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雷池一步 尺度森严
岛上有湖,湖边有石。
景润其色,水洗其骨。
三五株老松生于石上,虬枝如龙,根叶苍秀,森森然有蓊蔚洇润之气。
景幼南高冠羽衣,盘膝坐在松下,双眸深深。
他天门之上,初步结成的玄种在云气中沉浮,上面满是密密麻麻的符文,看一眼,就觉得发晕。
以前的玄种基本上是赤红和幽深两种色彩平分天下,现在却多了一抹看不透的阴影,模模糊糊的门户似开似闭,玄之又玄的气息溢出,以一种常人并不明白的方式缠绕上玄种。
景幼南心无旁骛,全身心地投入到参悟轮回符文中,在他的灵觉中,天地万物统统消失,只有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似圆非圆,似扁非扁的篆文在不停地演变,排列成种种不可思议的景象。
他每参悟一分,玄种上的阴影就浓厚一分,门户仿佛也清晰一分。
渐渐地,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轮回符文的参悟了解越多,阴影开始大涨,从偏安一隅向中央进发,隐隐与赤红和幽深两种色彩抗衡,鼎立天下。
如果细细打量的话,还会发现,悬于阴影中的门户上花纹如活物般变化,只是变化太快,无论怎么看,都隐藏在阴影深处,看不清楚。
他看得全神贯注,这一下子,可是苦了人参女这个小家伙。
由于景幼南实在太过投入,根本忘记这个轮回符文是长在人参女手臂上,这样一来,他翻看的时候,手上的力量是没轻没重。
有几次,人参女都被捏的眼泪汪汪的,肉呼呼的胳膊上多了好几道清晰的指痕,要不是两天前见到那一鼎炉的人参汤,心里实在惊惧,这个小东西肯定早一蹦三尺高,哇哇大哭起来。
好在人参女是天生灵药,禀天地灵气而生,幻化成人,并非真正是人。
要是普通的孩童胳膊上有这样的伤势,得养好几天,可它只要有一口灵机支撑,几个呼吸间就会恢复原状,
虽然不会留下伤痕,但胳膊上传来的疼痛是一波又一波,小东西忍了又忍,到最后终于忍不住,放开小嗓子,哇哇大哭。
它到底是只有三四岁的智商,还比不上普通的孩童,能忍到现在,已经是很不错了。
“嗯,”
景幼南正在参悟符文,甚至觉得触摸到一丝六道轮回的至理。
在这个紧要关头突然被打断,他的剑眉一下子就轩了起来,目光冷森森的,如刀子般看向人参女。
这一刹那,他心中甚至升腾起一股恶念,要把眼前坏自己的好事的这个小东西放到大锅里,狠狠地煮上九九八十一天,熬一大锅参汤。
人参女是天生灵药,最是可是趋利避害,它本能地感受到一种灭顶之灾,小手捂住脸,蹲在地上,只嘤嘤地哭。
它没有力量,没有智慧,对于不可抗拒的危险,没有任何的办法。
既是可怜,又是可悲,还是残酷。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安安静静在丹海中沉睡的九阳渔鼓轻轻一动,发出天地玄音,莹莹的光晕飞出,悬在景幼南的脑后,里面诸般场景如走马楼台般闪现,最后定格为一个微微张开的青眸,高高在上,亘古不变。
“我这是怎么了,这么突然这么大的杀意?”
景幼南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心中的暴虐杀心如冬雪般融化,双眸重新变得清明。
“刚才,”
景幼南压着眉头,细细考量,刚才他好像突然被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意念控制,内心深处所有的负面情绪爆发,将他彻底淹没。
“不是被控制,而是被引导,或者说是诱导,”
景幼南抽茧拨丝,一步步还原当时的场景,想到自己恶念上头时候,就忍不住心中一悸,冥冥中有一股说不出的压力降下,让他几乎喘不上气来。
“生死阴阳,轮回六道,这是真人都无法窥视的领域,刚才的一切,难道是天道示警?”
景幼南越想越心寒,脸色铁青。
目光一转,景幼南又看到蹲在地上,哭的几乎喘不上气来的人参女,心头又浮出一丝感悟,道,“生死阴阳,轮回六道,远远不是我现在可以窥视的,所以天道才会假借这个小东西之手,打断了我的参悟。”
天道无情,天道无私,天道无形。
天道主阴阳,掌造化,它没有意识,却有天地世界运转的本能,然后演化种种的法则和规则,让人不敢越雷池一步。
分寸,尺度,规矩。
景幼南在心里默默念了几遍,蹲下身,用手拍拍人参女的后背,轻声道,“小东西,不要哭了,我们俩个也都是棋子啊,”
人参女听不懂景幼南的话,不过小东西六感敏锐,已经隐隐感觉到杀身大祸远去,就慢慢抬起头,扁着小嘴,泪眼婆娑,小脸上白一道,黑一道的。
“好了,”
景幼南知道把这个小东西吓坏了,他手一探,一枚龙眼大小的火红丹药出现在掌中,灼灼光华,香气四溢。
这是赤龙云阳丹,是有不下四十种珍贵的药芝灵草,由炼丹大师亲自掌炉十数载方才可以练成,是真正的万金难易的宝丹。
要不是他晋升到真传弟子,还真得不到这样品质的上好丹药。
看到这次人参女实在吓得不轻,他索性就大方一次,把这种让筑基弟子都能抢破头的丹药拿出来。
“吃了吧,”
景幼南把赤龙云阳丹送到人参女的嘴边,红光映出它泪痕遍布的小脸,可怜兮兮的。
“咿呀,”
人参女低低地叫了声,乌溜溜的大眼睛中有了一丝灵性,只是小东西还是怕的厉害,小身子筛糠般抖动。
“不用怕,”
或许是因为同是成为天道摆布的棋子,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景幼南第一次对人参女如此耐心,语气出奇地柔和。
兴许是真的饿了,或者是景幼南随和的态度让人参女放松下来,劝过几次后,小东西还是接过赤龙云阳丹,像个小松鼠一样,抱在手里,嘎嘣嘎嘣地咬起来。
每咬一口,小东西就目光躲躲闪闪地看景幼南一眼,还是有些提心吊胆。
景幼南用手拍拍人参女的羊角小辫,口中嘟囔了几句,还是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道,“哎,小东西,我们都是身不由己啊,”
第二百四十一章 天意苍茫 纵横开阖
岛上,月白如霜,清风徐来。
群峰林立,陡峭嶙峋,倒影在澄清湖色中,如出水青莲,亭亭直上。
景幼南头戴莲花道冠,身披锦绣飞云仙衣,腰悬玉带,半依半靠在一株老松上,神情放松,姿态悠闲。
在他的臂弯上,人参女蜷缩着肉嘟嘟的小身子,正在呼呼大睡。
它小鼻子时不时地抽动,偶尔还打可爱的小呼噜,散发出成熟药芝的香气。
四面八方的药芝灵草的气息不断地涌来,随着它的一呼一吸形成一个循环,在它的身子周围凝成宛若实质的五颜六色丝带,风一吹,四下飘动。
小东西今天受到惊吓过于厉害,又怕又累又饿,吃下赤龙云阳丹后,药性一上来,它就眼皮打架,没有精神。
天大地大睡觉最大,睡意一上头,小东西就迷迷瞪瞪,依偎在景幼南的胳膊上,很快睡了过去。
“这个小东西,”
景幼南摇摇头,目光在人参女身上转动,若有所思。
人参女虽然长得白白胖胖的,像个三尺高的小娃娃,但它毕竟是天生灵药,与人类不同。
小家伙抱在怀里,轻若无物,而且小东西的肌肤虽然细腻,但真的如羊脂美玉一样,冷冰冰的,没有半点的温度
除此之外,小东西额头上还生有一个显眼的人参叶子纹理,娇艳欲滴,让人一看就知道它不是人类,而是草木成精。
说起来,天生灵药要化为人形实在是千难万难,或许正因为这点于涉造化,才让人参女这样的天生灵药智力只相当于三四岁的孩童,永远懵懵懂懂,难闻无上大道。
没有智慧,没有力量,就可以说与大道无缘,尤其是像人参女这样的天生灵药,到头来是给别人作嫁衣裳,自己则会受百般罪过。
虽然人参女生来淳朴,童心一片,从来没有做过恶事,但天数渺渺,自有运转之道,你不结因果,有时候反而因果找你。
或许,生为天生灵药,关系到大道纯阳,这本身就是与有志于大道的修士们结下的最大因果吧。
景幼南双目深深,心思放开,琢磨冥冥之中存在的天道,不分善恶,不看好坏,不辨男女,不论老幼,只是按照本能运转,维持整个大世界的稳定。
人参女自然不会知道它眼里的大恶人有这么多的感慨,它睡得正香,还在景幼南怀里翻了个身,小胳膊小腿伸开,四肢朝天,小鼻子抽动,上面的鼻钉泡一收一缩,晶莹剔透。
景幼南看了眼胖乎乎的人参女,摇头笑笑,默运玄功,头顶上云气冲出,水火交缠如藤蔓,大肆吸收周围充沛的药芝灵木散发的灵机。
人参女这样的天生灵药,会自发地牵引周遭的灵机,景幼南正好趁这个机会吸收,恢复元气。
不知过了多久,景幼南从入定中醒来,眉宇间青气氤氲,如光华流水。
“嗯,”
突然,景幼南低下头,只是一看,就笑出声来。
原来人参女这个小东西已经醒了,只是看样子很害怕打扰自己修炼,所以努力蜷起小身子,缩成一团,就像个冬眠的小松鼠样,呆头呆脑的。
看到景幼南似笑非笑的目光,人参女一下子愣住,柔软的小身子也变得僵硬起来,嘴巴张大,发不出声。
少顷,惊恐之色涌上人参女的小脸,牙齿开始格格打架,要不是景幼南用手抱住,这个小东西肯定会像半截木头般掉到地上。
景幼南哈哈一笑,手臂一甩,人参女稳稳当当落在地上,连头上的羊角小辫都没有半点颤动。
“咿呀,”
小东西无力地叫了声,低着头,看脚尖。
它睡觉的时候没有知觉,醒来才看到大恶人近在咫尺,只觉得心惊胆战,摇摇欲坠。
景幼南通过天道警示,对茫茫天意又要了新的感悟,心性愈发淡漠,敛容道,“今后要多照料岛上的灵草药芝,特别是那几株人参,不能出半点差池。”
人参女飞快点头答应,好像小鸡啄米样。
景幼南继续道,“知道怎么做不?”
人参女还是点头,然后一边依依呀呀叫着,一边做出浇水,松土,剪枝,锄草等等的动作,表示自己很明白,很熟练。
“仔细记住,去吧,”
景幼南挥挥袖,神色不变。
人参女一听,立马迈动小胖腿向远处跑去。
只看到两根白嫩嫩的小腿飞快地上下摆动,只是三五个呼吸后,就转到山石林木后,不见了踪影。
“倒是还算机灵,以后或许培养下,可以做个烧火炼丹的小童。”
景幼南眼睛眯起,心里盘算新主意。
人参女作为天生灵药,对药芝灵草的药性把握,天下无出其右者,就是经年的灵草师也远远比不上。
要是真让这个小东西打个下手,真的是绰绰有余,说不定还有意外收获。
人参女自然不知道以后等待着自己的“悲惨”生活,它好像是出笼的小鸟,跑到看不到景幼南的影子后,直接一屁股墩坐在地上,兴奋快活地滚来滚去,发出依依呀呀的叫声,欢快到极点。
“以后再说吧,”
景幼南默念咒语,重新出现在飞舟中,然后一抬手,摘下漂浮的龙角海螺,挂在腰间。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婉转悦耳的女声,道,“景师兄可在否?”
景幼南从云塌上起身,整理衣冠,然后缓声道,“是尚师妹吧,请进。”
吱呀一声,
房门从外面被人推开,尚依依袅袅走来,长裙拖地,环佩交鸣,人还未到,就由一股沁人心腑的冷香袭来。
尚依依素面朝天,不施粉黛,但天生丽质,是一等一的俏佳人,进屋敛裙万福道,“见过师兄。”
“尚师妹不用客气,请坐,”
景幼南还了一礼,率先入座。
然后有侍女奉上香茗,茶色琥珀,满室生香,宛若空谷幽兰,驱散凡尘的杂气。
尚依依端起茶盏,借着朦胧蒸腾的水气,凝目观看。
只见坐在云塌上的少年剑眉入鬓,顾盼生辉,凛凛然有种锋锐之意,直透华盖。
尚依依就是一惊,连忙低下头,挡住眸中的异色。
她很清楚,结出玄种需要消耗何等多的精气神,很多人都是大病一场,将养数月,严重者甚至奄奄一息。
对方却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恢复,要么是天赋异禀,要么是自有手段,不管怎么讲,都是可畏可怖。
稳了稳心神,尚依依放下茶盏,开口道,“景师兄,听说你们前三席会由宗门安排,直接空降为副掌院,真是让人羡慕。”
景幼南从容一笑,道,“初来乍到,一头雾水,就是当上副掌院,也只是个牵线木偶而已,主不了事。”
尚依依嫣然一笑,道,“别人或许会手足无措,不过以景师兄的手段,到时候肯定如鱼得水。”
景幼南谦虚了几句,皱眉想了想,突然开口问道,“尚师妹是想进入内门后,就在门中发展?”
