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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瑞根     官道无疆txt下载     官道无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五节 黎阳(求推荐票!)

    敲开大舅陈昌贵家的门,开门的是表兄陈岗,“怎么这会儿才到?我爸都要发脾气了。”

    黑瘦的陈岗和他爸一个模样,黑瘦精明,比陆为民大四岁,省农广校毕业后就分配到了地区农科所,算是分配得相当不错了。

    “大舅心情不好?”陆为民搁下包,笑呵呵的道。

    “嗯,你这次可是没弄好,我爸很生气,骂你不早点打主意,屎胀了才来挖厕所,又说你爸……”陈岗没有再说下去。

    陆为民知道陈岗未尽之言,先前以为能够分回厂里,也就没有作其他打算,大舅还曾经问过,自己当时也以为事情笃定,所以也就没在意,结果没想到事情会落到这个地步,大舅肯定对自己父亲有些看法。

    父亲和大舅关系一直不太好,主要还是因为父亲当了那么多年各级劳模,都没有能把母亲户口解决到昌州厂里去,也连带着自己兄弟姊妹的户口也无法解决,大舅总是埋怨父亲太老实窝囊,不肯撂下面子去找厂领导,才会造成现在的情形。

    “大民来了?怎么现在才到?堵车了么?”坐在沙发上的大舅声音很威严,放下手中的《昌江日报》,“吃饭吧。”

    大舅依然是那副沉肃冷峻的面孔,这副表情即便是放在地委书记脸上,也绝对合格,陆为民不无调侃的想到,只可惜大舅只是黎阳地区党校办公室主任。

    舅母很亲热的拉着陆为民问了几句,然后才招呼大家上桌子吃饭。

    “舅妈,岚姐不回来?”陆为民见自己表姐不在家,略略有些奇怪,随口问道。

    “不管她,她今天不在家吃饭。”舅母脸色阴下来,陆为民立即知道只怕自己这个有些桀骜不驯的表姐又有啥事儿招惹大舅舅妈不高兴了。

    大舅家一儿一女,表姐陈岚是老二,比自己大两岁,卫校毕业之后分配到了地区医院,比起表哥的温良和善,表姐性格十分外向桀骜,在读书时代就很有主见,大舅和舅母都对她是头疼无比,却又无可奈何。

    “大民,这一次我很想要骂你爸和你,既然进不了195厂,为什么不早打主意?你爸也是,没有把握就别拍胸脯!现在好了,临时抱佛脚,有啥用?地区人事局那边人家早就开会定了,能进人的单位早就安排好了,你现在才来,能干啥?只能回县里去!”搁下筷子的大舅开始提高声音,脸上也是一脸不快:“大民你也是,你爸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实得几棒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的人,你能指望他?人家随便哪个领导信口应一声,他就信以为真,也不去落实下来,就在那里坐等天上掉馅饼,有那样的好事?”

    “大舅,我爸的确也是去跑了不少趟,这事儿我知道,只不过……”陆为民忍不住要替自己父亲辩驳一番。

    “只不过什么?你爸好歹也是省里多年劳模,难道说你们厂里就没有一点照顾?还有,他不是说有厂领导答应承诺了的么?怎么又变卦了?”

    陆为民大舅是地区党校办公室主任,对于这里边门道也很清楚,而陆为民他爸那个人的性格也知晓一二,若是没把握的事情,是不会轻易说出来的,说了基本上就应该是没问题,但是这一次却出了这样大的茬子,现在时间太晚,他自己也没有办法改变自己外甥下县里的结局,所以这才感到格外恼火。

    陆为民把自己的情况和厂里的一些变化简单介绍了一下,也提了提自己的一些怀疑,大舅不再吭声了。

    很显然是姚家捅了自己一刀,原来确定自己进厂办的计划在厂党委会上被否决了,陈发中提出了自己半边户的理由,但是郭征据理力争,原本已经同意自己进厂部的党委书记辜应良改变了主意,否决了自己,而最终梁中达提出了姚平进厂的事情,获得了通过。

    有了前世记忆的陆为民对于这其中的猫腻心知肚明,但是却无力改变,或者说他也不是十分想去改变,有时候听凭历史惯性发展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能够更清楚的看到某些东西的变化。

    “大民,看来是你们厂里边领导有人做了手脚啊。”陈昌贵已经能咂摸出自己外甥在这场分配战中战败的味道来了。

    外甥遇上了一个在背景和经济实力都远胜于他的对手,那么败下阵来也就在情理之中了,国营企业里边这种阴手冷刀玩起来比起地方上来也毫不逊色,陈昌贵也是深有体会。

    对于这种事情陈昌贵也是无可奈何,他只是地委党校的一个办公室主任,即便是在外甥的分配问题上,他也显得很是无助,尤其是像这样临时想要来抱佛脚,更是不易。

    陆为民也没有把甄敬才为自己打招呼的事情告诉大舅,毕竟大舅已经在电话里说难度很大,这个时候突然又冒出来其他因素,肯定也会对大舅的自尊心是个打击,陆为民知道自己这个大舅尤为爱面子,尤其是在陆家人面前。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陆为民便去了地委组织部,只不过高英诚忙着要去开会,只是在办公室门口匆匆说了几句话,勉励他在南潭好好工作,便去开会了,让原本打算好生表现一番的陆为民也有些失望。

    高英诚是甄敬才的老乡,关系一直维系着,陆为民原本打算借这个机会好好拜会一下这位在南潭地委里边也算是有些影响力的角色,但是很显然对方并没有把自己打上眼,完全是出于甄敬才的关系才为自己打了这个招呼。

    黎阳地区下辖十三个县,一千零六十万人口,无论是从地域面积还是人口来说,都算得上是整个昌江省最大的行政区,甚至比省会昌州市还多两百多万人口。

    当然黎阳地区是一个纯粹的农业地区,城市人口占的比例很低,尤其是像南部几个县更是国家级和省级贫困县,每一年都不得不依靠扶贫资金和上级财政补贴才能勉强熬过。

    但即便是这样,作为这一千零六十万人口的主宰所在,黎阳地委在黎阳地区老百姓心目中依然是神圣威严甚至还带有一丝神秘感的,而黎阳地委组织部则更是黎阳地区干部们心目中的圣地,能够结识像高英诚这样的角色,自然是无数像陆为民这样初来乍到的角色梦寐以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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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节 再遇(求推荐票!)

    有些失落的陆为民索性就直接去了车站,原本打算还要去二姐那里打一头的他,干脆就直接到南潭报到。

    “咦,又是你?你也去南潭?”苏燕青惊喜的扬起眉毛看着这个提着包大摇大摆上车的家伙。

    “嘿嘿,可真是巧啊,莫非你也是要去南潭?”陆为民也有些高兴,甭管怎样,在路上能够碰上一个熟人,哪怕只是一个一面之缘的熟人,也比在这闷热的车上百无聊赖的呆上一上午好得多。

    “嗯,我也去南潭,看你这副模样,倒像是毕业刚分配回来的大学生啊。”苏燕青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比一般刚毕业大学生多了几分沉稳大度的家伙。

    “真还有些眼力啊,猜得没错。”陆为民相当客气的和坐在苏燕青旁边的一个大婶交换了座位,很自然的坐在了苏燕青身旁,“我听你口音好像不像是我们曲阳这边的人啊。”

    “我是昌州人。”苏燕青淡淡的道。

    觉察到自己这个问题似乎触动了对方某些敏感的情绪,陆为民立即转开话题,“我是南潭人,毕业了就回南潭,今天正好回县里去报到。”

    “分到哪里?”苏燕青有些好奇的问道:“你是哪个大学毕业的?”

    “岭南大学。”似乎是觉察到对方有些惊诧的目光,陆为民耸耸肩,“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别用这种眼光看我行不?我没犯过什么错误,这也不算是发配。”

    “嗯,岭南大学毕业的,直接分配回县里边,弄不好还得下乡啊。”苏燕青瞥了对方一眼,“我可是听说南潭今年县里有要求,新分来的大学生都要下乡镇呢。”

    “哦?”陆为民也听到了这个说法,下乡就下乡,走到这个地步,难道说自己还怕下乡?不过他也知道自己下乡可能性不大,高英诚已经很明确的告诉了自己他会留在县里,可能会是在县委办或者组织部。

    “我也是道听途说的,当不得真,不过是有这个说法。”苏燕青笑了起来,“还说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呢,当知青不就是要下乡么?我觉得你好像很怕下乡呢?”

    “谁说我怕下乡?”陆为民笑着反问,“本来就是乡下长大的孩子,难道说还怕回家不成?”

    和漂亮且聪慧的女孩子在一起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甚至陆为民都有些遗憾今天这辆班车怎么会如此顺畅,甚至连中途停车的时候都很少,一百四十里地,竟然只用了两个半小时就到了。

    陆为民第一次感觉到有些意犹未尽的味道,下了车,当这个女孩子含笑站在他面前准备和他道别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甚至连对方叫什么名字以及在哪里工作都忘了问。

    “对了,还没有机会问你的姓名和工作单位呢,我觉着你应该是在南潭工作吧?”陆为民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话才合适,很罕见的有些腼腆的站在对方面前问道。

    “我还以为你真打算一直不问我名字,就这样喂喂称呼我呢,我叫苏燕青,在农业局工作。”苏燕青伸出手来,陆为民很享受一般的握了握对方的手,“我可以知道你怎么会到南潭工作的么?”

    “和你一样,大学毕业分配。”苏燕青脸色稍稍变得冷淡了一些,语气中也略带讥诮的口味。

    “大学毕业?”陆为民有些疑惑,难道说人人都像自己这么倒霉,可是苏燕青是昌州人,她不应该分配到南潭,这似乎有些不可思议,“哪个大学?”

    苏燕青嘴角嘲讽之色更浓,“这个问题很重要么?”

    “不,不,不重要,我只是想要确定我的感觉。”陆为民悠然回应。

    “是么?人大,我比你高一届。”苏燕青说完,便挥手示意:“我有事先走了,再见。”

    中国人大?去年毕业的?本来就有些明白过来的陆为民立即心如明镜,“好,燕青,我可以这样称呼你么?多联系。”

    看着对方那翩跹如蝴蝶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自己眼帘中,陆为民神色复杂的叹了一口气。

    去年毕业的,从昌州到南潭,除了去年春夏之交那场风波的牵连影响,还能会是啥原因?

    自己当时不也是热血沸腾,要不是父亲专门打电话来一阵臭骂让自己冷静下来,没准儿自己也会要犯些不大不小的错误呢。

    想起昔日那一切,陆为民就禁不住心潮澎湃,现在,一切都将从来。

    和其他市县并无二致,南潭县委、县府、县人大和县政协都在一个院子一幢大楼里办公,只不过这幢所谓的大楼依然和陆为民印象中一样的陈旧破败。

    两辆伏尔加、一辆草绿色的北京吉普212摆放在打扫得很干净的车库里,一辆浅青色的上海牌轿车正在缓缓驶进院子里。

    虽然桑塔纳已经开始在上海汽车厂生产,但是在陆为民印象中,至少南潭县里边在92年之前似乎还没有购买价格高达十几万的桑塔纳的实力,伏尔加和上海还将作为县里主要领导们的主打坐骑继续持续一两年时间。

    上海牌轿车在大楼门前停了下来,副驾上迅速跳下来一个年轻人,动作灵活的拉开了后座车门,一个中年男子从车后座下来,年轻人眼明手快的接过中年男子手中的包,然后紧跟在中年男子身后,亦步亦趋的进了大楼。

    陆为民远远的看着那个中年男子和年轻人,他都还有些印象。

    中年男子是县长王自荣,而那个年轻人应该是他的秘书,陆为民的初中同学郭怀章。

    郭怀章和陆为民不算熟,初中三年陆为民是在南潭中学读的书,当时陆为民住校。

    郭怀章家是县城里的,父亲在县劳动局工作,母亲好像在县医院上班,家庭条件很好,而住校生大多来自城郊,所以通校生和住校生关系不太好,所以陆为民和郭怀章关系也很一般,谈不上什么特殊,不过前世陆为民分到东陂乡的时候还是和郭怀章有些联系,但仅限于工作上的普通联系而已。

    大楼实际上只有四层,依然带着浓郁的计划时代风格,进门就是一个前厅,然后就是略显狭窄的楼梯,水泥地显得不那么平顺,在水磨石地面已经开始风行的时候,这里显然还没有沐浴到这股潮流。

    县人大和县政协都在四楼,而县委部门则独占三楼,至于一楼和二楼则是县政府各部门,劳动人事局、审计局、统计局、科委这些寒酸的小部门都集中挤在这政府大楼里办公,一个单位份上三五间办公室也就成了,而像公安局、财政局、税务局、交通局这些人多衙门大的单位自然不可能和政府聚在一起,他们都有着各自的码头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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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节 报到(求票!)

