

    话毕,老五没有动静。莫问皱眉转身冲老五走去,还未走到床边老五便一骨碌爬了起来,端起那碗汤药跑了出去,片刻便自回返,再度上床闷头睡觉,也不与莫问答话。

    “你可知道她是何人?”莫问见状知道老五正在生气。

    “不知道。”老五不敢不应声,却也语带怨气。

    “她乃尚书令的千金。”莫问说道,那卖家随身携带的公文写明了此女的来历,乃尚书令王贤的女儿王元嫆,王尚书侵占民田被判充军,府中女眷和下人尽皆流放。

    “尚书令是个啥官儿?”老五闻言顿感好奇,他知道尚书令是官儿,却不知道有多大。

    “尚书令官封二品,直面君王,总揽事权,为朝中实权大吏。”莫问出言说道。

    “她爹这么大的官儿,她怎么会被人卖掉?”老五震惊之下翻身坐起。

    “他的父亲犯有罪过,她由此受到了牵连。”莫问说道。

    “她姓王,他爹会不会也是王家一伙儿的?”老五抬手东指。

    “当是王氏宗亲,不然做不得如此实权官职。”莫问点头说道,通过此事他隐约感觉到晋国皇家与重权王家之间似乎并不和谐,彼此之间存在较劲争权之举,尚书令乃朝廷大吏,单是侵人田产就被罢免充军实属小题大做,此事明显是皇家针对王家的削权举动,且做的很是显眼,随便找个借口便将如此大吏罢免充军,可见皇家与王家的矛盾已经极为尖锐。时局动荡正是皇家用人之际,可惜修为不jīng无法入世,白白浪费了大好时机。

    “王家跟咱有仇,得赶紧把她打发走才行。”老五并不知道莫问心中所想,他关心的是千万不能娶这个厉害的丑女。

    “她已无家可归,打发到何处去?”莫问摇头说道。

    “给她银两,让她回都城。”老五抬手东指,“你要是不放心,咱就给她雇辆马车。”

    “你对大晋律例一无所知,被流放之人怎能再回原籍?”莫问皱眉说道。

    “那你还让她去留随意?”老五面露疑惑。

    莫问闻言无奈叹气,“我那是以退为进之法,令她心安,自明rì起你殷勤照顾于她,落难之时雪中送炭她定会感恩于你,若换做平时,她都不会正眼瞧你。”

    “老爷,您饶了我吧,我一个跑腿儿的下人,不要什么知书达理的老婆,她那个样子半夜会吓着我。”老五语带哭腔。

    “此事就此说定,自明rì起你殷勤照顾,暖她心肠,若三rì之后你还执意不娶,我绝不强逼于你。若是这三rì之中你有些许怠慢,我定会将她许配于你,我便不信做不得这个主。”莫问正sè开口,说完闭目念经,不再搭理老五。

    老五见莫问生气,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躺卧在床辗转反侧。

    莫问念经当有半个时辰,老五见莫问睁开眼睛,急忙再度开口,“老爷,她是官家大小姐,肯定不会伺候人,以后还得我伺候她。”

    “你这半个时辰就在想这些?”莫问起身铺床,“你放心就好,官宦女儿皆要学习炊烹女工,不然rì后嫁入夫家便会为娘家丢脸。她们出嫁之后自然不用再做这些事情,但用与不用是一回事,会与不会又是一回事。”

    老五愕然瞪眼,好不容易相出的脱身之计又没奏效。

    一夜无话,次rì清晨莫问带着老五来到王元嫆房外敲门请进,王姑娘起身开门,睡了一夜面目不但没有消肿,反而肿的更加厉害。

    莫问所料不差,王姑娘已经无处可去,愿意跟随二人洗衣做饭以报大恩。

    莫问闻言连连点头“甚好,甚好。”

    老五闻言连连摇头“完了,完了。”

第七十三章 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

    莫问见老五胡说八道,不禁大为皱眉,老五无心失言急忙回环,“咱们是被官府悬赏捉拿的犯人,也没个落脚的地方,王姑娘跟着咱们肯定要遭罪吃苦。”

    “既然出了边境,自当寻一僻静之处安身。”莫问闻言缓缓点头,老五回环的很是巧妙,将厌恶变成了疼惜。

    “还未请教二位恩人名姓?”王元嫆先看莫问,后看老五。

    “这是我家老爷莫问,喊我老五就成。”老五抢先回答。

    “元嫆失礼了。”王元嫆低头说道。

    “失什么礼?”老五一脸的愕然。

    莫问见状微笑摆手“王姑娘误会了,我俗家姓莫,单名问字,非不可问之。”

    王元嫆闻言恍然大悟,转而轻声再问,“不知二位恩人犯下何等过错,引得官家追赶?”

