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说几句吧……”
陆月话音刚落，李副书记便即开口，听上去略略有点迫不及待的意思，看来李副书记确实有些想法了。这领导干部做久了，就越来越在意面子。
“岳市长刚刚谈的这个规划方案，总的来说，我个人是很赞同的。这个规划方案高，气魄大，很振奋人心。我们彦华，这几年在经济建设上，发展速度不理想，究其原因，除了地处偏僻，基础太差，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我们的思想还是有点僵化，跟不上形势的发展。沿海地区为什么发展迅速？地理位置优越，zhōng yāng有政策倾斜，资金支持只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他们敢想敢干。从领导到群众，都敢于拼搏，形成了一个十分良好的大环境。这一点，正是我们内地很多地方都十分欠缺的。岳市长这个方案，很好地注意到了这个环节……解放思想，确实很重要！”
李副书记一上来，就对岳西亭的方案大家赞赏。
与会干部们俱皆认真聆听。
大家都清楚，领导们讲话，开场白不大值得关注，也不必太在意，真正的重点，在“但是”之后。
果然，李副书记夸奖几句之后，话锋一转，说道：“当然，我们也必须看到内地和沿海地区的差距。解放思想是好的，敢想敢干也是好的，但是，任何一个发展方案，都必须要脚踏实地，立足于我们彦华的实际情况来考虑，如果超出了这个实际情况，那就不是目标而是空想。比如刚才岳市长提到的，引进外资修路……这确实是个很好的思路，地区也已经在付诸实施。不过我们也要看到，这个东西，难度很大。地区早在今年三月份，就已经将报告打给了省里和zhōng yāng。现在也还没有真正落实下来……”
岳西亭一张脸已经板下来，略带不悦地插口说道：“李书记，地区已经在和美国威尔逊公司谈判了。根据谈判的进度，如果不出意外，明年年初就能签订正式的合同，把修路资金落实下来。这就是成功的范例嘛。zhōng yāng和省里都对这种方式十分肯定的。”
地区都已经在做了，zhōng yāng和省里也非常肯定，你老李为什么要唱反调？
公开驳我的面子。有这个必要吗？
觉得我岳西亭好欺负？
李副书记毫不在意，笑了笑，说道：“岳市长，我知道这是成功的范例。不过，咱们市里和地区可不能比啊。3号省道途径的是矿区，全地区几乎所有国营大矿都集中在那一段。那都是地区管辖的范围，我们市里可没有这样的先决条件。如果不是冲着这些矿山的优先开采权，美国威尔逊公司也不会过来谈判的。所以我说，不管是什么计划，都要建立在实事求是的基础之上。空中楼阁可行不通……呵呵，当然了。很多思路是非常正确的，也值得去试。”
岳西亭便闭上了嘴巴，不再说话。
李副书记最后这一句，等于是挂起了“免战牌”，不愿意和他争论。而且这是座谈会，一开始，宋珉就开宗明义。说了大家都能畅所yù言。现在李副书记略略提出一点质疑，岳市长便即大为不满，不免与座谈会的xìng质背道而驰了。还不如改为报告会。
李副书记却一点不客气，又连着说了几点，俱皆是对岳西亭那个方案的质疑。
你们想要将我老李撇在一边，独揽大权，那就别怪我老李不客气。
会议室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市里大佬们的矛盾，忽然就出人意料的在这个原本应该很寻常的经济建设工作座谈会上爆发，**裸毫无遮掩地呈现在大家面前。与会干部们多数是震惊，还略略带着几分畏惧之意，也有极个别胆子大的家伙，已经在脑海里转悠起来，要不要“投机”一把。
“大神”打架，小鬼遭殃。
但只要时机把握准确，逻辑推理到位，对于“小鬼”而言，也未必就不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李副书记的发言，也持续了十几分钟。
随后会议室再一次陷入沉默之中。
以往的座谈会，这种情形并不多见，一般都会有几个活跃分子踊跃发言，搞活会场气氛，顺便在领导面前表现一番，留下比较深刻的印象。尤其宋珉亲自主持的座谈会，频繁出现冷场的现象，对于宋珉的威望的，也是一种小小的削弱。
宋珉的眼神，便落在了高洁和范鸿宇的身上，流露出鼓励之意。
叫你俩坐到前边来，不仅仅是为了给一个脸面，关键时刻，你们也得有所表示，这叫“礼尚往来”。
范鸿宇微微一笑，端起了面前的茶杯，没有丝毫要发言的打算。
高洁毕竟是一把手，被市委书记这么直勾勾的盯上了，不开口说几句，指定不行。
“宋书记，岳市长，李书记，陆市长，各位领导，同志们，我说几句……”
高洁“被逼无奈”，只得开口。礼数倒也周到，将几位市委常委一一“点名”，省得莫名其妙的就得罪了人。
宋珉微笑颔首，说道：“好，我们就听听小高同志的高见。”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轻轻的笑声，略略缓和了一下尴尬的气氛。
“刚才岳市长谈的是大政方针，对于市里的任何决策，我们都是举双手拥护，坚决贯彻落实。我这里，主要谈谈枫林镇明年的经济发展规划，请各位领导和同志们多多批评指正。”
陆月眼望高洁，一缕笑容在脸上闪过。
高洁也变得“滑头”了，对市里的“大政方针”闭口不谈，只谈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对也好错也好，总之谁都不得罪。
对陆月的眼神，高洁恍若未见，毫无反应。
陆月讨了个没趣，脸sè略略一沉，目光也从高洁脸上移开了，落到了范鸿宇脸上，无巧不巧的，就和范鸿宇的目光撞在了一起。范鸿宇咧嘴一笑，神情散漫。
陆月心里头顿时好不腻歪。
尽管范鸿宇是这间会议室内最年轻的干部，但陆月每次和范鸿宇相对，均有一种“诡异”的感觉，总觉得范鸿宇的实际年龄和他的外表很不相称，似乎面对的是一头老狐狸，那城府深不可测。
而范鸿宇对他的“敌意”，也从未掩饰过。
好没来由！
难道，范鸿宇和高洁之间，真的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特殊关系？
高洁的发言非常简短，如同她自己定下来的“调子”，就是简明扼要地谈了一下枫林镇明年的经济发展规划，对市里的发展规划，半句也不涉及。
宋珉眼里涌现出一股不悦之意。
好啊，都跟我耍心眼子了！
难道来了一个陆月，彦华市真的要变天不成？
市委书记的不悦，很多人都察觉到了。
“宋书记，我谈谈看法吧！”
高洁话音未落，冷不丁的从后排冒出一个声音。
正是太平区的谭书记。
宋珉脸上又露出笑容，点了点头，说道：“好啊，老谭说说，你们太平区，这几年经济工作搞得不错，干部队伍建设也搞得不错。”
谭书记顿时便脸露感激之sè，连声说道：“谢谢宋书记表扬，我代表太平区全体干部群众对宋书记的关心表示由衷的感谢……”
个别干部便情不自禁地撇了撇嘴。
尽管谁都知道，老谭是宋书记看重的干部，但老谭这马屁也拍得太露骨了，太不含蓄！
“宋书记，我觉得吧，我们彦华虽然是地区首府，但总体而言，还是个农业市。多年以来，农业生产是全市的经济命脉。市里大力发展经济，大方向完全正确，也符合zhōng yāng的文件jīng神。这个我们大家都是非常赞成的，坚决拥护。不过，经济发展，绝不能忽视了农业，否则，就是忽视了根本。就好像刚才枫林的高书记谈的，枫林现在大搞工业建设，大搞乡镇企业，也没有忽视农业。养殖业是农业的一个有效补充嘛……岳市长刚才谈到的发展方案，别的方面我不敢说，然而对于农业工作，我认为重视得不够。我们太平区是全市的粮油生产基地，我希望市里能够给予充分的重视和支持，多给我们一些扶持资金。毕竟我们全市几十万人口，超过百分之八十是农业人口嘛……”
与会干部们微微变sè。
好家伙，老谭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直接“炮轰”岳西亭，宋书记“心腹干将”的身份，拿捏得非常到位。
“谭书记稍安勿躁，农业工作市里肯定也会非常重视。农业是根本，绝不会忽视的。”
岳西亭勉强一笑，尽量温和地说道。
他也知道老谭的xìng格，是个“直爽人”，这些年又被宋珉惯出了一身的毛病，有点不知天高地厚。在座谈会上和这样一个家伙直接“对阵”，殊为不智。不管争论的结果如何，最终被损害的，还是他岳西亭市长的威望。
“好好，那我就放心了。”
谭书记一迭声地应道，满脸傲气地坐了下去。
宋珉的眼神，再一次在范鸿宇脸上扫过，范鸿宇微微而笑，依旧没有丝毫要开口的意思。
宋珉略略板下了脸。
好啊，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第218章 范鸿宇又犯事了？
意外就在座谈会期间发生。
严格来说，是在吃过中饭之后，休息时间发生的。
今天这个座谈会，规模比较大，几十个人参加，几乎集合了目前彦华市最有权势的头头脑脑，总也要让大部分区镇一把手和局委办一把手有个发言的机会，哪怕全讲的套话。某种意义上，这也是一种政治待遇的体现。
中午就在市委招待所餐厅聚餐，除了与会的几位市委市zhèng fǔ领导，另外几位市委常委也都到了。他们不分管经济建设工作，但聚餐要邀请他们，以便和下面的主要负责同志联络一下感情。
在这些方面，宋珉都比较注意，不让班子里的同志莫名其妙的对他生出意见来。
聚餐的气氛很热烈，丝毫也没有受到座谈会“火药味”的影响，差不多吃喝了一个多小时，才渐渐散局，下午两点钟，接着开会，餐后还有几十分钟休息时间，一些喝得比较多的干部，可以抓紧时间小憩片刻，真要是在座谈会上打瞌睡，影响就不好了。
这不比几百几千人开大会，几个人睡觉不显山不露水。
就在市委书记和市长的眼皮子低下鼾声如雷，却如何好意思？
招待所开了十几个双人间，让领导们临时休息使用。枫林镇和太平区的领导，安排在一个房间，反正是临时休息，也没那么多讲究。
谭书记喝得有点高了，满脸红光，走路都打飘，区长扶着他。
谭书记的酒品一般，喝高了话就多，一路上高谈阔论，旁若无人。