    陆为民去了在一楼的劳动人事局报到,下午天气炎热,办公室里的吊扇吹得呜呜作响,办公桌上的报纸文件都是哗啦啦时起时落,一个衣着朴素的小女孩正忙得满头大汗的分配着文件,在另外一间办公室里两个中年大婶正有一句每一句的闲聊着昨天晚上《渴望》放映的剧情。

    陆为民不忍打扰小女孩,走到另一间办公室,“同志,我想问一件事情。”

    两个中年女人显然不想让外人打扰她们关于刘慧芳命运的探讨,连眼角都没有瞥一下的自顾自的继续讨论,“刘慧芳可真是傻,可遇上王沪生这种男人你又能说些啥呢?”

    “那不是咋的,宋大成这种人中国早就绝种了,至少我从来没有碰到过。”另外一个面目平庸,嘴唇粗厚的女子也是抚掌叹息,眉毛稀疏却用劣质眉笔粗糙的画了两笔,就像两条黑毛虫爬在额际。

    陆为民耐心的等待着她们的探讨告一段落,才又问道:“同志,我想打听一件事情。”

    那个手中还拿着毛线签子的矮胖女人这才有些不情愿的道:“啥事儿?”

    “呃,我是今年的大学毕业生,想问一问毕业分配的去向,在哪里报到。”陆为民满脸堆笑。

    “嗯,新分来的大学生?”矮胖女人上下打量了一下陆为民,这才点点头,“小孙!”

    隔壁的女孩子应了一声,“你帮忙看看,他说他是新分来的大学生,看分到哪个乡镇?那分配计划就在我的桌子上第二个抽屉里。”

    陆为民道了谢,然后去了隔壁。

    “你是新分来的大学生?”女孩子一边熟练的从靠窗一张办公桌抽屉里拿出用夹子夹好的分配通知书,“叫啥名字?”

    “陆为民。”陆为民含笑回答道。

    眼前这个女孩子长相挺普通,但是全身上下洋溢着一股子伶俐劲儿,一看就属于那种做事利索干脆的角色,扎着两个小辫子,就这么一会儿,办公室里的文件都已经被分配成了好几块,陆为民注意到文件上都有一张小字条,分门别类的备注着行文机关和签发人名字,估计是在对文件进行分类存档。

    “这两年你们这些大学生运气可不大好,从去年开始所有大学生一般都要求下基层锻炼,不过听你口音是咱们南潭人吧?你是哪儿的?”小女孩一边翻阅着分配通知书存根,一边随口问道。

    “嗯,我老家是韦庄的。”听得女孩这样一说,陆为民也有些吃不准自己会不会分派下乡了。从去年之后,整个昌江省的大学生分配都受到了一些因素的影响,一律下基层锻炼,留到市县机关的很少,除非有特别需要。

    “韦庄,我看看,韦庄去年分配有大学生去了,今年没有,咦?怎么这分配通知书里没有你的呢?你叫什么?陆为民?真的没有啊。”女孩又找了一遍,依然没有找到,“对不起,我去问问马姐。”

    “没有?怎么会没有?都在里边儿啊。”马姓矮胖女子有些不悦的放下毛线签子,站起身来,“小孙,做事仔细一点,他叫什么名字?”

    “马姐,真没有,他说他叫陆为民。”在生人面前被批评,女孩脸有些红,脸上神情也有些懊恼和不甘。

    “哦?陆为民?”马姓矮胖女人想了一下,“今儿个上午县委办周主任拿了一份分配通知书走,说今年他们县委办要留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你?嗯,我看看。”

    马姓矮胖女人很快就核实了这一问题,的确是县委办把陆为民的分配通知书拿走了,原本陆为民是分配到东陂乡,但是今年县委办需要留下一个人给县委副书记、常务副县长沈子烈担任秘书,所以就在大学生里挑选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就选中了陆为民。

    对陆为民的目光和态度一下子就有了一些变化,马姓矮胖女人原本有些悻悻的表情一下子就变得热络起来,笑眯眯的招呼陆为民稍等一下,她打电话落实一下,然后要亲自送陆为民过去,弄得陆为民都有些不好意思。

    “坐吧,小陆。”直到周瑜明消失在门外,徐晓春的目光才收回来放在眼前这个很有些不卑不亢的青年身上。

    当县委办主任也有三年了,每年分来的大学生也不少,如流水一样在徐晓春面前过,在他目光下局促不安者占绝大多数,极少数中有倨傲不群的,有故作深沉的,有外强中干的,都逃不过他这双眼睛,能做到眼前这个家伙这样不卑不亢的模样,还真不多见。

    县委副书记、常务副县长沈子烈缺个秘书。

    原来从南潭中学借调来一个青年教师到县委办跟了沈子烈一年时间,沈子烈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但是当自己问及办理调动的时候,沈子烈却不置可否,徐晓春自然知道这是沈子烈不太满意的表示,所以很果断的将那个教师退回了南潭中学。

    不过到县里来染了一水,跟了沈子烈一年多时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徐晓春出面做工作,南潭中学还是给了那个教师一个政教处副主任的位置。

    不过在为沈子烈安排秘书的事情就有些费周章了,原本徐晓春想要让县府办去为沈子烈物设秘书,毕竟沈子烈是县政府的常务副县长,但是有了这个教训,县府办那边打死也不愿意做这个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沈子烈是去年初从省委宣传部下派到黎阳地委宣传部担任副部长,半年后又到南潭挂任常务副县长,下来已经一年多时间了,按照惯例还有小半年时间就要回省里去,这个时候安排谁给沈子烈当秘书都不太合适,毕竟这秘书当半年领导就要走人,他不可能把秘书也带回省里去。

    所以这个秘书弄不好还得替其他领导继续服务,而其他领导听到你曾经给某某当过秘书,只怕也未必喜欢,心里有了这个隔阂,这秘书的分量和发展前途也就大打折扣了。

    “你是岭南大学毕业的?”

    “是。”

    “历史系?”

    “是。”

    “有什么爱好和特长?”徐晓春突然问了一句。

    陆为民愣怔了一下,没想到对方突然问这个问题,想了一想才谨慎的道:“徐主任,我不知道您所说的爱好和特长是指哪一方面的。”

    “嗯,比如写东西怎么样,字写的怎样。”徐晓春突然意味深长的笑了一笑,“还有就是酒量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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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节 落足(求推荐票!)

    沈子烈酒量很浅,可南潭的酒风极盛,这要开展工作若是在酒量上没有两刷子,那基本上也就宣布了你要想推动工作缺了一大法宝,这也是沈子烈在南潭县里受到很大影响的一个具体因素。

    在来南潭工作的第一天,沈子烈就被县里四大班子领导干部弄得酩酊大醉,第二天起不了床,后来又有一次因为工作上的事情再度喝醉甚至送到县医院洗胃输液,至此以后沈子烈在饭桌上便是滴酒不沾,可这也使得大家想要和沈书记喝一杯的兴趣更浓,弄得沈子烈见到饭局就头疼。

    陆为民真还没有想到这位县委办主任问的问题如此与众不同,如此直白而实际。

    “徐主任,我字写得一般化,能勉强见人,写东西这个不好说,您也知道学校里学的东西和现在工作需要写的东西有些不大一样,不过我在大学学生会是宣传干部,我想我可以在最快时间内熟悉日常需要写作的东西,至于酒量,徐主任,我冒昧问一句,这怕不是衡量一个秘书是否合格的标准吧?”

    陆为民最后一句问话让徐晓春有些不悦,这个家伙似乎有些放肆了,不过转念一想,自己问的问题本来就没有按照规矩来,也难怪这个家伙的回答也有些走偏了,更何况这家伙是高部长打过招呼,多少也有点底气了。

    “呵呵,小陆,问得好,酒量的确不是衡量一个秘书是否合格的标准,但是那也需要看特定人和特定环境。”徐晓春笑了一笑,却没有深说,把话题转到一边:“高部长和我说了你的情况,你也知道今年我们南潭大学毕业生一律下乡镇,沈书记需要一个秘书,县委办本来打算在年轻干部中选一个合适的,但是考虑到你是重点大学毕业生,我看了看你的履历,在学校里就入了党,历史清白,又是文史专业毕业的,很符合我们县委办选人的条件,所以就把你留下来。”

    “谢谢徐主任的关爱。”陆为民很恭敬的站起身来鞠了一躬,“我会努力工作,尽快进入状态。”

    尽快进入状态?徐晓春微微愣了一下,略作思索,若有所思的点头,这句话很有些意思,状态这个词儿含义也很丰富,看来这个年轻人虽然有些性格,但还算是知道分寸礼节。

    刚从大学毕业的学生,要么是不通世事,书生意气,要么就是畏首畏尾,小心翼翼,眼前这个家伙表现尚可。

    “沈书记到地区开会去了,可能要下午晚一点才回来,他是下派干部,一个人在这边,就住在后边县委招待所里,小陆,你住哪里?”徐晓春想起什么似的,“你如果也没有住的地方,可以让周主任帮你联系一下机关事务办,我记得好像这背后平房院子里应该还有几间空房,都住着你们这些分配回来的大学生。”

    推开有些老旧的房门,咯吱一声,一阵灰尘随着门撞击在墙上纷纷扬扬,陆为民谢过门卫送过来的行李,上下打量着这一处实在太过偏僻的所在。

    后院的几间单间都已经住满了,除了几名前几年分来的大学生已经结婚却没有房子依然住在那里外,还有就是一些家在农村但是又无法每天回去的机关工作人员住着,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房子。

    后来还是机关事务办的田主任在徐晓春亲自过去交涉的情况下才恍然大悟般的想起了似乎在这个角落旮旯里还有一间原来用作搁杂物的储藏室,现在放在里边每年节假日和开会用的红旗彩旗以及用来投票的票箱这一类东西已经专门放在了办公楼里的一间保管室,这间房子也就空出来了。

    因为要绕过办公楼的厕所边上侧门,才能走到这一间孤零零挂在平房拐角处的小储藏室。

    这里显得很偏,一路走来,干死的青苔有些发黑,卷曲成一团,黑糊糊的,干涸的水沟里一只不知道死了多久的死耗子尸体,角落里一小撮作为老鼠毒饵的麦子零散的洒落在地上。

    一个洗手台不知道有多久没有用过了,上边的水龙头锈迹斑斑,陆为民试了试,狠狠的扭动了几下,水龙头才枯涩的转动,略略等了一等,一股浑浊的锈水从水龙头里冒了出来。

    不错了,陆为民自我解嘲的笑了笑,至少还能有一个容身之处了,不需要到外边去租房子,一月也能节约好几十块钱,就现在这工资水平,能省一个也算一个。

    看了看腕上的电子表,这是在岭南读书时候买的便宜货,但是计时却很准确,快四点了,委办周主任告诉自己沈书记可能要六点钟左右才能回来,弄不好吃了晚饭回来也有可能,让陆为民明早再过去,由他带着陆为民过去报到,今天下午也就算是给他放半天假,自个儿打扫整理住处。

