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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十二龙骑     无限杀业txt下载     无限杀业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一十四章:大对决,死无憾(下)

    胜败己分,生死亦定。元十三限体内五脏六腑,奇经八脉,肌肉筋骨,此刻全被霸绝山海的一击轰成支离破碎。若非他修为之高委实深厚得惊人,此刻早已毙命。但纵然如此,终究也是生机断绝。哪怕穷尽天上地下所有名医国手,搜罗到世间一切灵丹妙药,也统统对他无用了。此时此刻,顶多只能再多拖延个一两分钟,有机会说两句遗言罢了。

    嘶声惨笑,元十三限又像喘息,又像狼嚎,道:“你……你……杀了我!终于,我也要……死了!”

    陈胜叹了口气,缓缓道:“对不起,我杀了你。元总管,你太强了。所以陈某也没有了留情的余地。所以……唉~其实这一战,你未必非打不可。为了赵构那昏君而死,不值。”

    元十三限又笑了。尽管笑得比哭还凄凉,但终究也是笑,不是哭。他喘息着道:“谁对我好,我便对他好。谁用我材,我就为他们用。赵构对我有知遇之恩,是我的伯乐。他信任看重我,提拔我做内务府大总管。所以不管谁要杀他,我便先杀了谁。既然我要杀你,那么你杀了我,也是理所当然,没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

    陈胜叹道:“何必这样。其实诸葛先生一直都想帮你,和你携手共创大业啊。”

    元十三限须眉皆张,陡然愤怒咆哮道:“放屁!老子再潦倒,也决不会依忖诸葛老三。他是什么东西?只不过会巴结,懂奉迎,机会比人多,运气比我好而已:他那些成就,我才不稀罕!要老子依靠他才成事?老子宁愿死也不肯!”

    陈胜皱眉道:“世上那有什么运气决定一切的事?比方说……”

    “你不用说了。”元十三限打断了陈胜的话,恨恨道:“士为知己者——死!我空有一身绝世本领,却饱受运气欺凌。以至于庸碌半生,一事无成。好不容易出现一个赵构。他是伯乐,知道我是千里驹。所以我这条命,就是他的了。现在把命送还给他,我死得其所!”

    陈胜叹道:“富贵不过如浮云,对于我辈中人而言,何值一哂?元总管,你大好身手,神功盖世,但对世间俗名恶利,虚权浮势,却如此勘不破。可惜,可叹。”

    元十三限冷笑道:“陈胜,你几岁了?”

    陈胜愕然一怔,随之答道:“刚过而立之年。”

    元十三限吃力地点点头,道:“这就对了。要是我也只二、三十岁,没问题。无成就,我可以等;如果我还四、五十岁,没关系,不成功,我能够忍,但现在已不行了,我已经六十多。所以,我绝不能来这人间白跑一趟,虚掷这些光阴,死时什么也不留下。我不在乎好名恶名。就算遗臭万年,也总比默默无闻的好。能够和你这样的高手一战,我死而无悔,无憾,更无怨。”

    陈胜默然半晌,叹道:“人各有志。性格决定命运,真是半点不错。”

    元十三限那两只悬停在半空的手,突然放下来,回转怀中取出样事物,然后抓住陈胜,将那东西塞入他手里,缓缓道:“我……就要……死了。但……伤心小箭假如就此失传,我……死不瞑目。这是箭法秘笈,还有忍辱神功的……心法,以及山字经……原文……正本。你收……着吧,练好了,然后用它……去成为……天下无敌,超越……诸葛老三!这样,我即使死,也能死得……很高兴。”

    陈胜点点头,缓缓道:“好。陈某答应你。定会让伤心小箭发扬光大。”

    元十三限笑了。这一口气松下,他双眼里那仅存的一点光芒,也随之迅速变得黯淡。但……就在此际,奇变又生。远方金銮殿大殿之下,陡然听得一声大喝传来。发声者并非他人,正是元十三限的徒弟,**青龙之老大鲁书一。他咬牙切齿,大喝道:“一风!”

    话声才落,身边燕诗二即呵叱道:“二赋。”顾铁三叫嚷道:“三比。”赵画四接口道:“四兴。”叶棋五背诵道:“五雅。”齐文六长吟道:“六颂。”

    风、赋、比、兴、雅、颂。这是《毛诗序》当中所记载,“诗”的“之义”。当然,此时此刻,**青龙并非是要吟诗作对。当此剧战方酣,生死一发的时候,**青龙又岂会再有那份闲情逸致?!故此,这理所当然地,只是他们师兄弟之间事前相互约定的暗号罢了。

    有些时候,几个人之间说了一两句话,大家都恍然了,或都忍俊不住,但外人却不明所以;有时候,有人满脸笑容的说了几句话,你听不出有什么异样,但座中有人脸色都成了惨绿;有的时候,有人说了几句听似不相干的话,但有人听了喜溢于色,那就是说:他们之间有你所不知的“暗号”

    “暗号”是一种少数人的“共同语言”,彼此间需要“默契”才能互相理解。不管这“默契”是好的抑或坏的,正面的抑或负面的,总之只有他们相互内部之间能懂的事,而别人不懂,那就对了。**青龙同门师兄弟十几年,彼此当然有默契。所以鲁书一甫喊出暗号,其余五人立即集结,聚拢列阵。

    他们布成了一条横行的龙!鲁书一为龙头,齐文六作龙尾。这条龙打横立定,然后再游走不定。再一声呼啸,巨龙横空,猛然突破了左武王一系人马的包围,猛地向着这边战场中的两大高手呼啸咆哮而来。

    方应看眼看情况不对,当下断声轻叱,挥剑上前就要拦截。可是巨龙游空之际,作为龙身的顾铁三猛然向方小侯爷一拳轰出,其力量之强,竟使方小侯爷当场为之虎口爆裂,鲜血迸流。他当场如遭雷击,几乎连剑也拿不稳了。情急之下更不假思索,立刻闪身斜斜退后,让开了去路。**青龙亦未理会方应看,六人一体,横空而去。望着他们六人背影,方应看面上肌肉微微抽搐,脱口道:“**青龙大阵!?”

    原来,当年自在门创派祖师韦青青青,因为知道自己门下四大弟子中,要以诸葛先生的天性、根基、遇合、才干最为翘楚。他生怕万一有日诸葛先生误入魔道,殆害人间,那便无人可制了。故而特地创下“**青龙,乾坤白虎,无中生有,头呼尾应,奇法大阵”,教给了首席弟子叶哀禅。

    叶哀禅出家之后改称懒残大师,如闲云野鹤行走天下,神龙见首不见尾,再也不理世事。他把这功法传授给元十三限,用意是假如三师弟当真误入魔道,则由四师弟来与之对抗。

    不过,由于元十三限早已经练成了专门用来救人的《独活神功》,所以便无法再修练这“**青龙大阵”,否则奇功对冲,必致筋脉断毙。故而元十三限这十数年来,全力训练鲁书一、燕诗二、顾铁三、赵画四、叶棋五、齐文六等六个弟子,把“**青龙大阵”传授给他们。

    鲁书一、燕诗二、顾铁三、赵画四、叶棋五、齐文六等六人,正因为学得这大阵的诀窍在身,故此方被江湖中人合称为“**青龙”。

    **青龙一旦联手结阵,便将六人的真气内力尽数联通为一,等于实力陡然暴增六倍。理论上而言,这大阵是能够困杀如诸葛先生般修为之高手的。而诸葛先生武功虽高,却也只和元十三限不相伯仲。也就是说,这一大阵既能困杀诸葛先生,那么要困杀与诸葛先生修为相仿的陈胜,理论上同样有可能。

    要布置**青龙大阵,其实极消耗元气。所以鲁书一燕诗二他们六师兄弟,等闲决不肯动用这大阵。然而此刻,他们却不能再有所保留了。无论如何,元十三限是他们的师父。师父面临生死大劫,他们若还不出手救援,那还能算是人么?所以白驹过隙之际,因为适才两者交战时候所爆发的强光影响,再加上尘土飞扬之故,未能看清楚其实元十三限已经生机尽绝,误以为师父只是落败重伤,尚有可救的**青龙,更无丝毫犹豫,马上就联手结成“**青龙大阵”要从陈胜手下抢人!

    龙吟长啸,霹雳震鸣。声犹未落,**青龙已然奔袭至身后。元十三限则虽然把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也明白自己的徒弟们拼命拼错了。可他刚才说了那么多话,正属回光返照,已经耗尽了最后一分力气。如今这口气泄掉,其意识便迅速变得模糊,哪里还有能力再多说什么?

    陈胜虽然正对着元十三限,背心没长眼睛。但当然立刻就察觉到脑后生风,声音大不寻常。他心中微动,掌心真力微吐。元十三限当即往后飞出。赫然宛若枯叶般飞出地坑之外,随之轻轻落地。

    元十三限才被震开,**青龙已然杀了过来。陈胜若迟得半秒抽身,此刻便定然来不及应付背后偷袭了。间不容发之际,鲁书一以手代笔,凭空书写出一个“破”字,真气凝气聚劲,非但悬空不散,更如炮弹般迎面冲过来轰向陈胜。

第三百一十五章:走龙蛇,针锋对(上)

    “拨云开雾铺血途”翻手拔出虎啸宝刀,一刀斩下,将“破”字斩断,分为“石”和“皮”。两字如长虹经天,分左右划空而过,随之轰然落地,将陈胜身后十步外的地面狠狠炸出两个大坑。

    **青龙大阵一发不收。鲁书一的“字“之后,就是燕诗二的诗剑。直截了当,干脆直接,直指人心的凌厉一剑刺出,被虎啸宝刀荡开。宝刀未及反攻,燕诗二潇洒脱身而去,顾铁三的铁拳迎头轰出,却不是一拳,而是瞬间打出了至少上百拳。陈胜挥刀横斩直劈,以简破繁。

    但拳势方消,腿影又至。赵画四的丹青腿如影随影,鸳鸯连环,一口气连出七七四十九击。腿影当中,叶棋五的棋子暗暗深藏,两者一明一暗,配合相得益彰。陈胜断声叱喝,运刀如轮,和身急转,正是“五岳法相——泰山十八重”。

    “叮叮当当~“连串响声当中,丹青腿风雷棋均被劈散砸飞。但齐文六却长声吆喝,凌空出剑。剑法典丽华赡、工整敷陈、极尽铺夸张之能事,就像一首华丽辞藻无暇可击的汉赋!他也以此赋剑于生命,同时也赋生命予剑。他使剑就像是做文章,好一篇大文章。只可惜遇上了陈胜这个粗人,管你什么骈四俪六,平仄上入,我也只是一刀!一刀过去,什么好文章都统统变成七零八落,不成模样了。

    弹指刹那,**青龙各自攻了一招,却也绝不恋战。一招过后,不管究竟是否得手,都立刻抽身撤退。但这单独的六招,在阵法加持之下,力量陡然大了六倍还有余,不下于元十三限亲自出手。由自在门祖师韦青青青苦心所创的这**青龙大阵,果然十分了得。

    不过,阵法再妙,终须由人来主持。**青龙虽然布下大阵,但此刻形势敌众我寡,甚至连师父元十三限都被打成重伤死活不知。他们做徒弟的,哪里还敢继续再打下去。一声长啸,**青龙保持着结阵的姿态,横空飞跃,笔直扑向元十三限。位于“龙腹”位置的赵画四猛地伸手出来,一把抓住元十三限。七人一体,往夜幕中急急遁走。

    元十三限其实相当于已经死了。**青龙一心护师,这份孝道值得欣赏。但以他们修为,相信也再揪不起什么大浪花。就放他们一马,亦属无妨。当下陈胜更不出手,他立刀驻地,一言不发,眼睁睁目睹着**青龙带了元十三限遁入黑暗,转瞬无踪。但仅仅只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陈胜胸口的骷髅纹章,便忽然再度活动起来,并且传出了连串提示。

    “竞技者ch—99279838号,你成功击杀了特殊剧情人物元十三限。你获得了通用点4200点。你获得了c级元素宝石1枚,d级元素宝石3枚。你获得了《伤心小箭》秘笈。

    “物品名称:《伤心小箭》。

    物品种类:武学秘笈。

    品质鉴定:绿色套装上品。

    说明:以武入道,法武合一之箭技。一箭射出,就要伤心。心伤必死,故而箭出必杀,是为必杀之箭。

    备注:本秘笈包括上中下三卷。上卷为《伤心小箭》箭技,单只修练本卷,只能学到箭法射技。中卷为《忍辱神功》,伤心小箭一箭射出,先伤己心,再伤敌心,唯有修习本卷功法,方能避免己心之伤。下卷为《山字经》,为一种截然迴异于中土武林的呼吸运息之法。若不修习本卷,则无法有效控制伤心小箭之攻击。上中下三卷同时修习,方能将此箭术完全发挥。箭法若能修练至真正大成,千里之外取人性命,亦如等闲。”

    绿色套装秘笈。想不到,竟然又得到一部绿色套装秘笈了。陈胜徐徐吐了口气,心中大感讶异。要知道,绿色套装和蓝色、亮金等物品相比,堪称稀有罕见之极。陈胜自己在无限神域当中打拼了这么久,也不过只遇到过《神足经》这么一部绿色套装而已。而且神足经本有四卷,陈胜至今也只得到了三卷,剩余那最后一卷,还不知道究竟在哪里呢。而现在,《伤心小箭》的上中下三卷秘笈,却一下子便齐全了。毫无疑问,陈胜的修为与实力,将因此而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如此,陈胜打破炼虚大宗师的局限,真正进入合道之境,并最终得以破碎虚空的希望,可谓又大三分了。

    金银利禄,名声地位,这些东西,陈胜从来不将它们放在眼内。唯有攀登武道巅峰,才是陈胜心目中第一目标。得到《伤心小箭》秘笈,便等于在这条艰辛道路上,自己得到了又一块高大整洁的踏脚石,得以把自己与武道巅峰之间的距离再次拉近一截。霎时间陈胜内心不禁为之欢喜不尽。

    欢喜未毕,忽然,只听见有“啪~啪~啪~”的阵阵鼓掌声从旁传来。循声而望,却见正是小侯爷方应看。他微笑着走过来,道:“厉害厉害,在下今日总算见识了。‘拨云开雾铺血途’,确实名不虚传。连元十三限的伤心小箭竟然也饮恨。天下第一高手之名,从今往后,看来非陈兄你莫属了。”

    陈胜对于这位口蜜腹剑,忘恩负义的方小侯爷,可谓全无半分好感。他嘿声冷哼,把虎啸宝刀收起,淡淡道:“伤心小箭岂是如此简单?元十三限最厉害的一箭,根本还未发出。若刚才他动用的不是青色箭矢,而是那枝红色箭矢,究竟鹿死谁手,那可难说得很了。更不用说,在陈某赶到之前,元十三限已经连战了王爷和楚兄两大高手。这一战,陈某胜之不武。什么天下第一,小侯爷说笑了。”

    方应看目光闪烁,微笑道:“哦,胜之不武?呵呵,好!陈兄行事一派光明磊落,这份武者风范,当真教小弟佩服得很啊。想来,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陈兄才故意方元十三限和他几名徒弟一条生路,不下杀手。为的,就是他日能让双方在万全状态下,再决一生死,对否?”

    说话口吻,似在赞叹。实质内里暗怀深意,欲挑动听者心中之刺。这等伎俩,瞒不过陈胜的日月双瞳。他冷哼一声,道:“方应看,想说什么,就直接点。遮遮掩掩,曲曲折折,别人会听不明白的。”

    方应看哈哈一笑,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知者不会不知,不知者不知便不知了。如此而已。陈兄,咱们还是赶紧去看看王爷的情况吧。”

    “不用看本王,本王还撑得住。”左武王早已坐起,只是在旁边默默运功疗伤。他睁开眼睛,凝声叹息道:“想不到伤心小箭竟然比传说中的更加厉害。更想不到元十三限那疯子,一旦发起疯上来竟如此可怕。嘿,是本王失算了。不过,他威风也只能威风这一次而已。这次领教过伤心小箭的威力,下次再遇,本王自有法门可以克制他。逃跑了?嘿嘿,逃跑了也好。否则的话,本王如何有机会报这一箭之仇?”

    方应看微笑道:“下次?等到下次的时候,王爷就不再是王爷,而是太上皇了。太上皇要对付一名叛逆钦犯,又何须亲自出手?只须一道圣旨下来,江湖中多的是能人异士,赶着上来替太上皇做事呢。”

    左武王心情大好,大笑道:“好,好,说得好!”笑声未歇,突然面色一变,随之咳嗽连连,张口呕出大口鲜血。可见刚才和元十三限的一战,左武王伤势非轻。那边厢,同样已经调息完毕,替自己简单包扎了一下,收拾干净的绝灭王大步走过来,神色关切而紧张,叫道:“王爷,你怎样了?”上前就欲搀扶。

    左武王右手抚胸,微微摆手,道:“无需紧张,小问题而已。相玉,你去收拾残局。有仍不愿降者,杀!”说话之间,他神色肃然,显得杀气森森。绝灭王见状,唯有叹口气,起身前往收拾残局。方应看也一起跟着去了。

    陈胜却未跟随前往。他随手取出两个小药瓶。一个是内服伤药白云熊胆丸,一个是外敷所用的天香断续胶。两样都是《笑傲江湖》世界里,恒山派的疗伤圣药。陈胜拔开药瓶木塞,道:“王爷,陈某这里有些药,倒亦不乏灵验。王爷假如不嫌弃,不如试着用一用?”