“高书记，我跟你说，咱们彦华。经济要搞上去，还得大力发展农业生产……就咱们这个实际情况，要钱没钱，要路没路，要技术没技术，要政策没政策，工商业哪里搞得起来？别看你们枫林现在看上去搞得红红火火，我看够悬乎……这要是搞不起来。几百万就白瞎了，多浪费啊……”
谭书记靠在区长身上，挥舞着手臂，气喘吁吁地嚷嚷道。
区长便朝高洁范鸿宇苦笑不已，也暗含“求情”之意——这哥们喝高了，满嘴跑火车，两位多担待，别介意啊！
这要是在正常情形下，高书记非得马上跟谭书记翻脸不可。
你乌鸦嘴啊！
咱枫林的工厂刚刚搞起来，你就说这样的话？
饶是如此。高洁的脸sè也挺不好看，俏脸板着。一声不吭。
俗话都说了，酒醉心里明！
谭书记就是不服气，觉得枫林镇抢了太平区的风头，仗着酒劲，胡说八道，想要打压高洁和范鸿宇。原本每次开会，太平区和谭书记都是受表扬的对象。这一年枫林镇搞大改革。直接惊动了zhōng yāng和省里领导，太平区就显得“寒酸”了。
“小范，我跟你说。你呀，还是要多跟你家老子学习学习……我听说，范—县—长正准备和洪州卷烟厂合作，在宇阳搞个卷烟厂，这就对了……别的不说，光是种烟草，就是一大收入来源，多少农民可以靠这个东西发家致富？在咱们彦华地区，种地才是最根本的出路……你说是不是？”
见高洁板起了脸，谭书记纵然酒醉，也知道厉害，万一高洁翻脸，那就没趣了，便转移目标，一口一个“小范”地叫着，开始给范镇长上“政治教育课”。
他不怕小范翻脸，大家都是男人，他年纪比范鸿宇大了二十来岁，乃是扎扎实实的长辈，教训小字辈几句，怎么了？范鸿宇真要跟他吵架，他也不理亏。
范鸿宇倒不生气，微笑点头称是。
和洪州卷烟厂合作，在宇阳搞卷烟分厂，大力种植烟草，本就是他和范卫国反复商量之后定下来的大“方针”。
根据资料显示，我国是世界上烟面积产量最大的国家，烟草也是主要经济作物之一，种植面积虽只占总耕地面积的百分之七左右，但经济价值很大。一些传统的烟草种植区，为地方发展积累了大量的资金，同时烟农的收入也相对较高，而且稳定。
烟草对土壤和气候的适应力很强，在我国的大部分地区都适宜栽种，完全有条件建立不同类型烟草的商品基地，生产优质烟叶，不但可以满足本国卷烟工业的需要，还能适当的外贸出口。
这是一个大项目。
目前全国烟草种植，还处于比较基础的阶段，基本上都是烟农自行管理，没有形成真正专业化的生产基地，范鸿宇认为，可以在这个方面好好做做文章。
这篇文章做好了，效果立竿见影，宇阳县的农副业生产，立即就能跃上一个新台阶，许多农民能够因此致富，宇阳县的财政收入也能急速增长。
当然，目前还只是在初步阶段，许多后续工作还需要落实，尤其和洪州卷烟厂的合作，怕是没有那么顺利，还得花些功夫，找点门路。不过这难不住范鸿宇，现放着洪州市长的娇娇千金就在自己身边，焉能不好好“利用”起来？尽管洪州卷烟厂和洪州市zhèng fǔ并没有直接隶属关系，但厂址就在洪州，只要高兴汉肯出面，卷烟厂无论如何都要考虑市长大人的面子。
范鸿宇很清楚，随着改革开放的持续深入，民间逐渐富裕起来，卷烟生产销售的前景亦将越来越广阔。宇阳县的卷烟分厂一旦搞起来，单单这一个工厂给宇阳县提供的税收收入，都是一个惊人的数目。
烟草税，历来就是征收最重的税种。
范鸿宇坚信，这个项目引进成功，毫无疑问将成为范卫国宇阳县长任上最大的政绩之一。
进得房间，谭书记还在喋喋不休，高洁蹙着眉头，说道：“吴区长，谭书记有点醉了，让他在床上躺着吧，抓紧时间休息一会，马上就要开会了。”
“对对，休息休息……书记，来，躺一会躺一会，养养神，开会的时候我叫你！”
吴区长早已经忐忑不安，生怕高洁发怒，闻言连忙将谭书记放倒在一张床上，像哄小孩子似的，“柔声”安慰。
吴区长比谭书记还要年长，是个老好人一般的xìng格，对谭书记十分“容忍”，或许也正因为如此，才养成了谭书记的飞扬跋扈。
“我没醉，谁说我醉了……”
谭书记嘴里不住嚷嚷，倒在床上，却也起不来，嘀嘀咕咕的，声音小了许多。
范鸿宇笑着摇摇头，拿起开水瓶，为大伙泡茶水。
便在这个时候，门口一暗。
“柯书记？”
高洁很讶异地叫道。
这位出现在门口的人，竟然是市纪委副书记柯大中。
高洁记得，刚才的聚餐，好像柯大中并未参加，怎么忽然到这里来了？
柯大中大约四十几岁，长相非常“富有特sè”，是那种典型的“倒脸型”，下圆上尖，两腮肉鼓鼓的，嘴边还有一颗大大的黑痣。年纪不是太大，却已经开始谢顶，脑门油光发亮。也幸亏如此，才不显得他的脑袋是一枚“圆锥”。
“高书记，你好！”
柯大中板着脸，硬声硬气的和高洁打了招呼，神情十分严肃。他的身后，还跟着两名较为年轻的男子，瞧那神态，应该是市纪委的干部。
“柯书记，请进！”
高洁意识到情形有些不对，当此之时，却也不好询问，依旧客客气气地相邀。
柯大中腆着大肚子，缓缓走了进来，神态益发的威严，小眼睛径直盯在了范鸿宇的脸上，沉声说道：“范鸿宇同志，你被人检举了。有些情况，请你马上跟我们回纪委去核实一下。”
一听到这话，原本正笑哈哈的准备给柯大中打招呼的吴区长，立时便紧紧闭上了嘴巴，紧张地望向柯大中，眼睛的余光，在范鸿宇脸上瞥来瞥去。
已经在床上闭目小憩的谭书记，也猛地坐了起来，瞪大了眼睛。
不待范鸿宇开口，高洁俏脸一板，沉声问道：“柯书记，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正在参加市里召开的座谈会，马上还要开会呢！”
什么检举？
范鸿宇又犯了什么错？
也不怪高洁生气，这段时间，范鸿宇几乎都和她呆在一起，有没有犯错误，高洁自认心里有数。
柯大中对高洁还算客气，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高书记，我们纪委的工作流程，你也是清楚的，请你支持我们的工作。我们只是要请范鸿宇同志合适一下情况。”
“核实情况？不能等我们开完会吗？”
高洁益发不悦。
搞什么？
这个时候纪委来人把范鸿宇带走，还不搞得满城风雨？转眼之间，全市的所有的区镇负责人都会知道这个“爆炸xìng”的新闻——范鸿宇同志又惹事了！
范鸿宇前不久才立了大功，提拔为副镇长，好不容易将“一七大案”的负面影响消除掉，在枫林镇建立起威望，这么一闹，又毁了。
柯大中又挤出一丝笑容，像是向高洁抱歉，但神情甚是坚决。
跟他一起来的两位纪检干部，更是虎视眈眈，径直将范鸿宇当作了“敌对分子”。
“柯书记，没问题，我坚决配合纪委的工作。”
高洁还要再说，范鸿宇已经开口了，微微一笑，神情镇定自若，细细看去，竟然还带着几分讥讽之意。
第219章 滥发奖金
其实不用等到下午开会，范鸿宇被市纪委带走的新闻，在开会之前就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参加座谈会的所有干部耳中。
范鸿宇和柯大中等人一起离开市纪委招待所时，碰到了不止一个熟人。柯大中扳着死人脸，同行的两位年经纪检干部，也神情严肃，倒是范鸿宇同志，脸带微笑，缓步而行，不徐不疾。令得走在最前边的柯大中不得不调整自己的步幅和速度来适应他。
四人径直去了市委大院。
市委招待所和市委大院的距离很近，就是隔了一条马路而已，从招待所后门出去，穿过马路就到了市委大院。
市纪委在大院内有一个dú lì的区域，四层的小楼房，始建于八十年代初期，在市委大院里算是比较新式的建筑物。方方正正的，看上去颇为威严。
来到市纪委办公楼前，柯大中扭过头望了范鸿宇一眼，沉声说道：“范鸿宇同志，请吧！”
这位柯大中，在市纪委也算是“名人”，倒不是说他有多厉害，也不是他那特别的长相，关键还在于他的为人处事。此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喜欢“摆架子”，尤其在下属干部和“问题干部”面前，更是“威严十足”，从来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很多时候柯大中在办案之时都会刻意的“疾言厉sè”。
整个仈jiǔ十年代，基层纪委机关办案，多数都是这种水平，似乎谁的声音大，谁的脸更黑，谁就有理。
柯大中这种喜欢摆谱的“风格”。倒也并非一无是处。至少得到了市纪委书记和市里好几位主要领导同志的肯定，认为他“敢打敢冲”，是个党xìng坚定的优秀纪检干部。
得罪人的活。总得有人来干吧？
柯大中就是很合适的人选，一些难啃的硬骨头，市委和市纪委的领导。通常会头一个想起柯大中。正因为如此，尽管柯大中长相“奇特”，文化程度也不高，却在纪委系统内部屡屡获得提拔，成为正科级干部，俨然是纪委的“第一副书记”。
范鸿宇微笑点头，昂首挺胸，迈步走进了纪委机关办公楼。
其实柯大中带他来纪委办公楼，已经表明了某种“含义”。范鸿宇很清楚。纪委有专门的讯问室，不在纪委办公楼内，就在市委招待所。还有一处讯问场所。则是在市武装部大院内。
纪委办公楼，其实并不是讯问“问题干部”的所在。
这就说明。柯大中所言“核实情况”，确实是真话。别看柯大中表面很“牛皮”，始终黑着脸，该守的规矩一点不含糊。内心深处，彦华市的所有干部，都对范鸿宇非常忌惮。
不管大伙对范鸿宇是何种观感，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范鸿宇是个狠人！
真把他惹毛了，绝对没什么好处！
郑峰匡惹了他，直接上西天。毙掉之前，还被打了个半死，足足在医院住了好几个月，出院之rì，就是绑缚刑场之时。
正因为如此，柯大中和两名纪检干部才格外的小心翼翼，“如临大敌”。
柯大中将范鸿宇领进了一间办公室，两张办公桌挨在一起，左右各一张椅子，面对面，两个位置都侧对办公室的房门。
柯大中来到里面靠墙的那张办公桌前落座，对范鸿宇说道：“请坐！”
这样的布置，范鸿宇倒能够接受，当即在柯大中对面坐了下来。
两名较为年轻的纪委干部，一位在柯大中办公桌的侧面坐下，打开了卷宗，准备做记录，另一位则给他们三人奉上茶水。
后世有句调侃的话语，叫做“到纪委喝茶”。
可见茶水还是有的。