    从门卫上借了一辆三轮,陆为民晃晃悠悠的骑出东门来到南潭县东门综合市场,这一片主要就是卖各色杂货。

    木架子床是机关事务办提供的,一张很老旧的古董床,但是很宽敞结实,一看就知道至少也是民国时代的货色,虽然漆色脱落,但是雕龙刻凤,工艺相当精湛,厚重古朴的风格让陆为民大为喜欢,躺在这床上,很有点解放前有钱人的味道,陆为民分成几次才将这张大床的构件给搬了回去,又在门卫的帮助下花了小半个小时才算把这架床给搭上。

    给从床上用的竹笆子到棕垫、草席、蚊帐,从枕头、脸盆、桶再到盆架和尼龙绳,加上香皂、蚊香这些日常用品,陆为民弄了一大车从县委县府大院后门拉进去。

    然后就是全方位的大扫除,从厕所侧门一直到平房拐角这一线平时根本无人走动的地方,茅草丛生,垃圾遍地,陆为民顶着火辣的烈日就开始干起来,两个小时之后这一片已经是打扫得干干净净。

    而房间里也一样是窗明几净,宽大的古董床上方正的蚊帐挂上,草席铺在床上,一床崭新的薄被和毛巾被叠得整整齐齐,脸盆架搁在角落里,尼龙绳横拉在斜角里,洗脸毛巾搭在上边,搁在窗前的瘸腿办公桌是陆为民从机关事务办的杂物室里淘出来的,一支脚瘸了一截,很老式的办公桌,用两匹火砖垫起来,藤椅略显旧了一点,扶手上的藤条已经开始脱落,露出竹质条杆,不过这并不影响使用。

    水龙头的水在放了一阵之后,终于回复到了正常颜色,陆为民将就新毛巾就在水池处洗了一个脸,顿感神清气爽。

第二十九节 人生之初见

    抢在下班之前,陆为民回到办公室找到周主任,但是周主任告诉他沈书记还没有回来,可能只有等到明天早上再把他介绍给陆为民了。

    陆为民本来还想去见一见郭怀章,但是去县府办那边溜了一圈,没见到郭怀章人影儿,估计是和王县长出去了。

    县委县府大院的食堂其实就是县委招待所的餐厅,开饭时间是六点半,五毛一顿,管饱,菜式也就随行就市。

    在周主任去和招待所餐厅打了招呼之后,陆为民也就正式列入可以在这招待所餐厅享受服务的一员了。

    看看开饭时间还早,陆为民索性回到自己小屋里,拿出水桶提了几桶水,沿着厕所侧门外到自己小屋这一顺僻陋小巷冲洗起来。

    这一段狭长的过道夹在大院围墙和前面这一顺平房之间,原来也就是一死角,无人过问,现在既然自己住在这里,估摸着短时间内自己还不可能离开这里,所以陆为民也就打算好好把这里清理一番。

    沿着围墙边原来有一顺花台,不过似乎多年未用,陆为民瞅了瞅,里边土壤倒是很厚实,寻思着这一片过道若是能搭上铁丝,然后在这花台里种上些葡萄,估摸着这明年夏日里也能有个遮蔽荫凉的好地方。

    从伏尔加里钻出来的沈子烈有些疲惫的进了大楼,从黎阳回来一百二十八公里,路况不太好,老伏尔加足足跑了三个小时,这一路颠簸下来,任是他身体不错,也有些经不起折腾。

    已经快六点了,大楼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显得很安静。

    沈子烈上了个厕所出来,却听得从侧门方向出来一阵洗洗刷刷的声音,他有些诧异,那边是一条死胡同,除了原来一间废弃的储藏室,就是大院的围墙了。

    沈子烈从侧门出去探头一看,一个精壮的小伙子正在烈日下卖力的冲洗着原来这一段从未有人关注过的僻巷。

    地面很显然已经被冲洗了一遍,所有青苔都被洗刷干净,正在逐渐变干的地面还有些隐隐水渍,水沟里也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甚至连侧门外这一片原来杂草丛生的拐角也焕然一新。

    沈子烈惊奇的看了一眼这个似乎并没有觉察到自己的年轻人。

    门卫是王子荣的隔房舅子一家人,懒得出奇,沈子烈曾经专门在政府工作会议上给机关事务办打招呼要保持机关大楼里良好的文明卫生状况,但也只是一阵风,顶多管得了一个星期,就依然故我。

    多说两次之后沈子烈也就不在吭声,说了无用的话不如不说。

    机关大院里卫生状况不尽人意,这背后僻巷里自然更时无人过问,平素这厕所旁的侧门都是关上的,需要从后边绕行方能到那僻巷,现在突然打开,而且还有人在这里打扫清洁,倒是让人不解。

    眼前这个年轻人又从未见过,不像是大院里的工作人员,沈子烈猛然想起今早徐晓春给自己说在本届毕业分配回来的大学里挑选了一个进县委办,看看是否合自己的口味,来担任自己的秘书,莫不是就是这个小伙子?

    陆为民干得正欢,五点过的太阳依然毒辣,不过对于他来说却不在乎,他本来就喜欢户外运动,登山、长跑、篮球、游泳这些他都很擅长,在学校里也是体育活跃分子,岭南气候比这边更热,他一样很适应。

    阳光将一个人影子投射过来,陆为民诧异的抬起头来,一名三十多岁的壮年男子站在厕所侧门边上,正朝着自己上下打量。

    和记忆中印象没变,是沈子烈,陆为民还大略有些记忆。

    沈子烈在南潭干的时间并不长,应该是在1991年初就离开了南潭,自己也只见过这位当时副县长几面,都还是县里猕猴桃事件爆发的时候,东陂作为猕猴桃试点主产区之一,也有不少种植户上访堵路,陆为民也被抽到了县里处理“猕猴桃事件”工作组里去协助做工作,这才和这位常务副县长有过几面之缘。

    后来翻了年之后,这位常务副县长好像是回了省委宣传部担任理论处担任副处长,算是平调,此后便和南潭再无瓜葛。

    不过陆为民记得自己还是在省里的《当代昌江》刊物上看到过这位理论处副处长的文章,主要是探讨新形势下如何化解三农工作中遭遇的困境和难题,颇有些一些新颖之处,陆为民记得当时自己还很有些感慨现在能够真正沉下心来研究三农工作的干部不多了,而这位沈子烈算是一个。

    沈子烈注意到了对方发现了自己,但是显得很沉静,只是含笑点了点头,却没有说什么,沈子烈颇为欣赏眼前此人的淡定,“你是新来的?”

    “嗯,我是大学毕业新分来的,今天刚报到。”陆为民不失礼节的放下手中的帚布,站直身体,脸上洋溢着淡淡的笑容。

    “唔,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大学毕业的?”沈子烈已经确定对方肯定就是徐晓春要安排给自己的秘书了,只不过不知道对方知道不知道自己身份,看样子还不太清楚。

    “我叫陆为民,岭南大学历史系毕业。”陆为民回答也很简洁。

    “岭南大学历史系毕业的?”沈子烈心中浮起一种亲切感,他也是学历史的,只不过是昌江大学历史系毕业的,而且是特殊时期结束之后首次参加高考考上大学的毕业生,“很好,学历史好啊,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

    “您是……”陆为民故作惊讶的道。

    “我是沈子烈,你就是新分到县委办的小陆吧?”沈子烈心情不错,这个年轻人看起来还挺有灵性,而且也很有礼貌,让沈子烈十分满意,尤其是对方也是学历史的,这一点让沈子烈有一种天生的亲近感。

    “沈书记,您回来了?周主任告诉我您可能要晚一点才回来,所以我就先来打扫清洁……”陆为民赶紧放下手中的帚布。

    “哦,把你安排到这里住?”沈子烈微微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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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节 投缘

    县府办副主任兼机关事务办主任田梁是个精猾角色,沈子烈不太喜欢这个人物,但是这却是王子荣的心腹,据说和王子荣不但是同乡,而且是还是一个村里长大的,所以田梁才能从原来县委招待所一个玩大勺的厨子玩到了区府办副主任兼机关事务办主任位置上。

    “嗯,现在县里房子也很紧张,没有其他合适的房子了,我觉得这里挺不错,独门独户,还有这样大一个院子,沈书记,您瞧,这边上还有花台,如果能搭个铁丝架,明春种上葡萄,把肥料上足,夏日里不但可以独享荫凉,葡萄成熟了而且还可以尽情品尝葡萄。”一脸灿然的陆为民规划得很好。

    独门独户?沈子烈不由得笑了起来,这个年轻人还真是苦中作乐呢,这偏处在厕所边上一隅的杂物房,也能被他说成类似于北京四合院的味道,不过沈子烈很喜欢对方这种处变不惊苦中求乐的劲头,年轻人就是应当这样,不要计较物质条件上的得失。

    “唔,小陆,看不出你还考虑得挺周全啊,是打算长期在这里住下去?有没有对象了?”沈子烈也知道现在大学生在学校里谈恋爱的不少,虽然学校里不允许谈恋爱,但是那也只能是停留在纸上,这男女感情只要是发乎情止乎理,也没有必要过分去纠结。

    “沈书记,有一个正在处,不过她在昌州工作,也不知道这究竟能不能成。”陆为民预留了一个埋伏,话不说满,免得日后没有退路。

    “在昌州?那你们这可相距太远了,谈恋爱就距离这么远不好办啊,她肯定不会愿意来南潭吧?”见陆为民点点头,沈子烈也不多说,他也理解这种学生时代恋人多半是无果而至,毕业工作的分配就是一个最大考验,没有几对恋人能够安然越过这个难关,无情的现实会把他们一切美好憧憬碾轧得粉碎。

    “还没有吃饭吧?走吧,时间差不多了。”沈子烈看了看表,“你晚饭大概也只能在招待所里对付吃了,正好我也能搭个伴。”

    县委招待所食堂里晚饭吃饭的人并不多,中午还能有些机关干部懒得回家做饭在这里对付,但是晚上也就没多少人了,只有几个住在县委大院里的单身汉和已经结了婚但是却不想麻烦做饭的青年夫妻偶尔来打一顿饭菜。

    沈子烈却是没办法,家不在这里,老婆在昌州,他住招待所,吃饭如果没有饭局,就只能在招待所里对付了。

    陆为民很爽快的应承着,然后把小跑回去把门带上,然后就跟着沈子烈到招待所食堂里去就餐了。

    一边吃饭,两人也就一边闲聊,沈子烈问了问陆为民在岭南那边学习情况以及对岭南那边发展变化的情况有什么感想。

    陆为民没有客气,就着沈子烈的问题,谈了一些自己的看法。

    同时还有意无意把目前徘徊不定的经济局面与目前国内高层争执得很激烈的一些风向话题结合起来进行探讨对比,一些观点提出来也相当新颖,直指现实问题中的弊端。

    这也是陆为民深思熟虑之后的一个尝试。

    记忆中的这位沈县长是省委宣传部下来的,在理论功底上很是扎实,而且更重要的是此人也有些背景,三十来岁能从省委宣传部下来挂职锻炼,而且是挂常务副县长这个职位,就足以见出其不一般了。

