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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领毙于敌将鞭下,党项霎时群龙无首,军心大乱。此时已没人顾及狄青,大帐中几个队长都无法协调指挥,只好率先撤退。
后面焦用掩杀过来,虽然只有区区三四百人,声威却壮,撵鸭子似的追着党项屁股后面跑。
正追在兴头上,忽然老远听见城头鸣金收兵,狄青、焦用混战之余,大为凌乱,方才不是还吹号呢么?咋又改收兵了?没奈何,只好停步不前,只能顺手雁过拔毛似的收拾一些从身边跑过的残兵败将过过瘾。
等到敌人跑得干干净净,二人回来,梁丰鸡冻得抱着狄青神神叨叨胡说一气,什么贝利啊,马拉多纳啊,上帝之手啊。幸亏狄青是个实诚孩子,不太多嘴聒噪,虽然听不懂,但知道大哥是夸自己,也只是腼腆笑笑而已。. .
焦用最沉不住气,大声问道:“指挥、军巡使大人,如何方才大胜,又不叫追了?”
刘奎有些尴尬,正要答话,韩琦站出来道:“我建议的。统共就剩这么点人了。你们还追出去。人家回过神来先把你们杀个干干净净。再来攻城,拿什么抵挡?”
“嗯!”焦用虽然勉强接受这个理由,但还是不太服气。
其实刚才死了党项主帅,刘奎和梁丰高兴得差点相拥亲嘴,刘奎赶紧吩咐鼓吹号角,下令人马出城协助掩杀败军。梁丰也一个劲地鼓劲赞成。只有韩琦冷静些,摇头阻止道:“穷寇勿追,我方兵少城空。一旦对手反应过来,此城必破。”
这话说得真切,提醒了刘奎,于是又发出第二条混乱的命令,召回二将。
不管怎么说,塞门暂时是保住了,刘奎也不再大意,派出斥候,沿途紧随五十里,一俟有变。马上发信号示jǐng。
安排妥当,大家这才放下心来。重重地松了一口大气!
当晚梁丰和韩琦两人才睡了两天来的第一觉,美啊!原本刘奎是要好生庆祝一番的,无奈梁、韩二人初上战场,无论神经还是体力都严重透支,紧张时候不觉得,一旦放松,只觉全身筋骨yù裂,身体软绵绵地几近脱力,实在受不了啦。最后下城楼都是小兵们半抬半扶才跌跌撞撞下去。
一觉扯到第二天下午,两人才万般挣扎着爬起。胡乱洗把脸,掸掸衣袖去见刘奎,听斥候传来的消息,敌军已无踪影,料想是不会再回来了。两人便向刘奎告辞,反正此间事毕,再无忙要帮,不如赶紧回去协助王德用守好中宫要紧。
刘奎怎么敢挽留二人,又不是乡村别墅农家乐,这里整个一穷山恶水随时崩啊!赶紧滴恭送两位大人离砦,又要给狄青补齐兵马,狄青急忙推辞,只收拾了跟随自己而来的几十个剩余兄弟。三人辞别刘奎、焦用,拱手深情而去。
一路上梁丰兴高采烈,韩琦和狄青虽然比他年轻,却内敛许多,很矜持地乐呵。终于回到延州,三人先回去整理一管内务,才去见王德用。虽然知道就那么破破烂烂去见,效果也许更好,加分更多,但毕竟也太龌龊了些,还是打整干净的好。
王德用见三人平安归来,喜出望外,基本情况因有小校随时传递军情,他是了解的。见塞门守住,心中大定,当晚摆宴为三人接风。席上王德用已接到了梁丰等前脚才走,刘奎后脚送来的捷报,将塞门大捷细说一遍,不住地恭维梁丰、韩琦二人其功甚大,起到了最关键最重要的作用。
也不算刘奎夸大其辞,只能说这是下级军官的官场智慧,不把上差奉承好,自己就不用混了,数千年来中国官场口口相传的规矩,不是谁都能打破的。
但王德用毕竟从捷报里嗅出许多问题来,酒桌上还是把梁丰等人训斥了一顿:“你们几个忒也胆大,两军激战之时,还敢打开城门放进投敌,那塞门城下既无壕沟,也无吊桥,一旦有变,岂非是要嘬死么?”