    左武王随手接过,连半分犹豫也没有,直接就吞服了两颗白云熊胆丸,然后又把天香断续胶抹在双手之上,把刚被伤心小箭所洞穿的伤口厚厚抹了一层。常言道得好,十指痛归心。左武王双掌受伤,其痛可想而知。好在那伤口还算干净平整,料来只要休养一段时日,便能自然痊愈。

    左武王一面敷药服药,一面皱眉问道:“陈兄弟,你不是去追赶关七那个疯子了吗?怎么忽然又回来了?关七呢?还有,刚才那个女人,究竟是谁?”

第三百一十五章:走龙蛇,针锋对(下)

    陈胜摇摇头,道:“陈某曾经去过海外东瀛,和当地一种称呼为‘忍者’的人打过交道。那些忍者都有称呼为‘忍术’的奇技在身。威力虽然不怎么样,但却诡变百出,防不胜防。刚才那女子,似乎就是名忍者。她没走得多远,忽然又变出一团浓烟,然后和关七双双消失了。陈某实在找不到他们的下落,只好先回来。总算回来得及时,倒是完了陈某当初在汴梁时,欲领教元十三限伤心小箭之高明的心愿。”

    “忍者?来自东瀛?”左武王双眉扭结,搜肠刮肚,苦苦思量。却始终想不出这事究竟会和东瀛那边拉扯得上什么关系。据左武王所知,东瀛如今正处于所谓的平安时代,由鸟羽天皇执掌大权。任命藤原氏为关白,处理大小国事。又以清河源氏,伊势平氏两家为爪牙,东征西讨,以镇压国内不臣之士。

    大体上来说,东瀛的政治倒也算得稳固。不过日本国小民贫,平安朝廷连维持一支像样的常备军都做不到,只能依赖国内豪强维持朝廷威严。实际上能稳固控制的地方,不过就只有京畿附近那一小块而已。连他们所谓的关东地区(也就是现代东京一带)都隔三差五的就有反叛发生。奥州(福岛核电站附近那一大块)更依旧属于虾夷人(阿努伊人)的地盘。所以,东瀛连自己国内事情都还搞不定,怎可能更有余力来干涉大宋的事了?

    尽管如此,刚才那白衣女子现身之时,身化幻蝶而遁,连关七的“霸剑”也似伤不到她分毫,这却是左武王亲眼看得清清楚楚的。左武王武学之博,当世无出其右。连他也分辨不出这究竟是什么武功,那么看起来,似乎也当真只有东瀛的什么“忍术”能够如此神出鬼没了。

    想来想去,也实在想不通,左武王也不自寻烦恼,摇摇头暂且把此事搁下了。不管那神秘女子是否真为东瀛所来的也罢,总之只要她出了手,谅必不会就此罢休,必定还会有下一次。只要她胆敢再现身,左武王自信必然就有办法能够对付得了她。若这白衣女子不再出现?那更好,省得再来节外生枝。

    此时此刻,最重要的不是关七或那白衣女子,而是控制整座皇宫。元十三限重伤遁逃,米公公战死,方应看又倒戈相向。至此,再没有具备足够能力与威望者,可以领袖御林军和左武王一系人马相互对抗。无奈之下,残余禁军唯有纷纷放下武器,投降保命。纵有极少数人忠于赵构,不愿附逆反叛,但螳臂如何挡车?方应看存心立威,三下五除二,下令统统都杀了。以此狠辣手段赶尽杀绝,倒也干脆。

    此外,朱小腰、血鹦鹉、邓苍生等迷天三圣,因为惧怕他们那位七圣主关七,所以无论如何不敢投降。只是有方应看和绝灭王在这里,他们即使想要逃走,却也逃不掉,唯有束手就擒了。

    本来按照方应看的主意,反正已经和迷天盟闹翻了,干脆把迷天三圣一起杀掉,也不算什么大事。不过另一边,绝灭王却另有不同意见。他认为关七不同于元十三限和米公公,对于赵构这个皇帝,并没有什么效忠之意。之所以替赵构出力,想必只是一项交易而已。既然如此,便没必要赶尽杀绝,把关七得罪到死。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留下迷天三圣性命,日后或者释放他们对关七卖人情,或者作为人质要挟关七,不管最终怎么选择,都给目前留下了更多的转圜余地,比一杀了之要来得好多了。

    左武王对此感觉深以为然。于是迷天三圣侥幸脱出死关,却被点了周身十三处紧要穴道,又以粗麻绳给他们来了个五花大绑,暂且押下去小心看管。虽然如此,不过沦落为阶下囚,总比变成枉死鬼好多了。

    收降和整编御林禁军,尽管用上了雷霆手段快刀斩乱麻,但毕竟诸事繁杂,并非一时三刻可完。左武王可没有忘记,今天晚上自己是来逼宫的。既然皇宫内再不存在任何抵抗力量了,则当务之急,便是立刻去把赵构揪出来,强迫他签署退位诏书,在程序上把皇位合法地禅让给左武王的儿子安祯侯。至于对那些投降过来的御林军进行收编,则完全可以等到大事了结,局势抵定之后再做不迟。

    从权力帮的熊虎双护法带上十大人魔,冲上凤凰山强行打开皇宫大门开始,直至现在,却是不经不觉之间,便已经过去差不多一个小时了。赵构是这座皇宫的主人。万一被他知道战局不利,提前脚底抹油了,那可糟糕至极。要知道,左武王这次政变,只有抓住了赵构,才算得上成功。否则的话,一座空空如也的皇宫,左武王要来干什么?假如当真被赵构逃脱,那么他便可以跑到城防大营里去调动军队,然后前来反攻倒算。一旦爆发内战,左武王几乎毫无胜算,即使不死,也只能流亡海外,至死不得尸骨还乡了。

    正因为这个缘故,左武王哪怕再能沉得住气,当此成者王败者寇,天下仿佛距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的关键时刻,他也禁不住显得有些焦躁了。命令自己一名心腹家将,再加上权力帮仅余的那名铁骑神魔在此打扫残局,左武王带上绝灭王与方应看,和陈胜一起,率领两百余名精锐战士,匆匆前往赵构所住的寝宫而去。沿路上,不时有些忠于赵构的宫女、太监、以及侍卫等人,明知不敌,却依旧从藏身处走出来,挡住了左武王的去路,义愤填膺地破口大骂逆贼谋反犯上,十恶不赦。

    如此所为,固然忠勇可嘉,却于事无补。左武王甚至懒得和他们计较,只随意一挥手,麾下人马自然便会立刻扑上去,以刀剑相加其身。不过虽然这些忠勇之士不少,却也没来得及尽数出来慷慨赴死,因为左武王等人脚程极快,不过半晌之后,大队人马早来到寝宫之前。左武王又挥一挥手,分出大半人马,将寝宫各处出入口堵了个严严实实。自己则与陈胜、绝灭王、方应看等三大高手,以及十来名家将昂然而入。一路上再无阻碍。那些宫女太监还有侍卫们,统统都逃跑得不知所踪了。

    其实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皇宫那么大,其实有很多人是经年累月,都难得和皇帝进行一次接触的。所以在外面其他宫殿中的宫女太监,还会愿意为了赵构这个皇帝而甘心赴死。但这寝宫里面的宫女太监等人,却几乎日日都和赵构接触,知道这个皇帝是如何地刻薄寡恩,无情无义。对这个皇帝,他们只感觉又恨又怕,却哪里会有人为了他而自动出来送死?

    片刻间,众人已然行至寝殿大门之前。左武王向绝灭王注目示意,绝灭王点点头,大步走上,双掌齐出,向殿门一拍。只听得“嘭~”的震响之声当中,两扇大门同被震开。只见殿内灯火通明,十多名御前带刀侍卫排成一列,手执钢刀,紧张地望向门外众人。大殿之上,安放着一张龙床。床上端坐者虽披头散发,却身穿了天子袍服,其眉宇五官在左武王、绝灭王、还有方应看等三人看来,那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若非当今大宋皇帝赵构,还能是谁?

    左武王心头一块大石就此放下。他哈哈一笑,背负双手,越众而出,踱步向前,笑道:“官家,本王的好堂弟,多时不见了,别来无恙否?”眼前他走过来,赵构身旁那些带刀侍卫明知此人就是乱党首脑,却无一人胆敢向前,反而不自觉地纷纷向后缩了好几步。

    赵构对上金国女真鞑子,那是彻头彻尾的软蛋,全无半点骨头。但对上自己人,他倒显得还有些硬气。眼见自己身边这些侍卫如此不中用,他心下不由得又是一阵恼怒。当下赵构伸手举掌,用力在龙床上重重一拍,喝骂道:“赵桂,原来是你!你好大胆子,竟敢谋逆?!”

    左武王冷笑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发脾气想要吓唬谁?又吓唬得了谁?赵构,你私心自用,赏罚不明,打击忠良,献土媚金,桩桩件件,祖宗厌弃,人神共愤,哪里还配坐这张龙床?若再被你这样胡作非为下去,堂堂大宋,将成蛮夷臣属。若当真如此,本王看你死了之后,有何颜面面见太祖太宗。”

    赵构更是恼怒,伸手用力再拍龙床,叫骂道:“呸!你懂得什么?你又知道什么?你以为朕就不想开疆拓土,不想万国来朝?但办得到吗?如今金人势大,大宋与之相比,简直不堪一击。朕若不能咬牙隐忍,委曲求全,只怕大宋连现在这半壁江山都要保不住,明天就要亡国了。哼!赵桂,你这样轻举妄动,只会令大宋万劫不复。你才真正无颜面去见太祖太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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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不是很狂热的球迷啦,不过好歹是世界杯不是?12是巴西的粉丝哦,4年一次,总得捧场的,不过半夜熬夜看球实在好辛苦……

第三百一十六章:霸拳主,无常客(上)

    “金人势大,大宋与之相比不堪一击?哈哈,哈哈哈~”左武王仰天大笑,道:“简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揣着明白装糊涂。金人当真如此厉害,怎么他们的四大王兀术居然也会送了命?金人如此势大,怎么却又被岳家军打得丢盔弃甲,兵败如山倒,连汴梁都守不住了?赵构啊赵构,听说十多年前你出使金**营的时候,就被女真鞑子吓破了胆,从此连干女人都硬不起来了。原本还以为只是夸张之词,没想到居然是真的。哈哈,赵构啊赵构,你当真好可悲,又好可怜啊。”

    “住嘴!你这反贼!”赵构恼羞成怒,猛然挺身站起,咆哮道:“口出狂言,侮辱君上,这是大不敬的罪名,你想要株连九族,全家抄斩吗?”盛怒之下,竟是已经口不择言了。

    赵构越恼怒,左武王越显轻松自在。他摇头失笑道:“赵构,别忘记了,你我可都同属神宗皇帝的子孙,是嫡亲堂兄弟啊。若说什么诛九族,哈哈,你要把自己也一起诛了么?”

    赵构双眼冒火,怒到了极点。他死瞪着左武王,一幅咬牙切齿,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的模样。但怒到了极点,反而得以平静下来。他长长吐出一口气,随之冷笑道:“赵桂,你不用在这里逞口舌之利。更别以为自己武功不错,就可以自高自大了。你知道金国的九兵卫吗?”

    左武王淡然一笑,道:“不但知道,而且亲眼见过。什么金国最强的高手,在本王眼内,恰如土鸡瓦狗,不堪一击。怎么,难道你忌惮的就是这些废物?”

    赵构冷冷道:“九兵卫或许不算什么,但他们的主子,却是天下间最可怕的人。谁敢小看他,谁就一定会死,而且死得很惨很惨。赵桂,朕敢断言,你假如遇上他,绝对接不住他十招。哼,外面的人,整天都在说什么权力帮帮主李沉舟,一双拳头天下无双。但唯有朕才知道,只有完颜决的一双《天地霸拳》,才是真正天下无敌!”

    “天地……霸拳?!”陈胜微微一惊,开口道:“这个完颜决究竟是什么人?他的成名武功,叫做天地霸拳?”

    赵构目光转移过来,投注在陈胜身上,皱眉呵斥道:“你是什么人?与朕说话,竟敢不跪?”

    这赵构死到临头了,居然还在这里摆他的皇帝架子,实在令人感觉好笑。陈胜不禁为之嫣然。旁边方应看则客客气气地道:“官家,这位就是击杀金国四大王的‘拨云开雾铺血途’陈兄。”

    赵构登时位置恍然,随之冷哼道:“……原来你就是陈胜。哼,无知小民,徒呈血气之勇,自以为为国出力,实质害人害己,闯下弥天大祸还不自知。大宋当年之所以有靖康之变,就是因为有你这些自以为是之辈在民间到处搞三搞四之故。他日大宋假如当真亡国,陈胜,你就是千古罪人!”

    陈胜也不以为忤,呵呵一笑,问道:“哦,赵构你说‘像我这类自以为是之辈’?不知道所谓之辈,究竟都是说那些人呢?”

    赵构咬牙恨恨道:“当然就是前有田庆王虎,中有方腊宋江,后有钟相杨么,统统都是不知道体恤朝廷艰辛,只懂眼前蝇头小利,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愚民、刁民!”

    陈胜又是长声一笑,道:“原来你是说这些替天行道,大仁大勇的前辈英雄好汉。哈哈,陈某能够与之同列,当真深感荣幸了。这且罢了。赵构,那位金国的完颜决,究竟是什么人啊?你不妨详细说说?”

    被与方腊宋江,钟相杨么等大贼巨寇相提并论,陈胜居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这般情景被赵构看在眼内,不禁更是火冒三丈。他切齿骂道:“逆贼,你别得意。完颜决是大金开国太祖阿骨打的亲生兄弟,位高辈尊,不仅执掌至尊府,连金国最强高手十一翼,也都任凭完颜决调遣。大金国镇国神功天地霸拳,只有他修炼到最高境界的十全霸境。所以他更是大金第一高手,出手就有惊天地泣鬼神之威。像你这种反贼,一千个也不及完颜决一拳。”

    赵构顿了顿,又恶恨恨道:“哼,朕可是知道,大金国的议和使者完颜亮,也是被你这反贼所杀的,对不对?你完了,你死定了!完颜亮正是完颜决最宠爱的后辈。你杀了完颜亮,纵然逃到天脚底,也一定会被完颜决追上,然后将你生擒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什么才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天地霸拳,竟然是金国的镇国神功?简直荒谬!”陈胜面色一沉,眉宇间已有怒容。森然道:“很好。陈某非常期待和这个完颜决会面的一天。恰好,陈某对于拳术,也有几分心得。到时候便要看看,究竟是他的修为高,抑或陈某的拳头硬。”

    “呵呵,陈兄弟,说得好。遇强越强,方是我辈武人本色。”左武王一声长笑,道:“元十三限的伤心小箭也被陈兄弟你破了,那完颜亮算得了什么?女真蛮夷,又能有多高修为了?嘿,赵构你这手无搏鸡之力的无能之辈,哪有资格评论别人武功高低?这便住了吧。闲话休提,今日事情,至此大局已定。任你再东拉西扯拖延时间,也是无用。识相的,便早早签署了退位诏书,把皇位禅让给本王的儿子。本王高兴了,便饶你不死,依旧让你当太上皇优游岁月,如何?”

    赵构哼道:“朕一日不死,你就始终如鲠在喉。说什么饶朕不死,这种话只好拿去骗三岁小孩,难道朕当真这么蠢,竟会信你?赵桂,你未免把朕看得太低了。要朕禅让,哼,朕就是不退位,不禅让,你能如何?有本事的,便杀了朕吧。看你如何向朝廷群臣交代。”

    左武王叹口气,摇头道:“赵构啊赵构,咱们都是一个祖宗的,为什么本王如此睿智,而你便如此愚蠢?事已至此,你以为硬顶着不退位,本王便拿你没办法了吗?嘿,退位诏书这种东西,又何必真要你亲笔书写?随便找份空白圣旨来,随便找个会写字的,随便写一写,不就都有了么?只要拿到国玺盖印,类此东西,一天里便写上它百八十张,又有何难?”

    顿了顿,左武王又悠然道:“对了,你也知道本王精通百家武学吧?其实不止武学的。本王还懂得一门源自西域之移魂大/法。嘿,这**若用来对付心智坚强,武功高深之辈,那是无甚大用。但要用来对付你,相信已经绝对足够了。所以赵构,别太高估自己了。你在本王眼中,其实只是无足轻重,可有可无。”

    赵构面色骤然变成惨白,随之却又迅即恢复如常。他缓缓道:“赵桂,你真以为自己能够只手遮天,为所欲为?哼,你错了!怎么,难道你就没有想到过,朕为什么不逃走,反而要坐在这里等你来吗?”