    照理说下来挂职的干部一般都挂虚职,比如分管思想意识形态的副书记,或者就是挂一挂分管科教卫生这一类的副县长,但是沈子烈却是以县委副书记、常务副县长的身份挂职,这并不多见。

    省委宣传部下来的生猛角色,在见识和理论素养上自然和一般基层起来的干部不一样,如果能够在第一印象上给对方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也能为日后自己的发展加一加分,这也是陆为民琢磨的想法。

    陆为民抛出来的一些想法观点果不其然的引起了沈子烈的浓厚兴趣,试探性的提了几个颇有争议性的问题,陆为民也能娓娓道来,切中时弊,让沈子烈刮目相看。

    这一顿饭吃下来让沈子烈对陆为民的观感更深了一层,也觉得自己这个即将上任的秘书虽然是大学刚毕业,但是比起自己原来的那个秘书不知道要强多少倍,仅仅是这份见识眼光,就不是一般的干部所能比拟的。

    “农村问题其实是一个综合性的问题,农村、农业、农民,三农问题,将是今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困扰我国经济发展的命脉问题,怎样来解决农民的问题,也是摆在从中央到地方最迫切最现实的问题,尤其是像我们昌江这样的农业大省,农村人口大省,三农问题更显突出,但是我觉得无论是中央还是省里,把过多的精力还是放在了工业这一块上,我也认为工业是关键,无工不富嘛,工业起来不了,一个地方经济的发展便无从谈起,但是我觉得工业发展不应与解决三农问题简单的割裂开来,而是要做到有机的结合。”

    谈兴正浓的沈子烈招呼着陆为民进了自己在招待所的套间里,陆为民也相当自觉的进入了角色,询问了沈子烈是否需要喝茶之后,很快就泡了两杯茶出来,放在了茶几上。

    “可我们各级政府现在在这方面却做得不够好,甚至可以说很偏,在如何振兴国有企业上花足了功夫,做足了工作,甚至把乡镇企业的发展视为对国有企业生存的威胁,而不断通过各种行政政策来约束和打压乡镇企业,至于私营企业更是成为很多人眼中钉肉中刺,认为私营企业的发展要改变国家社会主义性质,产生新的剥削阶层,动摇社会主义制度基础,在这一点上争论尤其激烈。小陆,你应该多看看党报党刊,这段时间关于这方面争论的各方都有不少精辟文章出来,作为一个机关干部,要学会从这些针锋相对的观点辩论中寻找其中闪光点,来提升自己理论水平,这对于你自己的提高大有裨益。”

    听得沈子烈这番言辞出口,陆为民不由得为止咂舌不已。

    这位沈书记言语中可真是有些犀利甚至可以说在目前的政治形势下有些偏激了,去年春夏之交的动乱风波刚过去一年,全国上下都还在清除资产阶级自由化思想侵蚀的时候,这位沈书记却敢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言,虽说从言语间是听不出多少问题来,但是如果结合其语气来玩味,这里边的倾向性就不言而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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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节 畅谈(求推荐票!)

    “沈书记,我听您的意思是要解决三农问题,还是需要综合性的战略部署才能实现,尤其是诸如国家战略上重视投入,放宽对乡镇企业和私营企业的政策限制?可是这好像与现在国内政治气候不太一致啊。”陆为民对于这位沈书记也是越来越感兴趣。

    前世中他和这位沈书记接触甚少,聊聊几次,甚至没有过正儿八经的对话,这位沈书记就调走了,据说也是受了震惊全昌江省的“猕猴桃事件”影响。

    当时在这个事件中受到影响的干部涉及黎阳地区以及下辖三个县的副厅级及其一下干部将近十人,沈子烈据说还是因为在省里有一些关系才平调会省委宣传部担任了理论处的副处长。

    而像临近的淮山县分管农业的副县长是直接被撤职,而阜头县县委副书记、副县长则是被免职,黎阳地区行署副专员在被记大过处分之后,才四十出头就安排到地区政协工委去了,一个本来相当具有政治前途的干部的仕途就此终结,甚至连黎阳地区行署专员都受到了记过处分。

    似乎被陆为民这一句话所震惊,尤其是陆为民那句和国内政治气候不太一致让沈子烈再度审视眼前这个年轻人。

    国内政治气候这个词语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说出口的,尤其是在这个年代,这种敏感时候,能用这个词语的要么就是一定层次的高级干部,要么就是一些活跃在风口浪尖的政治理论探讨者。

    这个年轻人何德何能敢在自己面前用这个词语?

    陆为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言语中的瑕疵引起了沈子烈的极大震惊和好奇,他还在赞许沈子烈能够在这种政治气候下就能如此鲜明的提出三农问题需要国家的综合战略投入和政策支持才能解决这一观点。

    二十一世纪之后的中国在政治言论中早已经不像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那样讳莫如深了,一些敢于说话敢于实践敢于探索的干部甚至会被标之以个性化干部标签,颇得一些高层的欣赏。

    但是在眼下这个年代,如果谁敢在领导上司面前用这样的口吻说话,要么就可能会被斥之为狂妄,甚至很有可能就会被打上烙印,而一般的干部也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政治素养来说出这种言语来。

    沈子烈还在琢磨陆为民和现在国内政治气候不太一致这句话里的深刻含义,一时间没有吱声,陆为民意识到了自己是不是说话有些超前,连忙检点了一下自己先前的语言是否有过格之处,也没有发现什么问题,这才稍稍安心。

    这是和自己日后服务的老板的第一次见面,第一印象相当重要,而且他也从县委办周主任那里知道甚沈子烈是一个不太好打交道的领导,前面那一个秘书就是因为不太合意,才会被打发走,所以周瑜明才会专门提醒陆为民也特别注意个人言行。

    “小陆,我还有些小看你了,没想到你对咱们国内形势变化掌握很准确透彻嘛。”沈子烈笑了起来,“你在岭南读书,那边不是说一直是咱们中国改革开放的先行之地么?是不是在那边感触很深?”

    “嗯,沈书记,我在岭南大学读书期间,也利用暑期时间进行了一些社会调查和实践,感触的确不少,尤其是在回到我们昌江之后,觉得反差更大。”陆为民点点头。

    “哦?是不是到了南潭就更失望更沮丧啊?”沈子烈饶有兴致的直视对方的眼睛,“说来听听,主要有哪些方面的反差?”

    “沈书记,您这是在考我么?我可只是一个刚毕业的学生,对于一些现象和问题的认识也未必正确和准确,可不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陆为民腆着脸坐直了身体。

    “呵呵,小陆,你怕什么?这不过是你我二人在这里坐井观天的私谈而已,算得了什么?我只是想听听你这个来自岭南这个深处改革开放第一线的最直观感受改革开放潮流的旁观者的一些真实感受而已。”沈子烈摇摇头笑了起来,这小子居然在自己面前拿捏起来。

    “那,沈书记,我说的只是我个人的一些看法和感受,毕竟我刚入社会,看很多问题也不全面,做不得数。”陆为民挠了挠脑袋,有些腼腆的道。

    “嗯,说吧,我还真想听一听呢。”沈子烈摆摆手。

    陆为民也就不再客气矫情,谈了谈他对岭南那边经济发展和改革思路的一些看法感受,尤其是在谈到岭南那边不太注重思想理论上的争论,而更愿意只做不说,少说多做,做了不说,这些做法可以避免一些无谓的争执纠缠,沈子烈颇感兴趣。

    当陆为民谈到自己在一个同学家开的玩具厂和手袋厂里去实践时,沈子烈甚至详细询问了陆为民同学这家厂子最初是是怎样搞来料加工,后来发展到直接从香港接到订单,又如何购买设备,招募工人,完成生产,最后通过出口公司转口出口到香港,实现企业经营升级。

    这一夜,沈子烈和陆为民一直谈到十一点半,陆为民看了两次手上的表,沈子烈这才意犹未尽的结束了这第一次见面谈话。

    一场让两个人都有意气相投相见恨晚的谈话,这让沈子烈都很是吃惊,他无法想象一个大学刚毕业的学生,居然对时政经济有着如此深刻的看法,而且尤为难得的是很多观点都和自己一致,这一晚竟然让他有些辗转反侧,岭南大学的教学水准难道就高明到了如此境地,他实在难以相信,除了天才,他似乎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判断来形容。

    陆为民回到自己房中躺在床上时就意识到了自己今天的表现有些过了,不过面临这样一个可以快速拉近双方距离赢得对方好感的机会,他不想浪费。

    建立第一印象很重要,而他觉察到沈子烈就是那种很看重第一印象的领导,而且沈子烈的气度心胸也相当宽广,所以哪怕有一点过,顶多也就是让对方有些惊奇,但是这只会增进对方对自己的欣赏和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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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节 进入角色

    第二天一大早陆为民洗漱完便来到办公室。

    县委办在三楼,作为县委组成的一部分,也承担着县委决策上传下达的主要机构,县委办工作相当庞杂,整个县委办共有在编人员十三名,除了县委常委、县直机关党工委书记、县委办主任徐晓春之外,还有四位副主任。

    一位是县委办副主任兼县老干局局长唐体权,主要协助徐晓春负责县委办日常工作,主要负责党建、组织人事、文化宣传以及文秘工作,同时要联系县府、人大、政协这边的工作。

    一位是县委办副主任兼县保密办主任、机要局局长许崇之,许崇之还兼着县信访办主任和县委办纪检组长,主要联系县里社会民生事务、纪检、政法口这些方面的工作。

    还有一位县委办副主任兼县接待办主任罗长河,除了承担县里接待工作外,还要联系计划财政、工业和交通等方面的工作。

    剩下就是副主任周瑜明,他兼着县农办主任和县委政策调研室主任两职,主要负责联系金融口、农业口和商业口方面的工作。

    头一天下午陆为民只是见了徐晓春和周瑜明,也还没有见过另外三位副主任,不过县委办其他几个人倒是都认识了。

    他到的时候,县委办的几间办公室只有一间是打开了的,几位主任都还没有来。

    “咦,小陆,来这么早?”

    “崔姐,我就住在这背后,没啥事儿,起来得早。”陆为民见挽着袖子的少妇正忙着打扫办公室,赶紧也去拿了扫帚来帮忙。

    “嗨,不用了,咱们这里是各打扫各的办公室,咱们这保密办、机要办,除了许主任,就只有我和老田了,老田身体不好,这活儿也就只有我来了,小陆你在隔壁综合股,你大概还没有办公室钥匙吧?”

    崔姐是在县委办里也有些资历了,不过保密办和机要办那边事情不多,另外一位办公室的老田是老病号,长期不来上班,只是遇上办公室有什么好事儿才会来露露面。

    昨日里陆为民来就一一和这些个办公室的同事们打了招呼,陆为民也知道要在机关里混下去,那得要嘴巴甜、手脚勤、脑子灵,而嘴巴甜也是基本功之一,尤其是对这些长期在机关里泡的女人,更是得小心应付,要不啥时候得罪了她们,在背后被损得一文不值都不知道。

    “嗯,没事儿,崔姐,我闲着也是闲着。”陆为民一边卖力的开始帚地,一边随口问道:“崔姐,分管综合股是哪位主任?”

    “是唐主任,咱们县委办这边的文字材料都主要经过他的手,不过小陆你好像是要跟着沈书记吧?照理说你该是属于县府办那边才对,沈书记可是常务副县长,不该占我们县委办这边编制才对。”崔姐显然属于消息灵通人士,“不过现在沈书记的秘书可不好选,咱们这委办里和那边县府办那边大概真是找不出合适人选,所以才会选上你吧?”