    “我们把山弄塌了,毁了王家的一座坟,王家在南国权力大的很,悬赏了五百两金子抓我们,死的还值两百两呢。”老五再度抢话。

    王元嫆闻言低头不语,莫问见她神情有异微感疑惑,不过此时也不方便追问,便喊起老五转身要走。

    “二位恩人若要启程,元嫆可勉力跟随。”王元嫆起身说道。

    老五看向莫问,莫问沉吟过后冲王元嫆说道,“王姑娘有伤在身不便行走,不过此处也并非安身良处,少顷我们会去镇上寻找马车,饭罢载你启程。”

    “多谢恩人。”王元嫆起身道谢。

    莫问闻言摆了摆手,与老五出屋关门。

    “老爷,她好像知道咱们把坟搞塌了那件事儿。”出得房间,老五低声冲莫问说道。

    “她所穿鞋子磨损不重,想必是被车载到这里来的,出事之时她应该还在都城,王家同宗同族,她知道也不出奇,你去买辆马车,我再去为她配些药来。”莫问转身向外走去。

    一个时辰之后,三人吃完了早饭,老五套马,拉着王元嫆继续北行,莫问是道人,道家严禁道人骑马坐轿,便是坐车也不能够,况且王元嫆还在车上,他便步行跟随。

    王元嫆刚刚脱难,情绪低落,话语不多,老五受莫问胁迫,不敢冷淡于她,便想方设法与她说话,王元嫆只得答应。

    莫问走在旁侧察言观sè,老五此举算是歪打正着,王元嫆回声之际面露感激,显然是误以为老五是出于关切才与之说话的。

    北行途中不时出现岔路,但凡遇到岔路,莫问都会选择右侧的道路行进,此举别无他意,只是出于恋乡情节,虽然出了边境,他仍然希望离晋国近一些。

    每次走上岔路,道路都会窄上几分,两rì之后,前行的道路已经很是狭窄,马车行走其上极为颠簸,到得第三rì的清晨,前方山中出现了一座小镇,那里是道路的尽头。

    前方的那座小镇西北两面靠山,东面临水,镇子不大,自远处粗计当有两百余栋房舍,若按每户五人计算,也不过千余人,比寻常的村子略大,较镇子要小。

    “老爷,没路了。”老五抬手北指。

    “没路了就不走了。”莫问缓缓点头,此处宁静清幽,靠山临水,乃修行良处。

    “元嫆,我们以后就住在这儿了。”老五欢喜的冲马车上的王元嫆说道,此时王元嫆只恢复了七分样貌,即便是这七分样貌也已经令老五对莫问感激流涕。

    “凡事皆由老爷做主,你我跟随便是。”王元嫆轻声说道。她本是聪明女子,知道莫问有意撮合她和老五,落难濒死的那段经历彻底磨净了她官家小姐的傲气,此外通过这几天的观察,她对老五也算中意,最令她感动的是老五在她鼻目青肿,样貌丑陋之时并未嫌弃于她,故此给她留下了极好的印象。只是她并不知道老五所为皆是莫问授意强逼,殊不知天下又有几人不是以貌取人的。

    “到得此处,不可显露道术武艺,不然会惊到这些乡人。”莫问冲老五交代。他的本意是想连王元嫆一同隐瞒的,奈何老五嘴快,早就露了底,退一步说即便老五不说也瞒不住王元嫆,因为普通人根本无法自朝廷的追捕之下安然逃出国境。

    “我又不会道术,武艺绝不显露。”老五满口答应。

    “老爷,外来之人到此定居总要有个名目,他们若是问起,我们如何作答?”王元嫆问道。

    “乱世之中多有背井离乡逃难之人。若有人问起,只说逃避战乱迁移此地。”莫问沉吟片刻出言说道,此时马车上载了不少沿途购买的生活器皿和食粮,说是灾民他人必定不信,只能说是躲避战乱的难民。

    老五和王元嫆闻言点头答应,莫问抬了抬手,老五驱赶马车向北方的小镇行去。

    小镇是名副其实的小镇,只有一条大街,位于镇中,小镇破旧贫穷,街道左右只有米铺一家,杂货铺一家,酒肆一家,铁匠铺一家,布店一家,除此之外并无店铺,三人来到的时候正是此处赶集之rì,街道左右多有菜蔬和山中野物,也有河鱼虾蟹,此间赶集以置换为主,也有用银钱者,只是为数不多。