    左武王面色微微一沉,随之冷笑道:“凭本王能耐,要只手遮天又有何难?你不逃走,不过因为你根本已经无路可走而已。除此之外,还能是什么了?”

    赵构冷笑道:“无路可走?哼,只要朕想走,便永远不会无路。当年四大王搜山检海,也抓不住朕,凭你赵桂,也敢夸口说可以逼得朕无路可走?简直笑话奇谈。”一言既毕,赵构高举双手,连拍三下,高声叫道:“出来吧。朕答应你们了。只要你们能够把这几个逆贼杀掉,朕便封你们两人为公侯,授命尔等替朝廷监察天下武林,世袭罔替。”

    话声才落,忽然间只听得“轰隆~”宏亮震动声起。寝殿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重重关上。紧接着,大笑响起。一个绝对“不应”在这时候出现的人,施施然从龙床后面的屏风之背走了出来。随之得意洋洋地道:“六分半堂,多谢官家恩典。官家放心,六分半堂今日定不会教管家失望。”

    此人脑袋光秃,额上留有条极鲜明的伤疤。其中一只手上只有两根手指,却套上了三个黄铜指套作为掩饰。这个人,就是六分半堂总堂主,雷损!当世四大神兵,“血河红袖,不应挽留”的不应宝刀,此刻就悬挂在雷损腰间。而那位六分半堂的大堂主,“低首神龙”狄飞惊,正一如既往地低着头,亦步亦趋,跟在雷损身后。就仿佛是雷损的影子一样。

    不应和红袖这两大神兵的主人,乃是死对头。所以这两口神兵,也不应同时出现的。但,不应所带来的,永远都是本“不应”出现的局面。所以,雷损话声才落,阵阵撕心裂肺,听得教人为之无比难受的咳嗽声,也从寝殿另外一侧的小门中传出来了。咳嗽伴随着脚步,金风细雨楼楼主苏梦枕,带着他的弟弟苏梦飞,两人也是一前一后,从侧门中迈步走出。

第三百一十六章:霸拳主,无常客(下 )

    苏梦枕向龙床微微躬身,毕恭毕敬,亦道了声:“谢官家。”却就不再言语。当然,这也很正常。因为任何人听了苏梦枕的咳嗽声,都不忍太和他讲究礼貌之类细微小节的。

    乍见这分别代表临安城中两大势力的四名高手现身出场,左武王神色登时又是一变。这怎么可能了?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不是正在临安城内,按照左武王事先布置设计的那样,相互激烈火拼吗?为什么这两大帮会的四名首脑人物,竟会出现在这里了?

    意想不到的局势发展,赫然已经超出了当初预计。左武王眼见事态将有失控苗头,禁不住回首过去,与绝灭王相互打了个眼色。绝灭王流露无奈之色,微微摇头。但随之又深深吸口气,双眸流露坚定之意,用力一点头,表示无论如何,自己也会奋力排除万难,协助左武王成就大业。

    左武王心中微定。随之再度回首,冷冷道:“雷总堂主,苏楼主,你们两位,在这里想要干什么了?多管不该管的闲事,小心随时惹祸上身。”

    雷损皮笑肉不笑地,将嘴角肌肉向上微微揪动了一下,道:“闲事?似乎不是闲事吧?左武王挑动我们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火拼,自己却乘机来取这渔人之利。这是要把我们当作踏脚石,踩着我们两家去即位九五,身登大宝啊。当然,我们这些地底泥,刀尖上打滚,舔血过活的苦哈哈,原亦不敢与王爷这等天潢贵胄相提并论。不过王爷吃肉,咱们不说啃骨头,至少总得有口汤喝吧?”

    左武王深深吸一口气,沉吟道:“这个么……”口中说话拖延,心内迅速转动念头,估量当前形势。

    若在平时,凭着左武王一系人马的实力,那是全然不惧什么六分半堂,什么金风细雨楼的。假设在两个时辰之前,假如雷损胆敢以这种语气向左武王说话,左武王随时都能出手灭了他,而且绝对轻轻松松。

    但眼下情况,却不同常时。左武王麾下人马虽然精锐,但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两家士卒,也都勇悍善战。双方全力火拼的话,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左武王这一系即使最后赢了,相信也是惨胜。如此结局,将导致左武王实力大损,故此是他极力想要避免的。

    此外,刚刚方才经历一场大战,无论左武王也好,绝灭王也罢,统统既伤又疲,实力严重下跌,顶多只有全盛时期的五、六成。陈胜和元十三限一战,虽然取胜,但想来伤势只有比左武王更过之而无不及的。方应看的修为则要再差了一筹。以眼下如此阵容,假如对上以逸待劳,状态万全的雷损、苏梦枕、以及狄飞惊等三大高手,胜算能够有多少……那可当真难说得很了。

    若说金风细雨楼与六分半堂,这次行动还有什么败笔的话,那么肯定就在于苏梦飞了。苏梦枕这位宝贝弟弟,虽然师承天下第一神相李布衣,但无论相法抑或武功,都只练了个半桶水。在真正高手眼中看来,完全不值一哂。若然从苏梦飞这里下手,是否有机会将他生擒活捉?若然当真人质到手,又是否能够以此为筹码,威胁苏梦枕就范?

    盘算片刻,左武王始终觉得成功机会太小。若然一击不中,那么双方就彻底撕破脸皮,再无丝毫转圜余地了。当此情况之下,还是先别急着冒险比较稳妥。雷损和苏梦枕既然并非一现身立刻动手相杀,那么看起来,他们也并非当真那么忠心于赵构,还存着货比三家的心态。若能开出足以让他们心动的价钱,或许,他们应该也有极大机会,可以如同方应看一样倒戈相向。

    权衡利弊,左右得失,一切想法念头说来繁琐,实质在左武王自己而言,也不过就是几个眨眼的时间而已。顷刻之际,左武王已然做出了决定。他呵呵一笑,道:“说什么啃骨头喝汤,未免太见外了。雷总堂主,苏楼主,你们两位,都是国之栋梁,本王亦心慕已久。这样吧,只要你们两位协助本王成就大业,待得新君登基,便册封你们为异姓王,有权开衙建府,镇守一方。如何?”

    金风细雨楼楼主和六分半堂总堂主两名正主尚未说话,身后的赵构已然气急败坏地跳起来,大声叫道:“赵桂,你疯了?!太祖太宗遗训,非我赵氏子弟,非建立收复燕云之功,便无论如何都不准封王。你竟敢违抗太祖太宗的祖宗家法?”

    左武王冷哼一声,悠悠道:“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祖宗算什么?只要我成就大业,我也是后人的祖宗。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受前人掣肘?”顿了顿,他回首望向雷损和苏梦枕,凝声问道:“雷总堂主,苏楼主,你们看这样如何?”

    雷损仰天一阵大笑,叫道:“好,好,好!简直好极了。如此丰厚的条件,既有名,又有利,却教人怎能不心动?怎能不答应了?苏公子,你说是不是?”

    苏梦枕微微一笑,仍不说话。左武王则凝声道:“既然如此,雷总堂主和苏楼主是答应了?”

    雷损的笑声赫然从中断绝。他凝望着左武王,徐徐道:“好,我答应!”

    一句答应,代表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两家,非但不会成为左武王成就大业的障碍,反将成为左武王的两大助力,霎时间,赵构惊怒交集,而左武王和绝灭王则心中大喜。毫无疑问,这是一个“不应”抽刀的时候,同时,这也是一个“不应”再挥刀的场合。但就在此刻,雷损却偏偏抽出了他的宝刀“不应”。

    “不应”出鞘,寝殿之内的所有人,都立刻便产生出某种奇异感觉,就仿佛自己被某种古怪的事物所充满了。于是在这种古怪事物影响之下,他们眼中所看到的“不应”,竟是千人千色,人人眼中所见皆不相同。有的发出亮烈黑光,有的如青电,有的赭血,有的更是五彩光华,教观者为之目眩。但事实上,“不应”宝刀本身,却是黯淡无光,并无任何颜色的。

    刀一在手人便狂。执刀在掌,雷损马上如旱天暴雷般大喝一声:“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正是他名震天下的《快慢九字诀》。喝声入耳,左武王和绝灭王两者,登时就似被迎脸击中了重重一拳,面色剧变。因为雷损这一喝,便如烧红的尖针,狠狠扎进了他们心窝,把他们在先前激战当中所造成的各种伤势,都一股脑儿彻底引发了出来。

    喝声未落,雷损赫然挥刀而进,向左武王发出疯狂似的攻击,杀力之强,只怕犹在元十三限之上。这不是他自己本来的力量,是魔刀“不应”的力量。

    这十几年来,雷损绝少用刀。因为“不应”是货真价实的魔刀。刀一出手,人就狂乱。其所作所为,连雷损自己也会感觉难以控制,而且是随着他年龄的增长,而变得越来越难。但无论如何,执刀在手,雷损就能功力倍增,这是不争之事实。

    但到了今天,雷损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因为值此关键时刻,若无足够本钱的话,他不可能杀得了左武王,更不可能成就自己梦想中的大业。

    左武王手上没有兵器,更兼伤势一下子都被引发出来了,再也镇压不下去。所以他知道,自己万万避不开这一刀。不但他知道,其他在场的所有人,统统都知道。所以陈胜马上拿起虎啸宝刀,方应看也握紧了血河古剑。一刀一剑,同时挥出迎向雷损。

    苏梦枕咳嗽连声,一反手,掣出了红袖刀。刀光腾起,杀意凌厉而且艳丽。乍看之下,婉约像一抹夕阳余晖,却又似一场朦胧细雨。但其实仍然只是刀——红袖刀!绝世的刀法。绝情的刀锋,就这样斩向陈胜,迫使他不得不回刀自救。

    虎啸刀红袖刀两刀未交,血河与不应已然火拼。刀剑交加,火花激溅。雷损霹雳大喝一声,手上就劈一刀,似雷霆一震。天地亦似要为之寂灭。方应看虽然身上本来没受什么伤,但也被震得面色惨白。不但是方应看,原本想要出手救援左武王的绝灭王,也同样被震得五脏六腑,翻腾如沸。难受得言语无法形容。

    更糟糕的,是“低首神龙“狄飞惊也出手了。他右手凌空伸舒,立刻就有股怪异力量发出,径直抓向绝灭王咽喉。凌厉攻势压迫之下,绝灭王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力量顾及其他?

    疾逾奔雷,弹指间雷损连劈三刀。方应看终于抵受不住,被震得向后连退三步。雷损更不理会这位小侯爷,进步抢出,又是当头一刀斩向左武王。左武王面色无比难看,忽然就在此刻,眼前忽然有人影一晃。原来是绝灭王也被狄飞惊压迫着,退到了这边来。

    眼见白刃即将加身,生死关头,左武王除了自己性命之外,更什么都顾不上了。于是下意识地一伸手,竟当场就抓住了绝灭王,并且将他向前推出,代替自己去承受雷损那要命的魔刀!而就在半个刹那之后,方应看眉宇间忽然流露出诡异笑容。血河古剑剑锋轻轻一转,竟快如闪电地,刺向左武王的后心!

第三百一十七章:三王崩,说真相(上)

    一切变化的发生,可谓比闪电还快。以至于置身局内之人,皆无法意识得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的全部反应,也都纯粹出于本能,不须经过大脑思考。亦因此,他们的行为,就是自己原初本心。是潜意识当中,最最真实的自我。

    左武王信任绝灭王,愿意重用他,然而,左武王心目中真正最重视的,终究还是自己,也只有自己。在那个生死关头,他考虑的只是自己。若然从面前闪过的那人是他独生子安祯侯,或许左武王还会有其他选择。但既然不是安祯侯,那么不管那人是谁,其实都一样。将那人抓过来推出去,替自己挡刀子做替死鬼,左武王不会有任何迟疑。

    迅雷不及掩耳之际,“不应”如霹雳斩下,不偏不倚,正中绝灭王。伤疲交煎,何堪魔刀一击?护身罡气如纸般被轻易撕破,锐利刀锋劈开肌肉,砍碎骨头,切断内脏,几乎将绝灭王的半边身体斩下,只剩余一点皮还勉强相互粘连。如此重创,正足致命!

    名副其实,绝灭王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他不假思索便奋尽残力,催动赤炎烈火功一掌拍出。这殊死反扑岂同等闲?同时,雷损一刀斩下之后,旧力已消新力未生,再加上自己斩的对象居然换了另外一个人,这出乎意料之外的变化,不由得使他心里头一怔,动作为之一僵,流露出了一丝空隙。尚未转过念头,早被绝灭王赤火厉掌狠狠轰中胸膛。雷损低声闷哼,顺势点地向后飞速退开,以卸减掌中所蕴杀力,但一股活像烤肉也似的焦臭气味,却终究已然传出,并且飘散四方。

    与此同时,方应看掌中的血河古剑,也势如破竹地从刺进了左武王背心。他手腕轻轻一抖,带动剑刃旋绞,将左武王的肺叶彻底绞成稀烂肉碎。左武王也同样厉声痛叫,更不回身,反手向后击出一记少林大金刚拳,意图与方应看来个同归于尽

    方应看事前早有准备,一击得手,他更无半分迟疑,收臂抽剑,大笑道:“对不起,主公。我不是一早说过了么?我是内奸啊。所以主公,请你去死吧。”说话之间,他早已经远飙退开。左武王绝命一拳,竟只打了个空,未能伤得到方应看半分。

    拳风呼啸未歇,绝灭王转身回眸,把自己满怀惊愕、诧异、伤心、以及难以置信的目光,投向了左武王。而左武王直视着他的那对眼眸中,赫然也全是惭愧、内疚、悔恨、还有功败垂成的不忿不甘。惨白得全无丝毫血色的嘴唇哆哆嗦嗦,颤声道:“相玉,我不是故意的。”

    绝灭王目光转趋柔和。他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所以他不敢开口说话,唯恐说话会导致泄气,使自己所余无多的生命立刻消耗殆尽。事实上,身受如此重伤,哪怕大罗金仙也都救不了他,他是绝对死定了的。但在死之前,他却还要做最后一件事。

    紧咬牙关,闷声不吭,绝灭王纵身扑出,目标所指,正是大宋天子赵构!他要杀了这个皇帝!被宋徽宗赵佶满门抄斩的绝灭王楚相玉,要在自己临死之前,杀了赵佶的儿子赵构,为自己惨死的家人稍微报回一点儿仇,讨回一点儿的公道。

    这件事他已经想要去做很久了。一直没有做,只因为绝灭王还活着,还需要为大局着想。但现在,既然生命已经进入按秒计算的倒计时,那么绝灭王难道还有必要顾忌任何事吗?不,没有了,更不可能有。所以在临死之前,绝灭王要生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尽情地快意一次恩仇。

    与此只差十分之一秒。左武王也奋尽残力,接踵扑上。方应看从背心处刺进来的致命一剑,同样直截了当地斩断了左武王生机。他情知自己同样没多少时间好活了,所以更加不容赵构还能继续活在世上。要知道,赵构若死,左武王的独生子安祯侯还能有一线生机。但赵构若活,安祯侯恐怕便将身受千刀万剐的凌迟酷刑,当真求生不得,求死更不能。故此,为了自己的儿子,左武王不管怎么样,也一定要杀了赵构!

    从刚才开始,左武王等人闯进了寝殿,赵构是一惊。雷损等人现身,赵构是一喜。六分半堂堂主与金风细雨楼楼主居然不立刻动手,反倒似乎想要和左武王谈条件,赵构又是一惊。双方正谈得好好的,雷损和苏梦枕突然动手,赵构又是一喜。待得浑身鲜血淋漓的绝灭王和左武王双双纵身扑出,要向自己出手,赵构不禁再度一惊。局面一波三折,大惊大喜,直教赵构手足酸软,几乎无力移动。惶恐之下,他一面拼命站起身来想要逃走,一面扯开喉咙叫道:“救驾!救驾!雷卿家苏卿家狄卿家,救驾!”