    陆为民琢磨着对方言语中似乎有些可惜的味道在里边,他有些拿不准,但是后来很快就明白了其中含义。

    沈子烈是来南潭挂职的,时间已经过了大半,在县里呆的时间不长了,顶多也就是半年。

    这半年时间自己也就是刚跟着领导,可能刚熟悉,你就不得不另外换老板,可是这要重新和老板建立起良好的相处关系,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曾经为其他领导秘书的角色,不但下任领导未必会待见,就算是自己要想重新找到自己的定位,需要一些勇气和智慧,还得带些机缘才行。

    八点半一过,办公室里的人们都陆陆续续到来,综合股的办公室也次第打开,综合股有三间办公室,除了科长外,还有四个和自己身份一样的角色,分别为县委书记、县委副书记们从事日常从工作到生活但主要是工作上的服务。

    综合股股长韦鹏是土生土长南潭人,黎阳师专毕业后分到南潭中学工作了多年,从南潭中学语文教研室主任调到县委办,然后打熬成综合科长。

    “小陆,徐主任和周主任都和我说了,从今天开始你就算是咱们县委办里一员了,可能工作徐主任和周主任都大略和你说过了,你平时主要跟着沈书记跑,咱们综合股里人不多,一个钉子一个眼,但是其他事务也得有人干,所以在沈书记没有其他工作安排的时候,股里的工作大家伙儿都得一起干。”

    韦鹏是个脾气很好的斯文人,文字功夫相当好,陆为民分到综合股,但是却是为沈子烈当秘书,这让他有些意见。

    在他看来,这常务副县长的秘书论理不应由县委办这边来出人,但是徐晓春的安排他也不敢顶撞,只能在周兴邦面前发发牢骚,不过陆为民给他的印象不错,知书达理,而且眼明腿勤,所以心中的不满才稍稍有所消减。

    “韦股长,我明白,有什么工作您尽管安排,我人年轻多干点做点也压不跨,只是我初来,很多事情不懂,所以还要请您多帮助点拨。”陆为民也知道这是自己融入这个环境的第一步,甭管自己有多少优势,但是这一步一步往下走,都得要有足够坚实的台阶和基石。

    “嗯,你有这份心就好,咱们综合股在县委办里也算是中枢神经,说整个县委的中枢神经也不为过,领导们的思路观点要在咱们这里汇总凝聚,然后淬炼成文出去,还要承担领导们的各方日常工作安排,繁杂辛苦,不过咱们的辛苦领导也看得见,这里也是最为锻炼人的地方,你是重点大学的毕业生,学的也是文史,正适合这里工作,好好干。”

    韦鹏对陆为民毕恭毕敬的表现还算满意,看来这个年轻人倒是颇知分寸,不像有些人有点关系就不知道轻重了,在这两年的局势下不但不下乡镇,还能够进县委办,那都得有点背景关系,韦鹏不用想也知道,不过进了县委办就得按照县委办的规矩来,这一点徐晓春也专门叮嘱了自己,对办公室所有人一样都要一视同仁,严格要求,韦鹏也领会得其中含义。

    韦鹏依然还有些在学校里养成的风格,在造词用句上喜欢用些语文老师独有的特定词语,比如凝聚,淬炼,陆为民颇觉得有些意思,这说明这位韦股长还没有完全蜕变成一个官僚,但是如果在这机关里,他不能完全蜕变成官僚,可能也就只能在这个综合股长位置上一直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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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节 粮食收购(三连更第一更!)

    周瑜明把陆为民带到沈子烈办公室里作介绍时,没想到沈子烈已经很随便甚至有些亲切的和陆为民交谈起来,这让周瑜明大感惊讶,在得知了陆为民昨晚就是和沈子烈一起吃饭,而且吃饭之后还好好聊了一聊之后,周瑜明立时对陆为民刮目相看。

    沈子烈不好打交道,前面那个秘书就不太满意,所以在选择第二个秘书时县委办也是煞费苦心,一度想要推给县府办那边,但是县府办那边也是以最初就是县委办在经办这件事情为由推托,坚持由县委办来选人更合适。

    虽然沈子烈很快就要回省里,但是毕竟也还有小半年,这小半年不给沈子烈找个临时秘书也不合适,正好陆为民这个人选出来,所以徐晓春也就顺水推舟把陆为民给顶了上去。

    没想到这个大学毕业生如此会来事,一晚上之间居然就能和沈子烈处得如此熟络,而且周瑜明感觉得到沈子烈对陆为民甚至有一种相当欣赏的口吻在说话,这让周瑜明不由得琢磨这陆为民背后是不是真有什么不得了的关系背景。

    只是徐晓春和他交待时也没有说其他,当时也只是直接点名让陆为民留在县委办给沈子烈当秘书,所以其他关系他也一无所知。

    不过经此一事之后周瑜明也意识到陆为民只怕不是一个简单角色,自己日后倒是需要好好考虑一下如何摸摸这个很有些与众不同的角色的底。

    陆为民自认为进入角色很快,后世二十年的风风雨雨加上这一段时间的努力适应,已经让他能够很好的进入状态了。

    他也很仔细的分析了一下自己现在要服务的“老板”——沈子烈的情况,原来是省委宣传部研究室的副处级干部,后来下派到黎阳地委宣传部担任副部长,很快就再次下派到南潭县委担任副书记,并于去年今年年初当选副县长。

    按照昌江这边惯例,干部下派时间一般为一到两年,沈子烈是89年初下派的,也就是说91年初他就要回省委宣传部了,如果运作得好的话,可以回省委宣传部某处获得一个正处级职位。

    不过传言沈子烈和黎阳地区行署专员尚权智关系相当密切,去年南潭县常务副县长因年龄原因到人大任职后,据说就是在尚权智的提名下,沈子烈这个组织部本来没有列入人选范围的角色却一下子成了南潭县政府的副县长候选人,并成功当选副县长。

    不过也有很多人质疑地委在这个问题上考虑有些失策,主要就是指当时沈子烈只有一年挂职锻炼时间就要到期,何况挂职干部也不适合担任诸如常务副县长这样要承担具体工作的重任,只不过这些质疑也只是在下边,却无法影响到高层的决策。

    谁也不会去质问地委怎么会选择沈子烈担任常务副县长,尤其是有传言说专员尚权智和沈子烈不一般的关系时,那就更是讳莫如深了。

    南潭是典型的丘区农业大县,一百二十多万人口,除了城关镇外,还有八个传统区,总计只有几千城镇居民,绝大部分都是机关干部及其家属。

    南潭县城也只有东西南北四条传统老街,外加一个坐落在东街口子外的县医院和西街口子外的两公里处的南潭中学,整个南潭县城的确没有什么值得一看的东西,而在南郊的灵犀潭面积颇大,风景优美,周边植被保护得很良好,这也是就是南潭县得名的由来。

    八个传统区分为南四区和北四区,城关镇正好处于南四区和北四区结合部,可谓地处腰腹地带。

    而前世陆为民分配去的东陂乡就属于南四区中的东崮区,整个东崮区十五万人口,五个乡镇,除了东崮镇外,还包括东陂乡、二道垭乡、霍山乡、新河乡。

    沈子烈到地区是开了农业生产暨粮食收购工作会议。

    应该说这几年的粮食收购会议气氛都不太好,尤其是粮食收购问题已经成为困扰各级党委政府一大难题。

    近几年粮食连年丰收,全国各地粮食保护价处于最低位,即便是这样粮食部门在收购粮食时依然没有足够资金,而国家拨下来的款项远无法收购掉农民手中粮食,所以地方政府最终就不得不以白条来替代。

    可是政府部门在收取农业税和统提款时却又不接受白条,这也极大的激化了农民对交农业税和统提款的抵触情绪,使得地方干群关系相当紧张,而每年关于农业税和统提款收取问题都成为各级党委政府需要花最大精力来专题研究的核心问题,甚至可以说是压倒一切的问题。

    而农业税能不能如数收取上来,收取程度,这就成了县委县府考核各大区和乡镇的最关键指标。

    南潭虽然是丘区县,但是地势和黎阳地区北边几个县比起来要低缓许多,属于典型的昌东丘陵地区,海拔都在三百到六百米之间,地势多缓坡浅丘,起伏不大,其中大部分地区是旱地作物的主要产区,也有部分平原和灌溉条件交好的地区是水稻主产区。

    陆为民算是领教了沈子烈的工作风格,跟着沈子烈,一上午时间就跑了两个乡镇,北四区的石鼓区石鼓镇和石桥乡,下午还要跑马尾区的良驹乡。

    这几个乡镇都是南潭主要粮食产区,今年粮食眼见得又将迎来一波大丰收,但是在收购资金问题上,从地区到县里都是捉襟见肘,眼见得又一波白条子风潮又不可避免,而农民也是怨声载道。

    中午饭就在石桥乡政府的食堂对付了一顿,在这方面沈子烈算得上是最好对付。

    由于不喝酒,沈子烈在饮食上十分简单,一碗米饭,一个菜,一个汤,就能对付一顿,陆为民倒是觉得跟着这样的领导干部十分合适。

    他也不喜欢那种动辄就要上席桌大吃大喝的风格,这样简洁利落的解决吃饭问题,对于陆为民来说也是一个解脱,至少避免了一个多小时在酒桌子上无谓的扯酒经。

第三十四节 白条问题(三连更之第二更)

    吃完饭后的沈子烈打着饱嗝站在石桥乡政府院子里的枣树下,叉着手与石鼓区委书记宋成华、石桥乡党委书记于连山、石桥乡乡长石承太探讨着今年的农业税和统提款收取面临的巨大困难。

    乡政府一看就是解放前遗留下来的大院改造来的,只不过有一侧的厢房被拆了,沿着被拆的部位向外延伸修了十来间小青瓦房,红砂岩在风雨风化下颜色深浅不一,院子里三合土显得粗糙不堪,几块部门牌子干脆就直接靠在墙上,看上去总觉得多了几分寒碜破落的味道。

    “老宋,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你石鼓区五个乡镇靠财政工资吃饭的人算起来要有几百号人,你农业税和统提款收不起来,那就只能说明你这个石鼓区委书记不合格,你石鼓区委没有战斗力,到时候干部们都把书记乡长们望着,你这个当区委书记的难道就没有一点压力?”

    “沈书记,不是我们没有想办法,但是去年打的白条今年都还没有兑现,今年又是这样的情形,你让我们怎么办?要落实,也得先让县粮食局把白条问题解决了,我宋成华就敢打这个包票,他粮食局能把白条问题解决,我就敢说农业税绝对没问题,统提款也能凑合着弄个大半!”