“督帅容禀,当时太紧急了,还真没想到这么多,就只见那些汉人撞令郎实在可怜,又想用他们同仇敌忾一致对敌,所以才慌不择路出此下策,好赖督帅洪福,终于不辱使命。”梁丰非常诚恳地回答道。其实这问题昨夜韩琦已经和他沟通过,胆子的确也太大了,历来攻城之战,还真没见过这样的。
毕竟取得胜利,又没违反军法,王德用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一再提醒,下回遇到这种情况,切莫再来第二次,那是要命的!
他心里也后怕得紧,要不是因为刘奎下层军官又遇到几个不经事的愣头青,还真不会出现这种打法。胆儿也太肥了。唉,洪福齐天、洪福齐天!
再说左路也传来捷报,党项大军柔远砦遇阻,从山后偷袭企图包抄的三千人马被柔远砦杀出后门,会同庆州伏兵来了个反包抄,一根鸟毛都没剩下,全歼!
接着成都赏恼羞成怒,正面强攻柔远,郭遵已经成竹在胸,不急不躁将敌人妥妥地挡在柔远城外,寸步难进。党项军此次偷袭,携带粮草辎重不多,大概挨了五六天左右,眼看就要断炊,只好扔下几千条尸体铩羽而归。
接连两个大好消息,一下子跟打了鸡血似的,整个永兴军路士气高涨。全线飘红。据说后来河东路折家发来贺电。酸溜溜地恭喜王元辅立下大功,相约有朝一rì逐鹿西北,大家比一比身手。
但毕竟是王德用,越是大胜,越是小心,左右两路进兵的yīn谋被挫败,下一步元昊应该要亲自上门踢馆了,这厮狡诈勇猛。是大宋真正的大敌,不可轻视。他下令三军继续严加戒备,既定防范计划不变,并迅速补足柔远和塞门的人员武器,谨防敌人穿新鞋走老路。
苦等了十来天,党项愣是连个屁都没放,也不知夹紧尾巴到底要干啥。却迎来了新任经略陕西安抚招讨使,王曾王相公。
王曾一来,王德用这个原先的前敌总指挥就得让了位,赶紧把延州指挥部打扫得齐齐整整。恭迎经略相公入主。这是朝廷名分,也由不得谦虚。王曾就老实不客气地接受了整个指挥大权,王德用作为副帅当帮手。
文官就爱讲个排场啥的,第一天上任就升堂理事,不过像梁丰韩琦这样的低级官员暂时还不能当面聆训,倒也省了不少礼节,晚上摆宴接风时,小二位才得以露面。
梁丰一上堂,就惊住了。
王曾笑吟吟站起来道:“玉田,别来无恙啊?”
“相公安好,学生拜见相公。”梁丰先收拾心情,给王曾行礼。
“好好,少年英雄,难得,难得。来,还不快拜见鄜延副都总管大人?”
梁丰惊的就是这个,眼前的鄜延副都总管,居然是石元孙。他终于来了。
“参见都总管大人。”
“玉田不须多礼,此处不是公堂,咱们家礼相叙就可以了。哈哈。这一路跟着相公过来,今天可听了你的大名,连出奇谋,保住塞门,居功甚伟,不错、不错。”石元孙哈哈大笑,这个便宜侄儿还真不赖。
梁丰有些汗颜,旁边还站着个韩琦呢,这俩老家伙尽朝自己招呼,算什么个事儿?赶紧给二位解释,自己属于胡言乱语误打误撞,韩稚圭才是真材实料。
虽说王曾和石元孙对他偏爱,根本不信他的误打误撞,但听说还有个更小的也出力不少,不由得就高看韩琦几眼。王曾老状元出身,又不是很懂军事,便只和韩琦说了两句家常,但韩琦对答有礼,气度雍容,老王很是刮目相看。瞅瞅韩琦,又看看梁丰,老怀大慰,心说有这些少年英雄渐渐崭露头角,可见大宋兴旺发达了!