那位干部沏完茶后，就在靠门边的一张椅子里落座，隐隐有监视之意。范鸿宇同志要想离开这间办公室，先就得通过他这一关。不过瞧他的神情，相当紧张。似乎他自己也知道，范鸿宇一定要走的话，凭他是无论如何都拦不住的。
范二哥的“神勇”大名，无人不知。
柯大中没有急着说话，端坐在办公桌后，双眼烁烁，直视着范鸿宇，神情益发严肃。
范鸿宇笑了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随即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拿了一支给柯大中丢了过去，又给其他两位纪检干部都丢了一支，自己也点上了。
这个动作将柯大中搞得好一阵愣怔。
到底谁才是这间办公室的主人？
怎么好像颠倒了，他们几位成了客人？
但范鸿宇神态自然，随手丢烟，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自己也抽得有滋有味。和那么多“问题干部”打过交道，如此“嚣张”的，还真是非常罕见。
稍顷，柯大中才回过神来，拿起那支香烟，打火点着了。
见了柯副书记这般模样，另外两名纪检干部也点起了烟，似乎略略松了口气。从柯书记这个态度来看，今天这趟任务，可能不会太难做。
实话说，“讯问”范鸿宇，真不是啥令人愉快的好工作。
“柯书记，有什么情况需要核实，请开始吧！”
柯大中才抽了两口烟，范鸿宇先说话了，脸带微笑，仿佛他才是今天的主角。
柯大中依旧沉着脸，点了点头，将香烟搁在烟灰缸上，再次端正了坐姿，盯着范鸿宇，沉声问道：“范鸿宇同志，我们今天请你来，主要是想核实一下，有关你们枫林镇滥发奖金的问题，请你配合！”
范鸿宇就笑，问道：“柯书记，可不可以请你先解释一下，什么叫滥发奖金？”
“就是你们招商引资的那个奖励！”
柯大中马上说道，语气严肃。
范鸿宇依旧平静如常，反问道：“这个奖励有什么不妥吗？”
“是不是有不妥，你自己心里有数。”
范鸿宇淡然说道：“我当然心里有数。这个事，我们镇里专门发了文件，按照文件规定办事，应该不会算错了吧？”
柯大中严肃地说道：“范鸿宇同志，请问你们镇里那个文件，经过市里批准没有？”
“我们早已经上报市委市zhèng fǔ，抄送市财政局和其他有关部门。柯书记，这份文件，市纪委应该也收到了。”
“是收到了。不过，范鸿宇同志，我问的是，这份文件，市委市zhèng fǔ有没有正式批准？”
范鸿宇双眉微微扬起，诧异地说道：“柯书记，这是我们枫林镇党委会议形成的决议，是镇里自己下发的文件，就在枫林镇执行。我们上报市委市zhèng fǔ，只是备案。”
换句话说，这是咱自家的事情，需要谁批准？
柯大中马上说道：“范鸿宇同志，我认为你这个观点不对。这不是小事情，枫林无权自行决定。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们那文件规定，按照招商引资总金额的百分之二，实施奖励，直接奖励给招商引资成功的干部，是这样吧？”
“对！”
“那么，你们镇里是不是一次xìng给你奖励了四万元现金？”
柯大中死死盯住了范鸿宇，语气益发严厉起来，目光炯炯，闪耀着“光彩”。
范鸿宇笑了笑，答道：“是的。”
“那么请问，这个奖励经过谁批准了？”
这才是重点。
范鸿宇仍然微笑着答道：“我批的。柯书记，按照枫林党委zhèng fǔ的分工，招商引资以及企业管理工作，都由我负责。招商引资的最终奖励额度，也由我批准！”
“高洁同志签字了吗？”
“没有。高书记已经授权给我，由我全权负责这个工作。”
柯大中眼里闪过一抹兴奋的光芒，紧盯着问道：“这么说，范鸿宇同志，是你自己签字，给自己发了四万元现金的奖励？”
“是这样的。而且还召开了全镇干部大会，由高书记亲自给我颁奖。”
范鸿宇语气轻松依旧，仿佛压根就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柯大中问道：“那么这笔钱，从哪里支出的？”
“镇财政所，招商引资专项奖励基金。”
“这个专项基金的钱，又是从哪来的？”
“行署来的，邱专员特批，直接从专员专项资金里面拨给了我们十万，镇里自己还有七万。”
范鸿宇倒是有问必答，非常的配合。
柯大中就滞了一下。
他的级别，和邱明山实在相差太远，此事竟然直接涉及到了邱明山，纵算“胆大”如柯大中，也不得不慎重考虑清楚了。
柯大中的愣怔，也只是一瞬间的事，随即便恢复了严肃的神情，缓缓说道：“范鸿宇同志，这么说，你承认了自己给自己发奖金的事实？”
正在埋头记录的纪检干部，也抬起头来，望向范鸿宇。
范鸿宇哈哈一笑，说道：“柯书记，这是正大光明的事情，我为什么不承认？不过我要更正一点，不会我自己给自己发奖金，而是枫林镇zhèng fǔ，给招商引资成功的干部发奖金。我是枫林的干部，枫林发的文件，当然对我也有效，我不能搞特殊，对吧？”
柯大中不由咽了一口口水，望向范鸿宇的眼神，变得十分古怪。
这人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如此镇定！
难道他不清楚，这中间存在的问题很严重吗？
第220章 谁吓唬谁？
“范鸿宇同志，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稍顷，柯大中才缓缓说道，语气颇为迟疑，似乎正在仔细考虑自己的措辞。
两名年轻的纪检干部，有些吃惊地望向柯大中。
柯书记这是怎么了？
这还是以往那个“敢打敢冲”的柯大中吗？几曾在一位“问题干部”面前如此小心谨慎过？以往柯大中亲自拿下的问题干部，其中不少人的级别比范鸿宇更高。说白了，范鸿宇仅仅只是一名年轻副镇长罢了，就算他背后站着行署专员，站着一位当县长的老子，柯大中也不至于如此“畏惧”。
威胁他几句总可以吧？
瞧这人牛的！
打从进门那时开始，范鸿宇似乎便把握了谈话的主动权，抽烟喝茶，好整以暇，丝毫也没将市纪委放在眼里。两名年轻纪检干部，心里头都觉得有股气不大顺。
自来只有县纪委在问题干部面前“耀武扬威”，怎么现在全颠倒了？
“范鸿宇同志，你不要混淆概念……枫林镇zhèng fǔ给招商引资成功的干部发放奖金，和你自己给自己发奖金，那是两个完全不同xìng质的概念。你这样做，是严重违纪的。这笔奖金，你不能领，必须交回。”
柯大中沉吟着，严肃地说道。
“不可能！”
范鸿宇毫不客气地答道，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转圜余地。
柯大中顿时板下脸，怒道：“范鸿宇同志，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我代表市纪委，要求你必须这么做。你领的那四万元奖金。必须交回。”
范鸿宇就笑。淡然说道：“柯书记，我也不是在和你商量。这奖金，我已经花了。不可能交回！”
三名纪检干部六只眼睛顿时瞪得像铜铃一般硕大，仿佛看怪物似的，死死盯住了范鸿宇。
“你说什么？你都花了？四万块都花了？”
柯大中再次咽了一口口水。满脸绝不相信的神情。
四万啊！
又不是四十块钱！
“对，都花了，一分不剩，花光了。”
范鸿宇依旧笑着答道，又掏出一支烟来点上，抽了两口。
“范鸿宇同志，你开什么玩笑？”
柯大中被范鸿宇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激怒了，怫然不悦。
“你知道四万块是个什么概念吗？相当于我二十年的工资，相当于枫林镇一年的财政总收入。你几个月时间就花光了？这怎么可能？你花在什么地方？买了什么东西？”
柯大中连珠炮似的问道。
范鸿宇笑道：“对不起。柯书记。这是我个人的事情，我不想告诉别人我花在了什么地方，我只能告诉你。这钱我早就花光了。领到这笔奖金的一个星期之内。我就全部花掉了，一分不剩。”
“你……小范同志！请你配合我们纪委办案。态度端正一点，不要再这么吊儿郎当。我再重申一次，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这四万块奖金，属于严重违纪。你必须马上上缴。不然，我们将对你采取纪律措施。”
柯大中气得抓狂，脸sè发青，右臂颤抖着，好几次都想要抬起来，直指范鸿宇的鼻子。
这也太狂妄了！
须知这里是彦华市，不是宇阳县。就算在宇阳，你老子是县长，你也不能在县纪委如此“嚣张”。
范鸿宇又抽了一口烟，渐渐坐直了身子，眼望柯大中，脸上的微笑逐渐隐敛，正sè说道：“柯书记，我想有几个问题，你也必须要搞清楚。”
“第一，我现在非常配合市纪委的同志，你们请我来核实情况，我如实回答了你们的提问。如果说这样的态度还不算端正的话，那什么样的态度才算是端正的？难道一定要你们高高在上，其他同志匍匐在地，浑身发抖，那才是态度端正？柯书记，我很负责任地劝告你们一句，不要有特权思想。党内同志，一律平等。纪委也不能例外！不然，你们迟早会犯错误！”
范鸿宇的语速控制得恰到好处，不徐不疾。
柯大中原本有些发青的脸sè一下子变得铁青。
这后生子，竟然开口教训起自己来了？
枫林镇的副镇长，有什么资格教训市纪委的副书记？
“第二，给招商引资成功的干部发放奖金，是枫林镇党委集体研究决定下来的，正式发了红头文件，并且上报了市委市zhèng fǔ。我们严格按照文件的规定执行，没有任何错误。”
“第三，请柯书记注意，市纪委无权直接干涉枫林镇党委zhèng fǔ的正常工作。你柯书记更没有那个权力强令我把奖金上缴。否则，你自己首先就违纪了。柯书记，你应该很清楚，纪委是纪律检查机关，不是司法机关，无权做出收缴干部私人财产的决定。这不但违纪，而且违法了。柯书记，以权代法，那是非常严重的错误。”
柯大中气得要吐血。
另外两名纪检干部则是满脑门子黑线。
这什么奇葩啊？
“范鸿宇……同志！”
柯大中猛地一声怒吼，“呼”地站了起来。起得太急，差点将椅子都掀翻了。然后柯大中一手叉腰，一手握拳，在那里“呼哧呼哧”地大口喘气，怒视着范鸿宇，瞧那情形，真恨不得将范鸿宇一口吞了下来。