    此处的乡人皆为汉人,房屋的样式与中原地区无异,只是较境内的院落要小上一些,乡人多穿麻布兽衣,少有丝绢,大多面带饥sè,莫问见状微感疑惑,此处多有田地,且有野兽可捕,有鱼虾可捞,何以食不果腹。

    此处可能少有外人到来,三人的出现招致了乡人的围观,王元嫆乃未嫁之身,到得人多之处便遮面避嫌。

    外来之人,当务之急便是购买房舍,三人自镇上一番寻找,找到了空屋三处,其中一处位于镇西,这处院落虽然很是破旧,却与大山为邻,极为僻静,寻到此处之后莫问回返镇上,与人打听那处房舍的主人,主人开价五两,经过一番讲价还价之后莫问以三两银子买下了那处院落,他并不缺钱,讨价还价是不想露财招妒。

    签约画押,得了房契,三人开门进院,这处院落有正房四间,东厢三间,柴房一处,由于多年没人居住,院中已经长满了杂草,院墙房瓦亦多有破损。

    杂草要清除,院墙要修补,屋瓦得更换,家什要增添,锅灶要盘砌,这些事情皆要亲力亲为,劳累自不可免,忙碌数rì终于得以安定。

    但凡村落镇子皆有管事者,此间也不例外,此处并无官吏,姬姓为此处第一大姓,姬姓有族长,莫问便携带礼物前去拜访,几位老者皆喜于他,一喜他礼数得体,二喜他懂得医术,三喜莫姓与姬姓同宗。

    欢喜之下便赠予他种粮山田三亩,取柴山岚一片,并于镇中拨出房屋三间为其开设药铺,召集土木工匠为其添置药架等物,七rì之后药铺开门,乡人多来道贺,此间无有大夫,有悬壶之人到来,实乃乡人福音。

    药铺新开,缺少药草,莫问便前往山中近处采药,乡人也有识得常用药草者,也会来送,先前买下王元嫆的那处镇子有三条街道,西街为买卖活人的人市,中街为置换粮草布匹的阳市,东街是一鬼市,所谓鬼市便是货卖各种稀奇之物的所在,五花八门无奇不有,先前那个以川甲换走妇人的蛮人便是前往鬼市的。这三市分别于月末三天开市,安定下来之后莫问孤身过去了一次,买下了不少药草,那里的东西虽然齐全却价格高昂,采买药物花钱不少。

    自来到此间开始,老五便不时流露出成亲之意,只是不敢明说,因为主家尚未娶妻,仆人便娶妻在前是有违世俗的,莫问见他急切,便以主家身份征求王元嫆的意愿,王元嫆原本是定有亲事的,只是没有过门,后来王家获罪此事自然作罢,沦落至此她也无甚要求,一切听凭莫问做主。

    由于不喜热闹,莫问便没有为他们大cāo大办,亲自为二人主持了昏礼,正了名分送入洞房。莫问耳清目明,非礼勿听,便住到了药铺。

    老五新婚伊始,消耗无度,即便是白rì行走也彷如施展追风鬼步,左摇右晃,晕晕乎乎。

    夫妻床帏之事莫问本不想多加干预,后来见老五jīng神越发萎靡,无奈之下便出言训诫,老五受教,大为收敛。

    虽然开设药铺,莫问却极少坐堂,老五粗通药理,寻常病患便由他出面,疑难杂症莫问才会出手,乡人也无甚银钱,诊资无非是几枚鸡子,一把菜蔬。

    如此过了一个月,诸事安定,按部就班,莫问收拾行装准备出门,居于此处只为了提升修为,而提升修为最快的方法便是服食丹药,而今炼丹的灵物和所需鼎器皆无下落。

    老五要陪同莫问进山,被莫问制止了,但凡有人的地方就有登徒子,王元嫆貌美惊人,孤身留下也不安全,此外老五还有堂要坐,有田要耕,有马要喂,也抽不开身。

    出门之前莫问留黄符一道,告知老五若有急事可焚符召唤。

    准备妥当之后莫问带着王元嫆为其准备的干粮西行进山……

第七十四章 阴阳并处

    除了干粮饮水,莫问还带有小?和两口准备盛放药草的布袋,防身之物仍然是那把匕首。

    进山伊始有路可寻,这些山中小路多是猎人和进山砍柴的乡人踩踏出来的,南方气候温湿,树叶常青,草木旺盛,莫问行走之时刻意留心,发现林中少有虫属才微微安心,他之所以如此急于进山是想赶在蛇虫出洞之前找寻各种灵物,若是过了惊蛰,于深山密林之中孤身前行将极为危险。