石元孙任鄜延副都总管是寇准一力保举的。他深知王曾文学政事没问题,但打仗不行,既然是要征伐党项,光有个王德用也不行,于是向刘娥举荐。刘娥本来不喜,但涉及到国家大事,毕竟不敢耍xìng子,还是点头认了。
石元孙得到起复重用,感谢寇准之余,也盼望能有生之年,疆场立功,青史留名,自然兴匆匆前来赴任。
酒过三巡,话入正题,王曾就问起现在的西北势态。白天升堂问过一次,但只是简单地汇报情况,过场而已,真正要拿主意,还得这小范围心腹之人互相启发才行。
王德用把目前情况汇报了一遍,王曾侧头问石元孙道:“善良(石元孙字善良),有何打算?”
这一次石元孙是带了十万禁军出来,准拟在西北大干一场的,听到主帅问起,认真想想道:“稳扎稳打,步步为营!”
真言禁口,不须多说,寥寥八字便说出了他的战略。王元辅本是军事大家,一听便感心有戚戚。而梁丰终于也呼了口气出来,虽然历史已经改变,宋夏之战提前了十多年,但很多宿命的东西仍然说不清楚。他看见石元孙一惊,就是怕这位叔叔来到西北,最终仍逃不过沦入党项人之手的悲剧。但听到老石这几个字,便基本放心了。毕竟战局已经改写,自己作弊大见功效。
“嗯,善良此话有理,不过,老夫此来,满朝一片喊打之声,都想好生教训那狂悖无知的党项一番。你们看,什么时候发动进攻才好?”
王曾不表态还好,一说话可就露了怯,真心不懂兵法啊这是。
王德用点头道:“相公说的是,不过西北地形复杂,彼酋又狡诈凶悍。来去如风。若是贸然发动进攻。彼酋一旦钻入大山荒漠,可是难缠得紧。我军又不善骑兵,步军与之野战,多有吃亏,因此,属下还是赞成副都管的意思,咱们稳扎稳打,逐渐蚕食方为上策。”
“玉田。你呢?”王曾点点头,不置可否,又问梁丰问道。
“学生也持此论,元昊用兵,委实难测,若不能以静制动,多半要被这贼子打乱阵脚,乘虚而入。”
王曾一连问了三个人,都说这样的话,他心里也就有了个谱。自知不懂兵法。要靠着几位出谋划策,既然同出一心。那么应该就没什么差池了。于是心里定了主意,暂时按兵不动,不急于立功为上。
席上说说笑笑,快要结束的时候,王曾意味深长地笑对梁丰道:“今天我老头子见了你,很是欣慰。一会儿你老友重逢,该当好生叙旧,看看如何再为国家做一番事业才好!”
梁丰听得满头雾水,还有老朋友要来?莫非是石宁,不会吧,他老子这样,也不像啊。不敢多问,唯唯答应了。
席散回到住处,早就看见李达在门口等候。远远看到梁丰,急忙上前激动道:“少爷回来了,咱们来了客人,等你好久了!”
“呵呵,还真有老友来探看啊,是谁?”
“少爷进去一望便知。”李达卖个关子笑道。
梁丰摇摇头,抬脚进门,只见灯下一人坐着,手里拿一卷书在看。梁丰惊喜得脱口而出道:“秃驴,怎么是你?”