正在做记录的纪检干部和坐在门边的纪检干部，赶忙跟着起身，脸上神sè十分紧张。
范鸿宇依旧稳稳地坐着，不时抽一口烟，嘴角又浮起了“职业化”的微笑。
“你，你……范鸿宇同志，你知不知道，市纪委是在挽救你？你以为我们今天让你来，是要故意针对你吗？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们是在挽救你！虽然你犯了严重的错误，但你还年轻，又是立过功受过奖的优秀干部，市委领导和我们纪委领导，都希望你能马上改正自己的错误。小范同志，犯错了并不要紧。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只要知错就改，那就还是好同志。”
柯大中却也是个有本事的，本来气得够呛，声音都有点抖抖的，几句话说下来，那口气竟然就慢慢顺了过来，不再颤抖，反倒变得语重心长了。
“我实话跟你说，今天我们为什么不将你带到武装部去，而是将你请到了办公室？这就是对你的关心和爱护。我们希望这个错误，你能马上改正。那就既往不咎！我保证，是真的既往不咎，绝不秋后算账……但是你现在这个态度，让我怎么说你好呢？年轻人，脾气不要那么犟！我跟你爸爸范—县—长也是老熟人，大家一起吃过饭，还一起打过扑克，我也不希望他的小孩犯错误是不是？这四万块，本来就是违规发的，现在被人举报了，你上缴，这事就算过去了……”
柯大中在小小办公室来回踱步，继续语气沉重地“关心”年轻后辈。
范鸿宇嘴角的微笑，逐渐变成了讥笑，忽然一抬手，打断了滔滔不绝的柯大中，指向那位负责记录的纪检干部，说道：“哎，这位同志，你怎么不记录了？记录啊！发什么呆？”
柯大中的“好意规劝”戛然而止，再次瞪大眼睛望向范鸿宇。
那名负责记录的纪检干部，却脸sè涨红，好不尴尬。
柯书记这些话，哪里能够当真记录在案？
“记录！”
范鸿宇忽然吼了一嗓子！
双眼也瞪圆了。
那纪检干部浑身一抖，情不自禁地答应一声，抓起了笔……
“混账！”
柯大中回过神来，也猛地吼了一声，随即转向范鸿宇。
“范鸿宇，你这是什么意思？”
情急之下，连“同志”二字都省略了，看上去，柯大中有点急眼，脖子上青筋隐现。
范鸿宇冷笑一声，淡然说道：“柯书记，实话跟你说，今天这场戏，你演得并不好。”
“你……你什么意思？”
柯大中脖子上的青筋，一条条绽了开来，双眼瞪得溜圆，死死盯着范鸿宇。
范鸿宇轻轻一摆手，就好像在驱赶嗡嗡叫的苍蝇，平静地说道：“柯书记，声音大不代表有道理。别的我也不揭穿你了，我就问你一句，今天这个事，你真的能做主吗？”
“你什么意思？”
柯大中开始sè厉内荏，只会重复这一句话，眼神也开始闪烁不定。
范鸿宇叹了口气，带着点怜悯的语气说道：“柯书记，别白瞎功夫了。这事你搀和进来，没好处。我不交钱，你拿我没办法。我交了钱，你也一样做不了决定。你真敢放我走吗？所以说，你还是赶紧汇报去吧，别在这浪费时间！”
说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柯大中原本铁青的脸sè变得一阵红一阵白，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却是不敢再和范鸿宇对视，额头上冷汗一层层渗了出来，亮晶晶的。
原来自始至终，真正掌握主动权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这个被讯问的“问题干部”！
“续点茶水！”
范鸿宇径直将茶杯朝门边的纪检干部伸了过去，淡然说道。
那纪检干部忙不迭地过来，接过了茶杯，去续开水，眼神也不敢和范鸿宇对视。
柯大中并没有阻止他。
“柯书记，马上去汇报！”
冷不丁的，范鸿宇又催促了一句，语气十分的理所当然。
柯大中情不自禁地微微一抖，猛地一跺脚，真的向门口走去。
今儿碰到妖孽了！
第221章 美女怒了！
相比纪委办公楼内的剑拔弩张，市委书记办公室内的气氛，也一样不轻松。
范鸿宇刚被柯大中等人“带走”，高洁就不干了！
径直去往市委一号办公楼。
宋珉用完中餐，就回办公室了。原本有几名区委书记和局委办的头头，想要向宋珉单独汇报些工作，都被宋珉婉拒，推说还有几个文件需要抽空处理一下。
区委书记和局委办的头头们，自然异口同声地颂扬书记勤政的好榜样。
宋珉其实也并不是要在下属面前“作秀”，而是他眼下确实有心事，没有心情和这些部属闲聊。
所谓汇报工作，无非就是个借口罢了。这些人的真实意图，不过是想借机与市委书记多多亲近，以便表示自己对宋书记的“忠心耿耿”。
任谁都知道，宋书记是位“重情重义”的好领导，多在他面前露露脸，绝对没坏处。
当小皮鞋敲打水泥地板的“咄咄”声传来，顾秘书刚刚为宋书记泡好浓浓的热茶退出来。刚才聚餐，宋书记也喝了不少酒。
当领导的，要和下属们打成一片，也不是那么轻松的。一些酒不得不喝，一些违心的话，也不得不说。官场上，就没有谁可以“无忧无虑到公卿”。
“顾主任！”
高洁来到市委书记办公室门口，冷着脸叫了一声，俏脸上罩着一层寒霜。
顾秘书来不及坐下，便即微笑着说道：“高书记！”
“顾主任，我要见宋书记。”
高洁省略一切“过门”，直截了当提出了要求。
既然顾秘书在这里，就没有必要再问“宋书记在不在”！
“请高书记稍候，我请示一下……”
顾秘书依旧脸带微笑。不动声sè。他当然知道高洁是因何而来。
“小顾。请高洁同志进来！”
不待顾秘书请示，里间已经响起了宋珉的声音，似乎宋珉早就料到。高洁一定会来找他。
“是，宋书记……”顾秘书高升答应，随即转向高洁：“高书记。请！”
高洁来到里间办公室，在距离宋珉三米处站定，依旧冷着脸，严肃地说道：“宋书记，你好！我有些事情，要向你汇报！”
宋珉就笑了。
都说在枫林镇，高洁和范鸿宇“如同一体”，现在看来，传言果真有几分道理。为了范鸿宇。高洁摆出了不顾一切的架势。普通的同事关系，高洁断然不会如此“着相”。
只不知他俩的关系，到底深入到了何种程度。
自然。宋珉不是在猜测范鸿宇和高洁的私人关系。身为地委委员兼市委书记，宋珉不至于那么八卦无聊。而是因为高洁和范鸿宇。都不简单。
范鸿宇不用说了，后面站着邱明山和范卫国，不是好惹的主。
高洁就更加“神秘”，来自省城，以前是省报的记者，有一种传言，据说高洁是洪州市长高兴汉的女儿，但迄今未曾得到验证，宋珉也不能深信不疑。不过这两个小娃娃，能够在国家计委和省zhèng fǔ搞到几十万扶持款，还能和尤利民省长曹俊臣司长同桌吃饭，并且得到尤省长对枫林镇经济建设工作的亲笔批示，在在都显示出他们的不平凡。
单单靠范鸿宇的关系，应该搭不上这么高层的线，问题的关键，应该还在高洁身上。
这些念头，顷刻之间就在宋珉脑海之中转悠了一圈。
“小高，坐吧。”
宋珉没有起身和高洁握手，也未曾请她去待客沙发区就座，只是微笑颔首，温和地说道。
“谢谢宋书记！”
高洁依旧冷着脸，缓步上前，在宋珉办公桌对面的椅子里落座，腰身挺得笔直。
顾秘书看得暗暗咋舌。
这可真是牛气！
高洁这姑娘，顾秘书也不是今天头一回接触，以前高洁在地委宣传部供职的时候，彼此就算是熟人了。高洁给顾秘书的印象，一直都是端庄贤淑的窈窕淑女，斯文守礼，知xìng魅力十足。就算去了枫林镇，天天和基层干部群众打交道，也并没有让她改变太多。
不想现在为了范鸿宇，竟然在顶头上司市委书记面前冷下了脸。
彦华市一镇九区三个街道办事处共十三位党委书记，再无一人有高洁这般胆大！
宋珉固然重情重义，却绝不是善男信女般的老好人，该发火的时候绝不含糊，该出手收拾人的时候，更加不含糊。
顾秘书照例为高洁奉上茶水，就要退出，宋珉说道：“小顾，你给岳市长那边打个电话，下午的座谈会，请他主持，我就不过去了。”
估摸着和高洁这番谈话，一时半会结束不了。让那边几十个人总这么等着，也不是个办法。
“是，宋书记！”
顾秘书便即转身出门。
“你打完电话，也进来一起听听吧。”
宋珉又再吩咐了一声。
顾秘书微微一怔，随即再度恭谨地应道：“是，宋书记。”
估计宋书记这是为了避嫌，毕竟高洁是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大美女，又是宋珉的直接下属，有些闲言碎语，能够避开的还是要尽量避开。
也不是说宋珉从不和女xìng下属独处一室，关键还要看对象。
高洁明显不是普通女干部可比的。
假使在宋珉和高洁之间传出任何“绯闻”，对宋珉的仕途都有百害而无一利。莫名其妙地惹怒了高洁身后那些看不见摸不着却实实在在存在着的“恐怖人物”，有什么好处？
顾秘书很快打完电话，返回里间办公室，在高洁身边的椅子里落座。
“小高，是不是为了范鸿宇的事来的？”
宋珉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开门见山地问道。
宋珉平素与人说话，也经常云山雾罩打机锋，但对不同的人，不同的情形，自有不同的谈话方式。高洁负气而来，那就没必要让她先开口“质问”，反倒让气氛紧张，增加谈话的难度。
“是的，宋书记。我很不明白，为什么总是要这样折腾？您也知道，范鸿宇是个很有才华的年轻干部，枫林能够有今天这样的变化，范鸿宇功不可没。在这样的关键时刻，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安安心心地搞建设呢？非要折腾？”
高洁一挺胸膛，毫不客气地答道，语气尖锐。
顾秘书骇然sè变。
看来女人和男人的心理，确实是完全不同的。一些看上去至强至刚的男子，要紧关头的表现，往往出人意料的圆滑，或者说是“狡诈”，绝不蛮干。而高洁这名看上去娇柔无比的美女，此时却表现得如此刚烈，竟然一开口就质问市委书记。
这样的情形，顾秘书追随宋珉这些年，还真是头一回碰到。
宋珉的眉头轻轻一蹙，随即舒展开来，微笑说道：“小高，稍安勿躁。你也是领导干部，党委书记，遇事要镇定。这一回，市纪委请范鸿宇去核实情况，经过我的批准。有人举报他的经济问题，并且附有确切的证据。类似这样的情况，纪委不能不查。这一点，你应该能够理解的。”