    雷损伸手摸了摸自己嘴角处的鲜血,冷笑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苏梦枕收刀退后,不再与陈胜颤斗,却也同样没有要出手救驾的意思。唯有狄飞惊,他双臂提举,运起神功分别向左右两边一拨。某种沛莫可御却又如胶似漆的古怪真气内劲,立刻充斥四周,缠住了那群原本想要应声前去护驾的大内侍卫,致使他们完全动弹不得。哪怕想要救驾,也是有心无力了。

    既然无人救驾,赵构的命运便已经注定,再也无可改变。虽称真龙天子,但论武功修为,赵构连一名普通士兵也不如,如何能与左武王绝灭王这两名当世决定高手相比?惊雷一霎,绝灭王的赤炎烈火掌,再加上左武王的霹雳开山印,两记杀着同时结结实实地印在赵构身上,纵使伤重之余,这两掌的威力还不及平时三成,却已经足够开碑裂石,断魂送命。双掌齐出,赵构登时嘶声惨叫,身如败絮凌空飞出,重重撞上了寝殿墙壁,随之“呯~”地重重落地,赫然在雪白墙壁上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殷红血痕。肌肉不甘地依照本能最后抽搐了两下,然后就此不动。

    南宋第一任皇帝,在很多个不同世界当中,都于史书上被后世称呼为宋高宗的赵构,如今没有如同那些史书上所记载的一样,做了几十年皇帝外加几十年的太上皇之后,方才于八十高龄驾崩。就在此时,就在此刻,就在此地,赵构被左武王与绝灭王双王一击,浑身筋断骨裂,五脏俱破,当场暴毙。

    就在赵构断气瞬间,左武王和绝灭王两者也双双倒下。绝灭王率先断气,左武王却用尽最后残力,放声大笑三声,这才闭目不起。曾为清流贵胄,只因不甘庸碌终老,于是奋起抗争,意欲改天换日,大展拳脚。未料所信非人,终于出师未捷身先死。那最后的狂笑,更分不清究竟是恨是悲。到头来,终究只得一场梦,一场空。

    三皇(王)同时丧命,寝殿之内,赫然一片死寂。那群大内侍卫等人,更是目瞪口呆,根本不知所措。就在此刻,方应看突然又是一声长笑,挥出血河古剑。剑光过处,性命不存。一名距离小侯爷最近的大内侍卫立刻被切断咽喉而倒下,紧接着又是第二人,第三人。毫无疑问,方应看是要杀人灭口,将现场所有侍卫都统统赶尽杀绝。如此一来,今天晚上发生在寝殿之中的事,真相究竟如何,就只有方应看自己,以及雷损、狄飞惊、苏梦枕、苏梦飞等合共五人知道了。

    不,不是五个人,而是六个。陈胜就是第六人。他冷哼着纵步抢上,猛然挥出虎啸刀,去截击方应看的血河古剑。“当~”一声大响,登时就是火花四溅。方应看被震得向后接连倒退两步,眉宇间呈现出一丝怒气。沉声喝道:“陈胜,你敢阻本侯杀人?”

    陈胜冷笑道:“等你的武功练得超过元十三限了,再来问陈某这句话也不迟。”

    虽有**青龙从中搅局,但明眼人一看就知,连中陈胜两记重拳,元十三限绝对再无丝毫生存可能。以伤心小箭接连击败左武王和绝灭王两大高手,但到头来,元十三限仍死于陈胜手下。在方应看心目中,早已经把陈胜看作是阻碍自己成就大业的最大障碍,势必除之而后快。而眼下,正是一个大好时机。

    方应看深信,陈胜虽然击杀了元十三限,但也同样付出了沉重代价,不过是惨胜而已。现如今,陈胜身上伤势之重,比起刚才的左武王和绝灭王,虽然要好上一点,但也绝对有限。否则的话,刚才刀剑交击,怎么方应看居然只是被震退两步,连最轻微的一点内伤都没有了?

    正因如此,方应看对于陈胜丝毫不敢畏惧。他轻松地提起血河古剑虚劈两下,流露出犹如猛兽看见了猎物时候的那种笑容,傲然道:“论武功,或许本候一生一世,也无法超得过元大总管了。但要对付你陈胜,却也用不着。记住,世间有一条真理,叫做‘双拳难敌四手’啊。”

第三百一十七章:三王崩,说真相(下)

    顿了顿,方应看面色微沉,喝道:“雷总堂主、狄大堂主、苏楼主,咱们一起上,杀了这个弑君凶手!”

    方小侯爷的点名之中,根本没提到苏梦飞。这是因为他完全清楚,这小子的武功只有半桶水,根本派不上用场的。却没想到苏梦飞居然不甘寂寞,壮着胆子问道:“什么?陈大……是弑君凶手?不对啊,杀死赵构的,分明是左武王赵桂和绝灭王楚相玉才对嘛。”

    方应看不屑地向苏梦飞瞥了一眼,冷冷道:“赵桂和楚相玉、陈胜等三名逆贼,入宫试图造反作乱。本候与米公公、元大总管一起浴血拼搏,再加上雷总堂主、苏楼主等两位忠勇之士及时前来相助,一应逆贼终于全体伏诛。只可惜官家也不幸丧生于逆贼之手。官家驾崩之前,遗命由本候担任辅政大臣,辅助新君登基,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救驾有功,各自赏爵封侯,入朝与本候共同理政。以上,就是今天晚上一切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最终真相。”

    真相?什么是真相?翻开史书便可知,事实往往并非真相,只有掌握权力者所讲之说话,才是真相。所以,方应看无比渴望能够成为这种可以任意操纵真相的权利者。

    作为大侠方歌吟的义子,赵构亲自册封的神通侯。身份原本已经足够尊贵。方应看又通过米公公,组建起“有桥集团”,笼络了一批中层官员为己用。在朝廷当中,也已经建立了一份属于自己的势力。但,这还远远不够,距离方应看自己心目中想要得到的,根本还有天壤之别。

    所以,方应看其实从好几年开始,就已经秘密和左武王进行交往。左武王之所以会决定发起“改天行动”,方应看在其中所出的力量着实不少。一些外人根本无从得知的秘密情报,正是通过方应看这个内奸传达给左武王知道。从而才促使左武王下定决心的。

    然而,方应看对于左武王,仅仅只是利用,而绝无半分诚心投靠之意。通过政变来行废立之事,促使新君登基?这种行为,简直冒天下之大不韪。即使让左武王成功了,顶多是又一个董卓。势必引起群臣公愤。别的不说,诸葛先生就绝对不会容许让左武王謀篡成功。

    诸葛先生如今虽在汴梁,但他却接掌了原本属于岳家军的十万大兵。一旦诸葛先生带兵回返临安,那么南宋势必爆发内战。而在这场内战当中,方应看完全不看好左武王。何况即使左武王顺利成就大事,把安祯侯推上了皇位,对于方应看来说,又能有什么利益?真像之前左武王所说的那样,册封方应看为襄阳王,开府镇守一方?鬼话连篇!谁信谁就是傻子。左武王再怎么特立独行也罢,他终究也是赵家人。怎么可能让方应看这个姓方的封王了?

    所以,方应看暗地里勾结了雷损。“改天行动”的最关键之处,就是起事当晚,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两家展开全面火拼,导致临安城大乱。驻守城中的军队也被卷入其中,无暇他顾。左武王一系人马这才能乘机杀上凤凰山,闯入皇宫进行逼宫。

    然而,在方应看与雷损的策划之下,所谓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的全面火拼,根本从一开始就是场戏而已。当那些什么刀南神莫北神,和什么雷动天雷娇之类二三流角色,率领麾下人马杀得不亦乐乎的时候,雷损与苏梦枕这两位首脑,早已经带着麾下精锐,从凤凰山另一侧上杉,并且悄悄潜入了皇宫之中,实行守株待兔,坐收渔人之利。

    赵构在这次“改天行动”行动当中,注定是非死不可的。即使他没有死在左武王手下,方应看也会用血河古剑送他上路。同样地,左武王和绝灭王这两名谋逆的主犯,也绝对留不得。当他们都统统死绝了之后,方应看自然就可以捏造皇帝遗诏,借机上位,通过扶立新君而掌握权力了。只要这整个程序是合法的,并且能够迅速把局势安定下来,则即使诸葛先生明知道其中有猫腻,但为了大局着想,诸葛先生也必定会选择隐忍,从而不在追究事情的真实内幕究竟是什么了。

    任何人也不能不承认,方应看的计划非常成功。现在,赵构、左武王、绝灭王、元十三限、米公公……他们都死了。剩余下来的,就只有一个陈胜而已。只要把这个不受控制的讨厌家伙也一起干掉,“改天行动”便将以另外一种方式大功告成。方应看将掌握他梦寐以求的最高权力。真真正正“翻手为云覆手雨”。只要能够把陈胜杀掉,那就成了。

    杀掉陈胜……可以吗?一定可以。集合方应看自己,加上雷损、狄飞惊、苏梦枕等三大高手,同时联手围攻。陈胜难道还当真有三头六臂,可以在已经五痨七伤的情况下抵挡得住?方应看绝对不相信,世上居然还会有这种人。即使真有,他也一定不是人!

    所思所想,和方应看几乎全无二致。雷损手执“不应”虚劈一刀,狞笑道:“不错不错,神通侯刚才所说的,就是真相。陈胜,你这个忤逆犯上的弑君奸贼,若还有半点廉耻的,就赶紧自杀以谢天下吧。否则的话,哈哈,可休怪我们心狠手辣了。”

    陈胜玩味地向雷损撇了一眼,淡淡道:“心狠手辣?好啊。陈某倒要看看,你究竟能怎么心狠手辣法。”

    雷损执掌六分半堂,号称天下英雄,六分雷,四万苏。也就是说,归附于苏梦枕的好汉有四万人,但天下六成的好汉,仍是最服雷损。拥有如此崇高地位,雷损向来言出法随,极少有人胆敢公然顶撞他的。陈胜如此言语,毫无疑问已经大大触怒了雷损。再加上之前的种种事情,雷损也早把陈胜看作是一口眼中钉,不除不快。现在有此良机,假如雷损居然不懂得去把握的话,那么他也不是雷损了。

    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虽说向来有所冲突。但这一次的行动,雷损事先却已经和苏梦枕谈好了所有条件。苏梦枕主动表示,愿意在这次行动中唯雷损马首是瞻。甚至乎,在战后应该如何分享胜利果实这一点上,苏梦枕也没有过多地斤斤计较,很轻易地就答应了雷损提出的方案。

    有这个协议作为保证,双方便能确保行动的一致性。而雷损也因此而心生得意,视为苏梦枕已经向自己彻底认输的象征。所以当下,雷损便嘿声冷笑,喝道:“血河红袖,不应挽留。当世四大神兵,其中之三今日都已经到齐了。苏公子,神通侯,咱们都一起上吧。剁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让他知道,今日之临安,究竟是谁家之天下。”

    双方立场一致,利益一致,行动也一致。所以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苏梦枕都“不应”会拒绝雷损“大家一起上”的建议才对。但事实上,他却偏偏就拒绝了。金风细雨楼的楼主,一如惯常地连声咳嗽了半晌,这才向后退了几步,缓缓摇头道:“对不起,雷总堂主。你这个要求,我不能答应。对陈兄动手这种事,我苏梦枕绝对不会做。”右手一翻,红袖刀从袍袖之中亮出。他淡淡又道:“谁想动陈兄一根汗毛的,请先问过了这把红袖刀再说。”

    苏梦枕一句表态,登时宛若当头一棒打下去,直截了当就把雷损打得懵住了。他倒吸口凉气,雄躯微晃,好不容易方才站稳脚步。随即,便是双眼喷火,一幅惊怒交集。他嘶声厉吼道:“你……苏梦枕……竟敢……竟敢背叛我!?”

    狄飞惊沉声道:“苏楼主,请三思。以眼下形势,难道你当真要和六分半堂分道扬镳?这是为什么?”

    “谈什么分道扬镳。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我苏梦枕和雷损,从来就不是一路人。”苏梦枕淡淡道:“和六分半堂打了那么多年交道,你雷损究竟是什么人,苏梦枕还不了解吗?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正是你雷损的拿手好戏。再加上这位方小侯爷,嘿嘿,现在我和你一起对付陈兄弟,回头就该是你和方小侯爷一起来对付我了。”

    雷损面色微变,似因心底秘密突然被揭穿而深感羞怒。但他面色又随即就恢复了正常。凝声道:“苏楼主,你多心了。我雷损可以对天发誓,若有背盟弃约之举,一定天打雷劈,身受千刀万剐而死。”

    方应看点点头,正色道:“不错,本候也可以发誓。如有背誓,定遭神佛所弃,不得好死。”

    “发誓?不必了。像你们这种人发的誓,根本就如同大白菜,根本毫无价值。”苏梦枕冷冷道:“说什么天打雷劈,讲什么神佛所弃。你们信天,信神佛的吗?用自己都不信的东西来发誓,岂非笑话一场?更何况……”

第三百一十八章:刀剑眼,愁梦飞(上)

    “更何况,陈大哥早已经暗中和我们联系过了。在这次‘改天行动’之中,我们金风细雨楼真正的合作对象,正是陈大哥,而不是你们六分半堂。”苏梦飞容光焕发,一改先前的毫无存在感。他大声道:“雷损,狄飞惊,方应看。你们狼子野心,更兼心黑手辣,行事不择手段。一旦掌权,势必祸乱天下。放着我们金风细雨楼在此,势不能容你们得逞。”

    雷损面色一沉。恶狠狠道:“真是这样、你们早已经相互勾结?好啊,我之前还奇怪,你苏梦枕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好说话了。居然只要了那么少利益就答应合作。原来你根本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把这次合作贯彻到底。”

    苏梦枕淡然道:“彼此彼此罢了。雷损,难道你又想过两家真诚合作到底吗?不要自欺欺人吧。”

    雷损冷哼一声,喝道;“好。既然如此,那么老规矩,大家手底下见真章吧。谁够狠谁就活下来。

    话声才落,方应看挥剑攻向苏梦飞,狄飞惊出手拿向陈胜。而雷损则悍然再挥刀!刀一在手人便狂,六分半堂总堂主活像突然疯了一样挥刀乱劈乱斩,招式根本不成章法,偏又威力无穷,凌厉绝伦!

    面对“不应”,红袖刀锵然再现。它漾起了一抹凄美颜色,刀式犹如飘萍落花一般无依,甚至有些顺从。但这种顺从,正是红袖刀最可怕之处。雷损的“不应”魔刀,力量强得简直不可思议。苏梦枕的江袖刀偏偏如被翻红浪、晨峦点翠一般的缠住了对方。

    究竟“红袖”挽不挽得住“不应”?“不应”是否割舍得了“红袖”?此时此刻,谁也不知。

    雷损的“不应”魔刀,已经展开了无比猛烈的攻势。比疯狂更疯狂,比骤雨更骤雨,比惊雷更惊雷,快慢不定,时速时缓。但苏梦枕的刀却如电光。刀光自雷呜处刺入、戳入、割入、卷入,水银泻地,无孔不入。若然说快慢九字诀如一张天罗地网,万灭漩涡,那么红袖刀正是这样一张专切罗网的利器,专破漩涡的神桨。

    但以硬碰硬,显然并非苏梦枕的风格,所以他一面挥刀抵挡“不应”的狂攻,一面急退。毫无疑问,这是在眼下这个场合之中,最正确不过的应对战术了。

    然而,就在苏梦枕速退之时,他的左腿却忽然显得略微有些不妥,身形也随之慢了下来。这不妥也许只是一丝,细微得甚至连肉眼都瞧不见。这种缓慢也若非一流高手,便绝不可能觉察。但如雷损这种高手,自然慧眼如炬,怎会发现不了?所以他当场便双眼发亮,更不假思索,挥刀刻意抢攻苏梦枕这处破绽。

    不但是雷损,就连正与狄飞惊周旋的陈胜,仅以目角余光随意一瞥,也已经清楚地辨析到了。苏梦枕的身法,确不如先前潇酒。主要是双腿的步法,已不能从往常时那么从容自若。

    是腿伤。数日之前,在岳元帅府内,六分半堂的几名副堂主,收买了金风细雨楼的花无错和余无语,对苏梦枕发动刺杀。当时六分半堂的七堂主豆子婆婆,向苏梦枕发射了她那江湖中人人人闻之变色的恶毒暗器“绿豆”。虽然苏梦枕已经第一时间挥刀,把钉在自己大腿上的“绿豆”连带着那一大片皮肉挖出来,但毒质已经入体,不是那么容易驱除的。而且被挖掉的那大片皮肉,也没办法在如此短短几天之内重新长出。苏梦枕会因此受到影响,根本就属于理所当然之事。

    情况不妙。陈胜心头微微向下沉。此时此刻,他赫然发现了自己的一个错误。苏梦枕受伤,这件事自己是早已经知道的。而拥有着“生命之权杖”这件魔法秘宝,陈胜也完全可以帮助苏梦枕迅速把伤势治好。但苏梦枕实在把自己的伤势掩饰得太好了。事前事后,他完全表演出一种再正常不过的模样。以至于教人完全想不起,原来他仍是有伤在身的。或许,这是苏梦枕为了避免自己因为伤病而被人认为有机可乘,从而在下意识之间所作出的一种自我保护?

    当然,也很有可能,苏梦枕并没有刻意表演,也没有刻意保护什么。他根本只是习惯了而已。自少便体弱多病,执掌金风细雨楼之后更日夜操劳,以至于积劳成疾。如今在苏梦枕身上,同时存在着十几种病症。其中七八种,根本没有治疗办法;另外三四种,甚至连正式名字都没有。这十几种病同时纠缠在一起,虽然相互克制,暂时没有发作,但却因而更加深入膏肓,将来一旦爆发,势必是致命的,无药可治的。

    但苏梦枕一向只是默默忍受。并且努力表现出了,至少是最低程度的正常。除去他那不时都会因为压抑不住而发作,撕心裂肺,仿佛连五脏六腑都要一起咳出来的可怕咳嗽之外,绝大部分时间里,苏梦枕乍看起来,几乎就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豆子婆婆的绿豆,外加上那被他自己亲手挖出来的大块皮肉,如此伤势,换了是其他人,肯定会对之无比重视,务必要尽快治好了再说。但苏梦枕情况特殊,却是债多了不愁,根本没把自己这伤怎么特别放在心上。连他自己都不在意了,试问别人又怎么替他在意得了?