尚依依微一错愕,没想到对方反应这么快,颔首点头道,“小妹确实有此意。”
景幼南大有深意地看了尚依依一眼,缓缓开口道,“尚师妹气魄不小。”
实际上,新晋的真传弟子很多都不会留在宗内,而是选择外出游历。
原因很简单,新晋升的真传弟子会有三年左右的考察期,如果留在宗内,担任一定职务的话,不可避免地要与其他宗内弟子或者长老等等打交道,很容易就会出现摩擦。
如果你太强势,就免不了得罪人,像太一宗这样的超级门派,宗内的势力盘根错节,一得罪就是一大片,到时候给你个小绊子,让你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可要是不作为,当一天道士撞一天钟,上面的人也不是睁眼瞎,最后考核的成绩肯定很难看。
当然,有弊就有利。
留在宗内,就是在宗内高层的眼皮子底下,真要是有很突出的表现,可以直达天听,谁都掩盖不了,脱颖而出,光芒万丈,不是神话。
这就好比京官,固然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但只要有真本事,真的可以鲤鱼化龙,一飞冲天。
尚依依如此选择,显然是有十足的自信,可以表现出色,吸引宗内最高层的目光。
接下来,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尚依依告辞离开。
景幼南从云榻上起身,踱步到窗边,只见天际乌云翻卷,浓黑如墨,隐隐看到电蛇狂舞,有一种风雨欲来的压抑
“都不是简单人物呢。”
景幼南负手而立,已经明白尚依依此来的目的。
他是真传弟子中的次席身份,回到宗内不仅会拜入真人门下,而且还会被提拔为副掌院,短时间内就会在宗内形成根基。
用不了多长时间,他就会成长起来,周围会聚拢一批人。
尚依依要想在宗内有好的发展,自然盟友是多多益善,她今天来,虽然没有明说,但表达善意的意思一览无遗。
“走一步,看一步吧,”
景幼南望着外面的景色,喃喃自语道。
第二百四十二章 山底老神 横财动人
五日后,正是夜雨霏霏,晚风四起。
景幼南头戴莲花道冠,身披阴阳八卦仙衣,腰挂玲珑袋,乘一叶扁舟,顺流南下。
行八百里后,河道收窄,弯曲之间,礁石出没,随即弃舟登岸。
又行三四十里,已到半山腰。
举目四顾,山峦起伏,如浪痕腾涌,花萼攒簇,令人目眩,时人称之为“叠彩”,果然不虚。
脚下还有竹笋真菌,黄白可爱,摇曳生姿。
景幼南轻轻一笑,大袖一展,昂然入洞。
洞口不大,里面却自有天地。
称得上,泻玉高挂,飞泉中洒,岚光掩映,石色生辉。
散落在各处的小池边多生翠竹,莹然成林,三五成群的仙鹤灵鹿在林中嬉戏,声音清越。
再往里走,石色或白或黄,石骨或悬或竖,或若莲花,或似飞仙,或如猛兽,千奇百怪,栩栩如生。
景幼南沉默不语,一直走到山洞深处。
只见大小粗细不等的百千根钟乳,自顶下垂数十丈,凝成一座冰玉屏障,恰好将前后隔断,只两旁留出大小如一,宽约三尺,高约八尺的门户。
毫不犹豫,从石门穿过。
门后是一座宽敞的大厅,八根晶莹剔透的冰柱撑起天穹,上面嵌有夜明珠,莹莹的光亮倾洒下来,亮若白昼。
大厅中有石床,石榻,石桌,石椅,均是似晶似玉,莹滑朗润,祥瑞之气缠绕,明净无尘,气象万千。
景幼南洒然一笑,找到一个石榻坐上,用手一指,水火真气涌出,托起一枚似圆非圆,似扁非扁的种子,上面缠绕花纹,幽深古朴。
东华慈光星辰尺,五岳真形图,水火一气仙葫芦,双龙剪,四件法宝围绕种子转动,交相碰撞之间,飞霞流彩,宝光四射。
渐渐地,石榻,明珠,大厅,逐渐隐去,天地间只剩下那颗种子徐徐转动,隐隐之间,上面的花纹愈加清晰,玄之又玄的气息流露出来,周围花谢花开,梦幻泡影。
正在这个时候,一缕虚无飘渺的烟岚之气从大厅最重要的玉案上冒出,下一刻,烟气一卷,缓缓向上,显出一尊中年神灵。
陈留王大步走出,他头戴垂帘平天冠,身披日冕火纹袍,腰束金带,眉如浓墨,威严十足。
脑后的七彩光晕随着他的行走,愈发的光明浩瀚,里面无数的人影在膜拜,在祈祷,好似一个分离的小世界。
陈留王金色的眸子睁开,目光瞥过虚空中似实还虚的种子,忍不住赞叹道,“好雄浑的根基。”
景幼南从入定中醒来,张身而起,笑道,“陈留王,想不到短短时间内你就恢复到如此程度,实在是厉害。”
陈留王摆摆手,不以为意地道,“神灵之道,只要信仰之力充足,自然水到渠成。倒是你能结成玄种,才让我奇怪。”
“偶有奇遇而已,”景幼南只略带了一句,然后道,“陈留王你真是好眼光,这个地方可是风水宝地,灵机沸腾,几乎不亚于专门开辟出来的香舍灵府了。”
陈留王在青色的宝座上坐下,双手下垂,眸子深沉难测,道,“我一介神灵,只喜香火信仰,灵机再是充盈,对我也是无用。我选此处为落脚点,只不过是为了方便取出一物,免得生出意外而已。”
“哦,”景幼南微微侧了侧身子,开口道,“陈留王,你喊我来,难道是与你要去的那个物品有关?”
“不错,”
陈留王点点头,道,“这件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只是要从地下取出之时,动静会不小,要是惊扰了他人,可是大大不妙。”
“嗯,”
景幼南皱眉考量了一会,方开口道,“这一处地带偏僻,周围只有几个零星的小宗门,应该没有厉害的大人物。我用太一宗真传弟子的身份压一压,不会出问题。”
陈留王不置可否,只是开口道,“不要出问题最好。”
景幼南目中露出讶然之色,看了陈留王一眼,道,“看来陈留王你对这件物品真的实在很在意啊。”
顿了顿,他继续道,“到时候我喊上几个同门师兄弟,来个圈禁山林,不让闲杂人等靠近就是。”
陈留王自然知道太一宗的分量,点点头,欣然道,“这样很妥当。”
说完,他屈指一弹,一个细脖大肚的玉瓶飞出,落到景幼南面前。
景幼南摘下玉瓶,握在手中,疑惑地开口道,“这是?”
陈留王神秘一笑,答道,“你可以自己看看。”
景幼南神识往里一探,就倒吸一口冷气,猛地抬起头,用不敢置信地语气道,“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陈留王哈哈大笑,看上去非常地高兴,道,“哼,纣王那个丧心病狂的东西以为可以瞒过玄门,来个暗度陈仓,可他没想到还有我,我对他的谋算可是清清楚楚。要不是我现在实力尚未恢复,就不会只取这么零星点杂碎了。”
景幼南稳了稳心神,仍然觉得心脏跳的厉害,问道,“里面的还能被称为零星?”
“确实很少,恐怕连万分之一都不够,”陈留王正容道,“当初的圣朝威加八荒**,所统治的疆域要比太一宗还要大的多,这几十万年传承下来,一代传一代,你仔细想想,就知道它拥有多少家底。”
景幼南沉默了好大一会,才咬牙道,“确实不多。”
陈留王叹口气,道,“纣王已经出来了,我们必须要加快进度,不然的话,宝藏都让他带走,我们可是连汤都会喝不上。”
景幼南一听这话,就打了个激灵,他可是亲眼见到纣王出世的,一想到还要一个如此凶残的对手要和自己抢宝贝,他的眼睛刷的一下子就红了,用斩钉截铁的语气道,“等我进入内门,拜入真人门下后,我就会给你请下一卷法谕,以后就可以大肆收集香火信仰,不必再这样偷偷摸摸的。”
陈留王颔首点头,补充道,“最好再送几个靠得住的帮手,我一个人还是不行。”
“没有问题,”
景幼南狠狠点点头,圣朝留下的宝贝既然让自己知道了,就跑不出他的手掌心。
第一章 飞宫上青穹 金锁出蛟龙
鹿鼎院。
正是云开日朗,景气和畅。
院中芝兰芳草,映荫泉光,香风来处,仙鹤起舞,玉象奔走,瑞气生姿,祥烟缭绕。
景幼南头戴紫色莲花道冠,身披太上月章仙衣,怀抱如玉如意,天门上升起半尺清澈如水的云气,丝丝缕缕的祥瑞之气垂下,如璎珞垂肩,眸子深沉。
他的身后,叶小月连同彭家兄弟彭鉴和彭昌三人均是道童打扮,羽衣芒鞋,环绦紧束,手捧香炉,拂尘,垂手而立,大气都不敢喘。
不知过了多久,忽见漫天云光一开,一名粉雕玉琢般可爱的骑鹤女童显出身影,手持谕令,用清脆脆的声音道,“真人法旨,令真传弟子景幼南即刻前往明心殿,不得有误。”
景幼南稽首行礼,道,“遵真人旨意。”
骑鹤女童装模作样的点点头,然后一板仙鹤,从从容容上了中天,眨眼消失不见。
“终于到这一天了。”
景幼南暗暗叹口气,抬起头,整理衣冠,敛容道,“你们三人随我去明心殿。”
三人答应一声,捧起法器,紧紧跟在身后。
跨过垂虹玉桥,登上千蹬石阶,景幼南大袖飘飘,走在最前面,身姿挺拔如松,周身清气环绕,一副得道全真的样子。
沿路上的外门弟子见到,纷纷避到两旁,放出天门云光,稽首行礼,高呼师兄。
从上面看,成百上千的外门弟子拱卫,云光结成一片,万紫千红,五颜六色,好不壮观。
这就是从外门中走出去的真传弟子的待遇,真的是万人称颂,百般羡慕,比世俗中考上状元,骑马夸街不知道要荣耀多少倍。
景幼南神色不动,衣襟带风,昂扬向前。
不多时,明心殿在望。
门悬彩带,地铺毡毯,清一色的琉璃金灯高挂,与檐下的风铃交相辉映,化为清凉如水的豪光,脱俗绝尘。
景幼南在殿门前又庄重地整理了下道冠法衣,静待真人传召。
不到半刻钟,一个白白胖胖的三尺女童,乌溜溜的大眼睛转动,奶声奶气地道,“景师兄,汪真人相召。”
说完,女童发出一声银铃般的笑声,蹦蹦跳跳往里跑。
“怎么这些真人都喜欢用这种小女童,难道就因为她们童心淳朴,或者说懵懵懂懂?”
景幼南暗自腹诽一句,深吸一口气,迈步进殿。
大殿白玉赤金,琉璃铺地,蟠龙铜柱撑起穹顶,青色的花纹熠熠生辉,祥瑞之气凝聚出金钟,渔鼓,玉磬,如意,莲花等等,玄音清越,香气氤氲。
正中央纯青色莲花宝座上,汪真人头戴映日道冠,白发白眉,却是生的少年模样,唇红齿白,白皙俊秀,眸子泛起淡淡的金色,有一种厚重雍容的威严。
景幼南不敢多看,上前行礼道,“弟子景幼南,见过汪真人,”
汪真人眼皮微抬,眸中的金色浓郁了三分,点点头,道,“入座吧。”
景幼南答应一声,目光一扫,看到殿中一字排开九个蒲团,除去头两个蒲团空着外,其他七个蒲团已经有人端坐
左丘明,君无悔,池玉泉,白石,萧景存,尚依依,张昊羽等人,一个不漏,稳稳当当。
景幼南洒然一笑,云袖一摆,在第二个蒲团上坐定,也不说话,直接放出云气,闭目静坐,神游天外。
汪真人坐在莲花宝座上,纯净如水的眸光掠过大殿中的八位弟子,暗自点点头,心里道,不愧是千年一降的外门比试,选出的真传弟子放在往年,恐怕每个人都有争夺首席的资格。
目光一转,汪真人看到左丘明和君无悔,心里还是忍不住羡慕,对于两人的安排,他已经知晓,实在是一条光明大道啊。
最后,汪真人的目光定格在最前面的俊美少年身上,风姿特秀,容貌伟朗,小小年纪就已经凝结玄种,根基扎实无比,几乎不逊色于轩辕家族的麒麟儿轩辕彻。
千言万语萦绕在心头,最终还是化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了不得啊。”
稳稳心神,汪真人一甩拂尘,用金玉般的声音开口道,“人既然到齐了,我们就出发吧。”
说完,汪真人长身而起,屈指一弹,就见一点金芒飞出,落在明心殿上空,眨眼之间化作一座金宫玉阙,玉阶铜柱,云气缭绕。
天宫上金色的符文如瀑布般垂下,演化出天龙彩凤,金乌玉兔,玄狮飞象,来回奔走,传出震天的鸣声。
这是太一宗为门中真人打造的飞宫,飞行速度一日千里,而且有专门布置的阵法,只要有充足的能量,就是元婴三重大修士来都一时无法攻破。
“走吧,”
汪真人用手一指,脚下生出一朵青莲花,稳稳托住他的身子,向天上的飞宫飘去。
“我们也去吧,”
轩辕彻未来,景幼南作为次席,当仁不让地站出来,他微微点点头,霹雳一声响,一道赤光冲霄,消失在原地。
左丘明哼了声,嘴唇动了下,却没有说出口,仰天一声清啸,身子化作一日,冉冉升空。
跟在第三位的君无悔神色冰冷,直接纵起剑光,撕裂大气,投向天宫。
池玉泉苦笑一声,用无奈的语气道,“三位师兄是真人钦点的弟子,雷厉风行啊,咱们一伙人可得稳一稳。”
话语看似无意,但明显把一行人分成两伙,隐隐的挑拨之意,若隐若现。
能脱颖而出的真传弟子都是人杰,听出话里的意思,却没人动声色,只是眸子深沉。
池玉泉也不在意,与众人稽首后,轻声一笑,脚踩祥云,飘然而去。
种子埋下去,只要好好呵护,总有生根发芽的一天。
急功近利,急于求成,都是要不得啊。
剩下的四人对视一眼,也各自施展道术,或遁光,或祥云,或法器,投入到天宫中。
进入天宫后,汪真人就不再露面,居于中央宝楼,打坐吐纳,神游天外。
以景幼南为首的八大真传弟子则在道童的引导下,各自挑选香舍,好好地休息。
景幼南选了西北角一间香舍,推门而入。
抬眼打量,窗明几净,纤尘不染。
房中有云床,玉桌,石凳,角落里伸出一簇簇的梅枝,上面盛开鲜红的花瓣,清芬寒冽的幽香弥漫,驱散异味。
细细看去,梅枝上生有细密的纹路,淡淡的光晕升起,丝丝缕缕的灵机缠绕过来,如冬雪般晶莹。
“好梅树,”
景幼南点点头,目光炯炯。
他在典籍上看到过,这是雪岚梅,是一种很少的孤本梅花,栽种下去,能自发凝聚灵机,改造风水。
依稀记得,自己以前的家里有一大片的梅林,花开之时,如冬日坠雪,梅香之气笼罩上百里,灵气如潮。
可惜自从那场大变后,梅林尽数被毁去,早不见了踪影。
在景幼南念头起伏之际,叶小月三人进入房中,手拿拂尘,又打扫一遍,然后在鹤嘴铜炉中点燃香料,袅袅烟气飘出,结成龙虎云霞。
“做的不错,”
景幼南随口说了一句,身子一动,出现在云床上,天门上一缕云气冒出,须臾化为水火双色云光。
云光托起似实还虚的玄种,东华慈光星辰尺,水火一气仙葫芦,五岳真形图,双龙剪四件法宝围绕玄种徐徐转动,宝光和云光交相辉映,见之忘俗。
至于九阳渔鼓则仍旧在丹海中,没有声息,要是不仔细查看,根本察觉不到。
景幼南默运玄功,周身真气激荡,赤火真气和黑水真气显形,化为阴阳大磨盘,横在虚空中,每转动一次,就有玄之又玄的气息溢出,不可测度。
叶小月三人垂手而立,神色恭敬。
在太一宗的这些日子,他们第一次明白何为天下第一宗,这种煌煌堂堂的气势,深不可测的底蕴,实在是让生在偏僻一隅的白帝城的三人震惊,然后是深深的敬畏。
想到现在是要去更为神秘不可测的玄都天外天,三人是满心欢喜,又愈加谨慎小心,生怕惹恼了景幼南,要是这个时候被抛下,可是后悔一辈子。
小半个时辰后,景幼南从入定中醒来,眸子一动,冷光凛然,吩咐道,“我出去一趟,你们不要乱跑。”
说完,大袖一展,就出了香舍。
缓步来到东南角,景幼南叩门道,“君师兄可在?”