    石鼓区委书记宋成华是个当兵出身的性子,一道疤痕从右面颊下端划破一直拉到颈项下,这是他在老山前线打仗时被弹片划伤的,这也让他说话时面部表情显得格外凶狠。

    “白条问题各个地方都存在,今年情况可能会更严重一些。”沈子烈围着院子里的枣子树转悠了一圈,负手慢慢道:“现在大家都在埋怨国家为什么不收粮食了,粮食保护价太低了,国家现在也很难,粮库里已经囤满了粮食,但是每年农民的粮食你得照收不误,不是说粮食太多了,而是粮食转化率低了,转化为高附加值的副产品太低了,导致了现在农民不想种却不能不种,国家不想收却不能不收,每年国家在粮食上的补贴高达数百亿元,这对我们国家并不充裕的财政也是一个巨大的负担,都难啊。”

    “那不是咋的?沈书记,咱们石鼓区是人口大区,十六万人口,富余劳动力至少在七八万左右,每年除了能有几千人出去打工,其他人都只能窝在家里,家里农活儿就那么多,农忙时候忙一忙,农闲时候就闲着没事儿,赌博、乱搞男女*关系,啥事儿都出来了,古人不是说,饱暖思**,饥寒生盗心,现在咱们农村里填个肚皮饱基本没啥问题,可是肚子填饱了,就想腰包里也能有几个,要不就想自己家里能宽裕一点,可没路子啊。”

    别看宋成华面容凶悍,但却是话匣子,一打开话题,那便是收不住。

    “打工,这两眼一抹黑,路费,生活费都没着落,又没有多少文化,谁敢轻易出去?万一出去一趟啥钱也没挣着,还得花销不少,这不白搭?大姑娘小媳妇的更是,这年头拐子又多,还专门拐熟人,弄不好就得把你给弄到山西内蒙那边去了,十年八年年你也回来不了,每年咱们区派出所统计都得有三五个女人给拐出去,不是卖给几兄弟一家人当媳妇,就是卖给那些个四五十岁的老光棍,家里除了炕连被子都没有的家庭,每年咱们区派出所出去打拐咱们区里和各乡镇都得帮补几千块钱打拐经费。”

    “得,老宋,咱们说白条子和农业税统提款收取的事儿呢,你又给我扯一边去了。”沈子烈皱起眉头打断对方的话。

    “沈书记,怎么能说扯到一边去了呢?”宋成华把头摇得拨浪鼓一样,“关系大着呢,现在咱们农村里肚子问题解决了,腰包问题却解决不了,一般人家,这田里的出息也就能落个一家人吃饭不要钱,粮价起不来,卖的钱也就只能把农业税和统提款交了,外加肥料和种子钱,人工都不能算。这还想要腰包里有几个,就只能出去打工。家庭条件差一点的,或者遇上个生疮害病的,那这农业税和统提款就得给你欠下,日积月累,这户数就多了,沈书记,咱们石鼓区的历欠户数不少,都是多年累积下来的,你这一户不交,其他人看到了难免就得要起负面作用,多少也得起点赖账心思,别人能不交,为啥我就得交?现在再来这白条子一说,所以这工作咋做啊?”

    “嗯,这也是咱们南潭工业基础太差了,乡镇企业也没有能发展起来,老宋,你们石鼓区不是也搞了一些企业起来么?这应该也可以解决部分劳动力就业和提高农民现金收入啊。”沈子烈有些言不由衷。

    宋成华有些尴尬的挠了挠脑袋:“沈书记,您这是在批评我们区里工作没做好啊,咱们那几家企业您还能不知道?投入越大,亏得越多,倒是解决了一些问题,可是……,唉,这年头啥都不好弄啊。”

    沈子烈也知道宋成华未说出口的话,像石鼓这样区乡县里实在不少,可以说绝大部分区乡都和石鼓区这样区乡大同小异,既没有资源,又没有技术,更无人才,除了剩余劳动力,要想凭空折腾出企业起来,那纯粹就是赶鸭子上架,只能依靠政府牵头,乡镇合金会投入。

    如果说刚好赶上市场情况好,企业还算能运转,遇上市场一变化,那就是一个字,亏,大亏特亏,亏了怎么办?合金会继续支持。

    可这合金会其实就是以政府信誉作担保,都是老百姓的钱,企业贷了款,总归要还,只不过这一届一届的党委政府大家都只顾眼前,过了自己这一届,自己一拍屁股走了,捅下的窟窿就不关自己事了,这火药桶在谁手上炸开来,谁就自认倒霉,都存着这份心思,加上这资金弄出来,免不了要从手上过沾点荤腥,胆子肥点,还能从中大捞一把。

    这其中奥秘,大家都心领神会,尤其是前两年全国上下都在大力提倡无工不富,这乡镇企业就成为各地乡镇党委政府最大的财政税收来源,而且乡镇企业受乡镇工业公司管,其实也就是受乡镇党委政府管辖,党委政府需要支持的地方,也可以大明其道的安排这些企业出钱出力,解决问题,可谓得心应手。

    只不过乡镇企业现在还处于发展的高*潮期,尤其是在面对国营企业死板僵硬的机制依然还有不少优势,所以在目前看来,乡镇企业的情况还算过得去,也的确解决了不少农村剩余劳动力的就业问题。

第三十五节 良机(三连更之第三更!)

    “好了,老宋,你石鼓区也不算最差的,你都在这里瞎叫唤,那人家东崮、白塔这几个区该咋办?”沈子烈笑了起来,“困难肯定很多,但是工作也得做起走,要不要我们这些干部干啥?”

    “对了,沈书记,听说南边几个区的羊桃今年就要挂果了,不知道产量如何?这玩意儿听说是个新鲜东西,咱们区里的也有两个乡去年试着在几片荒山上种了大概有五六百亩,就想看看效果怎么样。”宋成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不知道这玩意儿能不能卖起价?去前年地区农业局那些个人说得天花乱坠,说那玩意儿营养丰富,维生素ABC啥的特别丰富,很受欢迎,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儿?”

    羊桃是黎阳这边的土名儿,书名叫猕猴桃。

    “应该不错吧,不过这羊桃,也就是猕猴桃似乎是个新潮水果,好像咱们这边城里的老百姓对这种水果还不太熟悉吧?”沈子烈也大略知道在整个黎阳地区有好几个县都陆续种植了猕猴桃这种水果。

    原来这边山区里也有野生的猕猴桃,但是无论是果品质量和产量都不佳,根本没有形成商品化种植,不过前两年农业部一位下派挂职干部担任黎阳地区行署副专员,在黎阳地区全力推广猕猴桃优良品种种植,这也得到了黎阳地委行署的大力支持,所以在黎阳地区除了南潭外,还有霍山和阜头两个县都利用荒山荒坡进行改造,不同规模的引入了猕猴桃种植,其中霍山县规模达到了两千亩,南潭达到了一千五百亩,而阜头则有八百亩。

    “不是吧?沈书记,我听地区农业局的来人说这玩意儿在国外很时兴,大城市里也大受欢迎,能卖个好价钱啊,我琢磨着我们石鼓区的荒山荒坡不少,今年我们区里改造了四百亩栽了羊桃树,准备明年春再改造一千到一千二百亩,如果这东西产量不错,又能卖得起价,那我们把改造计划扩大到一千五百亩到两千亩也不是不行,就要看看这效益如何。”宋成华兴致盎然,“听说吴堡区那边也在进行荒坡改造,大概也是想在这羊桃上做文章吧。”

    “哦?大家都觉得这猕猴桃会有这么大收益?县里总共种植有多少猕猴桃?”沈子烈微微吃了一惊,他是今年初才担任常务副县长的,之前担任副书记并没有具体接触政府这边的工作,而最初黎阳地区开始种植猕猴桃时,他还在省里没有下来,而县里也有一名副县长分管农业这一块,所以他对县里的猕猴桃种植情况并不清楚。

    “大概在一千五六百亩左右吧,主要集中在东崮和白塔两个区,他们搞得早,今年就要挂果产出,我们和吴堡都是今年才开始搞,规模也小,不过听地区农业局和农科所的专家意见,这猕猴桃进入盛产期,产量很不错,如果能卖个好价钱,也算是农民一条致富增收的门道。”宋成华看了一眼旁边的石桥乡书记和乡长,“老于,承太,你们明春打算搞多少?”

    “嘿嘿,宋书记,咱们石桥规划是三百亩,不过咱们这边荒山挺多,四百亩也没有问题,主要看今年他们南边那几个区的情况。”于连山也是多年的乡党委书记了,对宋成华与沈子烈的谈话只是嘿嘿笑着听着,却不插言,一直要到宋成华问到,才回答两句。

    陆为民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听着沈子烈和石鼓区这边几个领导的聊天,心里却在仔细的回忆着前世自己刚刚工作时遭遇的在当时堪称影响巨大的猕猴桃事件前因后果。

    黎阳地区这边属于典型丘区,尤其是南部几个县属于地势低缓土壤肥厚的浅丘区,荒山荒坡面积很广,开发潜力很大,虽然不适合种植粮食作物,但是对于一些经济作为来说却是天然的宝地,尤其适合猕猴桃种植。

    应该说当初农业部下挂到黎阳地区的那位行署副专员还是相当有远见的,在黎阳地区南部几个县推广良种猕猴桃,应该算是为当地农民找到一个致富的路子。

    但是后世有句经典名言,超前一步是先进,超前两步是先烈。

    在市场没有充分发动起来的情况下,政府号召老百姓大规模种植猕猴桃,直接导致了黎阳地区大量猕猴桃无法卖出而腐烂变质,种植户损失惨重,导致农民大量上访堵路,酿成重大政治事件,不仅极大的损害了当地党委政府的威信,而且也严重的影响了当地干群关系,使得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当地农村工作的开展受到影响,要许多年后才缓慢扭转过来。

    而猕猴桃事件也直接导致了黎阳地区相当一部分官员变成了“先烈”,原本光鲜生辉的仕途从此黯然失色,而眼前这个沈子烈无疑也应该是其中一员,虽然他因为有很深背景而免于了被直接免职,但是原来相当光明的政治前程也就此在这个关节上被重重的摔了一跤,其影响深远程度难以言喻。

    想到这里,陆为民心中不由得“噗噗”猛跳起来,如果自己能够在这件事情中助沈子烈一臂之力,那么也许沈子烈的命运就会因此而改变,而自己作为跟附他的这个秘书,命运是不是也可以踏进一个更为广阔的天地中呢?

    这个心思一浮起便一发不可收拾,陆为民紧张的思索着前世记忆中猕猴桃事件的前因后果,怎样来解决这个问题显然不是单凭出个点子翻翻嘴皮子那么简单,上千亩的猕猴桃集中上市对于任何一个还没有真正适应市场经济的地方政府来说都是一个严峻的挑战,但正因为如此,才是自己的机会。

    沈子烈显然没有意识到他自己和宋成华等人谈论的猕猴桃种植问题会给自己政治前途带来多么大的变化,谈论了一阵之后便转移了话题,重新回到白条子的问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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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节 救人一命(第四更求票!)

    几人正说笑间,突然听得乡政府大门外传来一个凄厉的女声:“有人跳水了!”

    院子里的几人都是一个激灵,陆为民反应最快,一个箭步就窜到了大门上,从大门上跑进来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干瘦男子,上气不接下气的道:“于书记,石乡长,不好了,石梅跳水了!”

    紧跟在陆为民身后跑出来的于连山和石承太脸色都是一变,“胡顺昌,怎么回事儿?不是让你好好劝劝她么?怎么会跳水了,还不赶快去叫人下水去捞人?”

    “于书记,不关我的事儿啊,这大中午的哪有人啊?我又不会水。”五十来岁的男子脸色苍白,心里更是叫苦不迭,把那个石梅恨得咬牙切齿,在办公室里说得好好的,这一转眼出了门就投水了,这若是死了,那自己还不得成了替罪羊?石家在石桥乡是大姓,这石梅在死前是人见人躲的扫帚星白虎星,可若是死了,那些八竿子打不到的一大堆亲戚还不得找上门来,自己不就得要当孝子?