    但此时此刻,不在意也不行了。随着雷损越来越疯狂的挥刀猛攻,苏梦枕所遭受的压力也越来越大。电光石火之际,不应刀终于和红袖刀双刀互击,双方各自剧震一下,随即不由自主地同时往后倒退了几步。雷损身体晃了两晃,立刻便重新站稳。但苏梦枕却被这下震动牵连了内脏,无从避免地开始了咳嗽。

    那咳嗽声无比嘶哑,就仿佛喉咙的声带将要马上断裂一样。太阳穴急速上下起伏,好几道青筋随之突突跳跃。眉宇五官完全扭曲,连手指都在痉挛。咳嗽越来越剧烈,苏梦枕双脚踮看,无法站稳,活像要把肺也咳出来一般,听去就像他的肝脏心肺,都在咳嗽声中片片碎裂。他的鼻下、唇边,都溢出血来。很快的,连耳际、眼角,也流出了血。

    陈胜心中又是一紧,猛然挥出“千嶽崩”猛轰,要逼开狄飞惊,然后再去支援苏梦枕。然而狄飞惊全身忽然一热,随之又是一扭。那乃是一种无比神奇的扭动。似在痉挛,如遭电殛。扭动未了,狄飞惊己避过重拳怒轰,反过来顺势抓住了陈胜的右手,并且猛然出力扣住他的手腕,扭绞他的手指。

    陈胜断声沉喝,观想“不动根本印”,护身罡气透体爆发,立刻将狄飞惊的右手震开。但狄飞惊的左手马上又如影随影地扣了上来,在陈胜手腕的脉门要害之上,扣得紧紧的,宛若焊了上去一样。

    大弃子擒拿手!狄飞惊的真正本事,终于在这一招之间显露无遗。

    大弃子擒拿手,全名是《大慈大悲弃子擒拿手》。这是一门早已经失传了数百年的绝学。在它之前出现的擒拿手,与它相比,黯然失色;在它之后出现的擒拿法,与它相比,不足为道。传说,在运用中,大弃子擒拿手不但可以钳制住人的筋骨要害,还居然可以医治奇难杂症,甚至乎,它居然还能改变人的性情!因为有人给擒拿过了之后,便一如中了蛊,开了窍,发了神经,完全变得活像是另外一个人了。

    听说这种擒拿手法,不但站着能使,跃在半空亦能施,甚至坐着、躺着、乃至埋着也能运用自如。更可怕的,是据说这种擒拿手法的人,一定要残废——就算不残,也一定得废,纵能不废,也必定会残。就和《葵花宝典》或《辟邪剑谱》一样,绝子绝孙,就是修练这门武学者必须付出的代价。“弃子”两个字,赫然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才得来的。

    学这绝技,代价实在大大,太沉重。但这种武功也实在太厉害。所以尽管代价如此巨大,依旧有的是人对之趋之若鹜。一旦得到传授,必定如获至宝。但要学它,就算不致走火入魔,也难保不会走魔入火。亦正因为如此,所以那些有机会学到这么擒拿手的人,到头来因为付出的代价太大了,死的死,残的残,废的废,皆无善终,下场十分凄惨。于是,这种绝学到底还是失传。

    但现在,大弃子擒拿手却出现了,它重现在狄飞惊手上。狄飞惊使用这擒拿法一出手,便用来对付陈胜,并且已经制住了陈胜。陈胜右手脉门被狄飞惊扣住了,一股沛莫能御粘稠似胶的古怪真力,立刻沿着手臂疾攻而上。所过之处,陈胜感觉自己肢体发麻,竟是动弹不得——非但手不能动。甚至连人也不能动。

    但身体不能动,体内劫力却能。刹那间,陈胜启动体内隐脉。一双眼眸忽然变成左红右蓝,宛若日月并出。紧接着,一股锐利如剑,无形有质的可怕力量,便从他双瞳之中射出,直刺狄飞惊。《瞳中剑》!

第三百一十八章:刀剑眼,愁梦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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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偶苏向大家道歉滴分割线——

    狄飞惊的手掌‘劳宫穴”上陡然出现一阵火辣辣的激烈疼痛,彻骨入心,迫使他失声低哼,只好放手。

    心中吃惊,狄飞惊不由得抬起了头。“低首神龙”狄飞惊,竟破天荒地终于抬起了他的头!谁也不能否认,狄飞惊是个很好看的男人。哪怕是温柔或姬瑶花这种美女,也未必能够比狄飞惊更加好看。而“低首神龙”最好看的,就是眼神。那一对多情的艳丽双眼,乍看之下,便教人分外心动。

    真的很好看。好看得要命——足够要别人的命!就在这吹灰一息,狄飞惊虽然收手撤去大弃子擒拿手,但那边厢,他又再次出招了。是刀!一记凌厉绝伦的刀招。狄飞惊手中无刀,眼里有刀——眼刀!这瞬间,陈胜只觉眼眸一疼,像有两支烧热的针刺进了自己眸子里。他已经中刀。

    好疼。犹如真正着了两刀一样的痛。“低首神龙”狄飞惊,果然深藏不露。就算他已“露”了,也不见得那就是他唯一的绝学。这个人,永远还有绝招,永远会留下最后一着。所以狄飞惊甫出手,就是旷绝古今的“大弃子擒拿手法”;他一抬头,便可以用双眸发射与《瞳中剑》异曲同工的“眼刀”。

    陈胜中刀,感觉眼痛。于是他立刻自然而然地闭上了眼。劫力一转,立刻把双眸所遭受创伤彻底消弭。然后胸中好胜心起,陈胜猛然启目开眸,《瞳中剑》全力以赴催动运转,目光奇光璀璨,向狄飞惊刺去。“低首神龙”不甘示弱,“眼刀”同样运转,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惊雷一霎,瞳剑眼刀相互交击,陈胜和狄飞惊两者同时剧震,身体微晃,向后各退三步。陈胜伸手揉了揉自己双眼,再度睁开眼帘,目中神光湛湛,丝毫无损。然而狄飞惊却以手掌按住了自己两眼,喉间低声闷哼,声音中赫然有压抑不住的痛苦。两行泪水从他手掌掩盖之下缓缓流淌,其色殷红,宛若鲜血!

    瞳中剑火拼眼刀,陈胜大获全胜。狄飞惊这双眼珠纵然尚未完全瞎掉,但至少在十天半月之内,他都休想可以看得到任何事物了。

    陈胜和狄飞惊各以瞳剑眼刀,展开无形之战;雷损与苏梦枕则双刀火拼,战况已呈白热化。另一边,方应看和苏梦飞之战,赫然也进入了生死一发。

    “谈笑袖手剑笑血,翻手为云覆手雨”的神枪血剑小侯爷,武功修为虽然不如陈胜、元十三限、左武王、绝灭王、米公公等当世绝顶高手,甚至比起苏梦枕和雷损也还要逊色一筹,但同样属于一流高手,炼神宗师的水准。相比之下,苏梦飞虽然是天下第一神相李布衣的弟子,但武功却属于半桶水,在江湖上完全属于二流。假如双方全力搏杀的话,顶多只要十招,苏梦飞便将死于血河古剑之下。

    但此时此刻,双方已经拆了不下二十招,俨然还是个有来有去,难分难解的局面。之所以如此,方应看根本没有使出全力,是其中唯一的原因。事实上,这根本是显而易见的。因为方应看一边挥剑,一边居然还好整以暇地吟诗。却听他吟道:

    “我原要昂扬独步天下,奈何却忍辱藏于污泥;

    我志在叱吒风云,无奈得苦候时机;

    转身登峰造极,试问谁不失惊?

    手握生杀大权,有谁还能失敬!

    我若要鸿鹄志在红尘,只怕一失足成千古笑;

    我意在吞吐江山,不料却成天诛地灭……”

    小侯爷这吟的是什么诗?不是李白杜甫,也不是王安石苏东坡。至少,在场这么多人之中,雷损苏梦枕狄飞惊……都从来没听过这样的一首诗。甚至连那究竟是不是诗,都很难说。或许,称之为词,又或者称之为歌,会更加合适?同时,这首诗(词、歌、赋)的内容也很怪,似乎是一位怀才不遇者,对自己不堪之处境发出感慨的哀叹。而众所周知,方小侯爷年轻得意,仕途順利,这样一首诗从他口中吟出来,教听者均大有不伦不类之感。

    别人听了这诗,只觉得不伦不类。但苏梦飞听了这诗,赫然却是一震。双眸当中的眼神骤然变得朦胧,然后又迅速清澈,接着再变得朦胧,再恢复清澈。如此这般,只在瞬息之间,便来来回回反复了好几次。但因为他和方应看置身于寝殿另一个角落,所以除去方应看外,再没第二人能够发现苏梦飞这异样变化。

    陈胜也听见了方应看所吟诵的诗。他心下一突,不但立刻记起了这首究竟是什么诗,也马上回忆起了到底哪个人最爱吟诵这一首诗。然而此刻,恰好狄飞惊使出“大弃子擒拿手”,将他狠狠扣住。陈胜根本无法脱身,更没法开口说话。

    雷损又出刀了。一招九式,并且伴随着“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的霹雳震喝,将苏梦枕的咳嗽声几乎完全压下。苏梦枕一边咳嗽着,一边再度往后退。相差顶多只有半个啥那,方应看同时一声大喝,左手向苏梦飞当胸劈出一击。苏梦飞不假思索,马上施展出师父神相李布衣的《易命八卦掌》第四十卦“雷水解——柔道致治”。

    两掌对击,“呯~”一声沉响,完全没有意外地,苏梦飞被狠狠震开,口中狂吐鲜血,身如败絮向后飞退。其所去方向,恰好就是苏梦枕的那一边。眼前自己嫡亲小弟受伤,苏梦枕无比紧张,甚至连雷损的威胁都暂且退居第二位了。

    他猛然一咬牙,强行运功压下咳嗽,反手一刀“云袖分涛”劈出,在快慢九字诀的一刀九击中硬生生撕开道缺口,然后飞身跃起迎向苏梦飞,伸手在自家弟弟背后一托。举重若轻地化解了方应看的掌力,双双轻轻落地。尚未来得及站稳,已经迫不及待地焦声问道:“小飞,伤势要不要紧?”

    苏梦飞喘息着道:“还……还好。多谢……大哥。”话声未落,他突然转身,提起右手,伸出了自己的手指。那是一根白皙、修长、斯文的中指。手指一转,忽然点向苏梦枕的胸膛。这一指点出,速度快如闪电,威力胜似霹雳,就如同春天里的第一声雷鸣般振聋发聩。只因为这一指,就称呼为……

    《惊神指》的——“惊蛰”!

    两人相互间的距离太近,苏梦飞这一指发得又太快太突然,更重要的,是苏梦枕根本连做梦都未曾想到过,自己惟一的血脉亲人,居然会在这个时刻向自己下手。所以这要命的一指,便直截了当,刺中了苏梦枕的胸膛。直截了当地要了他的命。指劲到处,苏梦枕的胸膛上当即被狠狠炸出一个大洞,整颗心脏都当场被炸碎了。如此重伤,哪怕大罗金仙都无法再活命,更何况是苏梦枕?

    “叮当~”清脆声起。红袖刀脱手落地,苏梦枕眉宇间满蕴了惊诧愕异,身体向后倒去。眼眸中的光芒迅速黯淡,并且终于消失。当那尸体仰首向天时,其脸庞上所呈现的表情,是一种深深悲哀。

    苏梦枕死了,不是死于病魔折磨之下,而是死于自己亲生兄弟的手里。苏梦枕死也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又或者,他已经明白了。即使是两兄弟,但只要是涉及到权力,那么即使再亲密的感情,也会立刻变得脆弱不堪,不是么?

    苏梦枕一倒下,雷损和狄飞惊也同时住了手。“眼刀”绝技被“瞳中箭”所破,狄飞惊双眼受伤,暂时失明,所以看不见。但雷损可是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如此奇变,同样大出他意料之外,致使他也是满腹惊疑不定。他死死盯着苏梦飞,沉声问道:“你……杀了他?你杀了苏梦枕?”

    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已经斗了很多年。双方仇恨之深,早已不可化解。甚至乎每天早上起床,雷损都会隐隐期望有人走进来,向自己报告苏梦枕的死讯。但……当苏梦枕当真在自己眼前死去之后,雷损胸中却没有什么欣喜亢奋之情,反倒生出了丝丝空虚和失落。潜意识之间,他更将之前对苏梦枕的仇恨,隐隐转移到了苏梦飞身上。雷损深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苏梦飞,你为什么要杀害自己的大哥?”

    回答雷损这句说话的人,不是苏梦飞,而是陈胜。他冷冷地道:“因为苏梦飞根本不是苏梦飞,而是白愁飞。苏梦枕和白愁飞之间,完全没有半点关系。出手杀人,又有什么稀奇呢?”言语之中,赫然禁不住有说不出的懊恼后悔。他早怀疑苏梦飞就是白愁飞了,只是一直没有确切证据,拿不准,所以没有告诉苏梦枕。却想不到,就是这一点,导致了苏梦枕的死。早知道如此,哪怕苏梦枕不相信,

    “白愁飞?这个人是谁?”雷损一片茫然,似乎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反而是狄飞惊又是微微一惊,凝声道:“白愁飞……根据本堂情报记录,其人师承不明,门派无纪录,父母不详,妻室无。兵器无定。善用中指,绝技略近似于江南霹雳堂分支的《失神指》,但又有所不同。似融汇了长空帮绝技《万古神指》精粹在内。白愁飞自称此为《惊神指》。”

第三百一十九章:释杀善,魔传人(上)

    狄飞惊又顿了顿,仔细回忆那份宗卷上所记录的情报,随之又继续背诵道:“白愁飞个性潇洒傲慢,常喜负手看天。行迹无定,出手向不留活口。左乳下有一块肉瘤,约小指指甲大小。曾有多个化名与身份。化名:白幽梦,在洛阳沁春园唱戏;化名白鹰扬,在金花镖局里当过镖师;化名白道今,在市肆沾盏代书;化名白金龙,其时曾受赫连将军府重用;化名白高唐,在三江三湘群雄大比武中夺得魁首。

    此人在二十三、二十六岁时曾经两度得志。二十三岁时曾以白明之名,在翻龙坡之役,连杀十六名金将,军中称之为“天外神龙”,统率上万兵马,威风一时。但旋在不久之後,成为兵部追缉的要犯。另外在二十六岁时,以白一呈之名,进入长空帮当黄旗堂下的副令主。之后脱离长空帮,成为帮中叛徒。再过不久,又成为我们六分半堂在外地的分堂,所极力拉拢之对象,几乎成为第十三分堂堂主。之后因事与本堂四堂主发生冲突,故而此事作罢。之后白愁飞便行踪不明。直至今日……”

    雷损年事已高,近年来除去一些重大决策还需要他拿主意之外,六分半堂当中的日常事务,早已经全盘交托给狄飞惊。狄飞惊深明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故此一向十分注重收集武林中各家各派人物的资料。狄飞惊又有过目不忘之能,故此稍经思索,立刻便从记忆中找到了关于白愁飞的所有资料。

    雷损听说到此人原来曾经有机会成为六分半堂第十三名堂主,不禁为之愕然。他皱起眉头,沉声喝问道:“苏梦飞,他们所说的白愁飞,真是你?”

    苏梦飞背负双手,和方应看相互对望一眼,随之微微一笑,却并不直接回答说话,显得高深莫测。其神态表情,果然就如狄飞惊所背诵的资料当中所记录一样,既潇洒,又傲慢。与当日陈胜刚刚进入临安时,在酒楼上所见到的那位苏梦飞相比,哪怕眉宇五官,衣着打扮都几乎完全一致,但看上去的感觉,却彻彻底底,由内而外都换了另外一个人。

    陈胜心中感慨,缓缓道:“白愁飞,嘿~好个白愁飞。魔僧释杀善的邪功《往生四化》果然厉害。竟然能够让你彻底忘记自己是谁,打心里也变成苏梦飞。哼,若无此邪功帮助,苏楼主和真正的苏梦飞乃血脉至亲,岂能认不出你这个冒牌货?”

    陈胜一言,恰似石破天惊。不但方应看和白愁飞齐齐为之变色,连雷损和狄飞惊也同时为之动容。六分半堂总堂主的目光犹如两道冷电,携凌厉凶光投射至陈胜身上,厉声沉喝道:“魔僧释杀善?你是说,四百年前那个曾经为祸天下的释杀善?”