下一刻,房门打开,君无悔白衣如雪,眉宇间有剑气游动,道,“请进。”
两人落座后,景幼南开口道,“有段日子不见,君师兄是一日千里啊。”
“还好,”
君无悔坐的笔直,仔细看去,他的周身千百细碎的剑气游动,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锋锐之气简直扑面而来,直入鬓眉。
景幼南知道对方的性子,索性开门见山道,“君师兄,彭家的那两个子弟你准备怎么安排?”
君无悔剑眉皱了皱,道,“让他们入宗,以后看他们机缘。”
景幼南摇摇头,道,“君师兄,我此去白帝城,虽然没有发现蛛丝马迹,但有一种预感,将来白帝城会成一个大漩涡,各方势力角逐。到时候,彭家或许会是一个不错的介入点。”
君无悔笑笑,道,“景师弟,我一心剑道,对这种事情没有兴趣,如果你有意,这两人就交给你吧。”
景幼南也不客气,道,“我比不得师兄剑心通明,不染凡尘,俗事小利缠身,倒是让师兄好笑了。”
君无悔摆摆手,道,“景师弟你的向道之心,坚如铁石,不比任何人差,咱们只是道路不同罢了。”
顿了顿,君无悔继续道,“景师弟,轩辕彻已经拜在东蒙太乙长生洞天的陈真人门下,据说现在正在洞天中修炼道术,才未与我们同行。”
景幼南目光一缩,眸子深沉的几分,凝声道,“多谢师兄提醒,我知道了。”
第二章 玄都天外天 长生如神仙
十日后。
漫天的云光如同珠帘般被人扯开,露出金碧辉煌的飞宫,玉阶铜柱,绕梁飞凤,气象万千。
汪真人扶了扶头上道冠,白眉舒展开,开口道,“玄都天外天到了。”
玄都天外天,轻飘飘的五个字,落在众弟子耳中,却如炸雷般轰响,即使深沉如景幼南者,都忍不住站起身来,俯瞰远望。
就见日月摇光,烟霞散彩,弥漫连天水色中,万千岛屿星罗棋布,数不胜数。
再仔细看,祥云光满,瑞霭香浮,仙鹤往来自去,玄猿献果洞边,灵鹿衔花,金鳞泛水,
真的是壶中日月不见天,洞里乾坤尚万年。
众弟子都懂得望气之术,灵目一开,方看见天上的祥瑞之气和地下灵穴中喷发的气机缠绕在一起,凝成万千的金灯璎珞,高悬其上,如檐下滴水,络绎不绝。
景幼南敛去目中的惊讶,暗自赞叹道,占据如此的灵穴,难怪太一宗数万年来根基不损,一日强过一日,这先天优势,实在是太过强大。
汪真人眸光清澈,静静地道,“我们太一宗第一代掌教游历大千世界,足足用去一千年的时间,才在机缘巧合下点化此处灵穴,然后在历代掌教的经营下,方形成如此局面。”
“大千世界人杰地灵,但是灵穴何止千百万,但我们玄都天外天从来是排在最前面,无人能比。”
“有此根基,我们太一宗才天才不断,真人辈出,最终坐上玄门首座。”
“你们都是真传弟子,担负门派传承,要勇猛精进,对得起法衣上太一宗这三个字。”
说到最后,汪真人声若雷霆,一字一顿,紫气横生。
景幼南领众真传弟子,齐声道,“遵真人教诲。”
汪真人满意地点点头,大袖一挥,道,“我负责把你们送到玄都天外天,你们下去吧。”
说完,还没等景幼南等人反应过来,就有一股莽然大力涌来,裹住八人,风一样,卷了下去。
下一刻,飞宫一个盘旋,喷吐紫气霞光,直上中天,杳然而去。
“这是,”
景幼南稳稳落在地上,整理了下凌乱的衣冠。
四下望去,触目是飞檐挂角,朱门玉户,偶尔见到半亩空地,生有千种奇花,百般瑶草,风一吹,香气沁人心腑
君无悔冷眸一闪,道,“我们新晋真传,还需要去功德院走一趟,换过身上的身份令牌,领取门中赐下的洞府,丹药,道书等等。”
“嗯,”
景幼南点点头,表示明白。
正在这个时候,环佩交鸣之声响起,幽香阵阵,红云向两旁散开,走出一名宫装少女,纤腰长腿,容颜妩媚。
她径直走向尚依依,用好听的声音道,“是尚师妹吧,我奉陈师姐之名,接你去紫薇灵妙定观洞天。”
“嗯,”
尚依依柔柔地答应一声,随着长腿宫装女子上了云车,腾起祥云,转瞬不见。
接下来,或是师门来人,或是家族来人,众真传弟子纷纷被人接走。
到最后,只剩下景幼南和君无悔两人。
景幼南讶然地看了眼身边的君无悔,开口道,“怎么没人来接君师兄?”
他可是知道,曜日洞天中的诸多真人对君无悔很看重,其中魏真人更是热切,恨不得十二个时辰和君无悔待在一起,生怕他被人抢跑了。
君无悔摇摇头道,“我们剑修独来独往惯了,没有这么多的讲究和排场,我一会就去曜日洞天。”
顿了顿,君无悔压着眉头,缓声道,“我们几个都有了安排,只是景师弟你如何安置,我多方打听,也没有具体消息。不过,你今日要去功德院换过身份令牌,具体的安排肯定会下来。”
“多谢君师兄,”
景幼南知道君无悔的性子,对方能这样说,就是不小的人情。
君无悔摆摆手,继续道,“师弟一个副掌院的职位是跑不掉的,只是到底是哪个副掌院还得有人协调。最主要的是,不知道师弟你是拜入元婴真人还是洞天真人门下,这一点,差别很大。”
景幼南默然不语。
当初外门比试之前,掌门下过法旨,比试前三名会直接拜入真人门下。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这个真人是元婴真人,近来方知道,原来洞天真人也在此列。
洞天真人和元婴真人,虽然都被称为真人,但无论是实力,影响,统统不在一个级别上。
在太一宗这样的玄门大宗中,元婴真人只能是被称之为中坚力量,而洞天真人则是真正的高层,掌握门中的发展方向。
就是在整个大千世界中,洞天真人都是处于金字塔最顶端的存在,执掌一方洞天,生息循环,威严不可测度。
要是真拜入洞天真人门下,有了这样的靠山,无论是修炼,还是以后行事,无疑都是大大有利。
可是景幼南明白自己的状况,要想拜入洞天真人门下,实在是千难万难。在洞天真人眼中,自己这样所谓的天才,真的不值一提。
像他们这种大人物,本身就是活着的传奇,神话,寿命又悠久,不知道见过多少所谓的天才陨落,已经心如止水,片波不起。
至于轩辕彻能被东蒙太乙长生洞天的陈真人收到门下,傻子都知道,他背后的轩辕家族肯定是出了很大的力。
自己身后的家族势力丝毫不逊色于轩辕家族,可惜的是,自己借不到力啊。说不定,反而会成为阻力。
君无悔凝望远处水天一色,有海鸟掠过,荡起阵阵涟漪,道,“修炼,长生,求人不如求己。”
景幼南洒然一笑,眸子重新变得清明,道,“我心中有数。”
君无悔不再说话,祭出剑丸,直接撕裂大气,化剑光遁走,只余下余音传来,道,“有事可来曜日洞天寻我。”
景幼南目送君无悔远去,在庭前踱了几步,然后悠悠叹息一声,在一株花树下坐下,闭目养神。
刹那间,周身清气涌动如潮,水火真气激发出来,阴阳大磨盘转动,玄之又玄的气息再次出现。
第三章 青鸟传喜讯 锥从囊中出
天色近暮,夕阳衔山,晚烟出山坳,红霞铺水面。
金鳞鱼跃,渔舟唱晚,胭脂般的水光荡起涟漪,一圈又一圈。
景幼南收起玄功,从入定中醒来,就听到嘤嘤的叫声,荸荸。
低头看去,原来是七八只巴掌大小的玲珑玉象挺着小象鼻子,在自己的脚边钻来钻去,还有两只特别调皮的,用小鼻子吸了水,用力一喷,洋洋洒洒。
“这些小东西们,”
景幼南笑笑,从袖囊中取出几块晶石,扔到地上。
“嘤嘤,”
玲珑玉象马上兴奋起来,用鼻子卷起,咬得嘎嘣嘎嘣响。
正在这个时候,从玉桥上走下一个少年人,大约十五六岁,头戴书生巾,面容清瘦,略显苍白,一边走,一遍手捧经书,念念有词,看得津津有味。
“哎呦,”
在景幼南惊讶的目光中,少年人直直走过来,然后一头撞在花树上,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抱头,疼得哇哇叫。
作为一个筑基修士,走路碰到树就很奇怪,居然还能碰的头上长大包,大声呼疼,只是奇怪也哉,不知所谓也。
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读书人,也没有这么夸张吧?
折腾了足够半刻钟,少年人才站起身来,目光一转,正好看到目瞪口呆的景幼南,白皙的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讪讪道,“这位师兄,我是读书入迷,不小心而已。”
景幼南忍住笑,稽首行礼后,问道,“什么书内容这么精彩?”
“是关于药芝的图谱,”
少年人捡起泛黄的书本,一本正经地道。
景幼南惊讶地道,“居然是药芝图谱?”
“就是药芝,上面记载了足足百零八种珍贵药芝呢。”
少年一听景幼南好像有点兴趣,立马高兴起来,手舞足蹈,滔滔不绝,话语简直如开闸的洪水,拦都拦不住。
只见一个个晦涩专业的词汇从他口中蹦出,听得景幼南头晕脑胀,昏昏欲睡。
“这家伙真是个痴人啊,一点人情世故不懂。”
景幼南眯着眼睛,看着眼前容光焕发,话语如珠的少年,有些奇怪,他这样的性子是怎么修炼到筑基境界的?
想了想,景幼南有些明白了。
在外面资源有限,每个修道之人不得不费劲脑汁,去争,去夺,去抢,就是再淳朴的性子,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也会变得有诸多的算计,最后能活下来的,不说是心态扭曲,至少一个心机深沉是跑不掉的。
而在仙门中不同。
像眼前这个少年,一出生就在仙门中,不愁吃,不愁穿,有个好靠山的话,在大量的资源堆积下,筑造灵基,晋升筑基境界一切水到渠成。
只有这样的环境,才能让他保持赤子之心,醉心于自己的研究。
以前的话,景幼南或许会羡慕不已,这种平平静静地生活真的是神仙日子啊。
不过现在景幼南已经知道天地大劫即将来临,大劫之下,无人能独善其身,要在大劫中乘风破浪,勇往直前,像眼前少年这样的状态,恐怕不容易。
当然,景幼南并不排斥与这样的人交往,面对这样纯然质朴的人,总比与心机深沉,喜怒不形于色的家伙勾心斗角要强的多。
好不容易唾沫星子乱飞地说完他从书中悟出的“大道理”,少年突然一拍额头,哎呀一声道,“忘了,忘了,今天还要去天一水阁,借那本《百草神农图》。”
说完,少年抓住书本,一溜烟向远处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回身疾呼道,“这位师兄,以后有机会我们继续讨论药芝灵草啊,我在丹鼎院,师兄有空去找我啊。”
“真是个有趣的人。”
景幼南轻声笑道,不知为何,他的心情突然好了三分。
太一宗,天下第一玄门,这完全是一个和外面截然不同的世界。
依然有残酷的竞争,但不会缺乏脉脉的温情,有这一点,就足够了。
景幼南哈哈大笑几声,收敛心情,大袖一甩,冲功德院而去。
功德院不在此岛上,而是独占一座灵峰,方圆足有数千亩,浩浩荡荡的灵机从虚空中冲刷下来,如飞瀑高悬,照亮四维。
两侧是连绵成片的金宫玉阙,天宇琼楼,偶尔夹杂亭台楼榭,神骏异常的仙鹤们停在檐下,悠然剔着翎毛,鹤声呖呖。
数千名羽衣高冠的太一宗弟子往来于功德院前面的白玉石阶,宽袖带风,顾盼之间,有一股子锋锐之气。
景幼南进入大殿中,抬手喊过一名头扎冲天道髻的小道童,开口问道,“我刚来玄都天外天,要换下身份令牌,章程如何?”
接待道童都是心思灵巧的角色,一看景幼南相貌俊美,风采逼人,当下不敢怠慢,陪笑道,“师兄请跟我来。”
“嗯,”
景幼南点点头,顺手塞给道童几块晶石。
道童面上的笑容更盛,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小声介绍,不经意间就透露出在功德院办事的窍门。
景幼南暗暗记在心里,做到心中有数。
道理很简单,无论是何种制度规章,最终都需要人来执行。而人只要不修炼到太上忘情的境界,就会有各种各样的喜好或者**,这是难以避免的。
潜规则在哪个世界都不会少,了解这些,就能省去不少麻烦。
毕竟,以景幼南现在的境界和修为,还没有到能无视这些潜规则的程度。
这个时候,道童止住步子,指着前方的一处香舍道,“师兄,张执事就在里面,”
“好,”
景幼南答应一声,又塞给道童几块晶石,然后整理衣冠,推门而入。
张执事看上去四十多岁,个子不高,面容普通,他穿着绣着金纹的法衣,看上去很有精神。
此时,张执事正斜着身子,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和一个锦衣少年人交谈。
看到景幼南独身一人进来,他只是扫了一眼,就转过头去,继续奉承他面前的锦衣少年。
景幼南咳嗽一声,把身份令牌放到玉案上,朗声道,“张执事,我来换一下身份令牌。”
“怎么这么没有眼力价,等等不行吗?”