“什么经济问题？”
高洁紧盯着问了一句。
“四万元奖金！”
宋珉倒也没有隐瞒，直接答复了。
高洁冷冷一笑，有些讥讽地说道：“我就知道有人要拿这个做文章。宋书记，我认为这个问题无须核实。我们奖励招商引资的报告，早已经送呈市委市zhèng fǔ，市纪委也有抄报。当初市里没有反对这个方案，现在我们执行了，却搞秋后算账，这样恐怕不妥当吧？都这样搞，那以后下面的干部，谁还敢放开手脚干工作？一个个墨守成规就是了。”
宋珉脸sè略略一沉，说道：“小高，这觉悟不高啊……你是枫林党委书记，一把手，看问题要从全局出发，怎么可以这么狭隘呢？市纪委现在只是找范鸿宇了解一下情况，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如果事实证明，范鸿宇本身过硬，没有犯错，市里自然不会给他处分。要真是违纪了，那么本着教育挽救的宗旨，市里也会慎重考虑对他的处理措施。我知道范鸿宇是你的得力助手，你们工作中合作愉快，但这并不代表着你就可以不顾原则，不顾党的组织纪律，盲目地向着某一个人……一把手，不是这样当的。”
宋珉这话，一半是训斥，一半也是开导。
他的年纪，与高兴汉大致相当，算是高洁的长辈。
高洁轻轻吸了口气，朗声说道：“宋书记，我刚才态度不好，我向你检讨，我也虚心接受你的批评。但是宋书记，有关范鸿宇这一回的情况，我还是坚持我的意见。那四万元奖金，是按照镇里文件规定奖励的。所谓的举报，根本就是空穴来风，无事生非。这个举报者可能怀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唯恐天下不乱。我坚决要求市委对这种人进行调查，给予严厉处分。歪风邪气压制不住，正气就难以声张！”
高洁双目炯炯，直视而前，与宋珉对视，毫无畏惧之意。
顾秘书不由暗暗嘬了嘬牙花子。
这女同志一旦冲动起来，可比男子汉刚烈多了。高洁不但要力保范鸿宇眼前无事，还要深挖“根源”，惩治举报者，永绝后患！
范鸿宇何德何能，得美人垂青若此？
第222章 盛气相向
宋珉沉吟起来。
实话说，他料到高洁会因为这个事主动来找他，却未曾料到高洁如此“勇猛”，当面和他这个市委书记打擂台。
吴三桂当年冲冠一怒为红颜，如今红颜冲冠一怒为哪般？
“小高，这个事，还需要一分为二来看。没错，当初你们确实是把报告打到了市委市zhèng fǔ，那报告我也确实看了。但是没有先例，市里也不好明确表态。既然市里没有明确表态，你们就应该慎重从事，不要太xìng急。你们一家伙就奖四万，而且是范鸿宇自己批准，自己给自己发奖金，这样子怎么行呢？也不怪其他同志有意见嘛！四万，这个数目实在太大了，还是公家的钱……”
宋珉并没有朝高洁发火，而是缓和了语气，和她讲道理。
“宋书记，枫林可是试验田。现在全国的改革开放都如火如荼，许多方式方法都无据可依，只能摸着石头过河。不管怎么样，电子厂四百万港币的投资，是范鸿宇引进来的，已经全部到位。电子厂培训了两百多工人，都是枫林本地的待业青年。这两百多工人，一个月工资就要发将近两万，两个月就是四万块。还不算电子厂今后给地方提供的税收和其他收入。这么大的经济效益，奖励四万块不算多吧？范鸿宇是招商引资工作的负责人，如果连他都拿不到镇里文件规定的奖励，那我们的文件，还有什么说服力？同志们还怎么相信我们说的话？”
宋珉说道：“小高，问题的症结就在这里。如果范鸿宇不是镇里的领导，只是普通干部，那么这奖金，他拿了就拿了，别人也不会说什么。偏偏他是主管这个工作的领导干部，自己定规则。自己得好处，同志们有意见就很正常了。”
“那，请问宋书记，市里打算怎么处理这个事情？”
“呵呵，小高啊，现在纪委那边正在问情况，事情经过我们都还没有彻底搞清楚，现在谈处理。为时过早。”
高洁冷着脸，问道：“这么说，就是要把范鸿宇关起来，一直等到所谓搞清楚了情况再做决定吗？如果这样，那和直接处理他有什么区别？宋书记，我认为这个事情，市纪委的处理方式明显欠妥。就算要找范鸿宇核实情况，也不一定非要在开会的时候把人带走。这影响多大？市纪委的同志不可能不清楚吧？”
顾秘书忍不住插口说道：“高书记，市纪委的同志，也是在做自己的本职工作。”
眼见得高洁连珠炮似的“质问”宋珉。顾秘书就担心闹僵了。万一宋珉脸上挂不住，雷霆大怒。这事就没有了转圜余地。
宋书记既然特意关照，让他留下来“旁听”，要紧关头，他自也要发挥一些作用。
高洁立即反驳道：“顾主任，市纪委的本职工作要做好，那我们的工作就不要做了？这样子损害一位年轻干部的威信，市纪委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枫林的工作要是因此受影响。谁负责？市纪委的同志亲自去枫林负责那几个企业的发展吗？”
顾秘书便尴尬地笑了一下。
高洁这是不顾一切了！
宋珉的双眉又紧紧蹙了起来，露出不悦的神情。
原以为只有范鸿宇是个“愣头青”，不料高洁比他更甚。这还真应了那句俗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难怪枫林的干部讲怪话，说高洁和范鸿宇是“开夫妻店”。
正当此时，忽然想起了敲门声。
“宋书记？”
一个威严的中年男子声音随即响起，带着一丝焦虑，也带着一丝愤懑。
高洁的眉毛顿时扬了起来。
她听出了这个声音——市纪委书记李德才。
顾秘书苦笑起来。
什么事都凑到一块了。
宋珉便向顾秘书微微点头示意，顾秘书忙即起身，疾步过去打开了房门。门外站着两个人，不但市纪委书记李德才到了，市纪委副书记柯大中也跟在后面。
“李书记，柯书记，请进！”
李德才五十来岁年纪，个子中等，满脸威严之sè，朝顾秘书点了点头，大步走进办公室，眼神一轮，不由略略一愣。
显然，他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高洁。
高洁不是应该在会议室开座谈会吗？
不过李德才随即便明白过来，本来就黑着的一张脸，变得更加黑沉沉的，轻轻“哼”了一声，脑袋微微扬起。柯大中却难掩尴尬之意。
看来这事闹得有点大，超出他们当初的预料了。原以为范鸿宇小年轻，好对付，自己给自己发四万奖金又是事实，证据确凿，完全不用费什么劲，三下五除二就能给他整得服服帖帖。谁知竟这么难缠。而高洁，更是直接“打”到市委书记办公室，“逼”得宋珉连座谈会都不去参加了。
这俩小娃娃，一个比一个硬气。
难道如今官场上的规矩，都变了不成？
“呵呵，德才同志来了。来，请坐！老柯，你也请坐！”
宋珉依旧没有起身，只是笑着给两位部属打了招呼。
顾秘书连忙将自己坐的那张椅子拉开了一点，说道：“李书记，请坐。柯书记请稍候，我去给你搬椅子进来……”
宋珉办公桌对面，就只有两张椅子，眼见得宋珉并没有请李德才去待客沙发就座的意思，顾秘书就只好多多劳动了。
李德才却并不落座，就这么站在那里，黑着脸，硬邦邦地说道：“宋书记，范鸿宇态度很嚣张，坚决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还威胁我们纪委的办案人员。这也太不像话了！”
李德才不坐，柯大中自然更不能坐，便在一旁连连点头附和，低声说道：“是啊是啊，范鸿宇的态度确实很不好……”
不待宋珉答话，高洁已经炸了，俏脸涨得通红，站起身来，直视着李德才，问道：“李书记，范鸿宇怎么态度嚣张了？怎么威胁纪委的办案人员了？有什么证据吗？”
李德才大怒，冷哼一声，怒视着高洁：“高洁同志，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在怀疑我们？”
李德才身为市纪委书记，资格又老，脾气一贯不怎么平和，如今被高洁这样一个年轻的小字辈当众质问，气不打一处来。
高洁冷然说道：“李书记，我不是在怀疑你，也不是怀疑纪委的同志。但你刚才说的情况非常严重……李书记，纪委办案，确实应该讲究证据，不能随随便便就给人扣大帽子。如果范鸿宇本来没什么问题，纪委在开会的时候，贸贸然就把人带走，是不是也很欠考虑？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么干，会给范鸿宇同志造成很不好的影响？你们在考虑做好自己本职工作的同时，是不是也应该为别的同志也考虑一下？”
李德才几乎被气得晕过去。
他在纪委系统工作多年，还是头一回碰到这种情况，高洁就差指着他的鼻子开骂了。
“高洁同志，我们纪委应该怎么工作，用不着你指导！”
李德才双眼瞪得老大，死死盯着高洁，脖子上青筋根根暴涨起来，似乎一言不合，就要开口骂娘。
“李书记，纪委的工作，我也不敢指导。我是就事论事。纪委调查有问题的干部，我举双手赞成。但听信谣言，无中生有，随意指责一名干部态度嚣张，威胁同志，我坚决不认同！”
高洁昂首挺胸，盛气相向，寸步不退。
高洁平rì里斯文有礼，一旦当真将她惹怒了，区区一个市纪委书记，还真的吓不住她。
“你……”
李德才呼呼喘息，一双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直接瞪出来了。自来权力人物的威望，都建立在别人的敬畏之上。如今高洁并不敬畏他，李德才再有多大的官威，都施加不到高洁的身上。
顾秘书低眉垂目，心中暗暗好笑。
李德才若是见识到了刚才高洁对宋珉的“态度”，只怕就不会这样和高洁说话了。
这一脚，硬生生踢在了钢板之上。
奇怪的是，李德才和高洁唇枪舌剑，怒目相向，宋珉却在一旁静静地瞅着，并不出言阻止，和他市委书记的身份，大为不符。
不知道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德才想拉风箱似的喘了好一阵，才强压心中熊熊的怒火，僵硬地扭过脑袋，朝向宋珉，咬牙切齿般的说道：“宋书记，范鸿宇态度恶劣，拒不认错，我认为有必要对他采取进一步的强制手段。”
虽然文件规定，各级纪委机关dú lì办案，不受任何单位和个人的影响，但在实际cāo作的过程中，还是有很多不成文的规则需要遵守。尤其是对范鸿宇这样有一定影响力的年轻领导干部采取强制措施，必须要经过市委书记的同意。