    陆为民已经来不及管其他,养成的习惯让他一口气冲出乡政府院门,直向着几十米开外的石桥水库跑去。

    石桥乡政府没有建在几百米外的破落小街上,而是建在这座建于五十年代小型水库旁的坝子上,也正是因为有了这座小型水库,石桥乡政府的风景显得格外优美。

    甚至有不少县里领导都喜欢专门把石桥乡选作中午打尖的所在,下午戴顶草帽子,随便走到水库边上那个树荫下找个小板凳小竹椅一坐,香烟茶水跟上,甩几竿子下去,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到了下午五六点钟,几斤草鱼鲤鱼到手,然后悠哉游哉回县里,正好恰到好处。

    丰水期石桥水库蓄水不少,陆为民冲上水库堤坝时,已经有了两三个妇女正在堤坝上指手画脚,还有一两个男子正在脱衣服准备下水救人,但是听到是旁边妇女说了跳水者名字之后,立即就停住了脱衣动作,再无下水的迹象。

    陆为民也没有想其他,急忙忙的问了那个跟在自己身后上气不接下气的乡司法所调解员胡顺昌落水地点,脱下长裤和衬衣,便是一个鱼跃入水。

    陆为民水性一直很好,石桥水库的水质相当清冽,水里睁开眼睛也毫无游泳池里那种刺眼的感觉,连续几个下潜动作,陆为民很快就找到了落水者,只不过落水者已经有了一些时间,陷入了昏迷,陆为民奋力潜进靠近对方,一把揽住对方腰部,这才感觉到对方似乎是个年轻女性,不过这会儿救命要紧,他也顾不得许多,拼命带着对方浮出水面。

    在旁边胡顺昌和跟着跑出来的乡政府干部帮助下陆为民终于把对方抱上堤坝。

    “完了,没救了,都没呼吸了!”

    “唉,这女子也是,怎么就想不开呢?”

    “嗨,换了是你,你怕也早就学她了。”

    陆为民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费劲千辛万苦救上来一个人,结果迎来的竟然是这样的言语,他不明白自己救上来这个人怎么会有如此糟糕的印象,难道说这个人就这么不招人待见?

    只不过此时他却没有多少心思去想其他,他简单的作了一个检查,发现躺在地上这个年轻女孩子呼吸和心跳似乎都已经因为溺水时间太长而停止,但是估计停止时间还不长,应该还有救才对。

    “小陆,情况怎么样?”沈子烈阴沉着脸分开众人赶到,“还有没有救?”

    “沈书记,她的心跳和呼吸都已经停止了,我得做做紧急人工呼吸和心脏按摩试一试。”陆为民在大学时代就是游泳好手,还利用假期到浴场当过救生员,也经受过专门的急救训练,所以对这些施救措施并不陌生。

    当陆为民嘴对嘴对已经停止呼吸的女孩子进行人口呼吸,同时不断推拿按摩女孩子胸脯进行按摩,旁周围围观的众人都惊叫起来,尤其是不少人更是拉着于连山和石承太耳语嘀咕,倒不像是为那个女孩子担心,而是为陆为民担心,连沈子烈都觉察到了这一点,颇感诧异。

    连续三次渡气和不间断的推拿按摩之后,女孩子本身体质也不错,终于开始呼吸,心跳也恢复了,陆为民这才起身让人赶紧去叫卫生院的人抬担架来继续施救,自己也才走到乡政府里到门卫那里找了一条毛巾擦拭了一下,穿上衬衣,而打湿的内裤索性就脱下来,直接穿上长裤,学以前读书时代游泳之后挂空挡。

    听完石承太的介绍,沈子烈和宋成华都一时间都无语,良久,沈子烈才沉着脸道:“老于,老石,这种封建迷信的东西难道你们也信?不过是一些碰巧偶然罢了,农村里老百姓不懂牵强附会你们应当做好解释工作,至于说她那个继父长期毒打她想要把她赶出家门,你们乡政府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不干预?村两委呢?”

    “沈书记,这种事情我们当然不信,可是您也知道农村里对这种事情很迷信,订两次婚,两次男方都死了,乡里人那还不把她当天煞星白虎星,现在她妈也病死了,乡里都说她是祸害,命硬,跟着谁就会克死谁,谁愿意收留她?”头上本来就没有多少头发的石承太挠着脑袋苦恼的道:“要说我也算是他老辈子,我回去也说过多少遍,可其他事情他们都听我的,就这事儿没人听,连我那些本家兄弟都坚决不同意石梅回村里,现在她又成了孤儿一个,快二十岁的大姑娘,要说也成年了,可你让她去哪里?谁还敢要她?”

    于连山也轻叹了一声,“要说这个石梅据说在区里读高中时成绩还真不错,只可惜家里穷,加之她爸死得早,她妈改嫁之后,后边家里就不让她读书了,回家干活儿,就替她介绍了那个当兵的,没想到刚见面一个月,那男的回部队没多久就在训练中出了事故死了,那男方家认定是石梅克死了他家儿子,跑到石梅家闹了好几回,她家为了把她给早点弄出去,所以去年赶紧给她介绍了一个三十多岁老光棍儿,没想到刚见了几面,那老光棍儿在县城里出车祸又死了,今年她妈又得病死了,这两年死三人,谁心里都犯忌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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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节 救人救心(第五更!)

    “所以你们也就放任这种事情发生?是不是你们也觉得让她死了也就干净?”沈子烈冷冷的道。

    于连山和石承太都吓了一大跳,赶紧摇头否认:“沈书记,我们可没有那种心思,只是觉得这丫头的确命太苦了一点,这乡里她也实在呆不下去,现在走到哪儿,别人都是用异样目光瞅着她,她自己大概也觉得活着难受,才会想到寻短见吧?”

    就在沈子烈和于连山、石承太谈话时,陆为民也静静地注视着眼前这个女孩子。

    换了一身干燥的衣物,大概是胡顺昌老婆的衣物,不太合身,洗得有些发白的的确良衬衣和一条肥大的yīn丹布kù子,就这样了无生趣的呆坐在chuáng头上。

    旁边那个中年fù女就是胡顺昌老婆,看到女孩子木然的目光表情,也只是叹气,却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好一阵之后才呐呐道:“石梅,你咋就想不开呢,如果今天不是县里的陆干部救了你,你说你……”

    “我不需要谁来救我。”从少女有些发白的嘴chún里挤出来是一句了无生气的言语,“我活着就是别人的累赘,挨着谁就会给别人带来祸害,这是我的命,他们都希望我去死,为什么还要救我?”

    陆为民沉着脸不做声,这个话题上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来回答。

    乡里习俗的力量是巨大的,没有谁能够轻易扭转,传统宗族的影响力在基层政权薄弱的地方更显得强势,可以说远远超过了法律的力量,而越是贫困的地方,这种情形就越发明显,贫困和封闭,mí信和落后,相互交织,相互影响,导致了这一类的故事屡屡发生,而人们似乎也对此已经麻木。

    眼前这一切就是一个明显例证。

    突然间少女目光一下子落到了陆为民身上,有些咬牙切齿的瞪视着陆为民,“你为什么要救我?谁让你救我了?我想死是我的事情,关你什么事?你这样做不过是想证明你情操高尚道德崇高,可你考虑我了么?救我起来,你能管我怎么生活,管我一辈子?!”

    “够了!没有谁能管谁一辈子,除了自己!”陆为民强压住内心快要炸裂的愤懑情绪,“你自己的路只有自己去走,自己的命运只能自己去改变!你的命?你的命是什么?人家说你的命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人家让你去死你就去死?那让你去吃屎,你去不去吃屎?!”

    无论是少女还是那个旁边的中年fù女,都没有想到县里来的干部居然可以说出这样粗俗的话语来,一时间都目瞪口呆。

    爆发出来的陆为民犹如一头暴怒的狮子,在房间里来回走动。

    “你有手有脚,又不是傻子,人家污蔑你,羞辱你,你就信了认了?一帮鼠目寸光的愚夫愚fù张着嘴巴胡说八道,你也要相信?听说你还读了两年高中,还会相信这些?”陆为民脸有些微微发红,目光里却满是恨铁不成钢的神sè,“他们要有这铁口断言的本事,还能都龟缩在这乡下,也没有见他们谁发达?”

    “父母既然给了你这条命,就没有谁有资格来决定你自己的命,除了你自己!你既然有勇气去死,难道就没有勇气走出去看看外边的世界?!……”

    “人,一定要靠自己,……”这句话好像是《鼠胆龙威》里那个恐怖分子“教授”的口头禅,但是陆为民却觉得极有道理,这个时候也不知不觉的从嘴里冒出来了。

    陆为民也不知道自己骂了多久,他只觉得自己压抑在心中的很多话都通过这样一个机会喷发倾泻出来,也不管对方是否能听得懂,一直到那个少女从泪流满面再到放声痛哭,他才收住口。

    “没那么简单吧,于书记,石乡长,我听说是她在家里经常被她那个继父毒打,打得受不了,找村上,村上不管,找乡里也有好几次了,乡里也只是劝她忍耐,可这样的生活谁能忍受?也许大家都真心希望她死?”在门外花了几分钟时间稳定了情绪的陆为民实在忍耐不住,走进来插话道。

    于连山对陆为民还是颇为感jī的,这种事情发生在乡政府门口,而且是从乡政府里出去之后的事情,若是人死了传了出去,县里多多少少会对乡里有些看法,现在只要人没有死,那就简单得多。

    他看了一眼陆为民,苦笑着道:“陆秘书,我们乡里也很为难,给村里打招呼,但是效果有多大我们都知道,可这种事情我们也不能强逼着老百姓认可我们的观点啊。”

    “是啊,咱们乡里也就这么大一个地方,很多工作也还要靠基层干部开展,沈书记,宋书记,石梅这丫头现在也的确不适合呆在石桥了,若是能把她弄到区里或者县里,哪怕是找个管饭的地方的打打杂也行啊。”石承太看着沈子烈和宋成华,仿佛是请求般的道。

    也许是被中午发生的这桩事情弄得没有了兴致,原本打算还要跑一跑马尾区的沈子烈突然失去了兴趣,让司机直接回县里。

    吉普车嗡嗡作响的发动机和阳光暴晒下的高温,再加上颠簸的路面卷起的阵阵灰尘,让1990年的这个盛夏下午显得这样枯涩。

    “小陆,你说这种事情发生在我们这里南潭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南潭真的太封闭落后了?”一直闭着眼睛坐在副驾上闭目养神的沈子烈突然问道。

    “沈书记,不能这么说,不过我们南潭和岭南那边比起来的确相差很大,怎么说呢?走到那边的乡镇上,遍地的乡镇企业和流动人口,加上快节奏的生活方式,思想观念的碰撞和交锋,利益的刺jī,让你能有一种下意识要加快脚步的感觉,改革开放带来的外来思想能够凭借着资本的力量迅速涤dàng一切落后愚昧的东西,嗯,很有一种催人奋进的感觉,当然也可能带来一些消极的东西,但是我相信利远远大于弊,可我们这边,大家都在按部就班安步当车,规行矩步,这样固然不会出问题,但是工作上你想要有大突破也就不可能,而在这个时代,就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甚至你进慢了,也是一种退。”陆为民斟酌着言辞,在车上,还有司机,他不好说太深。

    沈子烈不再言语,一直到回到县委,他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C@。

第三十八节 同学(第六更求推荐票!)