被打断地张执事很不耐烦,声音有几分严厉。
在他的认知里,凡是有深厚背景的内门弟子,前来换取身份令牌,哪个不是前呼后拥,排场十足?像这样孤零零一个人的,一看就是不被重视的货色。
啧啧,倒是浪费了一身好皮囊。
景幼南只是笑笑,没有生气。
在功德院充当执事,表明上看上去光鲜,但实际上事务是很繁琐,没有清闲的时间,是故多是由大道无望的门中修士来担任。
他们或者是贪图晶石,或者是享受手中的丁点权利,一日日蝇营狗苟下来,道心早已经蒙尘,与世俗中的刀笔小吏没有什么区别,吃拿卡要,作威作福,欺软怕硬,一个都不少。
和这样的人计较,平白辱没自己的身份。
如此考量下,景幼南用手叩了下玉案,发出清亮激越之音,一字一顿道,“张执事,我是门中新晋真传。”
“真传弟子?”
张执事先是一愣,随即如同火烧屁股样跳了起来,一脸的震惊。
他可以轻视普通的内门弟子,但宗内真传弟子却完全不一样,不提真传弟子背后的滔天势力,光是真传弟子本身的地位,就远远不是他一个小小的执事能比拟的。
更何况他还隐隐听说过,这届的真传弟子非常了不得,更不能够得罪。
想到这,张执事原本面上的严厉之色瞬间冰河解冻,浮起最温和谦逊的笑容,开口道,“哎呀,原来是真传师兄,我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海涵一二啊。”
景幼南洒然一笑,答道,“不知者不罪,张执事还是先给我换下令牌吧。”
“好的,好的,”
张执事连声答应,他没想到对面的少年这么好说话,心里大喜,手上的动作不由得快了三分,一道道平时拖拖延延的程序,眨眼完成。
景幼南接过身份令牌,赞叹道,“张执事真是雷厉风行。”
“应该的,应该的。”
张执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暗送一口气。
景幼南把身份令牌挂在腰间,然后取出一袋晶石放在玉案上,道,“麻烦张执事了。”
“师兄客气了,客气了。”
张执事脸上几乎笑出一朵菊花来,他口中推辞,手中的动作却不停,长袖一挥就把晶石袋扫入袖中,端的是娴熟无比,不带丝毫烟火气。
这个时候,旁边端坐的锦衣少年开始不耐烦起来,瓮声瓮气地道,“张执事,忙完没?还没忙完的话,我就走了
“哎呦,”
张执事心里暗叫一声糟糕,自己怎么会只顾得招呼眼前的真传弟子,忘记了这位小爷呢?连忙转过身来,赔笑道,“呵呵,轩辕公子,您先喝点灵茶,解解渴,我马上处理完。”
“轩辕,”
景幼南听到这个姓氏,忍不住扫了眼。
“看什么看?”
没想到锦衣少年倒是脾气火爆,人也敏感,直接张口呵斥,拧眉怒目,气焰嚣张。
“嗯?”
景幼南面色冷了下来,寒声道,“等我再见到轩辕彻倒是要好好问他一问,他是怎么管教家中子弟的,真给我们太一宗丢人。”
“什么?”
锦衣少年拍案而起,双目要喷出火来。
“咳咳,两位冷静,冷静啊,”
张执事夹在中间,谁也不敢得罪,登时背后就出了一层冷汗。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时,突然窗户一开,一缕纯青之气冒出,须臾化为一只高有半丈的青鸟,周身五色光华闪烁,用一种清清脆脆的声音道,“真人法旨,令景幼南速速前往太玄极真洞天。”
连说两遍后,青鸟一振羽翼,朝南飞去。
“是青鸟传信,”
张执事看向景幼南,目中掩不住的惊骇之色。
锦衣少年也变了颜色,只是怔怔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第四章 太玄极真天 世上已千年
太玄极真大洞天。
天青若洗,紫气氤氲三千里,浩浩荡荡,连绵不绝。
丹崖生有怪石,削壁自成奇峰,白鹤栖于松柏,玄猴常挂藤萝。
峰头锦鸡叫,林中寿鹿鸣,彩石染瑞气,药芝放豪光,弯弯曲曲的涧水,重重叠叠的山峦,真的是天宫仙境,蓬莱福山。
景幼南头戴紫色莲冠,身披太上月章仙衣,腰悬玲珑袋,沿着山道行走,大袖飘飘,衣袂带风。
等到半山腰时,回身远眺,发现景象又有变化。
只见白云锁山,诸峰朵朵,仅仅露出山顶,日光照映,如同抹上一层胭脂水色,光晕轮转,五色斑斓。
这个时候,就听一声悠悠的玉磬声响,眼前的灵气如同珠帘般被人挑起,又好似画轴徐徐展开,墨真人高居在云台上,面容清癯,双眸深沉,威严不可测度,他手中持有一柄玉如意,身后两名童子侍立,怀抱拂尘,香炉。
墨真人低头看了眼脚下的身影,用一种淡然的语气开口道,“景幼南。”
景幼南对这位半步洞天的真人印象深刻,连忙行礼道,“弟子在。”
墨真人眸光一闪,用手一指,声若雷霆,道,“我今日代我师收你为记名弟子,若你通过三年考核,则会正式举行拜师仪式,收你为亲传弟子。”
景幼南深吸一口气,激动地双手发抖,深深地俯首下去,嘴唇蠕动了半天,却说不出话来。
这个惊喜实在是太大,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刚刚晋升真传就会被洞天真人收为弟子。
更何况,太玄极真洞天的洞天之主萧真人在门中的资历仅次于当代掌门,势力根深蒂固,有这样的大靠山,以后再也不是浮水之萍,任人拿捏了。
墨真人点点头,对景幼南的表现基本满意,他的声音自然地温和了少许,道,“你现在是记名弟子,可在太玄洞天内修行,也可以去外面宗门所给的洞府居住,没有限制。另外,老师会不定期地开坛**,你也可以来听。”
“是,墨真人。”
景幼南现在只是记名弟子,而且两人之间的修为地位相差太差,只能称呼真人,而不是师兄。
墨真人扬起手中的玉如意,一点星光飞出,绕着景幼南一圈后钻入他腰间的身份令牌中,一闪而逝。
他收起玉如意,开口道,“景幼南,我已经给你放开了洞天权限,以后你可以自由进出,好了,其他的事情,由白鹤童子交代给你。”
说完,一阵清风拂过,高台上空空无也。
景幼南抬起头,就见白鹤童子疾步而来,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顶结丫髻,唇红齿白,法衣上绣有祥云图案,芒鞋印有云光。
来到景幼南跟前,白鹤童子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弟子白鹤,见过小老爷。”
“嗯,”
景幼南点点头,没有多说,态度不轻不重。
这个白鹤童子明显是墨真人随手点化的仙鹤,当做侍童,虽然地位很低,但毕竟侍奉在墨真人身侧,只要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就行。
白鹤童子却是热情不已,开口道,“小老爷,太玄洞天中洞府甚多,不知道小老爷你喜欢哪一种的?”
“有很多洞府?”
景幼南眸光转动,心里念头起伏。
“是有不少闲置的洞府,”白鹤童子说着,从腰间摘下一个晶莹的玉牌,递上去道,“小老爷,上面闪光的点均是太玄洞天中的闲置之地,小老爷可以仔细选一选。”
“唔,”
景幼南接过玉牌,放在额头上,顿时眼前出现星星点点的光芒,有大有小,有强有弱,喷吐灵机,气象万千。
“我修炼的是《大阴阳混洞宝生经》,体内生出水火真气,洞府中最好是有水火灵脉,啧啧,还真不好找。”
景幼南灵识放开,沟通玉牌,一个接一个地仔细查看。
俗话说,财侣法地,洞府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万万容不得半点的马虎大意。
只是水火灵脉交汇的洞府实在不多,要嘛是被人占去,要嘛是灵机太过肆虐,以他现在的修为根本无法坐镇。
苦寻一周没有结果,就在景幼南准备放弃,随便挑一个洞府之时,突然之间,一点微光冒出,连续闪烁了十数次,光华灼灼。
“咦,这是怎么回事?”
景幼南手指玉牌上刚刚冒出的光芒,问白鹤童子道。
白鹤童子看了一眼,眉宇间流露出忧伤之色,叹气道,“是黄守平黄真人,他寿元所剩无几,近些年来闭死关冲击元婴三重,看来是失败,身死道消。”
“元婴二重,”
景幼南沉默下来,他的眼前仿佛浮现出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在寿元一日日减少的情况下,心里的孤单,寂寞,恐惧,比寒冰还要冷。
对于修士来讲,还有什么比眼睁睁看着自己寿元将近,等待老死还残酷的事情呢。
白鹤童子倒是先恢复过来,他在太玄洞天中,已经见过不少的太一宗长老寿元耗尽而亡,甚至有的最后在这种死亡折磨下,灵台失明,走火入魔,那个场面,才是真正的可怕。
好几次,都是墨真人亲自出手,让他们成功兵解,护送元灵转世重生。
咳嗽了一声,白鹤童子开口道,“黄真人所居的洞府有水火两条灵脉交汇,龙虎相抱,阴阳自生,又有一株神木镇压,称之为三元通仙小极天,是太玄洞天中灵机最为充盈的洞府之一。”
顿了顿,白鹤童子借着说道,“黄真人座下有七八名弟子,不过,由于黄真人只是记名弟子,门中有规定,他的弟子不能在洞天中修行,即日就将搬出去。小老爷要是喜欢这处洞府的话,现在我就可以带你过去。”
景幼南在场中踱了几圈步子,沉吟片刻后,道,“可。”
白鹤童子道,“我先安排下,然后就领小老爷前往三元通仙小极天。”
说完,他摘下一个小巧的海螺,扬手打出一道法诀,海螺表面泛起青碧的光晕,一道道信息发送出去。
第五章 三元通仙路 玄种结莲台
通玄山。
山高陡峻,大势峥嵘,下接灵脉,上连天穹,烟气袅袅而上,云霄难遮其踪。
三元通仙小极天正是在通玄山山顶,洞口如卷幕,青苔石阶,虬松苍翠,修竹疏朗,氤氲有嶙峋之气。
洞口前面有百亩大小的天池,深不知其几千丈,寒气蒸腾,冰冷入骨。每到深夜,万千星辰倒影在天池水中,气象万千,波澜壮阔。
景幼南刚到洞口,就见一行人鱼贯而出,个个羽衣大氅,气势不凡,只是面色阴霾,有两个少女甚至泪光盈盈。
为首的是个中年人,头戴道冠,身披映日法衣,面容消瘦,额头生有一道竖纹,如第三只眼,浑身丹煞激荡,赫然是名金丹宗师。
看到景幼南后,中年修士先是一愣,随即面色就有些阴沉,看向仙鹤童子,道,“你们来的倒是挺快。”
发现景幼南只有成灵境界,一名双眉尖尖的青衣女子按捺不出心里的怒火,冲出来,嚷嚷道,“我们师傅尸骨未寒,你们就这么急着赶来,真是不顾半点同门情谊,让人齿冷。”
青衣少女话一落,其他的几人也都看向景幼南,目光很不善。
景幼南目光冷下来,剑眉挑了挑,还是没有说话。
白鹤童子则一摆拂尘,开口道,“太玄洞天自有规定,如果你们有什么不服,可以去找墨真人。”
“你,”
青衣女子很是泼辣,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挽起袖子来,就要和白鹤童子理论一二。
“陈青,够了,”领头的大师兄训丨斥青衣女子一句,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心里的不舒服,缓声道,“陈师妹与老师感情深厚,情绪有些不稳,还请道友多多担待。”
景幼南抬抬手,答道,“道兄,多虑了。”
冲着景幼南点点头,大师兄领着众人,往山下走去。
只是看他们三步一回头的样子,人人都有一种不舍的感情。
等到一行人没了踪影,白鹤童子冷哼一声,道,“他们几个人在黄真人生前是有名的桀骜不驯丨有时候连黄真人的话都不听。现在黄真人兵解而去,他们倒是表现出孝顺来了,其实还不是舍不得这个仙洞嘛”
“也许吧,”
景幼南背负双手,吹着山风,神色淡淡。
他两世为人,看得多,见得广,对人性有很深的理解。
黄真人故去,他们几人一是失去靠山,二是被赶出洞天,心中郁气凝结,陡然见到景幼南两人,就会下意识地把怨恨转移到景幼南身上,语气好才怪。
不过,景幼南看在黄真人刚刚故去的份上,退让三分,要是以后他们还不自觉,咄咄相逼,就不要怪自己不顾同门之谊了。
“小老爷,我们进去吧,”
白鹤童子摆动拂尘,在前面带路。
洞口有三丈高,石色纯青,隐隐然有一种贵重深厚之气。
越往里走,地形越开阔。
渐渐地,出现大小不一的湖泊,湖水澄清,碧波不起,湖中生有莲花,异香馥馥。
洞顶上尚有怪松悬结,高者不盈丈,低仅数寸,平盘根虬干,愈短愈老,愈小愈奇,与莲花相映成趣。
等到了里面,温度逐渐升高,洞壁上的岩石由幽深色逐渐变为赤色,生出细密的龙纹,打眼一看,如同一尊尊赤龙在游弋。
低下头,还可以看到不少的温泉汤池,汩汩往外冒着热气,里面生有细鳞小口的龙鱼,见到有人来浮出书面,鱼口中吐出明珠,照亮四周。
景幼南一看就很欢喜,赞叹道,“果然是水火交润,是个好地方。”
“可不是,”
白鹤童子附和道,面带笑容。
两人转了一圈,发现洞府中很是齐全,静室,丹房,经阁等等,一样不少,甚至还有开辟的几十亩灵田,长势喜
“好地方啊,”
景幼南笑容满面,对这个三元通仙小极天满意到极点。
白鹤童子用手指了指当中大殿,道,“三元小极天的中枢就在三元大殿内,小老爷只要炼化之后,没有您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进入这里。”
“我知道了。”
景幼南点点头,取出一大袋灵石交给白鹤童子,想了想,又塞了几瓶丹药道,“你也辛苦了。”
白鹤童子不客气道收入袖中,面上的笑容更盛了三分,道,“小老爷好好休息吧,有事可以直接唤我。”
直到白鹤童子不见了身影,景幼南大袖一挥,进入正中央的大殿。
迎面是四根恢弘的铜柱撑起穹顶,柱子上雕龙盘凤,细密的纹路熠熠生辉,栩栩如活物。
角落里放置半人高的紫砂铜鼎,里面燃着上好的香料,烟气升起数尺,弥漫开来,让铜柱上的龙凤仿佛喷云吐雾一样,愈加生动。
景幼南没有多看,径直走向大殿正中央,这里有一个长宽各有一丈的水池,露出半截古朴的石碑,上面篆文铁钩银划,醇厚而又古拙。