李德才尽管在盛怒之下，也没有失去理智。
他可不愿意一个人来扛这件事。
范鸿宇是年轻，也对他李德才造成不了实际的威胁。但站在范鸿宇背后那些人，却不年轻了，李德才未必就招惹得起。
关键在于，这个事，原本就不是他李德才想要办的。事到临头，他也不乐意替人背黑锅。
谁想针对范鸿宇，那谁就来顶这个缸好了。
第223章 省长要来视察枫林镇
“宋书记，我坚决反对！”
高洁立即说道，也转向宋珉，语气极其坚定。
“高洁同志，这是纪委在办案，你有什么权力干涉？”
李德才真是忍无可忍了，厉声呵斥起来。他并未直接参与“讯问”范鸿宇，有关范鸿宇态度恶劣的情况，都是听柯大中转述的。李德才深知柯大中的“本事”，别看这家伙文化程度不高，平rì里咋咋呼呼的，特别喜欢摆谱。但干审讯工作，确实有一手。许多难啃的硬骨头，都是被他拿下的。
不过这一回，柯大中明显被打败了，气急败坏跑到自己办公室“哭诉”了一番。
李德才当时就火了。
见过牛的，没见过这么牛的。
范鸿宇不但态度恶劣，还“威胁”纪委办案人员，这也太嚣张了。
他是天王老子吗？
不料到宋珉这里，高洁比范鸿宇还“嚣张”，直接就跟他干架了。
“李书记，范鸿宇是枫林镇的干部，我是枫林镇的党委书记。有关他的处理，我当然有权力发表意见。纪委不能无缘无故的对一位没有任何问题的干部采取强制措施。”
高洁毫不让步。
“他有没有问题，由我们纪委说了算。”
高洁就笑了，冷笑。
“李书记，历来办案，都是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范鸿宇有没有问题，应该由事实说了算，由证据说了算，岂能由某个人说了算？你们现在对范鸿宇采取强制措施，我想请问李书记，要是你们搞错了怎么办？是不是你李书记亲自到枫林镇去。给所有干部群众当面道歉？”
“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李德才被彻底激怒了，原本铁青的脸涨得通红，犹如要滴下血来。浑身都有点抖。如果不是在宋珉的办公室，而是在他自己的办公室，估计李德才会大吼一声。让人将高洁也抓起来。
“宋书记，这样子搞，纪委的工作没办法开展了……还要我亲自道歉？我道什么歉？简直莫名奇妙！老柯，你马上回去，马上对范鸿宇采取强制措施！我倒要看看，谁能让我道歉！”
李德才忍不住怒吼起来，最后一丝理智，也抛到了九霄云外。
“是，李书记……”
柯大中忙不迭地答应一声。就要往外边跑。
乐颠颠的，满心欢喜。
好你个范鸿宇，这下子。我要你好看！
“站住！”
高洁一声怒喝。妩媚的大眼睛瞪圆了，盯着李德才。怒气勃发。
“李书记，请你不要一意孤行。不然，我向你保证，你一定会后悔的！”
“好大的口气！”
李德才怒极反过笑。
“柯大中，马上执行命令！”
“是！”
柯大中再不犹豫，摆出了一溜小跑的架势，往门外跑去。
“够了！”
宋珉轻轻一拍桌子，吼了一声。
柯大中浑身一震，就好像被施了定身法，就此定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闹够了没有？唵？不像话！都是有一定身份地位的领导干部，这么闹，像什么样子？小高，你冷静一点。范鸿宇不仅仅是你枫林的干部，也是咱们彦华的干部。我们对每一个干部，都是关心爱护的。没有谁想要故意搞他的名堂。坐下！”
宋珉终于发火了，眼睛一瞪，严厉无比地说道。
高洁板着脸，在椅子里坐了下来。
“德才，你是老同志了，年纪大，资格老，又是领导，脾气怎么也这么大？这样影响很不好嘛……无论什么工作，都可以商量着办。过来请坐吧！”
宋珉随即转向李德才，略略和缓了一下语气，不悦地说道。
李德才毕竟是市委常委兼市纪委书记，班子里的重要成员，宋珉对他自然要客气三分。严格来说，这还是宋珉第一次当众批评一位班子里的同志。在这些方面，宋珉非常注意。
每个人都爱面子，地位越高的人，面子看得越重。宋珉如果当众批评班子里的同志，是要生恨的。
李德才实在被气得糊涂了，依旧盛气难耐，冷冷说道：“宋书记，这事，没得商量的余地。如果都是这种态度，以后纪委的工作干不了啦……范鸿宇不处理，绝对不行！”
宋珉眉头一蹙，神态益发不高兴了，正要开口，办公桌上的电话忽然震响起来。
宋珉端坐不动。
顾秘书犹豫一下，小心翼翼地拿起了话筒。
如果是下面干部打来的请示电话，不接没关系，万一是上级领导打来的电话，不接就不好了。宋珉一时三刻难以抚平心中的怒火，顾秘书自然当得代劳。
“你好……”
顾秘书刚刚开口说了一句，脸上立即就露出了吃惊的神sè。
“你好，我是萧郎，请问是宋珉宋书记办公室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朝气蓬勃，又带着一点少年老成的意味。
宋珉大吃一惊，情不自禁地挺直了身子，急急朝前伸出手了，顾秘书随即将话筒递到了他手里。
“你好，萧处长！我是宋珉！”
顷刻之间，宋珉脸上便堆满了笑容，语气变得极其柔和。
原本怒气冲冲的李德才也愕然地张大了嘴，随即屏息静气，不敢出声。
只因为“萧郎”这个名字，给大伙的冲击太大了——省zhèng fǔ办公厅综合一处副处长，也就是省长尤利民秘书班子的负责人。
尤省长的秘书忽然直接将电话打到宋珉的办公桌上，不知发生了何种大事。
“你好你好，宋书记……宋书记，是这样的，省zhèng fǔ办公厅的负责同志让我通知你们，尤利民省长后天将要前往你们彦华进行工作考察。请你们做好相应的准备……”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尤省长要来彦华视察工作！
明天就到！
“好的好的。萧处长……我明白我明白……”宋珉一迭声地答应，又小心翼翼地问道：“萧处长，请问。尤省长这一回，主要是考察那些方面的工作？”
萧郎电话里说得客气，说是省zhèng fǔ办公厅的负责同志让他通知的。其实任谁都知道，这不过是句客气话，萧郎毫无疑问是直接从尤省长那里领取的指示。
他本来就是尤利民的秘书。
只是按照规定，省长出巡，理所当然要由省zhèng fǔ办公厅安排行程。
“宋书记，主要是考察枫林镇。尤省长想要深入了解一下枫林镇乡镇企业和外资企业的发展情况，同时也想要了解一下新农村建设的进展情况。当然，红sè教育基地的建设工作，尤省长也是非常关注的。刚才我已经向梁光华书记和邱明山专员汇报过了。”
萧郎微笑着，客客气气地说道。
有关在彦华地区红星县建立“红sè教育基地”的报告，早几个月就已经获得了省里和zhōng yāng有关部门的批准。目前正在紧锣密鼓的建设之中。国家财政也拨了一部分的建设款。尤利民既然前来彦华地区考察工作。红sè教育基地是肯定要去看看的，这是个政治态度的问题。
但在场诸人都能听得明白。尤利民此番视察，重点将放在枫林镇。
他是冲着“枫林模式”来的。
省长负责全省的经济建设工作。
“好的好的，我明白了，谢谢萧处长……”
宋珉又是忙不迭的点头，随即在电话里和萧郎大致确定了一下尤省长的行程，又再三道谢，等到话筒里传来“嘟嘟”的忙音，这才十分小心地将话筒搁回了原处。似乎电话那头，萧郎还在听着的呢。
等宋珉挂断电话，原本坐着的高洁，已经站起身来。
李德才和柯大中神sè尴尬。
顾秘书依旧微微低垂着脑袋，心里面已经在翻江倒海。
尤省长这回的工作考察，也实在太及时了，一下子将宋珉推到了墙上。市纪委忽然在座谈会期间对范鸿宇“出招”，内中缘由，顾秘书一清二楚，这根本就是出自宋珉的安排。
确实有人举报范鸿宇以发奖金为名“贪污公款”。
就在市委组织部龙海涛部长赴枫林镇考察干部的次rì，这份举报信就直接出现在了市委市zhèng fǔ几乎所有主要领导同志的案头。
除了贪污公款，还有一条“罪状”，乃是举报范鸿宇和高洁有“作风问题”，在枫林镇“夫唱妇随”，开“夫妻店”，搞事实上的一言堂。
市纪委没打算要查。
这种情形，在所多有。每次市里准备提拔干部的时候，各式各样的举报信就会纷纷冒出来，雪片似的飞到各级领导的办公室。范鸿宇只有两个问题被举报，已经算是很罕见的了。而况且，那个所谓的“作风问题”，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高洁和范鸿宇俱皆未婚，何来作风问题？
就算他们谈恋爱，那也是非常正常的行为。
年轻人嘛，还不许谈恋爱了？
既然市委已经决定要提拔范鸿宇，市纪委自不会在这个时候“惹是生非”，强出头做恶人。既得罪了范鸿宇身后的邱明山范卫国，也得罪了市里的主要领导，两边不讨好，何苦来哉？
结果，宋珉却指示市纪委好好查一查。
宋珉这个指示，就是顾秘书传达给市纪委的。
至于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顾秘书也能猜到个大概。
谁料高洁的反应，如此激烈？
眼下，连尤省长都来“凑热闹”了，估计宋书记心里头相当郁闷吧。
第224章 夫子论德
柯大中离开之后，纪委办公室陷入沉默之中，两位较为年轻的纪检干部，依旧“陪伴”着范鸿宇，时不时对视一眼，神情略显尴尬。
范鸿宇倒是非常轻松，斜斜靠在椅子里，喝着茶水，可惜没有一张报纸供范副镇长浏览，不然会更加惬意几分。
范鸿宇没想走，真要走的话，这两位纪检干部未必敢阻拦。
没见柯副书记都被范镇长三言两语就“吓”跑了吗？
范鸿宇喝了几口茶水，又掏出香烟，递给两位纪检干部，笑着说道：“抽支烟吧，我估计，柯书记还需要一点时间才回来。两位贵姓？”
两位纪检干部面面相觑。
这年轻人未免太牛叉了，这当口还如此轻松自在。
不过两人还是接过了范鸿宇的香烟，向范鸿宇简单介绍了自己。一个姓梁，一个姓刘，都是市纪委的正式干部。梁生是土生土长的彦华人，刘生则是大专毕业之后分配到彦华上班。
“范镇长……这是什么烟啊？好像以前没见过……”
梁姓纪检干部拿起范鸿宇敬的那支香烟，反复看，很好奇地问道。
他在市纪委上班，平rì里也算见多识广了。
范鸿宇笑道：“黄熊猫，zhōng yāng首长的特供烟。”