    陈胜淡然道:“是与不是,雷损你应该去问这个不是苏梦飞的白愁飞,何必问我。”

    雷损面色阴沉地用力点点头,回转双眸,向方应看冷冷道:“小侯爷,这事可非同小可。究竟是不是魔僧释杀善的邪功《往生四化》再现人间,关系着天下英雄好汉的安危。无论如何,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六分半堂的总堂主这番说话,字字句句,皆斩钉截铁,不容推搪。态度之坚决,显示出他对于这件事的重视,甚至还超过了铲除陈胜这名异己,然后扶立新君登基的真正大事。

    无怪雷损如此表现,因为魔僧释杀善的名头,数百年来在武林中一直是个禁忌。

    却说这个释杀善,他乃是唐朝时侯的人。此人外表作和尚打扮,实质非但全无慈悲,反而心志乖常,以残虐他人为乐,最喜欢抓了人来剥皮抽筋,生劏活剖。天长日久之下,居然因此而被他由此入了医道,成为当世第一名医。若说对人体经络穴道以及大脑构造的了解,不要说当年无人能够比得上他,即使到了几百年后的今日,仍然无人能够望其项背。

    释杀善掌握了如此高深医道,却绝无半分要拿来做好事的心思,反而凭借这些知识,独创了《往生四化》邪功。这所谓四化,分别就是:化缘有道、化魂无敌、化心忘我、以及化尸无迹。

    这四化邪功,每一化都是诡秘离奇,恐怖骇异。其中最为武林中人闻风丧胆的,就是“化缘有道”了。这邪门武功的性质,约略有些类似于《笑傲江湖》世界的“吸星大/法”,都可以吸纳别人毕生苦修的真气内力为己用。所不同之处,是“吸星大/法”只会吸取内力,即使被吸干一身修为,好歹人还能留下条小命苟延残喘。但化缘有道不仅吸真气内力,而且还会吸取受害者体内的元精。

    “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练神还虚”。元精就是一切之根本。武者成就能有多大,全凭元精之丰厚与否决定。《大唐双龙传》世界中的邪帝舍利之所以是人人均欲争抢之宝物,便正因为舍利当中储蓄了由历代魔门邪帝所灌输进去的大量元精。陈胜之所以在武道上能够有今日的成就,与他在大唐世界里面得到了舍利,并且曾吸取了舍利内约莫三成左右的庞大元精之经历,绝对扯不开关系。

    元精既然如此重要,那么这门能吸取练武者元精的“化缘有道”邪功之厉害,也就可想而知了。释杀善正是凭借吸取了大量元精和真气,于是一跃成为当世绝顶高手。

    此外,其余三化也十分邪门。那化魂无敌配合化心忘我,可以让一个人彻底忘记自己究竟是谁,真真正正把自己当成了另外一个人,同时更对释杀善惟命是从。这些人平时也看不出有什么征兆,但只要听到释杀善事先设定的暗号,立刻便会变成这魔僧的忠实奴仆,六亲不认。哪怕有命令下来让他去杀了自己的父母妻儿,这个人也肯定就会毫不犹豫地下手。

    当年武林中的正义之士,因为有感于这魔僧为祸人间,造孽太过深重,于是集结起好几个门派的力量,联手去围剿这魔僧。可是每到关键时刻,却总会有某些原本一腔正气,德高望重的前辈高手,突然倒戈相向,犹如着魔中邪一样冲着身边的正义之士下手偷袭,致使原本完美无瑕的包围网就此现出缺口,被那释杀善逃走。如此几次下来,武林中简直人人自危,谁也不敢相信身边的人了——谁知道身边人会不会已经着了那魔僧的毒手,随时准备着给自己一刀呢?

    至于最后那化尸无迹,则稍嫌有些鸡肋。这邪功一出,可以把死人尸体溶化蒸发,使之从此无影无踪,神仙难觅。不过武林当中,用以毁尸灭迹的办法本来就很多。这化尸无迹与之相比,却也不见有何特别之处。却原来,魔僧释杀善是个非常懒惰的人。他虽然十分热衷于抓人来剥皮抽筋,加以酷刑虐杀,但杀人之后的清理工作却总是让他感觉很头痛,于是干脆发明了化尸无迹这招,杀人之后一化了之,干手净脚,顺便还可以凑齐四化之名——四化总比三化来得好听的不是?

    那魔僧释杀善,有了这四化邪功在手,在武林中横行无忌,作恶多端,竟然没有人能够治得了他。最后武林中人忍无可忍,由少林寺挑头,以付出数百人命为代价,好不容易终于杀掉了这名魔僧。但武林中经历这么一场浩劫之后,却是元气大伤,好几十年都未能恢复得过来。

    这样的浩劫,有一次都已经太多了。偏偏“化缘有道”可以不劳而获,“化魂无敌”和“化心忘我”又能任意操控人心,实在太过诱惑,太过吸引了。所以总有心术不正者经不起诱惑,对之趋之若鹜。而魔僧临死之前,又把自己的秘笈收藏得很好,武林中正道人士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也就更谈不上拿来销毁了。于是第二个魔僧的出现,便变得根本无从阻止。

    近百年后,当武林中人大部分都已经把魔僧之祸遗忘时,赫然出现了魔僧传人。于是同样的浩劫又来了一遍,又是一场腥风血雨,武林浩劫。之后几百年中,类似事情一再发生,武林中人对此,皆是闻风丧胆。数百年吃亏吃得多了,于是武林中便逐渐有了条不成文约定。不管是谁,一旦发现了有魔僧释杀善的传人出现,都必须立刻出全力对之进行扑杀。务必斩尽杀绝,不留活口。

    白愁飞变成苏梦飞,非常明显,就是“化魂无敌”和“化心忘我”相互配合所形成的效果了。至于刚才方应看吟诵的那段“我原要昂扬独步天下,奈何却忍辱藏于污泥;我意在吞吐江山,不料却成天诛地灭”,更加不用多说,肯定就是促成苏梦飞恢复成白愁飞的暗号。那么……掌握四化邪功的人,究竟是白愁飞,抑或是方应看?还是他们两个都会这门邪功?

第三百一十九章:释杀善,魔传人(下)

    雷损在武林中算不上什么正道人士,但他却属于老江湖了。老江湖的另一个意思,往往就是老狐狸,代表着狡猾和多疑。方应看和白愁飞这两个人,他们都太年轻了。不但比雷损年轻,而且也比狄飞惊年轻,这令雷损实在不得不对之心生忌惮。而他们的手段——米公公、左武王、苏梦枕等当世三大高手均死在他们手下——之毒辣,更让雷损也隐隐为之心惊。

    与这样两个人相互合作,不能不让雷损有“与虎谋皮‘的感觉。他辛辛苦苦打拼了一辈子,好不容易才把六分半堂经营为天下四大帮会之一,可不想有朝一日竟被人以四化邪功迷心夺志,失去自我变成别人的奴仆。更不想像苏梦枕一样,连金风细雨楼的基业都彻底给别人作嫁衣裳。

    所以,假如方应看和白愁飞不能就此事给出一个合理解释,打消雷损心中疑虑的话,那么雷损绝不会和这两头年轻得叫人嫉妒,吃人不吐骨头的老虎再继续合作下去。立刻抽身而退,是雷损的本能反应。若然方应看和白愁飞想要来强的,那么雷损也完全不介意和陈胜合作,反手把方、白二人杀掉。

    方应看和白愁飞,这两个人的出身经历以及性格,都恰好相反。小侯爷有关系,有背景,仕途上春风得意,但他并没有因此而表现出过分的高傲——至少表面上没有。所有和小侯爷接触过的人,几乎都交口一致地称赞他能礼贤下士,没有架子。

    相比之下,白愁飞则没有关系,也没有背景,屡屡想要出人头地,却又屡屡受挫,也因此他反而显得更加骄傲,更加愤世嫉俗,行事更加偏激。这也是他以多个化名闯荡江湖,稍稍有所成就之后,便立刻被排挤被驱逐,造成恶性循环的原因。

    不过,有一点特质,是白愁飞和方应看都相同的。那就是他们其实都同样高傲,同样自负。像他们这样骄傲,却又同样有资格去骄傲的人,既然相遇,则接下来的相互欣赏,便属理所当然了。当然,他们也确实有资格高傲和自负。只不过一者将之深深收藏,一者则直截了当表现于外而已。

    故而此时此刻,面对雷损的质疑,白愁飞根本不开口说话,更加全无解释之意。而方应看则微微一笑,道:“雷总堂主何必斤斤计较苏梦飞究竟是不是白愁飞,又何必计较白愁飞到底曾经用过什么化名和身份呢?雷总堂主只需知道,如今苏梦枕已死,苏梦飞就是金风细雨楼的唯一继承者。而且,当苏梦飞正式执掌金风细雨楼之后,将会唯雷总堂主马首是瞻。今后两家一体,不分彼此,共创大业,这不就够了么?”

    雷损冷哼道:“说得好听。和魔僧释杀善的传人共创大业、我只怕那一天死了,尸体还给别人拿去当肥料啊。六分半堂若然以后不能姓雷了,我也希望它能够姓狄,而不是姓方姓白。”

    方应看又是一笑,道:“雷总堂主或许有些多虑了。本候并不懂《往生四化》邪功。刚才那一首《三十三宫阙叹歌吟》,是白兄教给本候,用以唤醒他不再做苏梦飞的暗号而已。”

    话声才落,一缕若有若无的指风,突然射向雷损。六分半堂的总堂主面色一变,不假思索就同样举掌相迎。惊神指之“春分”,与快慢九字诀的“宝瓶印”相互对拼一击。双方各自微微晃了晃。雷损双眼内精光绽射,脱口喝道:“哦?白愁飞你没有修练化缘有道?”

    修练化缘有道,必定会到处吸人内力。一个两个或许还无所谓,十个八个的话,体内积聚的异种真气多了,难免会互相冲突。想要将之融合起来重新导入正轨,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个不小心,就会走火入魔。轻则神智失常,成为倒行逆施的疯子。重则当场浑身经脉寸断,暴毙身亡。

    此外,既然吸取别人的真气内力,就能轻而易举地变强,那么很多人都会从此变得浮躁,不再重视基础。根基不扎实,即使吸取再多别人的真气内力,其实终究只属空中楼阁,很容易会出问题。当年的魔僧释杀善,正因为这个缘故,虽然真气内力之强,堪称天下无双,但却就被当时的少林方丈从中找到了破绽,终于以同归于尽的代价,将这魔僧击杀。

    但刚才正式交手一招,雷损却发现白愁飞的内力十分精纯,而且基础打得无比结实,不像是曾经吸取过别人真气。雷损绝对不相信,居然可以有人在得到化缘有道这门邪功之后,可以忍耐得住不去使用。那么事情唯一的解释,就是白愁飞根本没有化缘有道的修练法门。

    白愁飞虽然高傲,但绝对不是笨蛋。他知道单凭自己和方应看两人,想要收拾陈胜绝对不容易。若然雷损与狄飞惊反过来和陈胜联手,那么反而是白愁飞和方应看有危险了。所以打消雷损的疑虑,正是当务之急。不过在此之前……

    带着疑惑和好奇,白愁飞向陈胜瞥了两眼。视线中,这位“拨云开雾铺血途”既没有动手的意思,也没有要说话打断白愁飞的解释,竟然当真就这样站在旁边,静静聆听。

    反常,实在太反常了。只要智力正常之人,都会知道一旦雷损解开其心中疑惑,那么结果将对陈胜极度不利。设身处地将自己代入到陈胜的角色中去,要么阻挠白愁飞,要么乘机争取雷损,无论怎么想,白愁飞始终也找不出除此之外的第三个选择。那么陈胜眼下究竟是在干什么?等死么?

    不,绝不可能的。陈胜又怎可能是甘愿等死之人?所以他如此反应,便只有一个解释了:他另有后着。究竟是什么后着?没有人知道。但身体的本能却告诉白愁飞,陈胜的后着,将自己来说将会是非常危险。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抢在陈胜发动这后着之前先把他给收拾掉。所以此刻容不下白愁飞再来表现自己的傲慢,必寻尽快打消雷损心中疑虑,然后四大高手同时联手,合力围剿陈胜,这才有必胜把握。

    “雷总堂主有所疑虑,这心情白愁飞能够明白。不过大可不必。”白愁飞开口,淡淡道:“因为我并非真正的魔僧传人。真正的魔僧传人也是名和尚,却最爱赌博。十年之前,我因为机缘巧合,恰好遇上了他。当时这魔僧传人因为赌博输了不少钱,竟把邪功秘笈拿来想要卖给我,换取银子去赌桌上翻本。

    可惜白愁飞当时也是穷困潦倒,身无分文,哪里有钱买?不过我却请他吃了一顿饭,略表绵力。这魔僧传人为了向我表示感谢,于是把秘笈借我一看,但规定了只要他吃完东西,秘笈就要归还。秘笈深奥难明,时间又有限,我自然看不完全本。于是只好拣其中看起来比较容易简单的死记硬背一翻。到最后,我就得到了化心忘我与化魂无敌的一点儿皮毛,并且以此变成苏梦飞,直至今日。”

    白愁飞说的话,当然不可尽信。雷损这种老狐狸,同样也不会全信。白愁飞也知道,单凭自己这么三言两语,很难取得雷损信任,故此他顿了顿,随之又道:“化心忘我和化魂无敌,这种邪门小道,其实也没什么大用。雷总堂主假如有兴趣的话,那么等到大事成就之后,我可以把自己所知道的这两化心法,向雷总堂主和盘托出,绝不敢有半分遗漏。”

    虽然中了一招瞳中剑,暂时目不能见物。但狄飞惊凭着其一流高手的修为,要听风辨器以耳代目,倒也不困难。再加上他和雷损之间亦深有默契,故此两者交流,并无妨碍。听得白愁飞开出条件,狄飞惊立刻用只有他和雷损知道的暗号,做了一个手势。雷损看在眼中,立刻便知道狄飞惊是同意合作的意思了。他也明白眼下这情况,须得快刀斩乱麻,绝不能犹豫拖延。既然对方愿意交出两化邪功的心法口诀,那么雷损最大的顾虑也就此消失。当下他更无迟疑,用力点点头,沉声道:“好。就此一言为定。”

    方应看鼓掌道:“好,好得很啊。咱们之间能够解除误会,消弭芥蒂,那就最好不过了。既然思念如此,那么现在咱们也该把今晚的事情收拾一下首尾,让它结束掉了,你们说,对不对?”说话之间,目光似笑非笑,已然投向陈胜。雷损、狄飞惊、白愁飞等三人则异口同声喝道:“说得对极了。”不约而同望向陈胜,凶煞之气陡然大盛,要合四大高手之力,同时联手剿杀陈胜。

    四大高手联合起来,几乎相当于一个元十三限再加上一个米公公。普天之下,能够挡得住这四大高手联手相攻者,或许就只有神州奇侠萧秋水了。陈胜若状态万全,或能与之周旋一二。但现在……白方狄雷四人有十足把握,让明年今日,变成陈胜的忌辰。

第三百二十章:当局迷,见分明(上)

    四大高手,各占东南西北,或刚猛霸道、或阴柔隐晦、或变化不定、或四季分明,四种气势相互交织,犹如天罗地网,将陈胜团团围困。任凭他身生两翼,也难逃脱。

    陈胜交抱双臂,眼眸半闭,恍若老僧入定,安详、安静、安定。如此模样,直似全未把四大高手放在眼内。但这怎么可能?任他武功再高,又怎能对付得了四大高手联手合击之威?所以……情况很可能恰恰相反,“拨云开雾铺血途”只是因为明白自己无论如何挣扎,都不会有什么结果,所以才认命了,就此束手待毙,垂首等死?

    不像。一位能杀败元十三限的绝顶高手,其心志之坚,必定已如磐石般,根本无法再以外力加以动摇。设身处地想想,雷狄方白四人自扪若此刻被包围的是自己,即使明知不敌,也定要负隅顽抗,拼尽最后一分力量,流尽最后一滴鲜血,战到至死方休。束手待毙?这种软弱的家伙,怎可能在武道上有任何成就?

    太过怪异了。陈胜完全不合常理的反应,赫然竟让完全应该是占尽上风,尽握优势的雷狄方白四大高手,在下意识之间生出了一丝紧张。掌心处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赫然变成湿漉漉的尽是汗水。

    方应看深深吸一口气,振作精神,喝道:“这家伙装神弄鬼,不过想拖延时间而已。谨防夜长梦多,大伙儿一起上,把这碍事家伙干掉了,然后再谋大事。”

    “说得好。”雷损沉声喝道:“我数到三,大伙儿便一齐动手吧。一、二、三!”说时迟那时快,雷损断声霹雳大喝,挥出不应魔刀,以“快慢九字诀”连环九击正面强攻。“低首神龙”狄飞惊与总堂主深有默契,故此不差分秒,第一时间催动“大弃子擒拿手”从旁配合。白愁飞惊神指一招两式,左“夏至”,右“冬至”。寒热齐施,威力竟似不逊于绝灭王的冰魄烈火。方应看则展开血河古剑,登时一片血光滔滔,席卷八方。汹涌波涛当中杀机暗藏,更是防不胜防。

    四大高手联手出击,威力之强,果然撼天动地,直使神惧魔惊!如此杀势,陈胜究竟可以如何应付?