    玉玲珑曾经传授七位上清准徒如何辨认各种药草,行走之时偶尔可见各种药材,这只是些寻常的药草,莫问并未挖取,此番进山他为的是找寻那些生长多年的灵物,寻常药草炼不得丹药。

    修道除了诚心专注之外,还需要智慧,轩辕真人只差三天未能飞升的经历给莫问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人生苦短,修道艰难,必须珍惜时rì,修行的步骤和顺序不能偏差,炼丹应当前置,因为服食灵丹之后需要耗损大量时rì加以炼化才能成为自身灵气,在熔炼消化的这段时rì中可熟悉符咒,演练法术,如此便可节省大量时rì,令修炼变得事半功倍。

    莫问为北方人,之前从未来过南方,于山中孤身行走自然极为谨慎,走出十几里后他发现了一只花豹,陡然见到猛兽他自然心惊,不加思索的跳上了旁边的大树,那花豹见状反倒被他吓了一跳,转身钻入草丛消失不见。

    片刻过后莫问定下心神,自树上跃下,转而再度前行,此时山中已无路径,只能拨草前行,前行数里又自山前的青石上看到了一条偌大的蟒蛇,蟒蛇晒太阳的时候并非盘绕而是伸直了身体承接阳光,这条蟒蛇当有一丈长短,粗如海碗,为青黑sè。他此时距离那条蟒蛇有十几步,便拾起石子去扔砸青石上的蟒蛇,蟒蛇受惊之后缓缓游走。

    莫问见状心中大致有了计较,虽然南方并不遵循节气,未惊蛰而有蛇虫,但此时蛇虫并未恢复活力,移动缓慢,不足为惧。

    于山中采药胡蒙乱撞是不行的,灵物有个共同的特点,皆喜欢生长于洁净之处,以向阳的悬崖峭壁为最宜,故此他便刻意留心那些峭壁山峰。此外他粗通堪舆之法,可根据山势走向和地势高低找出那些藏风聚气的良处,不过这种地方并不一定就有灵物生长,反倒多有毒虫蛰伏,毒虫天生有着趋吉避凶的本能,它们能够本能的察觉到居于何处对自身有益。

    灵物生长于灵地,而灵地多有毒虫,这倒并非是它们有着寻找灵物的能力,而是在寻找栖身之所时偶然发现,山中良处不多,要想占据良处自然免不得与其他异类争斗,但凡能占据灵地的都是有些灵识的异类,这些虫兽自然认得灵物,一旦发现灵物便会立刻吞食,少有拖延守护者,因为一旦拖延,灵物就有可能被后来者占据或被窥觑在旁的“贼人”偷走。

    有灵物之处必有毒虫在旁,有毒虫之所却不一定生有灵物,毒虫往往个头很大,自远处便可以发现,但灵物通常很小,需近观才能知道有无,前往毒虫盘踞的地方寻找灵物难免会惊扰到那些毒虫,惊吓与争斗难也就时常发生。

    到得晚间,莫问以符咒布阵,自阵中躺卧休息,到得清晨起身再度寻找,虽然历尽艰辛苦寻数rì,却仍然两手空空一无所获。

    起初几rì自山中还能见到南侧稀朗的山村,到得后来彻底不见人烟,山中的鸟兽毒虫越发的多了,个头也越来越大,两丈长短的巨蟒和体重千斤的猛虎不时可以见到。

    虽然一直没有寻到灵物,莫问却并未焦急,灵物天生地养,为万物生灵所有,非为他一人准备,能遇到自然最好,遇不到便是福缘不深。

    第七rì清晨,他有了发现,自一悬崖上方见到了一条腐朽的极为严重的绳索,这条绳索一端捆于大树的根部,另外一端垂入了下方的山谷之中。

    见此情形莫问摇头苦笑,这条绳索表明此处曾经有人来过,而且来人与他所想是一致的,知道哪些地势容易滋生灵物,落于人后,自然不会寻有所获。

    苦笑过后莫问转身yù行,忽然之间想及一事,这处悬崖并不算陡,当年来此的那位采药人既然用了绳索就表明他不懂武学,只能依仗绳索下去,既然不懂武学在他离开的时候就应该带走绳索留以备用,可他并未带走绳索,这于理不合,令其舍弃绳索的原因只有两个,一是此人得了宝贝急于回去,这种可能xìng不大,因为山中多有沟壑山谷,此人既然不懂武学,就应该带走绳索路上使用。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此人下去之后就没有再上来,由此令得绳索无人收盘。