“zhōng yāng首长特供烟？”
粱姓干部和刘姓干部都大吃了一惊，脸上随即露出不大相信的神情。
范鸿宇笑笑，也不多所解释。
这个方面，李chūn雨很够意思，经常给他寄几条好烟过来，不一定是特供熊猫，也有其他牌子的。但都是好烟。如今李chūn雨和葆兴一样。早已成为范鸿宇的铁哥们。再说，李chūn雨现在也渐渐开始变得阔气了。范鸿宇指点赵歌夏言他们，赚钱的速度真不是盖的。
见了范鸿宇这“高深莫测”的样子。两名纪检干部益发的惊疑不定，但望向范鸿宇的眼神，明显增加了几分敬畏之意。
毫无疑问。这是个牛人！
“范镇长，问个题外话，绝不是公事啊，你别误会……”
粱姓干部显然话比较多，抽了几口烟，又忍不住了，望着范鸿宇，小心翼翼地问道。
范鸿宇笑道：“没事，尽管问吧。就算是公事也没关系。我一样会配合的。”
“哈哈，真不是公事……那四万块奖金，是不是真的发了？”
粱姓干部脸上露出很好奇的神sè。
四万！
对于眼下的普通干部而言。真的是天文数字。他们做梦也没想过。还可以一次xìng领取四万元奖金。
“当然发了，文件规定的。肯定得执行。”
“现金？”
“现金！四十摞！”
范鸿宇伸出四个手指头，比划了一下。
两名纪检干部又面面相觑，张大了嘴合不拢来。
“那，范镇长，你能不能跟咱们说说，这四万，你真的都花掉了吗？花在哪了？你别误会，这真是好奇……你看，我们都没有记录的。”
粱姓干部指了指面前已经合上的卷宗，说道。
刘姓干部也略略伸出了脖子，一样的好奇之至。如果说范鸿宇一次xìng给自己发四万元奖金，已经足以令他们震惊无比，那更让他们好奇的是，范鸿宇把这钱花到什么地方去了？几个月时间，花掉四万块，那是什么概念？
是四万，不是四十块！
最起码你得有个地方把这钱花出去才行啊。
就算范鸿宇是一等吃货，特别爱吃猪肉，“猪肉好吃爱爱爱”，那也不行。
四万块可以买两万多斤猪肉，腻不死你！
范鸿宇想了想，说道：“两位，告诉你们也不是不可以，但你们必须要给我保密。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关系很重大。”
两人的好奇心立时就被吊到了最高点，忙不迭的点头答应，目不转睛地望着范鸿宇。
“这四万块，全部买书了。”
“买书了？买什么书能花那么多钱？”
“主要是农业科技书籍，还有一些连环画和故事书。”
两名纪检干部诧异不已，问道：“买这么多书干什么？四万可以买好几万本书了吧？”
原来不是买的猪肉，而是买的书。
范鸿宇笑道：“枫林镇有将近一百个村，每个村都都建了小图书室。几万本书分下去，每个村也就摊到几百本，也不算很多。今后还要陆续添置一些新书进去。”
两名纪检干部满眼都是小星星，半晌没回过神来。
“这……范镇长，这是好事啊，那，刚才你为什么不跟柯书记说明这个情况呢？”
震惊良久，粱姓干部才以很不确定的语气问道。
枫林镇在搞什么“新农村建设”，他们也是听说过的，每村设一个图书室的方案，是“枫林模式”的组成部分，省报上都报道过。现在，范鸿宇告诉他们，他的四万元奖金全都变成了图书，充实到了全镇一百个村的图书室。果真如此，他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告诉柯大中，不就啥事都没有了？
就算违规给自己发奖金不对，但只要这四万元是用在公事上，纪委也不好说什么。至少绝对不能将范鸿宇定xìng为“贪污公款”。
“对啊，范镇长，这可是个极佳的新闻素材，如果属实的话，完全可以上省报的……”
刘姓干部也附和道。
范鸿宇摇摇头，神sè变得严肃起来，说道：“两位，所以说要请你们保密。这事不能宣传，一宣传，好事就有可能变成坏事了。”
两人莫名其妙，齐声问道：“为什么？”
他们实在看不出来，这事怎么就会变成坏事了。
范鸿宇说道：“chūn秋时期，有一个孔夫子和他的弟子子贡的故事，不知道两位听说过没有？”
两名纪检干部都摇了摇头。
孔夫子他们倒是知道的，孔老二嘛。只要在七五年的时候已经懂事了。基本上就没几个不知道孔夫子的，那一年“批林批孔”宣传得最厉害。
但子贡这个名字，确实没听说过。
能够知道“夫子门徒三千。贤者七十二人”已经很了不起了。
子贡原本也不是孔夫子门下最知名的底子。
只是这边正谈着四万块奖金的事呢，怎么又跟孔夫子扯上关系了？
“孔子是chūn秋时期的鲁国人，当时有很多鲁国人在其他国家被卖作奴隶。鲁国为了挽救这些国人，增加国家的凝聚力，制定了一条法律，如果有鲁国人在外地看到本国人沦为奴隶，只要出钱把这些奴隶赎回，可以凭买卖的证据到鲁国国库领取相同甚至更多的补助。这条法律颁布以后，大大推动了鲁国人的救赎行为，产生了非常好的社会效果。人人称颂国君仁慈。”
范鸿宇不徐不疾地说道，倒是富有感染力。
两名纪检干部渐渐被他的“故事”吸引住了。
“当时。孔夫子的弟子子贡，是一个很有钱的人，经商。经常会在各个诸侯国中做贸易。在那些国家遇到很多鲁国的奴隶。子贡就自己掏钱将这些奴隶全都赎回来，却不向国家要补偿金。并且以此为荣，觉得自己道德非常高尚。谁知孔夫子知道之后，却把他骂了一顿。说他做得不好……”
“啊？那这是为什么呢？”
刘姓干部情不自禁地追问道，粱姓干部也是浑然不解。
范鸿宇笑了笑，说道：“因为孔夫子觉得子贡把道德的标杆拔得太高了。本来国家制定这条法律的目的，一方面是为了解救鲁国的国人，另一方面则是彰显国君的仁慈宽厚，增加国家的凝聚力。为此不惜付出付出一定的代价给这些赎奴的人作为报答和补偿，鼓励更多的人参与到这个行动中来，形成一个良xìng循环。既做了好事，又不吃亏。许多人都非常乐意，只要在国外发现这种情况，一般都会施以援手，解救自己的同胞。但子贡把这个行情给破坏了。他自己很有钱，不见得其他人都和他一样有钱。子贡赎回奴隶，不去国库报销，如此一来，如果其他鲁国人赎回了奴隶，就会面临一个两难选择：如果他去报销，他的道德就不如子贡高尚了，只是一个商人；如果不去报销，自己就要承担赎回奴隶的费用和损失。这个损失，并不是谁都能承担得起的，更不是谁都愿意去承担的。慢慢的，再有人在其他诸侯国看到成为奴隶的鲁国人，就不愿意赎回来了。赎回来没什么好处嘛……孔夫子批评子贡，就是这个道理。”
刘姓干部猛地一拍大腿，叫道：“我明白了，范镇长你这是不想让其他人产生误会，拿了奖金，自己不敢花，就没有招商引资的积极xìng了，是不是这样？”
范鸿宇微笑点头，说道：“对。奖金对很多人的吸引力，还是很大的。所以我希望两位能够为我保密，不要说出去，免得影响到我们枫林招商引资的大局……呵呵，这事过去之后，我请两位喝酒。”
“行行，我们肯定不说……”
刘姓干部连连点头，一迭声地说道，再望向范鸿宇的目光，就不再是敬畏，而是敬重了。
难怪人家年纪轻轻能当副镇长，这胸襟，好生了得！
粱姓干部则有些骇然，砸了咂嘴，说道：“啧啧，四万啊……”
就这么花了，自己一分钱都不落下。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和刘姓干部都很期待范鸿宇请他们喝酒，能跟这样的人做朋友，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不知不觉间，办公室里的气氛就完全转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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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赔礼道歉
宋珉极有决断。
挂断萧郎打过来的电话之后，略事沉吟，便即站起身来，说道：“走，去纪委。”
无疑，宋珉这是要亲自去见范鸿宇。
李德才和柯大中一声不吭，跟在宋珉身后。不过两人的神情，还是颇有差别。李德才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眼里迸shè出愤怒的光芒，显见得他内心深处，依旧愤懑难当。只是“省长视察”这件事实在太重大了，李德才不得不强行压抑自己的怒火，配合宋珉的行动。
和宋珉共事那么多年，李德才深知宋珉的xìng格。
宋珉绝对是那种能伸能屈的“大丈夫”脾xìng，在脸面和前程之间，会毫不犹豫地做出取舍。且别说此番调查范鸿宇，只是想要敲打敲打他，让范鸿宇明白谁才是彦华的“一哥”，就算范鸿宇真的忤逆了宋珉，宋珉也会“既往不咎”。
李德才如果坚持对范鸿宇采取强制措施，只怕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不是高洁而是宋珉。
尤省长指名道姓，要来视察枫林镇，少了范鸿宇行吗？
常务副专员赵学庆从首都回来之后，有关范鸿宇和尤省长同桌吃饭，一口气向尤省长提出四点要求的“光辉事迹”，早已传遍了彦华地区的官场。
无论范鸿宇是真的获得了尤省长的器重，还是适逢其会，总之宋珉不能冒险。
宋珉目前跟范鸿宇并没有解不开的死结，只是分属“不同阵营”罢了。强力打压范鸿宇，导致自己在尤省长面前失分，那就太不合算了。
柯大中倒不愤怒，略略有点尴尬而已。
在这个事情当中，他本就只是一个马前卒的身份。轮不到他来“愤怒”。压根就没人真将他当一回事。他愤怒给谁看呢？
高洁自然也跟随在后，却已经平静下来，甚至仔细观察的话。还能在她的嘴角发现一缕隐藏得很好的微笑之意。
宋珉一行人来到纪委办公室，范鸿宇三人正聊得起劲呢，刘姓干部也不坐在门口“监视”了。将椅子挪过去，就坐在范鸿宇身边，俨然老友。
“宋书记，请！”
柯大中紧赶几步，推开了房门，佝偻着腰，恭谨地说道。
粱姓干部和刘姓干部猝不及防，俱皆大吃一惊，忙不迭地跳了起来。惶恐地给宋珉和李德才请安问好，不敢正视李德才的目光，貌似这短短一阵功夫。他俩就已经被范鸿宇“策反”了。
立场真不坚定！
“宋书记。李书记，高书记。柯书记，顾主任！”
范鸿宇倒也不拿捏，一样紧着站了起来，微笑着给大伙打招呼，神情一如平常，没有任何激动不悦之意，就好像他真是在纪委办公室和人聊天。