    电风扇呜呜的在办公室里吹着,陆为民仔细的将最近三年南潭县委关于经济发展方面的文件收罗起来通看了一遍。

    既然要从秘书开始干起走,那也得就要有个秘书样,虽然前世中并没有秘书经验,但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在山上跑,当秘书的基本路数他也清楚,眼明手快腿勤是基本要求,灵性和悟性才最重要,而后面两者却恰恰是很多秘书厮混一辈子也未必能真正钻研透的。

    要想当好秘书,那就得首先明白领导内心所想,然后才能有针对性的做好准备工作,而不仅仅停留于领导的吩咐安排,那种秘书陆为民还真不屑做。

    沈子烈不是一个甘于寂寞的人,陆为民很清楚,其实担任常务副县长就是一个比较明显的信号,只不过很多人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那自己这个当秘书的却要学会揣摩领导的心意,在这一点上陆为民自信可以做得很好。

    沈子烈是想要在这个常务副县长位置上有所作为的,那么经济工作就是回避不了且最直接的。

    南潭缺乏工业基础,也没有矿产资源,除了是一个人口大县农业大县之外,其他的确乏善可陈,乡镇企业也主要集中在几个紧邻省道的乡镇,多以印刷、造纸、包装、机修、陶瓷、制砖这一类小型企业为主。

    作为南潭县的三大支柱企业,南潭县食品厂已经陷入了困境,县印刷厂要死不活,县包装材料厂倒是效益不错,那也主要是依托了黎阳酒厂近几年效益不错,而包装材料厂主要是为黎阳酒厂提供酒瓶和瓶盖以及包装盒生产,整个南潭县三大国营企业也主要就是看包装材料厂还能让县领导们心情稍好。

    对于黎阳这个昌江省地盘最大,人口最多,也是最贫困的地区来说,南七北六十三个县还真有点像原来武侠小说里写的南七省北六省的对峙局面。

    以长江为界,东北边六个县市包括黎阳市在内,经济发展明显强于南边七个县,尤其是最北边三个县由于有较为丰富的煤炭、磷矿和石灰石等矿产资源,而黎阳市又有国道通过,传言很快就要开建的京九铁路据说也要穿越黎阳。

    而南边的七个县情况就要差许多,没有矿产资源和工业基础,都是典型以农业和渔业为主的农业大县,劳动力资源虽然充足,却只能成为劳动力输出大县,但是随着今年国家宏观经济调控,经济转为紧缩,大量劳动力返乡,也给各地带来相当大的压力。

    南潭作为南七县最南边的县份,情况和其他县大同小异,典型的中不溜,陆为民看了看这几年县委出台关于发展经济方面的文件,既没有结合自身特色,也没有拿出更为大胆开放的政策措施,应该都是结合着地区来的政策亦步亦趋之行。

    “为民,看什么呢?满头大汗的,要写东西?”走进来的郭怀章显得很潇洒,给办公室里其他两位同事打了一圈烟,一屁股坐在了陆为民身旁的藤椅中。

    “没,写东西轮得到我么?我这不才来么?两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沈书记问我几个问题我都回答不上来,所以赶紧看看这两年咱们县里文件,了解一下情况。”陆为民笑着把文件合起来搁在一旁,“怎么,今天王县长没出去?”

    “嗯,王县长到地区开会去了,就没让我去,乐得清闲。”郭怀章很注意陆为民在干什么,顺手拿过陆为民正在看的文件,翻阅了几篇,“怎么,还把以前的文件拿出来寻找灵感?”

    “呵呵,不是说了么?我都有七八年没在南潭这边呆了,对南潭都有些陌生了,加上刚毕业,啥也不懂,不得抓紧时间多学学多看看,领导问起来,一问三不知,也说不过去啊。”陆为民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不由得暗自轻笑。

    郭怀章也是一个心高气傲的角色,只不过在高考时候没怎么考好,只考上了黎阳师专,毕业回来之后,他爸出面费尽心思把他安排到了县府办,又正好遇着了机会王自荣的秘书到茶店乡当乡长,所以当了王自荣的秘书,他也是一门心思想要在仕途上有所作为的角色。

    在前世记忆中,郭怀章也是在跟了王自荣几年之后,到了淮山县某乡当乡长,一步一步爬起来,记得自己当无忧区代理区长时,他已经是黎阳市的常务副市长了,也是昌江省里一个相当耀眼的少壮派官员。

    “你可真够敬业的,今晚有没有啥事儿?”郭怀章笑着拍了拍陆为民的肩膀,心里却有些佩服夹杂警惕,这陆为民还真有些本事,据说很得沈子烈的欣赏,都知道沈子烈不太好相处,能这么快就赢得沈子烈的信任好感,足见陆为民这小子下的功夫。

    “怎么,有什么安排?”陆为民靠在藤椅上笑着问。

    “嗯,今晚几个咱们初三二班的老同学聚一聚,也算是为你回南潭接个风吧。”虽然到机关里工作也不过一年多时间,但是郭怀章言语中已经下意识的带着一些干部气息了。

    “呵呵,怀章,这是不是有点儿过了,我不就刚分回来参加工作而已,啥接风一类的言语我怕是承受不起啊。”陆为民略感意外。

    初三二班几十号人在进入高中之后也就被打散了,像他自己就没有再在南潭读书,郭怀章在初中时候表现一般,但是在高中时候听说很活跃,只不过高考失手,只考上了黎阳师专,不过在毕业分配之后他又成功的进入了政府里边,而且成为县长秘书,自然一帮同学就要唯他马首是瞻了。

    “得了,你也别谦虚了,好歹你也是沈书记的秘书,咱们初三二班同学里就咱们俩还算在县里机关里,其他人除了不知所踪的外,不少要么就是当工人,要么就是做点小生意,混得好的也不过就是在县里那个局行里,今儿个的晚饭你若是不去,不是让其他同学觉得你太傲气了?”郭怀章拍了拍陆为民肩膀,站起身来,语气中不容推辞,“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在潭城大酒店,下了班你早点过来,很多同学都有好几年没见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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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节 一个圈子(求票!)

    见郭怀章出门,陆为民摇摇头,心中暗笑。

    这小子也只比自己早进政府一年,倒是官气越重了,俨然一副初三二班头羊的姿态,不过这也算是一件好事,初三二班里能出几个像样的角色,也能让初三二班的凝聚力稍稍强一些,否则大家伙儿都是庸庸碌碌泯然众人,只怕也就没有人想得起这份同学情谊了。

    下了班向老板请了假,陆为民径直走路上了街。

    六点钟太阳尚未落下去,把南潭县城四条街映得透亮,潭城大酒店是县供销社搞起来的,占据了东西南北四条街的东街和南街交汇处。

    六层楼的楼房在南潭也算是巍峨耸立了,一二楼都是餐饮部,而三楼有一个夜上海舞厅,也是南潭县城里最为时尚高档的舞厅,两块钱一张的门票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消费得起的。

    四五六楼则是酒店的客房部,谈不上什么星级,不过在整个南潭也是数一数二的档次了,除了县政府招待所改制之后搞起来的南潭饭店之外,就属这里能代表南潭水准了。

    南潭县城和其他县城差异不大,典型的十字交叉为中心,然后依托这个中心发展延伸出几个风格相同但热闹程度略逊的十字口,然后构筑成一个个井字形的方格图形,南潭县委县府大院在东外街上,面南背北,典型的衙门格局。

    从县委县府大院出来不过几分钟就可以走到潭城大酒店,这个时候也是南潭县城里最热闹的时候。

    忙着下班回家的机关干部和工作人员正顺路采买晚饭所需食材,沿街叫卖的菜贩正在兜售最后一点蔬菜,腌卤烧腊店里正上生意,切上半斤猪头肉,外加半斤花生米,再来半斤黎阳大曲,就是南潭县城里不少人心目中的共产主义社会生活了。

    陆为民一边走一边也沉浸在一种复杂特异的情绪中。

    南潭对于他来说既熟悉又陌生,二十一年前自己从这里开始参加工作,只不过前三年在乡下,而后93年自己才有机会调到县团委,但是在南潭县团委他也只呆了两年时间就找关系调到了团省委,从团省委开始才算是真正踏上了自己的仕途之路。

    眼前的南潭县城依然如故,如果历史不会改变的话,县城旧貌要到99年之后才开始逐渐发生变化,包括四条老街在内的县城旧城改造才开始拉开序幕,一直持续到2003年,一个新的南潭县城才渐渐成型。

    陆为民走进潭城大酒店大厅就听到了里边传来一阵热闹的笑声,看样子其他同学都来得挺早,只有自己还是踩着时间来。

    “怎么陆为民还没有来?怀章,你这个县长秘书都先到了,他就那么忙?”一个有些粗哑悍野的声音道:“还是想要拿捏一下架子了?”

    “大军,别说那样的话,伤感情,为民刚分来就给沈书记当秘书,肯定还有一个适应过程,我去年分回来的时候不也一样?他这段时间肯定要忙着熟悉工作,你爸也是当领导的,你也该知道这年头咱们这些当秘书的不好过,领导要求高,事务多,啥咱们也得了解个大概,那一问三不知,多来两回,领导就对会对你有看法,你就得有压力了,所以,理解万岁。”郭怀章的话语倒是替陆为民分辨。

    “嘿嘿,怀章,还是你厚道,陆为民我们也有几年没见面了,他到昌州去读高中,考上大学咋就没有能留在昌州,还回南潭来了?”那个叫大军的粗哑声音有些放肆,“别是出了什么问题吧?”

    “张军,你别再那里瞎嚷嚷,虽说有几年没见为民了,但是初中三年陆为民也不是那种人,能出啥问题?”一个清脆的女声接上话,“瞧你就这德行,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人家陆为民还没有来,你就在这里编排人家不是。”

    “哟,舒雅,这是啥意思啊,陆为民就这么让你护着他?我编排他啥了?本来就是,他不是考上重点大学了么,他爸不是在昌州工作么?怎么毕业了还得要分回咱们南潭来,不是在他心目中献身南潭发展建设比留在昌州更有价值和意义吧?”粗哑声音里多了几分调侃戏谑的味道:“如果真是那样,那我张军可真要向他鞠躬致意了。”

    “你!”那个被叫做舒雅的女孩子大概一下子被粗哑声音给气得不轻,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包间里的气氛也有些僵滞。

    “呵呵,我陆为民还没有高尚到那种程度,我分回来那是因为我户口在南潭,不过大军你说那话我可不爱听,怎么听都是在挖苦我呢?”陆为民走进包间,语气平淡,却又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好歹我也是南潭人,就算是我想回南潭来工作,也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吧?”

    房间里安排了两座,大概而十来个同学,而坐在郭怀章他们这一桌的人大多都是觉得混得不错,或者说家庭背景不错的,那个叫张军的坐在郭怀章的左侧,看样子,陆为民印象很深,但是也知道他父亲原来是县供销社副主任,这人原来在班上就很嚣张。

    被陆为民走进来的气势一下子给压倒,一直坐在郭怀章旁边的粗壮青年愣怔了一下,看见陆为民落落大方的走进来,和大家一边打招呼一边不轻不重的给了自己来了一记反击,丝毫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心里也是一阵恼怒。

    “陆为民,今儿个是怀章请客请大家聚一聚,说你回南潭了,也算是替你接风,这大伙儿都来了,你却姗姗来迟,是不是有些太过了?还是觉得自己进了县委,大家伙儿都该等着你?”

    张军的话语依然是那样直白粗鲁,但是却很有要把大家伙儿拉在一起对付陆为民的味道,甚至还在有意无意撩拨着郭怀章和陆为民之间的关系。

    “现在时间应该是六点过十分,县里边六点钟下班,我初来乍到,大家是不是也能理解我准时下班的原因,总不能让老同学刚来就来一个早退,弄得单位上同事领导都觉得我这人不地道不是?”陆为民没有理睬对方,只是淡淡的笑着半开玩笑的道:“我要真在单位上呆不下去,没饭吃,天天来找老同学们打秋风,混饭吃,借两小钱儿,估计老同学们也会觉得烦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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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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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无疆介绍:
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击水三千里!
当改革开放的时代大潮来袭,陆为民该如何重掌这人生际遇?
从毕业分配失意到自信人生的崛起,诡谲起伏的人生,沉浮跌宕的官场,一步一个脚印,抓住每一个机会,大道无形,行者无疆,漫漫官道,唯有胸怀天地,志存高远,方能直抵彼岸。
官场经典之作。官道无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官道无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官道无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