啪地一声,书本拍在桌上,仲殊和尚站起来骂道:“好狗才,多时不见,特来看你,居然出口骂人!真是进了军营,成兵痞了。”
哈哈哈大笑声中,梁丰上前与仲殊相互握着手臂使劲摇晃,满心欢喜无法用言语表达。
“还有一个人,你见了会更惊喜哩。”仲殊又笑道。梁丰不解,急忙回头寻找。屋里却不见还有他人,却听门外一声笑道:“大人,好久不见,小民前来投奔啦!”门外暗处走进一个人来,居然是盛和坊东家刘毅。
“啊!”地一声,梁丰是做梦也没想到这个刘东家居然会出现。惊喜道:“你、你怎么也来啦?”
“哼,还不是看你最近背时倒运,弟兄们想着怎么能帮上你才好?刘东家也是个义士,放着万贯家财都不在乎,听说你遭罪,二话不说便跟了过来。说起来,咱们还得多谢王曾相公呢。”
原来梁丰离开封丘,留下仲殊守着《汴水闻见》报馆,时rì一场,他也渐渐领悟了梁丰当年说的新闻zì yóu之真谛,对发展报业越来越是钟爱。可后来因为登了李淑的狗屁文章被查封,撵出京城。起先无可奈何,也不以为意,专业吟风弄月潇洒快活,有一rì有听说梁丰被接连贬官,心中不忿之极,想起当年梁丰两个后台大老板,一个钱惟演,一个王曾来。他不能进京找老钱,反正也是闲着无事,便随兴写了一个“梁丰旧友,和尚仲殊”的名帖跑到洛阳去求见王曾,请他为梁丰说话。
王曾听说是个和尚,还是梁丰的老朋友来求见,心中好奇,便接见了仲殊。两人一攀谈,王曾才知道原来这和尚就是《汴水闻见》的主编。他对梁丰办报之事,虽然有些小地方不认同,但大方向非常赞赏,便答应了仲殊,有机会一定帮玉田说几句好话。又见仲殊有才,还是同进士出身,就干脆把他留在洛阳,做个清客。谁知才不久,西北忽然紧张,王曾被诏为安抚使,仲殊一听,就要求同来。王曾应下,仲殊又动了个主意,写信给刘毅,问他愿不愿来西北帮忙,请王相公罩着,大家重开报馆。刘毅也是个重义气的,二话不说,收拾行李便赶了上来。
梁丰听完原委,见朋友们如此义气,心中感动不已。瞬间马上又反应过来,王曾这是在不出声地支持自己的理想啊,这干系可担得大了,老头的形象又高大了许多。
刘毅道:“大人,此番小人非是一人前来,活字印刷所需物事机关,全都跟着来了,若大人有用得着的地方,咱们便可立即开工。”
“大雨来得正是时候啊!”梁丰心想。此时无论朝野,基本都翘首望着西北,关心边事。若只是从朝廷传出的消息,不仅不能满足老百姓的好奇和关心,舆论也容易被误导。这报纸,在西北,可是能派上大作用的。
“和尚,你原先在封丘招募的那些记者呢?”梁丰问仲殊。
“嗨,树倒猢狲散了。不过,倒是颇有几个忠直之士走时留话,若报纸重开,还是愿意回来做事的。”
“那好,那些人正用得着,你写封信去问问,愿不愿来西北,若愿意,咱们高价相请。”
“没问题。”
第二天,还不到午饭,梁丰就专门去了安抚使行辕叩见王曾,开门见山谢过他带来的两个朋友。
“毋须谢,老夫是看你这番事业不易,却有裨益于我大宋,放心,只管去做,老夫与你承担。”王曾目光炯炯看着梁丰道。
梁丰肃然一揖到地,便把心里想法和盘托出,请王曾定夺。王曾抚须寻思过后,展颜笑道:“不错不错,终于稳重了许多,不复前年之莽撞了!”
得到老头的首肯,梁丰很兴奋,赶紧回去便布置开来。第一个找的就是外宅雪里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