    电光石火之际,寝殿屋顶之上,陡然爆发出“乒乓~”清脆破碎响声。天花瓦片被某些东西狠狠打破了。碎砖破瓦连同大篷尘埃灰土纷纷如雨激堕。大殿内那些带刀侍卫,一个个惊慌失措地抱头走避,唯恐被砸破了脑袋。雷狄方白四大高手则心中同时为之一沉,下意识闭住呼吸之余,手上攻势非但丝毫未停,反而再度强催元功,杀势更增三分。然而招未临身,脚边地面处忽尔分别隆起了四个土包。下一瞬间,土包如火山爆发般破裂,从中喷出的不是火山熔岩,而是——兵马俑!

    栩栩如生的四尊兵马俑,恰好就现身在四大高手身前,无论位置抑或时间,都卡得极为巧妙。四大高手全力抢攻,更不留余力,待得惊觉情况不对,却也已经没了变招余地。吹灰一息,快慢九字诀、大弃子擒拿手、惊神指、血河剑法,四大绝学分毫不差,尽数轰在兵马俑之上。

    兵马俑投放在战场之上,虽然皆属以一当十的精兵,但以神域标准来判断,顶多不过3星初阶水准。当年在《笑傲江湖》世界之内,尚且挡不住东方不败一击。更何况今日的四大高手,随便哪个都可以轻易秒杀东方教主。这些兵马俑撞到他们手底,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就是送死的。

    白驹过隙之际,四大绝学结结实实地轰上了四尊兵马俑,登时就是震耳爆破,烟尘四起,石屑纷飞。声势固然威猛,但同时也宣告了,他们这意在夺命杀人的一击完全落空白费,连陈胜半根头发都没能伤得到的冷酷事实。

    狄白方雷四大高手心中同时为之一沉,更不由分说,各自再聚元功,要火速轰出第二招进行补救。未等他们提起双手,地面隆隆不绝,一尊皆一尊,兵马俑接连出现,东南西北,合共一十六尊兵马俑,尽占方位形胜,反过来将四大高手围困其中。十六尊兵马俑急速回环奔走,隐隐自成阵势。阵势一成,登时就释放出某种神秘得匪夷所思,神奇得难以置信的力量。雷狄白方等四大高手首当其冲,立刻就感受到了这种力量的威能,并且被它所彻底影响。

    这是时间的力量。时间,就是世间最神奇最神秘的能力。世间一切事所有人任何行动,都必须遵循时间所订立的规则,才能进行得下去。

    比方说,人的成长,纵使从儿童到少年,少年到青年,青年到中年,中年到壮年,壮年到老年。但假如一个人先长成青年,然后又变成儿童,忽然又转为老年,随之又回到少年,那就非常不正常不合理、不可谓不奇了。同样地,身为武林高手要出招打人,总得先提气,再运力,然后抬手出拳。可若是先抬手出拳,后运力,再提气,那根本就变成本末倒置了,还像什么话?

    可是此时此刻,狄雷白方四大高手置身由十六尊兵马俑所共同组成的阵法之中,却陷入了脱序错乱的时光乱流。本来该先蓄力,随之展动身形,出招发力,最后收势回式。偏偏,现如今他们四人就变成了先收式再出招,接着又动手发力,根本就是一塌糊涂。本来无隙可乘的高明招式,当场变成了颠倒错乱、破碇百出的败着。如此一来,试问他们武功即使再高明,却还能有什么威胁可言?没有自己的左脚绊倒了自己的右脚,都要算他们非常幸运了。

    雷狄方白四大高手,完全不明白究竟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古怪得简直恐怖的情况。但当此情境之下,哪能容许他们多想?四大高手及时撤招放空自己,好不容易方才摆脱了因为出招顺序颠倒错乱,从而可能导致的真气走岔,内力反噬局面。然后又向眼前不断游走的兵马俑打出第三招,企图轰破它们以此破阵。

    但只要他们身处大阵之中,就绝对逃不过这种时间力量的影响。于是乎这次更加糟糕。大弃子擒拿手居然攻向雷损,快慢九字诀则几乎打在方应看身上。血河古剑只差少许便切开白愁飞咽喉,惊神指却又是左右齐发刺向狄飞惊。四个人自相残杀,到头来却又惊觉不对,手忙脚乱地赶紧撤招收式,彻底乱成一团。

    雷方狄白四大高手,毕竟非同一般。只在眨眼之间,他们已经窥破了这阵法的一丝奥妙。那时间的力量虽然可怕,但却不能主动伤人,纯粹是被动而为。自己四人若有所动作,就逃不脱时间的影响。但若自己四人不动,则时间的影响便无从发挥。有见及此,四人立刻站立不动。雷损心念电转,眉宇间肌肉轻轻一跳,面色骤变阴沉。他深深吸口气,断声大喝道:“是天衣居士驾到吗?六分半堂和自在门向来无冤无仇,居士今日横加插手,却不知施展这《当局者迷大阵》来困住我等四人,究竟所欲何为?还请现身说话。”

    “呵呵~雷总堂主不愧是雷总堂主,果然见多识广。知道自己是当局者迷了。不过又可惜,雷总堂主终究还是当局者迷。天衣居士一向隐居世外,不理红尘俗事,又怎会突然出现来与雷总堂主为难呢?所以,今天会在这里出现的,便只有妾身了。请雷总堂主别怪妾身失礼啊。”

    一声甜美轻笑,伴随着一道婀娜身影,宛若飞天仙女轻飘飘从寝殿之上跃下,并且恰好就落在陈胜身边。闭月羞花之貌,沉鱼落雁之容;胸怀三韬六略,腹有百万甲兵;闪亮星眸,最擅看破玄机;纤纤柔荑,偏能指点江山。才貌双全,正是美人儿军师沈落雁。

    论武道资质,美人儿军师不过中平而已。但她在阵道上的资质,却堪称万中无一。当日汴梁军营校场之上,沈落雁就曾经以兵马俑布下二十八宿大阵,把方应看麾下的八大刀王杀掉了其中四人。之后再白须园中拜师天衣居士,龙入大海,虎归山林,在阵道之上的才华一下子得以全面释放,登时就是一日千里。

    天衣居士天生体弱,后来又曾受了重伤,故此修炼不得高深武功。亦正因为这个缘故,他只能把精力都投注在武功之外的学问上,反而得到了超越另外三位师兄弟的大成就。天文地理,医卜星相,俱是无一不精,无一不通。而天衣居士最大的成就,当然就在阵法之上。他自己所独创的五种大阵,更是震古烁今,自信当世无匹。哪怕关七和元十三限这等高手入了阵,也顶多只能自保,却休想能够破阵。而这五种大阵,天衣居士都已经对沈落雁倾囊相授,毫无保留藏私。

第三百二十章:当局迷,见分明(下)

    此时此刻,沈落雁就是以“分念化神”劫术,同时控制十六尊兵马俑,并且以这些兵马俑为棋子,再配合天衣居士自创的《失空摩护大/法》布置下了天衣五大阵当中,最为奇异奥妙的“当局者迷之阵”。颠倒时间,错乱次序,任何人都必须活在时间里,所以假如能够控制时间,那便等于完全控制了这个人。换言之,此刻雷白狄方四大高手已被困于阵中,若不能破阵,则今日,就是他们的死期,。

    颠倒时光,错乱阴阳,令敌人五感混乱,时序全失,从而破绽百出,最终只能任凭主持阵法者宰割,而全无半点还手之力。这就是天衣居士的“当局者迷大阵”。但,时间这种伟大而无所不在的力量,难道当真是区区凡人所能够操纵控制的吗?

    问题的答案,既是否定,但同时又是肯定。时间这种力量太过于伟大了,故此绝非任何存在所能够控制得了的。即使当真出现了可以控制时间的存在,它也肯定不是人类。不过时间这种事物,始终略显虚无缥缈。对于人类本身而言,归根究底,时间也不过就是一种工具,用来定位人类自身和外界事物之间关连的一种坐标。所以,只要能够让这种坐标产生错误,那么其实也就和真正控制了时间分别不大了

    天衣居士的《失空护摩大/法》,正是一种唯有借助阵法才可以施展,能够可以影响和控制敌人心神,从而令敌人对时间的定位失控,所有依照时间顺序而进行的动作,全部颠倒错乱的怪异奇功。而敌人并不清楚,那是因为自己心神受到了对方控制之故。这就叫做“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此时此刻,狄白方雷四大高手便是“当局”,而使其迷惑者则是沈落雁。阵中有法,法中有阵,法阵相生,两得益彰。

    沈落雁能够在短短时日内练成《失空护摩大/法》,并且以此为基础施展出“当局者迷大阵”,关键全在于她也开启了隐脉,并且将劫海定于大脑之中。有此前提,她的精神意志力量之强,当世能与之相比者,直如凤毛麟角。虽然还比不上天衣居士这位原创者,但天下高手之中,能以更强大的精神与意志力量破阵者,不过区区两三人罢了。雷白狄方四大高手,则肯定不在其中。

    武功修为,有时候并非一切。单打独斗,沈落雁甚至不如四大高手当中相对而言最弱的小侯爷方应看,更不用说对付他们四人联手了。但配合天衣居士所传授的阵法,沈落雁却硬是把四大高手都困住了无法脱身。这就是精神意志的力量。

    沈落雁是陈胜的人。在场四大高手当中,雷损、白愁飞、方应看等三人,都曾经和美人儿军师打过交道,所以对美人儿军师的出现,并不以为奇。随之,就是心中同时滋生出一份强烈的不甘不忿感觉。沈落雁到来,代表陈胜的援军已到。哪怕仅有沈落雁一人,单凭她这“当局者迷大阵”,都已经足够叫人深感棘手头痛了。更何况,陈胜身边的高手,还不止美人儿军师一个呢。

    阴癸派那位小妖女白清儿,或许雷损和狄飞惊,还有白愁飞都对之没有什么深刻印象。但小侯爷方应看却绝对不会忘记,当日就是这两名女子,相互联手合作,在汴梁军营校场之上,三下五除二,干净利落地就把隶属于“有桥集团”,也就是方应看自己十分看重的八大刀王以及“铁树开花”兄弟给送下了黄泉。现在沈落雁已经来了,那么白清儿呢?相信也不远了吧?

    论武功,方应看绝对比不上雷损。论智谋,方巨侠之义子也未必能够胜得过狄飞惊。论城府深沉,“翻手为云覆手雨,谈笑袖手剑笑血”可能也不如白愁飞。但论对整体大局之把握,则在场其余三大高手加在一起,也未必及得上这位神枪血剑小侯爷。所以乍见沈落雁出现,小侯爷立刻知道,麻烦了。

    苦心布置了那么久,排除了那么多障碍,闯过那么多风浪,杀掉了那么多人,一步一步走来,终于,距离成功的终点,已经不过仅有一步之遥。只要把陈胜这块最后的拦路石踢开,就能掌握梦寐以求的最高权力了。这最后一步,方应看原本认为并不会太难走的。毕竟,自己是有心算无心,事前做好了充分准备。陈胜则和左武王绝灭王一样,苦战元十三限后纵然获胜,却也已经严重虚耗,状态不全。凭雷白方狄四大高手之力,难道还收拾不了他一个强弩之末?方应看的心态,可说非常乐观。

    事实证明,方应看有些乐观过头了。想要踢开陈胜这块拦路石,绝对不容易。一个不小心,甚至还有可能伤到自己的脚。因为陈胜根本和方应看自己一样,也是位有心人,并且事先就做好了大量准备。要闯过这最后一关,原来竟比想象中更加难过十倍。

    所以,小侯爷假如想要得偿所愿,那么他便不能再有任何保留,必须把隐藏的底牌拿出来了。而首先,就必须先从沈落雁的“当局者迷大阵”当中脱身出来,否则一切休谈。

    “当局者迷大阵”,是没办法从内部破解的。至少雷白方狄等四人,没有这个力量。但是要破阵,有时候不一定非从内部着手不可。反其道而行之,从外部着手破局,或许才是真正正确的方式。虽然,置身大阵之内,方应看不能动手出招。不过假如单单只是说话,那还是没问题的。所以他立刻深深吸一口气,纵声长啸。啸声穿透宫殿屋顶,直冲云霄。

    如此所为,分明是在召唤帮手。但早已存心要乘机在此时此地,将方应看那个“有桥集团”一网打尽的沈落雁,却也乐得让敌人的党羽尽数浮出水面。反正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美人儿军师早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不怕你方应看能够翻得了天。故此她只是笑嘻嘻地揽着自己男人的胳膊,立定一旁观看,却并不变换阵法,指挥兵马俑乘机发动攻击。

    啸声未绝,寝殿大门突然“嘭~”一声震响,由外而内被人用力推开。紧接着,大队人马鱼贯而入,为首者一少一老,正是刑部“不见天”大牢的两名都监——“虎行雪地梅花五”任劳,以及“鹤立霜田竹叶三”任怨。在他们身后,几名女子英姿飒爽,尽管身穿刑部捕头的制服,把她们的身材衬托得无比美好。不用再看第二眼,就知道除去第一女神捕姬瑶花和她那几位同门师妹之外,不可能再有其他人。

    此外,更有三人的出现,让陈胜和沈落雁看在眼内,皆不觉为之一愕。原来,他们正是十三凶徒当中仅存的“一刀千里”莫三给给、“铜面客”冷柳平、还有“血凤凰”杜莲。

    任劳任怨、十三凶徒、姬瑶花,他们本属左武王麾下,受绝灭王直接指挥。但原来,方应看早在私底下将他们都收买过来了。有这么一股力量在手,方应看和他们里应外合,破阵机会确实大增。不过……

    这几位虽然也算是江湖中的高手,但顶破大天,也不过就和八大刀王、七绝神剑、唐门五杰、**青龙、迷天六圣、十九人魔等属于一个档次罢了。对于元十三限那个层次的大宗师级高手而言,就是可以随意打杀的存在。那么自然也不可能给陈胜带来什么大麻烦。这一点根本属于事实,人人都知道的。所以,沈落雁禁不住为之微微一笑,柔声道:“小侯爷,怎么,你的后着,就是这几位吗?嗯,虽然要用来对付妾身已经绰绰有余了,但若想要对付‘拨云开雾铺血途’,似乎还不够看吧?”

    方应看冷笑一声,道:“要杀人或许不够。但要拖住他一阵,大概还是不难。瑶花的秋鱼刀和春秋笔两件宝贝,最擅破解天下一切机关阵法。只要能有片刻空隙,沈姑娘妳这阵法也就不足为患了。只要我们四人脱阵而出……嘿嘿,到时候有什么后果,却也用不着本侯再多说。”

    沈落雁鼓掌道:“不错不错。论调兵遣将,小侯爷确实有过人之能。若当真如此,妾身和胜郎两个孤掌难鸣,说不准还真要被小侯爷你下手宰掉了。幸好,你有帮手,妾身也有啊。”

    话声才落,美人儿军师提起双掌,赫然连拍三下。余音未尽,忽然就听见有阵阵“吱吱呀呀~”的古怪响声传入寝殿之内。乍闻此声,雷损狄飞惊白愁飞等三人,竟是不约而同地都变了面色,齐齐脱口低呼道:“不好!”紧张之情,溢于言表。

    是什么样的声音,竟会让他们如此紧张?其实那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轮子转动时候所发出的声音罢了。轮子,当然就是安装在车上的东西。不是马车,而是轮椅。而这一架轮椅,更是普天下最精巧、最神、最善于杀人的轮椅。因为乘坐这轮椅者,乃是天下间唯一一个身无内力,双腿残废,偏又轻功超绝,兼且暗器功夫出神入化的大高手:四大名捕之首,无情盛崖余!

    ————

    这两天一直在循环听金光布袋戏,魔戮血战的op《千年回》。黄大侠虽然不是专业唱歌出身,不过他唱的主题曲倒是挺有味道的,越听越上瘾,几乎中毒了,哈哈

第三百二十一章:平乱玦,底牌揭(上)

    万众瞩目之间,无情神情平静地安坐于他的轮椅“倚云座”之上,从寝殿的另一侧出口缓缓进入。替他推轮椅的人,正是四大名捕之二,铁手铁游夏。身后处,追命崔略商一边仰首痛饮自己随身所带酒葫芦当中的佳酿,一便昂然入殿。而被野狼养大的冷血冷凌弃则手按剑柄,紧随三位师兄而来。他神情冷酷,赫然活像一头随时准备扑击猎物的野狼。

    名震天下的四大名捕,赫然全都到齐了。但,对于雷白狄方四大高手来说,这还不是最坏的消息。真正最坏的消息,来自于他:当朝太傅,诸葛正我!