    想及此处,莫问转身环视眼前这处山谷,这处山谷与王家凿山为陵的那处地方有些类似,大小相仿,皆处于山峰的环抱之中,虽是山谷,整体地势却高,不低于远处的那些山丘,且周围无有泄气豁口,此外山谷下方有雾气遮掩,可见下方有一处不大的水潭,此等地势完全符合藏风聚气的风水格局,滋生灵物的可能xìng很大。

    不过这种地势同样为异类毒虫所喜,先前到此之人极有可能受到毒虫伤害才未能全身而退。

    莫问站于崖顶踌躇犹豫,此处距离山外已经有四五百里之遥,先前来此之人既然跋涉到此,势必是有的放矢,也就是说下方极有可能有灵物存在,不过下方栖有毒虫的可能xìng也很大,此处地势陡峭,若是于谷下遇袭,逃生将极为困难。

    yīn阳之理在此处再度体现了出来,若不冒极大的风险,便得不到谷下的神异灵物。

    莫问一直在犹豫斟酌,此时他的家仇已经得报,林若尘也已经寻到,他虽然失望心中还算平和,受了上清法术自当回报上清一宗,不过也不急于一时,要说那长生飞升他虽然渴望却也并不痴迷,此时他斟酌的是既然不急于做什么,还有无必要以身涉险。

    先是站立犹豫,后是盘坐斟酌,虽然学了道法,骨子里他仍然是儒家中庸平和的xìng情,凡事求稳,此处不比别处,若是于山谷中遇袭便无有退路可言,人命只有一回,若是丢了可就寻不回了。可是进山数rì一无所获,焦急总是难免,当rì赵真人留下的灵晶他唯独没有留给自己,而今七位上清准徒属他灵气最弱,此时除了千岁和阿九可能于山中清修,其他四人想必已经闯出了名声,好胜之心哪个没有,他也不能例外。

    足足两个时辰之后,莫问终于想出了主意,他学有符咒之法,可以画写符咒窥探山谷下方有无yīn物,施法原理极为简单,画写四道阳符分置山谷四处彼此对应形成无形气屏,若符咒冒烟焚毁,便表明山谷下方有yīn物存在,此法不但可以窥探下方有无yīn物,若有yīn物还可观察它道行的深浅。

    想到主意,莫问心中豁然开朗,世间万物皆有规律可循,苦恼之事皆有办法可想,不管遇到何事皆不可盲目冲动,所谓富贵险中求并不可取,只要广思多想,即便不去行险,也可得有富贵。

    心念至此,莫问便取出画符之物画符一道,探手贴向崖壁,未曾想所画阳xìng纸符并不能沾附石壁,下方便是山谷,此处多少应该有yīn气存在,阳符不应该沾附不上。

    崖顶有一大树,树木多为中xìng,松柏等树为阳,槐柳等树为yīn,崖顶的这棵大树为yīnxìng树木,莫问将纸符靠近树木,符咒随即贴上,由此可见符咒画写并无错处。

    山中也有少许阳xìng的毒虫,难道山谷下方的毒虫为阳xìng?莫问想及此处再画yīn符一道,可是仍然无法贴附石壁。这一情形令其大感疑惑,此时已然可以确定下方并无毒物,可是即便无有毒物山谷之中也不应该出现yīn阳二气息完全均衡的情况。

    由于已然确定山谷中无有毒物,莫问便小心的攀附石壁向谷底移动,只要下到谷底,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这片石壁位于阳面,常年受到rì晒雨刷已然异常平滑,少有落脚之处,好在岩石本身质地发涩,加上石壁有一定的坡度,莫问得以缓慢而下。

    下至半途,他发现山壁之中隐约出现了一处凹陷,自凹陷处探出一物,由于此时已然进入雾层,故此看不得详细,只能隐约看出此物sè呈灰白,长约半尺,前端较大,为灰sè。

    山中多有毒虫,而此物又像极了毒蛇的脑袋,故此莫问缓慢的横移了丈许再度攀附石壁向下移动,到得近前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此物并非蛇头,而是一只托着陶碗的人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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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阳介绍:
五胡乱华,天下纷争,鬼魅四起,妖孽丛生。上清悯世人疾苦,神谕无量山选才天下,传妙法以济世人,授大道再定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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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话小说不乏名著,修真小说层出不穷,恨无一部秉承道家正统的道术修真作品,此书拾遗补缺......紫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紫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紫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