细细看去,石碑不时冒出一缕缕的青气,一个肉眼难见的网络一闪而逝,笼罩整个三元通仙小极天。
这就是小极天中枢所在,勾连小极天的千百空间,无一疏漏。
深吸一口气,景幼南伸出一指,按在石碑上。
轰隆,
石碑剧烈颤动,一股精纯到极点的青气从石碑中冒出,然后蓦然收成一束,化为一只头角峥嵘,腹下生角的蛟龙,长只有不到一尺,通体晶莹,粉雕玉琢的可爱。
只是小蛟虽然看上去不断游动,但龙目无神,给人一种呆板的感觉。
景幼南不敢怠慢,在小蛟龙出现的刹那,十指如飞,一个个法诀打出,千百真文,一个个落在蛟龙身上。
眨眼之间,真文生光,分裂,隆起,化为细密的龙鳞,覆盖起来,其道大光。
吼,
蛟龙就地一滚,仰出一声震天的龙吟,四爪腾云,神光湛然。
下一刻,整个三元通仙小极天上空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文,如同一片片龙鳞般抖动,青色光芒直冲云霄,仙音响彻,震动四方。
片刻后,异象消散,蛟龙重新化为青气,缩入石碑中。
如果仔细看去,就会发现,石碑上多了一个蟠曲如龙的篆文,亮若星辰,光华夺目。
“成了。”
景幼南睁开眼,心神一动,三元通仙小极天的景象如翻开的画卷般,历历在目,异常清晰。
如果从上空俯视,就会发现,一尊长有千丈的蛟龙盘踞其上,龙目放射出冲天光华,沟通日月星辰,威严厚重。
这是小极天的护山大阵三元青蛟通仙阵,一旦发动,就能源源不断地抽取地下灵脉,化为护法青龙,封锁整个小极天。
阵法全开之时,就是元婴三重的大修士亲自来攻,也一时半刻拿不下。
当然,太玄洞天中有萧真人坐镇,神通无量,自然不会有人前来冒犯。只是也可以看出,有灵脉加持下,大阵是何等了得。
炼化石碑,彻底掌握三元通仙小极天后,景幼南长舒一口气,然后觉得困意袭来,眼皮太不起来,他也不抗拒,直接躺在云榻上,和衣而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景幼南才醒过来,抬起头,丝丝的月华氤氲成片,悬在穹顶之上,如烟似雾。
“又是一天啊,”
景幼南叹口气,坐直身子,想了想,摘下腰间的身份令牌,一道道指令发出,沟通功德院。
不到半个时辰,一缕赤气从虚空垂下,左右一旋,化为一名红裙少女,圆脸樱唇,眉眼弯弯,观之可亲。
她从腰间取出一个袖囊,轻轻地放在地上,然后冲着洞府万福行礼后,重新化作赤色云气袅袅而去。
红裙少女刚离开,洞口轰然打开,一只纯青色的龙爪飞出,抓起地上的袖囊,缓缓收回。
景幼南高冠羽衣,稳稳端坐在高台上,手一抬,摘下悬在上方的袖囊,神识往里一探,就发现里面是珍贵的材料,自己所要的一个不少。
“真传弟子,”
景幼南笑笑,愈发清楚太一宗真传弟子的分量。
凝结玄种,需要的辅助材料来补充精气神,足足有上百种,要是让他自己收集,可是几个月恐怕也没有眉目。
可是现在他只要一个指令下去,不到半个时辰,材料就有人送上门来,而且品质颇高,一个不少。
难怪宗内弟子一个个为了真传之位争破头皮,坐在这个位置上,实在是有外人想不到的权限。
按下如潮的念头,景幼南盘膝而坐,静心宁神,周身的水火真气溢出,在半空中化为阴阳大磨盘,徐徐转动,玄之又玄的气息,再次降临。
等到恢复到最佳状态,景幼南双目猛的睁开,断喝一声,卤门冒出一缕云气,如扇形铺开,上面托起似实还虚的玄种,密密麻麻的符文,看一眼,就让人头晕目眩。
“去,”
景幼南抓起袖囊,用力一抖,准备好的各种材料一一飞出,化为精粹的元气,一刻不停地注入到玄种里。
玄种光明大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直直到拳头大小才停止下来,上面的符文如星辰般闪烁,璀璨生辉。
景幼南端坐不动,默运玄功,玄种上的光芒明灭不定,足足有九次后,彻底凝固下来。
轰隆,
玄音响彻识海,眼前的一切具是消失不见,天地一片宁静,只剩下光华内敛的玄种以玄妙的轨迹运转,下面生出双色莲花莲台,水火洪流激荡。
第六章 水火筑造化 灵田生紫烟
月白如昼,飞彩凝辉。
洞府中泉光水色,氤氲成霞,撩人裙裾。
景幼南盘膝坐在高台上,双目似开似闭,头顶上的水火云气徐徐旋转,托起一枚遍布符文的玄种,光明大作,璀璨生光。
东华慈光星辰尺,水火一气仙葫芦,五岳真形图,双龙剪四件法宝围绕玄种,如臣子簇拥君王,宝光四溢。
许久,景幼南收起玄功,眸中喜色一闪而逝。
完全吸收门中提供的材料中所蕴含的元气后,原来似实还虚的灵种终于圆满,从此刻起,他终于完全踏入天人境界,称之为成灵。
成灵境界后,体内生出精气神合一的玄种,勾连修炼的道术,无论是施法速度还是威力,都会远远超过筑基境界
更为重要的是,玄种一成,到金丹的道路几乎是水到渠成,用水磨工夫而已。
“成灵境界,”
景幼南从云榻上起身,背负双手,在殿中踱起步来。
成灵境界分为三个阶段,分别是凝煞,炼罡,神光。
凝煞:就是寻找真煞之气,洗涤真气和玄种,举手投足之间有滚滚真煞之气相随,威力大增。
炼罡:则是运转真煞,接引天上的罡气,罡煞合一,混同阴阳。
神光:罡煞合一后,孕育出神光。
真煞之气是由地底深处生出的一种特殊的煞气,混杂天地精华而形成,种类很多,附带的作用也不相同,各有玄妙。
在太一宗内,就有数量不少的煞坑,宗内弟子晋升到成灵境界后,就可以进入到煞坑中吸收真煞之气,这算得上大宗的福利。
不过,景幼南修炼的是《大阴阳混洞宝生经》,在成灵境界三重天的时候要生出水火阴阳离合神光,所以会对吸收的真煞之气有严格的要求,宗内的真煞之气恐怕不合适。
“真煞之气,”
景幼南喃喃自语了几句,双目轩起,脑海中渐渐地浮现出清晰的想法。
心里有了决断,景幼南放松下来,洒然一笑,长袖一甩,开始在洞府中闲逛起来。
三元通仙小极天处于水火两灵脉的交汇之处,在正中央却生有一棵通天灵木,高有千丈,直上苍穹,如同天柱般,巍峨不可测度。
景幼南绕着灵木转了一圈,没有什么新的发现,然后径直前往丹房。
丹房在洞府的最里面,通体是由赤火晶石砌成,远远看去,好似大片火烧云,霞光升腾。
走到里面,迎面是三尊高有两丈的大耳丹鼎,排成一线,上面雕刻有张牙舞爪的狰狞火龙,熊熊烈焰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好,”
景幼南目露喜色,赞叹出声。
由于地下有火脉,地火充足,这个丹房是得天独厚,无论是用来炼丹还是炼器,都有不小的增幅。
除此之外,丹房中还有不少的炼器材料,大多数都是半成品,有十几种还是比较珍贵,在外面很少见。
看得出,以前的黄真人真的是酷爱炼器,不过,现在这些材料和半成品倒是便宜了景幼南。
“不错,真不错,”
景幼南高兴地眼睛眯起,天降横财,谁不爱?
在丹房仔细查看了一圈,景幼南带着满意地笑容,走向与丹房相隔不远的灵田。
灵田足有几十亩,里面种植的都是上年份的灵草药芝,短的上百年,久的甚至是五百年以上。风一吹,成熟的药芝香气袭来,闻一闻,让人神清气朗。
“这才是真正的财富啊,”
景幼南站在灵田边上,极目望去,就见到丝丝缕缕的祥瑞之气升起,田中的灵草药芝长势喜人。
随着中古大变之后,发生灵气潮汐,灵草药芝日益减少,而修士的数量却节节升高,导致上年份的灵草药芝有价无市,万金难易。
这几十亩的灵田,要是按照市价换算成晶石的话,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这可得好好利用起来。”
景幼南琢磨了片刻,用手一指,龙角海螺飞起,底上口下,一道青光喷吐出来,摇身一变,化为一个三尺高的白胖女娃。
“咿呀,”
人参女从半空中坠地,痛叫了一声,眼睛睁得大大的。
景幼南大手一伸,抓住人参女的羊角小辫,把它拎到身边,道,“小东西,最近做的怎么样?”
“依依呀呀,”
人参女一见到景幼南,小身子就是一个激灵,然后口中依依呀呀叫着,用胖乎乎的小手比划姿势,模仿松土,锄草,浇水,剪枝等等样子,表示自己很勤奋,没有偷懒。
“嗯,”
景幼南点点头,他已经炼化龙角海螺,自然知道里面的情况,人参女不愧是天生灵药,把月牙岛上的灵草药芝照顾地很好,药性大大增强。
于是,他开口道,“这段时间,你先待在这里,把这几十亩灵田中的药芝灵草好好看一看,不能出差错,知道吗
人参女小手紧紧攥着绿兜肚的下摆,低着头,看着脚尖,有点不情愿。
这小东西毕竟是属于药芝一类,喜静不喜动,月牙岛上它待惯了,就不想挪地方。
景幼南哪里有时间考虑小东西的心情,说不得冲它光洁的额头不轻不重地弹了下,沉声道,“乖乖听话去做事。
“咿呀,”
人参女看到景幼南恶巴巴的样子,哪里还敢拖延,它迈动小胖腿,一溜烟跑到灵田中,呼哧呼哧地开始劳作起来
小东西作为天生灵药,对各种药芝灵草的生活习性了然于胸,只见它在这株灵草面前浇浇水,在那株药芝上面捉捉虫,时而还抓起袖珍型的玉锄进行松土,几十亩大的灵田中,不时见到它忙碌的身影。
不得不说,专业就是专业,经过人参女这一收拾,灵田中祥瑞之气大增,隐隐看到一缕紫气冒出,笔直如烟。
“灵田生紫烟,这是大兴大旺的征兆啊,”
景幼南灵气聚于双目,灵田的变化看在眼里,喜在心上。
“一个人参女还是少了点,要是再把朱云泽和周真真手中的人参娃娃弄过来,我手中的灵草药芝的产量最少得翻一番。”
景幼南亲眼看到灵田翻天覆地的变化,不由得想起落在朱云泽和周真真手中的人参娃娃,那个小东西可也是天生灵药,丝毫不逊色于人参女。
要是他真的能掌握一对天生灵药,别的暂且不用说,以后炼丹所用的药芝灵草起码不用愁,说不定还可以出售一部分,无论是用来换人情,还是用来赚取大笔的晶石,都是很不错的。
“看来以后要多打听打听朱云泽和周真真的消息了。”
景幼南双眸深深,心里一个又一个的念头起伏。
第七章 天台飞仙阁 佳人欲语迟
天台山。
孤峰拔起,四望无倚。
对崖峭立千尺,飞瀑高挂而下,环映青紫,夭矫如神龙腾空,倾泻之势,声若雷鸣。
有阁楼悬于山上,推窗可见修竹数竿,拂群峰而上,与山花霜叶映衬,幽雅出尘。
楼阁角落中放置鹤嘴铜炉,燃着上好的香料,烟气袅袅。
一名少女凭窗而望,她头梳单螺髻,身披散花玉衣,肌肤细腻的如同象牙般,隐隐泛起一层玉光。
尤其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少女有一双略带紫色的眸子,一笑一颦间,流露出惹人的妩媚。
时间不大,就听一声清啸突兀响起,群山响应。
紫眸少女扬起头,就看到天际尽头出现一道细线,眨眼之间,化为一枚赤红铜钱,须臾之后,猛的向上一跃,如煌煌大日降临,染红半边天。
景幼南大袖一甩,从大日中走出,周身清气缠绕,神色沉稳,稽首行礼道,“言师姐,好久不见。”
言筠晴看着眼前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少年,望着他意气风发的姿容,以前发生的点点滴滴在脑海浮现,然后重新变得支离片断,她深吸一口气,万福回礼道,“景道兄。”
景幼南温和一笑,开口道,“言师姐,我们都是熟人,不必这么客气,直接喊我名字就行。”
言筠晴仿佛没有听到,抬手道,“景道兄,里面坐。”
景幼南心里叹口气,面上好不动声色,道,“请。”
两人分别在云榻上坐下,沉默不言。
阁楼中一片寂静,只余下偶尔响起的清亮鹤唳之声,还有红泥小炉上咕嘟咕嘟的沸水声。
言筠晴透过朦胧的水气,仔细打量对面的少年。
俊美依旧,笑容依旧,温和依旧。
只是比起以前,愈加地深沉内敛,只是静静坐在那里,就有一种雍容深厚的气质,凛然让人不敢犯。
这就是真传弟子,从激烈竞争中脱颖而出的真传弟子,已经在宗内烙印下自己的名字,发展的方向道路清晰,自然而然拥有别人比不上的从容淡定。
言筠晴一直就认为景幼南不是池中物,愿意放下身段来和他交往,就是当初在舟中被他小小揩油,都是轻笑而过
要是换个别的人,敢沾她言大小姐的便宜,非得把他暴打一顿,打到生活不能自理不可。
可是,即使是对景幼南有十足信心的她都没有想到,景幼南的崛起的势头会这么猛,这么快,这么不可思议。
短短时间内从养气境界一路冲到筑基三重,在门中第二轮比试中高居次席,并以强悍的姿态挑战年轻一辈的无敌王者轩辕彻,惜败一招,仍然以对的优势晋升门中真传。
要知道,这一届外门比试,号称太一宗千年一降来竞争最为激烈,淘汰最为残酷的一次,就是她突破到筑基境界,都没有任何尝试一下的信心。
可想而知,能够游刃有余地得到一个真传席位,该是多么强大。
但还没等她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一个更为轰动的消息传来,把她砸的晕晕乎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太玄洞天的洞天真人萧真人收取景幼南为记名弟子,一旦三年的考察期通过,就直接升为亲传弟子。
洞天真人的真传弟子,除去意外陨落者,无不修炼到元婴境界,成就真人。
可以说,景幼南的发展道路已经完全被打通,未来光明璀璨的让人无法直视。
压住心里起伏的念头,言筠晴站起身来,拎起小炉上的铜壶,开始冲茶。
沸水泡新茶,茶香洗尘垢。
袅袅的茶香升起,混杂阁楼外的郁郁翠竹的竹叶味道,有一种说不出的静谧。
景幼南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赞叹道,“好茶,”
言筠晴抿嘴一笑,道,“这是我老师前段时间前往大周,大周国的国君所送,据说这种茶叶每年只出产不到一千斤,很是难得。”
“大周国,”
景幼南沉吟了片刻,开口问道,“大周国在六大古国中算得上比较突出的了,不知道最近可有英杰崛起?”