    银髯满腹,须眉皆白,显示出来者年纪已老。但他的皮肤依旧白皙,充满了光泽和弹性。睿智双眸亦炯炯有神,流露出智慧的清澈光辉,丝毫不见浑浊。无论谁看了,都知道他依旧年轻。这就是当世最深不可测,最教人畏惧,也最令人信赖的诸葛神侯,诸葛太傅,诸葛先生,诸葛正我,诸葛小花。

    诸葛先生是一位非常可怕的人物。方应看自负智慧过人,胸藏锦绣,可挥斥方遒,指点江山,哪怕是左武王绝灭王,元十三限米公公,还有雷损苏梦枕等当世绝顶高手,均不在方小侯爷眼内,可任意当作棋子般操纵播弄。但唯独对于诸葛先生,方小侯爷始终没有十足把握。

    所以,在这次夺取最高权力的行动开始之前,方应看事先就通过“有侨集团”,借助左武王的力量,再以秦桧之口,向赵构进言,把诸葛先生远远地打发到汴梁前线,去镇守大宋旧都,藉此排除掉这个最大的麻烦。也唯有诸葛先生不在临安,方应看才能有足够信心,让筹谋多年的计划成功。

    但偏偏,诸葛先生就是在这个关键时刻回来了。不但他自己回来了临安,而且,更把门下那名震天下的四大名捕——无情、铁手、追命、冷血——也都一起带了回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究竟这是谁干的?是谁把临安城内的消息,泄露给远在汴梁的诸葛先生知道,以至于坏了方应看的大事?!

    心中惊疑未定,问题的答案便出来了。只听得又是如银铃般一声娇笑,有道婀娜身影从诸葛先生身后轻飘飘跃出,宛若凌波仙子,曼妙无方地降落到陈胜身边,学着沈落雁的样子,无比亲热地挽起了陈胜另外一条胳膊揽入怀内,娇笑道:“胜郎,你吩咐人家办的事,人家已经办好了哦。人家要奖赏啦。”

    陈胜点头一笑,道:“我的东西,还不等于就是妳和落雁的东西?还要什么奖赏了。嗯……巨阙呢?”

    “陈大哥,我在这里。”中气十足的宏亮答应声之中,但见一名昂藏八尺的大汉,身后背负着一刀一剑,大踏步也从诸葛先生身后行出。精神抖擞,气势十足,不是巨阙,还能是那个?

    左武王发起的这次“改天行动”,实在是局中有局。方应看固然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算计,陈胜同样也有借力打力之意。而一切布局安排,实际上都是由沈落雁亲自策划。当年在瓦岗寨时候,美人儿军师指挥十万大军东征西讨,令天下群雄皆对之忌惮不已。今日再扭六壬,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不过牛刀小试罢了,岂足道哉?

    双方底牌已然尽出。方应看和白愁飞相互对看一眼,眼眸内尽是阴鸷之色。雷损则咳嗽了两声,紧接着狄飞惊竟然也跟着咳嗽两声。乍听之下似乎没什么特别,但非常明显地,六分半堂的总堂主和大堂主,正利用其事先约定好的暗号进行沟通。两人心中,亦已出现了畏战退缩之意。

    诸葛先生没有看方应看与白愁飞,也没有看雷损和狄飞惊。他步入寝殿之中,首先仰首举目,和陈胜的视线一触,相互点了点头,然后便把注意力集中在那遍地死尸之上。率先入眼者,自然是左武王和绝灭王。诸葛先生微微叹息,似觉痛恨,又似怜悯;紧接着,那目光又转移到苏梦枕身上,诸葛先生摇摇头,赫然单手竖掌,喃喃念了两句往生超度的佛号。最后……

    诸葛先生沉重地叹息一声,举步上前,郑重其事地抱起赵构的尸体,伸手替他抚平龙袍之上的皱褶,又替他抹上了原本死死大睁不肯闭合的眼眸,起身将帝皇遗体重新放回到龙床之上,毕恭毕敬,三叩首。叹息道:“官家请放心而去。臣以颈上人头作保,定会鞠躬尽瘁,辅助新君,收复故土,使大宋中兴。更会替官家报仇雪恨,将一干乱臣贼子统统绳之于法,明正典刑!”

    雷损面上肌肉跳了两跳,干笑道:“诸葛先生,你可千万别搞错什么了。斗胆弑君的奸贼,是左武王和绝灭王。他们已经伏法受诛,所以这事也就到此为止,用不着再劳动先生你啦。”

    追命仰天大大灌了一口酒,随之放下酒葫芦,懒洋洋地道:“虽然从官家尸身看来,弑君者似乎确是左武王和绝灭王。但如此大事,岂是仅仅他们两人能够做得成的?首脑已经伏法当然不用再管,其党羽依旧逍遥法外,咱们四大名捕却绝对不能不管。这件事要说就到此为止,可还差得远呢。”

    冷血右手按着剑柄,以狼一般的目光森然扫向狄白方雷四人,凝声道:“方小侯爷,刚才咱们入宫平乱的时候,可是听外面的禁军士兵都说了。你私底下勾结左武王那逆贼,临阵倒戈,下手杀害了米公公。又帮助左武王招降禁军士兵,壮大那逆贼的势力。左武王因此当众册封你为什么襄阳王,而你也当众下跪谢恩了,是不是?”

    铁手沉声道:“白愁飞,别以为自己出手隐秘,又已经毁尸灭迹,就没有人能够发现你的罪行。须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三年前你意外和苏梦飞结识,和他把臂行游天下,见过你们的人多了。虽然你已经尽量掩饰,但又怎能杀得尽天下人?你刻意结交苏梦飞,从他口中探听其身世过往,然后再黄山把他杀害,乔装打扮,冒充苏梦飞而进入金风细雨楼,然后与方应看相互勾结,要共行大逆不道的勾当。这其中种种隐秘详情,我们四大名捕早已经尽数查探清楚。你休想可以抵赖得了。”

    “苏梦飞之外,苏梦枕楼主看模样也是死在你的惊神指之下吧?竟意图杀人夺产,当真好心狠手辣。”四大名捕的大师兄无情,目光向苏梦枕尸体瞥了一眼,他是练暗器的,目力之敏锐,自然人所难及。尽管只是一眼,却已经足够让他看出很多很多事情了。无情伸掌在自己轮椅的扶手之上重重一拍,沉声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白愁飞你今天插翅也难脱逃。”

    “……好!四大名捕,果然名不虚传。我方应看素来很少佩服什么人,但今日,我却不得不向你们写个服字了。”方应看神色自若,就仿佛落于下风者不是他一样。他顿了顿,微笑道:“不过在我方应看伏诛之前,诸葛先生,还有四大名捕,你们是不是应该先去把那个‘拨云开雾铺血途’抓起来再说其他呢?要知道,内务府大总管元十三限,可是他亲手所杀。此外,秦桧秦相爷,与金国使者完颜亮,也是被此人勾结绝灭王一起谋害的。无端残杀朝廷命官和外国使节,算不算有罪?勾结左武王谋逆,又有罪没有?”

    诸葛先生拈须道:“杀害朝廷命官,自然有罪。不过陈兄弟杀人,倒要算作例外。陈兄弟,何不把先前二师兄交给你的东西拿出现,向大家展示一二?”

    陈胜点点头,伸手入怀,拿出一块小小玉佩。玉佩虽小,却是经营温润,宛若羊脂。正面处还用金丝镶嵌着两个字:平乱。乍见此玉佩,雷损禁不住瞳孔收缩,脱口叫道:“平乱玦?好,诸葛先生你好狠!”

    平乱玦,是皇帝御赐给四大名捕之物。有此玦在手,即可代天巡狩,遇有奸恶不法者,三品以下官员皆应听其调动。更可先斩后奏,杀人无罪。所以四大名捕在江湖中行走,从来不会婆婆妈妈,对那些穷凶极恶的罪犯讲究什么手下留情,更不会扯什么罪犯也有人权之类的荒唐说话。除非不出手,一旦出手,便极少再留活口。无情、铁手、追命、冷血这四个外号,便是由此而来。

    不过,平乱玦并非只有无情冷血铁手追命等四人有。当年的老四大名捕——懒残大师、天衣居士、诸葛先生、元十三限——同样也有。虽然后来懒残大师云游天下、天衣居士隐居白须园、诸葛先生升任太傅、元十三限当上了内务府总管,四师兄弟各有际遇,但他们手头的那块平乱玦,却并未被收回,理论上也仍然有效的。

第三百二十一章:平乱玦,底牌揭(下)

    先前在白须园的时候,沈落雁考虑到入临安之后可能遭遇的种种事情,于是临告别时,特地向天衣居士求取平乱玦,以备万一。天衣居士早不理红尘之事,留着这块平乱玦,也不过是用来做个纪念罢了,没什么实际用处。既然如此,便送给了自己的得意徒儿沈落雁,又有何妨?

    而沈落雁拿到平乱玦之后,立刻转手就交给陈胜了。之后白清儿去联络诸葛先生,自然也把此事告诉了诸葛先生知道。而诸葛先生若不乘机就此大做文章,那么他也不是诸葛先生了。

    方应看见到这面平乱玦,心中登时同样打了个突。他咬牙道:“这算什么?平乱玦根本不是天子赐给你陈胜的。即使你拿了它在手上,也不代表你就能拿它当免死金牌。”

    诸葛先生淡淡道:“平乱玦向来认玦不认人。陈兄弟有它在手,一切所作所为,皆不为罪。方应看,你若有异议,可以等到新君即位之后,再向新君申诉此事。”

    诸葛先生这句“可以向新君申诉”的说话一出,方应看禁不住气极反笑,朗声讽刺道:“好个诸葛先生,想不到你平日一面正人君子模样,原来居然也会弄阴谋,耍诡计。向新君申诉?呸!看你现在这架势,新君究竟是谁,恐怕都还要看你脸色才能决定的了吧?要本侯去向你扶立起来的新君申诉?诸葛小花啊诸葛小花,本侯难道长得很像白痴吗?”

    诸葛先生微微一笑,也不与方应看口舌争锋。沈落雁则微笑道:“方小侯爷,君子可不等于笨蛋,好人也不等于就应该任由奸人蒙蔽操弄啊。总不成当真按照你所言,这些自居邪派的,就可以放开手脚,无所不用其极地来对付好人,好人则只能束手束脚,处处都遭制掣地被动应付阴谋吧?呵呵,天下间又哪里有这等便宜的好事了?一句话,对待君子,咱们就用君子的手段。但若对待像小侯爷你这种奸佞,那么不好意思,少不得咱们也只能用点奸佞手段了。

    美人儿军师顿了顿,笑嘻嘻地又补充道:“嘻嘻,孔夫子说的嘛,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你小侯爷是小人,妾身是女子,所以妾身这些不中听的说话,小侯爷应该不会怪罪的,对吧?”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本侯是否责怪,难道你们还会当真放在心上么?”方应看冷笑两下,随之凝声喝道:“陈胜,本侯承认自己低估了你。原本还以为你只是个连脑袋里也挤满了肌肉,做事只懂得动拳头的老粗。却没想到,原来你这老粗居然也会安排布计,暗里筹谋,还请出了诸葛先生和四大名捕做后盾。嘿嘿,佩服佩服。但陈胜啊陈胜,你这样做,根本就是为他人作嫁衣裳。日后诸葛先生掌握了大权,难道会分你一杯羹吗?你这样做,根本损人不利己,为的又是什么?”

    “为什么?陈某所为的,就是神州大地亿万百姓,就是为了这璀璨辉煌的华夏文明。只要天下百姓能安居乐业,只要华夏文明能永续不绝,些许个人权位,对陈某来说,正如粪土,弃之有何可惜?”陈胜字字铿锵,句句掷地有声。他随意一挥手,吩咐道:“雁儿,把阵法撤了,让他们都出来吧。无论如何,他们也都是练武之人。即使死,也应该死在高手拳下,方才不至于辱没了他们的身份。”

    沈落雁点点头。右手一挥,那十六尊布置成“当局者迷大阵”的兵马俑,立刻自动撤去阵势,并且回归主人身边站成一列。纵然只是陶泥烧制而成的俑兵,赫然却自发出一股森森杀气。哪怕百战老兵,也未必能及。诸葛先生眯起眼眸,若有所思地望着沈落雁,缓缓道:“沈姑娘这手异术,可当真罕见罕闻得很啊。料来并不是我那位二师兄传授的吧?”

    美人儿军师嫣然轻笑,道:“诸葛先生法眼如炬。不过妾身这等雕虫小技,当然不足当世高人挂齿,倒也无谓多说了。现在敌人已经聚齐,咱们谁来对付谁,不来先分配一下么?”

    无情森然道:“任劳任怨,你们身为朝廷命官,深受皇恩,竟然与谋逆之徒相互勾结,图谋不轨。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哼,你们尽管把周身本领都使出来吧。否则的话,到时候落得个死不瞑目,可别怪咱们没给机会。”

    铁手则叹了口气,劝道:“姬捕头,你也是六扇门中人,当知律例纲纪。趁着还未铸成大错,放下武器,投案自首吧。否则的话,到时候便悔之晚矣。”

    追命则笑了笑,叫道:“哈,莫三给给,杜莲,冷柳平。你们三个也真算好运气。进了‘不见天’大牢,居然还有机会走出来。很好很好。不过运气这东西嘛,可一不可再的。这次再把你们生擒活捉,我崔略商定会拿出手段,让你们再也跑不掉,尽管放心好了。”

    冷血则淡淡道:“三师哥,莫三给给和杜莲都交给我就好。你收拾了冷柳平,就去帮二师哥或者大师哥吧。哼,倒要看看,到底是他们的刀快,抑或我的剑快。”

    “方应看‘有侨集团’的党羽,就交给崖余、游夏、略商、凌弃你们四人应付。老夫则来领教领教雷总堂主和狄世兄的高明。”诸葛先生一开口,就把对付敌方两位武功最强者的任务揽上了自己身。至于方应看和白愁飞,不要说陈胜了,单单白清儿、沈落雁,外加巨阙这三人联手,相信都已经足够应付有余。

    按照如此分配,陈胜这边的人马,至少有九城把握可以把方应看这伙人一网打尽。雷损眼看情况不明,心中念头疾转,开始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知道是否应该立刻和方应看撇清关系,独善其身了。

    严格说来,虽然六分半堂暗地里和方应看勾结,但却还未有机会当真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这时候假如能够“弃暗投明”,把方应看制住了交给诸葛先生发落,那么诸葛先生应该也会允许六分半堂将功赎罪,不会赶尽杀绝了吧?

    雷损杀心一动。方应看立刻就有了感应。他猛然回首,双目如冷电般向雷损瞥了两眼,沉声道:“雷总堂主,你不用担忧。哼,陈胜把诸葛老儿搬出来,就以为能够吃定本侯了吗?做他的清秋大梦。本侯还有最后一着未曾动用的。只要这一着使出来,哼,何物四大名捕?何物诸葛老儿?何物陈胜?他们嗯统统都要死!天上地下,没有人能够救得了他们!”

    雷损冷哼两声,哪肯相信这种空口白话?狄飞惊则沉着道:“哦?真是这样的话,就太好了。既然如此,请小侯爷别再耽搁了,就动用你的秘密武器吧。”

    方应看点头道:“本侯正有此意。”举手连拍三掌,高声叫道:“如烟,出来吧。”

    掌声余音犹在,突然间就听见“嘭~”一下轻微爆响炸裂。紧接着,大蓬浓烟无中生有,凭空弥漫,在龙床附近形成了一个漩涡。众人见这些烟雾来得古怪,各自凝神聚功以作戒备。沈落雁又是一声叱喝,三十二尊兵马俑同时现身,把寝殿四周出入口尽数堵死。哪怕元十三限复活,也休想可以轻易离开。

    烟雾来得虽然古怪,但其本身却似乎没有什么杀伤力。而且它来得快,去得也快。顷刻之间,烟雾不再扩散,反转为往内凝聚。视野重新恢复清晰,却是两名女子纷纷现身其中。其中一位打扮得雍容华贵,偏又花容惨淡,似乎吃了一番大惊吓。诸葛先生和四大名捕乍见这女子,不禁亦当场为之动容,齐齐脱口道:“是太后娘娘?”另外一边,陈胜则双眉如剑般挑起,向太后身边另外那名女子喝道:“原来是妳?”旁边的女神捕姬瑶花也同样忍不住失声惊呼道:“师姐,妳也在这里?”

    这女子并非旁人,原来就是刚才在外边广场上突然现身,并且引开了关七的那名神秘女子。只见她首先向方应看躬身弯腰,道声:“参见侯爷。”然后又向姬瑶花点点头,这才嫣然媚笑,向陈胜微微欠身福了一福,腻声道:“小女子如烟,见过陈大侠。刚才小女子任务在身,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彼此关系份属敌我,这女子居然媚笑撒娇,这等行径,就连出身魔门阴癸派的白清儿也觉得老大反感。她不屑地撇了撇小嘴,冷冷道:“包涵是没有了。不过待会儿妳要是死了,咱们倒可施舍张破烂草席给你包裹尸体,也省得妳曝尸街头呢。”

    那女子如烟笑道:“这位就是白清儿姑娘了吧?连铁树开花和八大刀王你那种级别的高手,白清儿姑娘都能轻易收拾。如烟武艺低微,那是更加不在话下了。不过呢,如烟若死,只怕太后娘娘也要给如烟陪葬呢。各位若觉得太后娘娘的生死无关紧要,那么便请尽管下手罢了,如烟一定乖乖等死,绝不反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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