言筠晴诧异地看了景幼南一眼,不知道他为何对这感兴趣,不过她想了想,还是组织语言道,“最近几十年,六大古国确实出了不少的俊才,根基深厚,几乎不逊色于咱们十大玄门中的真传弟子,其中,大周国表现最为抢眼。”
“大周国的太子紫气东来,贵不可言,修为已经达到金丹境界,是最有可能继承皇位之人。”
“大周二皇子听说被一异人收为弟子,一直在外历练,很少人知道他的踪迹,但想必也是金丹宗师。”
“周三皇子近几年势力增长的很快,是大周太子最有力的挑战者。”
“周五皇子从龙山鼎湖秘境中出来后,修为突飞猛进,很多人猜想他得到天大的好处。”
“除此之外,有个名叫周真真的女子,以前不显山不露水的,但最近崛起势头很猛,超过了不少皇室成员,有后来居上的念头。”
“还有,十五皇子,十六皇子等等几个人,资质也不错。”
言筠晴坐直腰身,侃侃而谈,井井有条,妩媚的大眼睛中少见地流露出于练从容,显然她对这些信息了然于胸。
说完之后,言筠晴自己都吓了一跳,没有想到,大周国会有这么多出色的天才。
景幼南静静地听完,双手平放在膝盖上,双目若有所思。
看典籍上记载,大劫之前,天地气运会陡然变强,如同回光返照一样,会有一大批的天才横空出世。
太一宗中愈来愈多的天才,大周国中井喷的俊杰,都是鲜活的证明。
况且还有一个不安分的圣朝末代大帝纣王出世,以他与六大古国的关系,恐怕少不了兴风作浪,针对玄门。
“或许大周国是个不错的突破口,”
景幼南念头转动,一个个计划不断地在脑海中形成。
当初仙门是踩着圣朝的尸骨中崛起,作为末代大帝,纣王肯定会对玄门恨之入骨,而且他还和佛门勾勾搭搭,堪称玄门大敌。
作为太一门的真传弟子,景幼南自然是坐在玄门一方,与纣王势不两立。如果能打击到纣王,别的不说,光是这威望还有门中的嘉奖,就让人动心不已。
六大古国实际上就是当初圣朝被玄门切割分化而成,与纣王这个末代圣朝大敌有天然的联系,纣王想要谋算玄门,是不会放过这个根基的。
那么,想要打击纣王,破坏他的计划,就应该从六大古国中入手。
想到自己的身份,还有手握灵芝娃娃的周真真,景幼南果断选择,从大周国入手,从而撬动六大古国。
心里有了决断,景幼南面上露出笑容,赞道,“言师姐真是了不得,你说的这些,我是半点不知道啊。”
言筠晴捋了捋秀发,露出光洁如玉的额头,轻声笑道,“我的老师就负责一些六大古国的事务,有时我会去帮把手,如果景道兄对这方面感兴趣,我可以替你整理整理资料。”
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景幼南心里大喜,拱手称谢道,“我和大周皇室有些渊源,多掌握点信息,总是有好处。
“与大周皇室有渊源,”
言筠晴吃了一惊,眼前少年人的背景,到现在还是一个谜,就连她的老师都打听不出来。不过,能通过门派审核,让洞天真人收为弟子,神秘算是神秘,总归不会有问题。
“我会按时整理好资料,给你送去,”言筠晴顿了顿,开口道,“对了,景道兄,听说你跟君无悔君师兄关系不错?”
景幼南先愣了愣,随即点头道,“君师兄古道热肠,平时很照顾我。”
“古道热肠,”
言筠晴听到这四个字,想到君无悔那仿佛永远没有表情的冷脸,娇躯就是激灵灵打个寒战,难道他们说的不是同一个人?
稳了稳心神,言筠晴开口道,“君师兄已经被任命为剑阁的副阁主,我的一个小师妹也在剑阁,希望君师兄可以照顾下。”
“这个没有问题,”
景幼南点头答应,没有丝毫犹豫。
剑阁属于万象天机殿,是门中专门打造各种飞剑的场所,虽然听说过副阁主就有十几位,君无悔直接空降过去,未必有多少权力。
但不管怎么说,君无悔本身是真传弟子,身后还有曜日洞天中的人给他撑腰,安排一个小小的弟子,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先谢谢景道兄了。”
言筠晴大喜,盈盈万福拜谢。
她口中的小师妹实际上是她老师的一个远房亲戚,颇受宠爱,这件事情办利索了,她在她师父眼里会加分不少。
实际上,她师父虽然不是元婴真人,但到底是金丹三重的境界,在门中掌握一定的权力,要是他尽全力的话,剑阁的那些人未尝不卖面子。
只是如此办的话,成本过高,有些得不偿失。
细细喝了一杯香茗,言筠晴放下茶盏,大大的眼睛眯成月牙状,看向景幼南道,“不知道景道兄会被安排什么职位。”
景幼南摆摆手,答道,“到现在还没确定,我也不清楚。”
第八章 九州内乱起 布子商会中
三元通仙小极天。
汤池罗列,溪木连云,依稀见到梅开幽香,与赤红山岩交映,别有风味。
景幼南身披宝蕊仙衣,头上挽了个简单的道髻,斜插一只碧玉簪子,懒洋洋靠在软榻上,手捧《异火新解》,看得津津有味。
“咦,这么快就来了,”
景幼南放下道书,坐直身子,用手一点,一点青芒一闪而逝,不见踪影。
少顷,环佩叮当的声音响起,大殿门一打开,走来一名风姿绰约的宫裙少女。
少女个子高挑,容颜精致,眉若翠羽,领如蝤蛴,走动之间,纤腰轻摆,好似弱风扶柳,赏心悦目。
景幼南起身稽首,道,“瞿师姐来的真快。”
瞿小霜抿嘴一笑,嘴角的美人痣平添三分妩媚,娇声道,“你吩咐的事情我怎么敢怠慢,这几天,把我的腿都跑细了。”
景幼南哈哈大笑,道,“师姐辛苦了,请上座。”
入座之后,瞿小霜递上一个小巧的袖囊,开口道,“景大公子,你看看有没有遗漏不?”
“嗯,”
景幼南接过,用神识探进去一扫,看到自己所需的材料一个不少,不由得点头道,“瞿师姐做事,真的雷厉风行
瞿小霜用纤纤玉手撩了撩额前的秀发,笑吟吟地道,“景大公子你现在可是我们商会的最尊贵的客户,可马虎不得。”
景幼南仰天打了个哈哈,翻手收好袖囊,开口问道,“瞿师姐,不知道我给你的人参怎么样?”
瞿小霜一下子坐直腰身,俏脸上满是兴奋之色,道,“景大公子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么有灵性的人参?药性实在是太强了我根本没有去拍卖,只是放出消息去,就有好几个金丹宗师自动上门,抢手到不行。”
景幼南笑而不语。
既然拜托瞿小霜帮忙收集给异火开光的材料,自然不能够只凭红口白牙,有灵性的人参就是他抛出去的砝码。
他心里清楚,对于瞿小霜这种运营商会的人来讲,唯有手握珍贵而稀少的资源,才能不断地扩大商会的知名度,拓宽渠道,让商会蒸蒸日上。
毫无疑问,对修士来讲可遇不可求的有灵性的人参就是属于珍贵而稀少的资源。
除此之外,他还有隐隐一个想法,就是通过不断地与瞿小霜合作,逐渐成为能够影响到她们商会的人,然后把整个商会纳入到自己的势力中。
瞿小霜自然不知道眼前这个少年会有这么大的胃口,她依然兴致勃勃地道,“景大公子,以后再有像灵性人参这样的好东西,一定要继续交给我们商会哦。”
景幼南温和一笑,道,“没有问题,我跟瞿师姐合作的很愉快。”
两人放松下来,开始闲聊,扯东扯西,漫无边际,气氛倒是很融洽。
聊了一会,瞿小霜突然开口说道,“景大公子,你可知道,最近的九州商会很热闹?”
“嗯?”
景幼南剑眉挑了挑,缓声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瞿小霜挽起长袖,露出如雪皓腕,给自己倒上一杯灵酒,细声慢语地道,“九州商会与妖族走的太近了,很多人看不过眼,就出手小小教训丨了下。”
“嗯,”
景幼南眸光闪了闪,心中有数,出手对付九州商会的势力中,绝对少不了太一宗。
其中瞿小霜背后的褚柏宇真人代表的一部分人对九州商会与妖族牵扯如此之深,很是不满,他们一直坚持对九州商会进行制裁,态度强硬。
景幼南上次就是从瞿小霜手中得到关于玄门对九州商会不满的消息,才在扶风城小小的放肆一下,借与万妖谷的九谷主小公子李踏古的冲突,表明自己的立场,趁机加深在褚柏宇等人心中的印象。
反正他拥有东华慈光星辰尺这样降妖灭魔的法宝,注定要和妖魔两道势不两立。
瞿小霜转动手中的茶盏,轻声道,“在对待妖族的态度上,九州商会本身就有很大分歧,不过最近几年与妖族贸易的利润很大,很多人不方便开口。现在有外面的人插手,九州商会短时间内平静不下来。”
景幼南将一杯澄清如碧的灵酒一饮而尽,道,“不管他们怎么闹,反正跟我们无关。”
“咯咯,让我看啊,他们越乱越好,最好能一直乱下去。”
瞿小霜笑得花枝招展,九州商会的势力很大,一旦它内乱不止,自然会有别的商会抢占它的客户,她所经营的商会也可以顺势喝点汤,吃点肉。
“哎呀,瞿师姐,你这样煽风点火可不好啊。”
景幼南又饮了一杯酒,笑着打趣道。
两人坐着喝着小酒,又说了一会闲话,瞿小霜就告辞离开。
景幼南把瞿小霜送到洞外,并没有立刻回转洞府,他站在通玄山顶的天池边,衣袂飘动,猎猎生风,眸光闪动。
虽然以太一宗为首的十大玄门对九州商会与妖族关系太过密切而不满,还采取行动进行制裁,但九州商会作为大千世界中数得上的巨无霸商会,底蕴深厚,这样的变故,不会让它伤筋动骨,最多稍微损失一些元气罢了。
不过,事情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如果九州商会的内部纠纷无法停止,各个山头势力冲突不断的话,拖延的时间长了,或许真的能把商会重创,让它的势力大幅度缩水。
要知道,对于任何一个巨无霸的势力来说,内部的分裂永远比外部的压力更可怕,造成的损失越严重。
想当初罗浮宗是玄门十宗之一,势力之强,直逼少阳派,洞玄派,威名赫赫。
可是由于那一代掌教突兀失踪,导致门中大乱,各个洞天真人为争夺掌门之位,大打出手,硬生生把宗门的根基罗浮仙山削去一截,大量的精英弟子在乱战中丧生。
从那之后,罗浮宗的地位一落千丈,直接跌出十大玄门,现在恐怕连金阙真府,妙严宫这些中玄门都不如。
如果九州商会真的像罗浮宗那样发生大乱,势力大幅度倒退,那么,倒是有不少文章可以做做。
“静观其变吧,”
景幼南心里有了一个模糊的想法,笑了笑,长袖一甩,架起遁光,化为一道惊天的赤芒,瞬间消失不见。
第九章 千里江如带 相逢旧时人
太一宗,天一水阁。
正是柳色初浓,余寒似水,蜿蜒千里玉江如碧带,偶尔鱼跃鸟翔之际,涟漪四起,银珠飞溅,映出天上光华,美不胜收。
远远望去,水月光中,烟霞影里,簇拥出千百间若隐若现的楼台飞阁,金殿贝府,丝丝缕缕的祥瑞之气从上空垂下,好似听到,笙箫玉笛,云间笑语。
漫天云光一开,景幼南长袖飘飘从天穹上落下,俊眉修目,姿态从容,有一种沉稳雍容的气质。
落在江边,刹那之间,景幼南就觉得身子一重,虚空中一股莽莽不可测的力量涌来,体内的真气顿时凝固,运行缓慢到肉眼难见。
开得灵目,景幼南见到,密密麻麻的篆文在上方飘动,凝结成一根根长有数千丈的锁链,如神龙夭矫,威压十足
“果然不愧是门派重地,简直是举步难行。”
景幼南暗自点点头,眸子深深。
天一水阁是门中专门用来存放道书法诀,典籍孤本的场所,太一宗威震大千世界的三经五功六典十二法都放置在此处,是门中根基所在。
此地布置的阵法乃是周天星辰炼龙大仙阵,乃是太一宗开派祖师借助灵脉,辅之三百六十五杆星辰法旗布置而成,然后又经过历代掌教的加固,比之宗内的护派大阵都不逊色。
一进入天一水阁的范围,无论是普通的养气境界弟子,还是元婴真人,都会受到禁锢,无法飞行,就连体内的真气法力运行都比平时慢的多。
可以说,有周天星辰炼龙大仙阵守护,天一水阁固若金汤,就是洞天真人前来,也一时半刻无奈何。
景幼南站在岸边,极目望去,江中龙舟如织,彩旗叠鼓,歌舞曼曼,粲似织锦。
最为拥挤之处,水面画楫,栉比如鱼鳞,几乎没有道路。
景幼南明白,这都是前往天一水阁阅览经书道典的宗内弟子,有大阵禁锢,无法飞行,只能通过江上舟船,前往天一水阁。
看得出,前往天一水阁的宗内弟子实在不少,江上来往的龙舟很是繁忙,景幼南立足江边,等了大半天,才有一艘长有十几丈的龙舟驶来。
站在船头的船师见到景幼南高冠羽衣,长身而立,丰神俊朗,鹤立鸡群,目中就是一亮,高声道,“这位仙师,还请上船,船上尚有空位。”
能在天一水阁充当船师的,大部分都是宗内各大家族的弟子,他们或者资质太差,或者于脆无法修行,就卖一把子力气,在这里撑船驾舟。
虽然苦点累点,但到手的油水却不少,遇到大方的顺手打赏,半个月一个月的生活费用就不缺了。毕竟在太一宗内,灵机充盈,健康长寿,但每日花费不少。
显然,在目光老辣的船师眼中,卖相十足的景幼南无疑是个大主顾。
景幼南笑笑,点点头,大袖一甩,沿着船板走上船头,顺手扔给中年船师一小袋晶石,吩咐道,“给我安排个于净的厢房。”
中年船师用大手捞起,掂了掂,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弯腰几乎到地上,叠声道,“还有最后一间厢房,是我们龙舟上最好的房间,宽敞明亮,隔音效果好,我这就给仙师您老人家收拾去。”
船上人满,船师吆喝一声,水手们拔起水锚,就要开船。
正在这个时候,岸上疾步走来一名白裙少女,眉目如画,清冷似雪,扬声道,“等一等。”
看得出,少女赶得很急,来到船边的时候,娇喘吁吁,光洁的额头上浮现出一层细腻的香汗。
白裙少女喘口气,开口道,“我有要事,捎我过江。”
船师一听这话,脸马上拉成了苦瓜状,做这个差事最头痛的就是遇到这种事情,很容易得罪人。
他不得不硬着头皮,道,“仙师,真的客满了,您等下一趟吧。”
白裙少女眉目中有疏离之色,淡淡道,“我有要事。”
江面看似不宽,实际上有数千丈,考虑到还有风向原因,即使这种十几丈的龙舟,抵达水阁也得三天多的时间。要是小舟的话,六七天也是常事。
她有急事在身,要赶时间,自然是越快越好。
船师苦着脸,解释道,“仙师啊,真的客满了,没办法啊。”
白裙少女蹙起细眉,她性子清冷,可不是蛮不讲理之人,只是耽误要事,实在不好。
突然,龙船上一间窗户打开,景幼南探出身来,对白裙少女点点头,然后对船师道,“带到我房中来就是。”
“如此正好,如此正好,”
船师大喜,连忙喝令水手们停好船,让女仙师上船。
白裙少女看到景幼南先是一愣,随即咬了咬红唇,提起裙裾,疾步走上船头。
景幼南站在厢房门口,面带笑容,对款款而来的白裙少女道,“夕月道友,好久不见。”
白裙少女轻轻嗯了声,螓首低垂,清纯如幽谷兰花。
景幼南知道对方的生冷性子,也不在意,道,“夕月道友,里边请吧。”
厢房不算大,布置得倒算是精致,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角落中方有半人高的镂空玉瓶,里面插着蔓蔓枝枝的瑞彩寒梅花,花开胜雪,幽香阵阵。
景幼南先在鱼鼎铜炉中点上香料,然后铜盆中净手,在袅袅烟气中坐到云榻上,看向腰身挺直的白裙少女,温和一笑。
白裙少女自然是他在缺月城相识的花家妹子花夕月,当初花夕月帮他在宝书阁中买到关于筑基和玉液灵池的道书,算是帮了他的大忙。
后来为了这位花家妹子,他还和定阳尧家的尧东来交过手。
他是从花若曦口中得知花夕月随着欧阳倩进入了太一宗,没有想到的是,竟然在天一水阁见面了。
花夕月外冷心热,没有其他女子的坏脾气,景幼南对她印象很不错,开口道,“夕月道友,你现在还是跟着欧阳师姐?”
欧阳倩背后有欧阳家族支持,在宗内也有真人看好,已经凝结金丹,成就宗师,地位日益高涨,已经堪称宗内的一股小势力。
要是花夕月跟着她,是个不错的选择。
花夕月扬起玉颜,用清清冷冷的声音道,“我拜了金鸾岛的颜真人为师,最近一直在金鸾岛上修行。”
“金鸾岛的颜真人,”
景幼南琢磨了片刻,想起金鸾岛的所在。
颜真人听说只有不到二百岁,已经是元婴二重修为,是宗里很有名的一名女仙。更为重要的是,颜真人实际上是属于紫薇灵妙定观洞天一脉,背后的势力不可小觑。
很多人都相信,有紫薇灵妙定观洞天的资源支持,颜真人晋升三重大修士只是时间的问题。
要是跟着颜真人的话,是要比跟着欧阳倩强,花夕月倒是运气不错,找了个好老师。
景幼南盘膝而坐,用手抚摸玉如意,开口道,“以后要喊你夕月师妹了,我们住的地方不算远,你有空可以来太玄洞天找我。”
“太玄洞天,”
花夕月晶莹的美眸亮起一道光芒,她性子清冷,拜入太一宗后日日打坐凝神,参悟道术,不理俗事,自然不知道前段时间轰传一时的从外门晋升的九大真传。
但是,对于太玄极真大洞天,她却毫不陌生。
当初她初拜入颜真人门下,就跟随颜真人前往太玄洞天听萧真人开坛**,那是她生平第一次见到洞天真人,很是震撼,到现在当日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
别的她不清楚,但她心里明白,能够在太玄洞天中居住,景幼南在门中的地位肯定要比自己高。
景幼南上下打量了几眼,发现花夕月周身真气鼓荡如潮,眉宇间氤氲青气,已经是筑基二重圆满境界,不由得开口道,“夕月师妹,颜真人有没有跟你提真传弟子之事?”
花夕月皱了皱眉头,答道,“老师让我安心修炼,说真传之事由她来安排。”
“有个好老师真是好啊,”
景幼南赞叹一声,不通过外门的选拔而直入真传,难度不是一般的大,但是如果有颜真人全力支持,用水到渠成来形容也为过。
这就是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要在太一宗这样传承久远,宗内势力盘根错节的巨无霸势力中混的风生水起,资质,手段,靠山,一个不能少。
见花夕月还是冷冷清清不说话,景幼南继续问道,“夕月师妹,看你赶得很急,去天一水阁有什么事?”
花夕月玉颜精致,眉目如画,又一身如雪白裙,很有一种出尘的气质,她红唇轻启,开口道,“老师给我在天一水阁安排了个职位,要尽快去交接。”
“这是个很不错的职位,”
景幼南点点头,在天一水阁任职不仅是清闲,而且近水楼台先得月,能够有机会翻阅不少的道书法典,是个很热门的职位,要是背后没有根基深厚的人力挺,都会坐不长久。
如此看来,颜真人对花夕月真的很看重。
笑了笑,景幼南面向花夕月,用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语气道,“夕月师妹,看来以后还是要多麻烦你了。”
第十章 道书万千卷 只渡有缘人
三日后,龙舟到岸。
只见眼前是层层叠叠的宫阙楼台,飞檐挂角,碧瓦朱甍,氤氲紫气,贵不可言。
不少的宗内弟子羽衣高冠,出出进进,各个神色严肃,不苟言笑。
尚未靠近,就有一股厚重古拙的气息扑面而来,触目金黄的宝敕光芒冲霄而起,天音自生,搅动风云。
这就是天一水阁,太一宗的重地,藏有万千卷道书,蕴含不可测度的智慧和气运。
与花夕月告别后,景幼南整了整衣冠,大袖一甩,沿着千丈汉白玉的台阶,向上走去。
千丈石阶的尽头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八根雕龙盘凤的铜柱撑起穹顶,上面无数的星辰流转不定,莹莹的光亮倾洒下来,如同白昼。
大殿正中央列有三尊丈高的青铜大鼎,烟气袅袅,云雾四起。
三五个执事道人一动不动,如泥胎塑像,声息皆无。
见到景幼南走来,居中的白眉道人起身稽首道,“请道友出示身份令牌。”
景幼南摘下腰间新换的身份令牌,递了上去。
白眉道人取出特种的金印法器,赤光一闪,弹出一道光幕,身份令牌上的信息显现出来,字字清晰,如刀斧所刻
将身份令牌交给景幼南,白眉道人道,“景道友可前往洞真殿,阅览道书。”
“谢过道友,”
景幼南收起身份令牌,稽首一礼,准备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东面门户一开,走出一名翩翩美少年。
金冠锦衣,玉面剑眉,眸子晶莹,如抹上了一层光泽,整个人神采奕奕,有一股子昂然向前的气势。
看到来人,以白眉道人为首,众执事道人齐齐稽首行礼,道,“见过大执事。”
金冠少年点点头,目光一转,正好发现要离开的景幼南,就是微微一怔。
景幼南已经认出来人,含笑开口道,“原来是左师兄。”
左传明剑眉一皱,随即舒展开来,用不冷不淡地语气道,“哦,是景师弟啊。”
景幼南对他的冷漠语气并不在意,依然笑着道,“不知道左师兄晋升天一水阁大执事,位高权重,可喜可贺。”
左丘明嘴角抽动了下,目中的阴霾一闪而逝,缓声道,“景师弟能进入太玄洞天,聆听真人高训丨才是真正的可喜可贺。”
“哈哈,同喜,”
景幼南拉住左丘明皮里春秋,似褒实贬地扯了会,眼见对方的一张峻脸都变成黑炭了,才大笑几声,转身离开。
“无耻之徒,得意小人,”
左传明看着那分明流露出耻高气扬的背影渐渐远去,咬着牙,狠狠地咒骂了几句。
这一届的门中比试,胜出的九名真传弟子在宗内引起不小的轰动,人人瞩目,但真要说起来,无疑是前三名更为光彩夺目。
在这一点上,不仅是前三名的实力要高出后面的真传弟子一大截,而且门派给予的奖励更为丰厚,丰厚到让很多人眼红。
可是在左传明看来,轩辕彻被洞天真人陈真人收为弟子,次席景幼南也成为洞天真人萧真人的记名弟子,但轮到自己的时候,却不得不拜入张恒张真人的门下。
虽然张真人出自于归元太真大洞天,属于洞天真人的真传弟子,但毫无疑问的是,自己这个洞天真人的徒孙比起那两个洞天真人的徒弟就差了少许。
今天景幼南跟自己又是恭喜又是道贺的,分明是不安好心,肚子里还不知道怎么嘲笑自己呢。
一想到景幼南连掩饰都不掩饰的虚伪话语,可恶至极的嘴脸,一向是心高气傲的左传明没当场发作就是忍得很辛苦。
“大执事?”
白眉道士小声的叫了声,脸色有些古怪。
“嗯,”
左传明咳嗽一声,面色恢复正常,心里却暗暗下决心,将来一定要给那个可恶的混蛋好看。
景幼南小小地回击了下左传明,报了几分当初被他打上洞府的旧怨,心情愉快下,步子都轻快少许,很快就来到洞真殿。
立在殿门口,打眼望去,木阁层层,经海无限,真不知道有多少卷经书法典。
灵目一开,景幼南运用观气之术,发现眼前升腾起无穷无尽的宝光青敕,金芒赤气,偶尔还有斗大文字跃出,字字珠玑,大放光明。
景幼南明白,这是真正的道书宝典才有如此异象,它们都沾染一分天地气运,久而久之,甚至能自悟成灵,化为玄妙的法宝。
“好像听人说过,天一水阁中不少的道书孤本生出灵性,平时躲起来自己修炼,只有见到顺眼的门中弟子,才会出来相见。”
景幼南站在殿门前,口鼻间满是宛若实质的书香气,不由得心潮澎湃,念头起伏。
好大一会,景幼南才收拢念头,深吸一口气,稳稳心神,大步走进洞真殿。
殿中不少的弟子正在阅览道书,头也不抬,如饥似渴地吸收里面讲述的知识。
对于绝大部分普通的内门弟子来讲,他们需要用功德来换取进入洞真殿的机会,而且时间有限,每个人都舍不得浪费半点的时间,偌大的洞真殿,只听到翻动道书的沙沙声。
景幼南身为门中真传,又是洞天真人的记名弟子,拥有的权限当然要比普通弟子高的多。
他不慌不忙地逛了一圈,然后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道书,翻看起来。
这本道书名为《天河真法》,乃是一本筑基法诀,修炼之后,体内真气澎湃,如天河般川流不息,有容纳大。
看得出,凭此道书修炼出的天河真气很是不错,虽然没有很强的爆发力,但胜在中和雍容,一路修行下去,有一种水到渠成的感觉。
不过这本道书只有半卷,并不完整,大大降低了它的价值。
当然,随手拿起的一本道书就有如此水准,就知道洞真殿所藏道书宝典的珍贵,放在外面,足以⊥普通的小家族抢破头。
“今天才知道浩如烟海四个字的真正意思啊,”
景幼南赞叹一声,盘膝而坐,开始从第一个书架起,阅读道书宝典。
第十一章 胸怀半卷经 万千道法生
洞真殿。
蟠龙铜柱撑起穹顶,下面是一排排古色古香的木架,上面放置道书法典,浩若烟海。
丝丝缕缕的赤光从道书法典上冒出,蜿蜒而上,化为颗颗星辰,徐徐转动,璀璨光明。
景幼南头戴莲花道冠,身披太上月章仙衣,端坐不动,正在翻阅一本看上去略显陈旧的兽皮道书。
“好一个百宝真气,真是独树一帜,”
好一会,景幼南合上道书,赞叹一声,心里默默消化刚刚所得。
兽皮道书上提到的是中古时代一种很有名气的真气,名为百宝真气,修炼成功后,能够不断地吞噬法器,熔炼到自己的真气中,时时地壮大。
甚至到以后,真气能自有演化成种种不可思议的法宝,驱使如意,往来纵横,好不厉害。
景幼南修炼的《大阴阳混洞宝生经》是中古玄门纯阳宫真传典籍,混元阴阳,直指大道,是一等一的法门。他断然没有自废根基,转修另种玄功的打算。
但百宝真气的诡异变化依然让他大开眼界,完全可以对照所学,博采众长,对自己修炼的水火真气大有裨益。
领悟到百宝真气的玄妙后,景幼南毫不停留,拿起下本道书《蛰龙诀》。
就这样,景幼南看完一本,参悟一本,继续下一本,速度快的惊人。
实际上,在洞真殿中收录的道书法典,大多数是原汁原味,没有手抄注释。也就是说,道书法典是由玄文直接书就。
玄文是上古大能天人感应,得天地造化之机,而传下的文字,其成功之日,字字浮空,八角垂芒,通传万界,大放光明。
从此之后,玄文成了仙道中所使用的唯一文字,一字千意,变幻莫测,与凡人使用的文字截然不同。
正因为如此,殿中的其他太一宗子弟阅览道书宝典,往往是非常缓慢,不停地推敲,要是一个理解错误,南辕北辙,那可是哭都来不及。
但不知道为什么,景幼南却没有这样的困惑,他阅读其玄文来,好像吃饭喝水般一样简单,简直如同本能样,种种注释自动在脑海中浮现,一字不差。
当初他得到《大阴阳混洞宝生经》时候,就有如此表现,现在随着他的修为提升,这种与众不同的天赋越发突出
如此一来,他翻阅道书宝典的速度飞快,其他的宗内弟子一本还没有看完,他就已经翻看完十本,并略有所悟。
“不是吧?”
一个眉眼弯弯的红裙少女看完一本道书后,伸了个懒腰,不经意间看到景幼南身前高有三尺的玉简,顿时樱桃小口张得大大的,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人,居然能有这么快地阅读速度?
洞真殿中严禁喧哗,人们都争分夺秒地汲取知识,静的落针可闻。可是少女实在忍不住心里的惊讶,就用胳膊碰碰身边的好友,然后冲着景幼南方向努努嘴。
红裙少女的好友身材更为出众,她头梳贵妃髻,宫裙束腰,丰臀长腿,肌肤晶莹如玉,泛起迷人的光晕。
正在参悟道术被打断,宫裙少女很不高兴,眉头皱起多高,不过,当她看清楚自己好友所指的方向后,立马把不高兴甩到云霄去,美眸睁大,差点凸出来。
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有人翻阅地如此之快?
不由得宫裙少女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难道是他只是随意看看,装装样子?
但是马上她就摇摇头,知道完全不是这一回事。
宗内弟子在阅读道书法典之时,心神沉浸其中,若有感悟,道书法典会自动发出莹莹光亮,被称之为智慧之光。
现在宫裙少女正明显看到对方手中的道书中笼罩一层三尺高的智慧光晕,这样看来,对方不仅是在认真阅读,而且还有收获感悟。
“怎么可能?”
宫裙女子还是不敢想象自己的眼睛,揉了揉,睁开眼,看到还是如此,心里不由得大声疾呼不可能。
难道真的有人生而知之,对玄文的掌握到了这种鬼神难测的地步?
两名少女对视一眼,都能够看到对方眼中的讶然,惊骇,难以相信。
这样千年难见极具轰动性的事情一出现,马上一传二,二传三,三传十,到最后,前来洞真殿中阅览道书法典的门中弟子绝大部分都停下来,用看到怪物地眼神,一眨不眨地看着前面的俊美少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不断地翻阅典籍。
甚至连镇守洞真殿的真人都被惊动了,他们也纷纷把目光投到这里,各有所思。
景幼南并不知道他成了众人的焦点,此时他正处于一种玄妙的境界中,天地一片寂静,万物消失,唯有一个个玄文在眼前跳动,讲述诸般道理,万种法诀。
在这种玄妙的境界中,他的心神出奇地灵动,元灵性光大放光明,无数的奥义如流水般从心头流过,一丝丝的感悟生出,化为碎片,不断沉淀起来。
碎片越积越多,渐渐地化为颗颗星辰,高悬在识海的上空,明灭不定的宝光闪烁,有一种智慧,厚重,雍容,深沉的气息散发出来。
随着翻阅的道书宝典增多,高高在上的星辰上亮起透明的火焰,隐隐可以看到,无数的字符在火焰中浴火重生,金灿灿成片,有灵性般自主呼吸。
这是智慧之火,有不可思议的效用。
比起世家大族的弟子,景幼南在资质,悟性,气运,手段上都毫不逊色,只是在见识底蕴上差一截。
对于这个短板,景幼南心里有数,只是一直没机会弥补。毕竟,他个人再努力,也比不上一个家族的底蕴。
如今在洞真殿中,置身浩如烟海般的道书宝典中,景幼南终于可以大肆地吸收各种仙道知识,沉淀为自己的认知,让自己的劣势逐渐地减弱。
只要将这最后一个短板补上,景幼南相信,自己以后可以面对任何天才的挑战,内心真正的强大。
在外面的人看来,景幼南眉宇间智慧的光芒闪烁,他的肉身周围升起丝丝的云雾,缠绕其上,白玉似的层层堆砌,如同宝塔一般,晶莹剔透,隐隐有天音传出,悦耳动听。
靠的近的人鼻子抽动,仿佛闻到一股说不出的香气,整个人心神一阵,好似浑身的浊气一扫而空,精神百倍。
“这是?”
镇守洞真殿的董真人豁然起身,双手抓住白玉栏杆,眸子射出三尺神光。
“氤氲美玉,肉身生香,多少年没见过这样的场景。”
另一名真人面相苍老,雪白的寿眉足有三尺,垂下来,如同传说中的寿公似,他伸出颤巍巍的手指,似笑非笑,似哭非哭,表情怪异。
“门中又出英才矣。”
最后一名真人鹤发童颜,霜姿雪态,他捋了捋长须,目中满是欣慰之色。
景幼南依然端坐不动,不知何时,他的识海中出现一段残缺的经文,虽然不到五千个字,但个个紫气氤氲,八角垂芒,高悬在其上,如日月经天,江河行地,有一种亘古不变,功参造化的深沉。
经文一出现,立刻光芒冲天,浩瀚千里,原本感悟演化而成的星辰各自冲出一道星光,融入冲天光芒中,宛如撑天神柱,镇压八荒**,宇宙乾坤。
刹那之间,一股玄而又玄的气息孕育出来,沿着识海往下,过十二重楼,如五脏六腑,散四肢百骸。
轰隆,
炸雷轰响,景幼南身子一震,骨骼上浮现出一层密密麻麻的赤金篆文,如龙似蛇,大气磅礴。
天音再起,金莲盛开,异香馥馥。
“又生变化了?”
董真人刚坐下又站起来,双目睁大,平时时候的深沉凝练早不知道抛到哪里去了,法衣无风自动,显示出激荡的心情。
寿公似的真人雪白的长眉抖动,一字一顿道,“骨骼生金字,五脏结灵纹,这是参悟道书玄文到了骨子里,显出异象了。”
最后鹤发童颜的真人眸光转动,刚想说话,突然目光一缩,用手指向前方,凝声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两位真人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就见洞真殿的深处宝光如潮涌,一道横跨千里的金桥瞬息而至,分阴阳,判五行,龙凤相随。
一位面容俊美的道人立在桥上,他头戴青莲道冠,身披瑞彩仙衣,上绣山河大地,下刻赤金篆文,眸子深深,无数的经文若隐若现,洞察周天。
他的身后,青铜鼎炉缓慢运转,丝丝缕缕的赤光火芒垂下来,如璎珞珠帘,叮咚有声。
“这是什么人?”
“气息好奇怪,”
“是啊,我怎么有一种面对道书玄文的感觉。”
“我也是,只是看了一眼,脑海里就是大段大段的玄文,还全不明白,头疼死我了。”
“头疼,头疼死了。”
洞真殿中围观的众人还没从景幼南身上的异象震惊中清醒过来,又看到突如其来的神秘道人,各个头晕脑胀,昏昏欲睡。
“它怎么出来了?”
坐镇洞真殿的三位真人齐齐坐不住了,无论是董真人,还是寿公似的老真人,或者鹤发童颜的赵真人都没想到,今天会发生如此精彩的一幕。
第十二章 书灵传真法 六阳御甲丁
大殿中,瑞气尾生姿,莲花呈妙相。
俊美道人端坐在虚空中,头顶上的青铜鼎炉放出耀眼光华,赤红色的火光冲霄,仙音大作,络绎不绝。
火光映照下,景幼南双目似开似闭,骨骼上的赤金篆文开始自行排列,演化各种火焰虚像。
董真人怔怔看了许久,开口道,“还真是它。”
寿公似的真人叹口气道,“当初我可是找了千百遍,它硬是不肯现身,现在却自己跑出来了。”
鹤发童颜的赵真人捋着胡须道,“它可是不下五千年了,在它面前,咱们都是小字辈。”
“不错,”寿公似的真人点点头,道,“《六阳御火真灵咒》自从五千年前就生出灵性,只是它一直躲在洞真殿小空间中修行,不见生人,殿中摆放的也只是历代的注释版本,导致现在宗内几乎没人修炼出真正的御火真灵咒。”
“何止是《六阳御火真灵咒》一本道书,”赵真人苦笑着,道,“像《洞妙金光经》,《三景古上录》,《五帝上元书》等等自从成为书灵后,就躲起来不见人,一门心思修炼,我已经坐镇洞真殿五百载,可是从没见过这些老不死的们露面。”
寿公似的真人抖动卧蚕白眉,缓缓开口道,“道书生出灵性,成为能在天一水阁来去自如的书灵,也是我们太一宗气运深厚,仙道垂青的彰显。反正它们与历代掌门签有法契,不会让道法失传,至于谁有机缘得到,就不是我们该管的了。”
赵真人笑笑道,“正是此理,谁能得到这些老怪物们传法,是他们自己的机缘,反正都是我们太一宗弟子,不会便宜他人。”
“不错,”
董真人和寿公似的老真人附和,眼神澄清如碧水。
就在三位真人讨论之时,俊美道人猛的站起身来,口中发出悠长的吟唱,他的周围火红的莲花盛开,丝丝缕缕的火光垂下,化为火焰金灯,落在莲花上,熠熠生辉。
一步踏出,虚空响应。
俊美道人身子一动,消失在原地,不见踪影。
下一刻,一本长有百丈宽有五十丈的赤红道书缓缓升起,金光万道,瑞彩千条,一种难以捉摸的书香气弥漫开来,沁人心腑。
远远望去,就见道书封面上有七个斗大的玄文,如龙似蛇,火焰冲天,赫然是《六阳御火真灵咒》。
“好磅礴的气息,几乎不逊色于元婴三重的大修士,”
董真人眯着眼睛,做出判断。
“确实如此,”寿公似的真人接口道,“不过元婴三重的大修士能够法身出游,上极天,下深海,须臾千里,这点是书灵万万比不上的。”
鹤发童颜的赵真人用手抚摸掌中的蟠龙拐杖,道,“元婴三重大修士已经触摸到洞天的规则,阴阳,五行,时空等等,书灵却空有力量,两者不可比。”
董真人手扶白玉栏杆,笑道,“是没法比,不过书灵的悠长寿命,可是真的让人羡慕。”
“是啊,”
寿公似的真人和赵真人对视一眼,都点点头。
书灵虽然受天一水阁所限制,终身不能迈出天一水阁一步,也几乎绝了晋升洞天真人的机缘,但它们悠长的寿命却是远超洞天真人,一个沉睡就是上千年过去,号称天一不灭,寿命永存的存在。
居三位真人所知,天一水阁中有几个老怪物书灵,是从开宗就存世的家伙,到现在已经数万年,寿命之长,实在让人汗颜。
这个时候,悬在虚空中的《六阳御火真灵咒》轻轻一动,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伸出,翻开道书的第一页。
轰隆,
宛如积蓄万年的火山喷发,赤光把整个洞真殿映成通红,紧接着,一个个斗大的篆文从道书的书页中飞出,朝景幼南飞去。
从上空看,漫天都是火焰真文飞舞,地面上赤光氤氲,如同要化为一个火海。
“嗯?”
半睡半醒中的景幼南只觉得身子一热,识海中神秘的半卷经文如星河般垂下,当空一卷,一个个肉眼难见的火芒附在其上,发出闪闪烁烁的赤光。
如同传说中的福至心灵,他下意识运转玄功,静心宁神,浑浑默默,杳杳冥冥,天地万物隐去,只余下一丝灵台清明。
自然而然之间,一段精妙的经文从心底流过,字字清晰,讲述火焰之道,还有种种炼器之法,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一刹那,景幼南拨云见日,只是几个呼吸间就对火焰的认识研究上了一个大层次,体内的赤火真气自发运转,袅袅而上,比以往多了一丝丝的灵性。
景幼南心里大欢喜,不存不想,物我如一,沉下心来,参悟火焰真意。
不知过了多久,漫天的赤光一收,悬在半空中的《六阳御火真灵咒》已经翻到最后一页,倏地一下,道书立起,重新化为俊美道人。
他看了眼下面处于空空灵灵境界的少年,大袖一挥,三点赤芒飞出,化为玄妙的火焰花纹,绣在法衣上。
做完这些后,俊美道人扬手间金桥再现,沟通洞真殿深处。
下一刻,他踏上金桥,长袖飘飘,消失不见。
“来的于脆,走的利索,不愧是《六阳御火真灵咒》,真是风风火火。”
寿公似的真人压着寿眉,笑呵呵地。
董真人则看了眼在洞真殿中陷入沉睡的弟子,眉头一皱,运转法力,云袖挥出,一股莽莽大力凭空出现,把他们统统扫出大殿,斥声道,“一群废物,”
鹤发童颜的赵真人摇摇头,道,“董师弟,他们大都是门中普通弟子,哪里能抵达书灵的威压,不过倒是有十几人还是坚持了下来,对以后的修行是大有裨益。”
确实,现在洞真殿中大约有十五个弟子正盘膝而坐,身上赤光闪烁不停,火焰滚滚。
寿公似的真人望向已经清醒过来的俊美少年,大声笑道,“谁得到的好处也不如这个小子得到的多,我们太一宗要兴旺昌盛,这样的天才是多多益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