“小范，问题说清楚了吗？”
宋珉没有急着和范鸿宇握手，站在办公室zhōng yāng，眼望范鸿宇，语气十分和蔼。
范鸿宇微微一笑，说道：“说清楚了，是个误会。”
宋珉就笑了。
他原本还有点担心，范鸿宇年轻气盛，会刻意在他面前拿捏，提出一些让人不好下台的“条件”，为了应对好省长的视察，说不得宋珉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不料范鸿宇一句多话没有，态度非常的端正。
既然没打算在此事上纠缠到底，就索xìng做个大方，省得彻底将李德才和柯大中给得罪了，多少留个见面的余地。
只有完全无法调和的矛盾，比如对方文峰，郑峰匡这些人，范鸿宇才会痛下杀手，彻底将对手干趴下。
范鸿宇的头脑，一直很清醒，目标也非常明确。
宋珉在心里暗暗慨叹了一声。
这后生，是个角sè！
“呵呵，既然是个误会，说清楚就没事了。德才同志，你说呢？”
宋珉转向李德才，笑着说道。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总也得给李德才几分面子。再说，宋珉这也是在向范鸿宇很隐晦的表明自己的态度——当面和李德才把话说死，就此了结，以后不许再就今天的问题节外生枝。
既然想要范鸿宇尽心尽力，该有的态度，一定要有。
李德才的脸sè，也已基本恢复正常。从市委办公大楼到纪委办公楼，这段时间足以让李德才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了。一个合格的领导干部，首先就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连这一点都做不好，这官不当也罢，反正也当不长久。
历史上无数事实证明，只要你在这个圈子内，纵算贵为一国之君，九五至尊，也绝不可能做到随心所yù，总有一些事情，能够让你忌惮非常。
不过李德才还在努力维护自己的尊严，未曾直接答复宋珉，转向柯大中，淡然说道：“老柯，你是具体的经办人，你看呢？”
我又没有亲自讯问过范鸿宇，对这个事，不好表态。
“误会误会，就是个误会……已经说清楚了。范镇长，不好意思，耽误你的时间了。”
柯大中此时此刻，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连声说道，满脸堆笑，很麻溜地给刚刚还“态度嚣张恶劣”的范鸿宇同志道了歉。
别看他是纪委副书记，心里头明白着呢，目前这间办公室内，谁才是真正说话算数的人。
范鸿宇淡然说道：“柯书记客气了。”
“这就很好嘛……德才同志，借你们纪委这间办公室用用，行不行啊？”
宋珉笑哈哈地对李德才说道。
瞧这个架势，宋珉是打算就在这里和范鸿宇进行“详谈”，好好商议一下应对尤省长考察的准备工作。
面子，给得十足了。
“哈哈，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宋书记，那你和范镇长慢慢谈，我先去处理一下其他的工作？”
李德才完全将火气压了下去，打起了哈哈。
“嗯，好好，同志们都忙自己的工作去吧。小高，你留下来，我们一起商量一下。”
“是，宋书记。”
高洁清脆地应答了一声，也好像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随即，李德才领着自己的下属，告辞而去。
柯大中的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本来是打算要争取留下来，至少给宋书记沏一杯茶水。虽然他已经是正科级的纪委副书记，但等闲也没有什么机会近距离向宋珉献殷勤。只是眼见顾秘书在，又顾虑着李德才的感受，转了一阵眼珠，才不得不跟在顶头上司屁股后头去了。
顾秘书忙着给大伙倒茶水。
“小顾，你给海涛同志打个电话，就说我……”说到这里，宋珉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说我五点钟要和他见个面，商量一下干部任命的问题。”
现在还不到三点，宋珉留给范鸿宇和高洁的时间，十分充足。
顾秘书立即答应了，转身出门去打电话。
毫无疑问，宋珉这么急着要召见组织部长龙海涛商量干部任命的问题，也还是做给范鸿宇看的，给他吃颗定心丸。
这不，后天省长就到了，再不给范鸿宇落实下去提拔任命，只怕人家小范心里头会有疙瘩。
这事也当真古怪，别人要升官，得哭着喊着向领导靠拢，这位要升官，是领导紧赶着给他“表态”。
牛就一个字！
办公室的房门，轻轻合上了。
宋珉坐在柯大中坐过的位置，范鸿宇坐在对面，高洁打横。
“宋书记，是不是尤省长要来咱们市里考察工作？”
不待宋珉开口，范鸿宇先就说话了，一张嘴就直奔主题。
宋珉的双眉，悠地扬了起来。
这一回，宋珉是真的惊到了！
范鸿宇竟然比他还先知道尤省长要下来考察工作的消息。电光石火之间，各种信息就在宋珉的脑海里过了一圈。
宋珉几乎立即就可以肯定，范鸿宇的消息，绝对不是来源于彦华地区。
萧郎刚刚给他打过电话，他就马上赶到纪委办公楼这边来了，在此之前，萧郎应该给梁光华和邱明山都打过类似的电话。但梁光华和邱明山那边，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消息通报给范鸿宇。
范鸿宇这不在纪委办公室呆着的呢，一时半会，邱明山办公室的人哪里找得到他？
八七年，可没有手机。
只能说，范鸿宇早就得知了这个消息，可能就直接来自省zhèng fǔ那边。
这太惊人了！
范鸿宇这关系网，哪来的？
宋珉情不自禁地瞥了高洁一眼，高洁是省城下来的干部，或许是她那边的线，随即宋珉自己否决掉了。高洁若是提前得知了这个消息，刚才就绝不会径直“冲进”他的办公室，和他“打擂台”了。
往死里得罪市委书记，很好玩吗？
而且高洁刚才的表现，绝不像是装出来的。如果不是自己及时制止，高洁真有可能和李德才就在他的办公室里大吵一场。
宋珉相信自己这点眼光还是有的。
不过宋珉的吃惊，也只是一闪即逝，随即微笑说道：“对，刚刚接到省zhèng fǔ办公厅萧郎处长的电话，尤省长后天前来我市检查工作。重点考察对象是红星的红sè教育基地和我们枫林。所以请你和高洁同志留下来，我们商量一下，怎么做好这个接待工作。”
“是，请宋书记指示！”
范鸿宇随即挺直了身子，神情十分认真严肃。
第226章 代理镇长
市委组织部长龙海涛再次来到枫林镇，很惊讶地发现，尤省长明天就要到了，枫林镇竟然并没有做太多的准备工作，镇zhèng fǔ大院，一如往昔地平静，看不到有多么忙碌，只有zhèng fǔ院子的场地上，几名干部正在赶制几条欢迎横幅，就是个最基本的礼节。
“高书记，范镇长，两位还真是有大将之风啊。”
龙海涛不由感叹了一句。
龙海涛此番前来枫林，也是受宋珉委托，亲自跑这一趟，给范鸿宇一个脸面，按照正常的“流程”，他委派一位副部长过来，宣读任命书就可以了。
枫林镇也没有搞什么盛大的欢迎仪式，和上回陆月前来枫林镇视察一样，镇委书记高洁和副镇长范鸿宇亲自驾车，在镇外迎候他。大家都是市委班子成员，不好厚此薄彼。
范鸿宇微笑答道：“龙部长，听说尤省长是一位崇尚节俭的领导，不大喜欢搞那些花里胡哨的门面工程，我们这也是揣摩上意。”
龙海涛哈哈笑了起来。
这话说得牛叉。
好像他真的很了解尤省长似的。
不过范鸿宇这么说，也未必就是完全的胡说八道，尤利民到任将近一年，行事低调，很少出席各种应酬场合。整个彦华地区，有幸和省长同桌吃过饭的人，屈指可数。高洁和范鸿宇，俱皆位列其中。
尤利民的威望，已经渐渐追上了前任省长雷云刚。雷云刚xìng格外向，强势过人，担任省长之时，和省委书记荣启高分庭抗礼，关系比较紧张。尤利民和雷云刚在xìng格上有着明显的区别。隐雷霆于九天之上。少露峥嵘。但细心的干部们却发现，省委荣书记似乎对尤省长十分支持，基本上省zhèng fǔ作出的决策。省委那边很少有“异议”。当然这可以理解为省委大班长对zhèng fǔ工作的支持，然而也不能排除尤利民的个人因素在其中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
荣启高执政青山多年，亲信遍布各地。威望极高，唯一的“隐患”，就是他的年龄，比尤利民大了十来岁。虽然现阶段在国内，省委书记一直到七十岁才退二线的不乏先例，毕竟这不是硬xìng规定。到了这个年龄段，随时都面临着退二线的可能。
这一点，也令得省长尤利民的威望无形中增加了不少。
都说“年龄是个宝”嘛。
从范鸿宇这随口而出的言辞之中，龙海涛似乎也能理解宋珉昨天的所作所为了。昨晚上。宋珉连夜召开市委常委会议，讨论的议题只有一个——关于对范鸿宇的提拔任命。
这段时间，市委组织部考察的干部。不止一人。但其他干部，都没上昨晚的常委会讨论。只讨论了范鸿宇。会议上，市委副书记陆月提出了异议，他坚持要求将范鸿宇任命为尚未正式成立的“市招商引资办公室”主任暨招商引资办公室筹备领导小组组长。
陆月这个态度，既在大家的意料之中又出乎意料之外。
所谓意料之中，是因为陆月早就提出来，要让范鸿宇担纲组建招商引资办公室，以便加大全市招商引资工作的力度，为尽快振兴彦华市的经济做出贡献。
平心而论，陆月如此提议，大家都觉得颇有道理。范鸿宇这个人，xìng格是强势了一点，但不可否认，此人确实有本事。一次xìng引进外资四百万港币，这在整个彦华市的历史上，史无前例。更不要说他还为自家老子引进了一个肉联厂，投资也在两三百万港币以上。
可以说，今年全年，彦华地区招商引资的数据之所以能够在全省名列前茅，都是他一个人的功劳。
这样一个有本事的年轻干部，出面组建市招商引资办公室，确实是不二人选。
但这有一个前提——必须得通过宋珉同意。
宋珉连夜召开常委会，专门讨论范鸿宇的任命问题，态度已经非常明朗了。在这种情形之下，陆月依旧坚持己见，又让大家心里有点怪怪的。
这上面下来镀金的干部，果然就是和“草根阶层”不同。市委书记都做了决定，他还在独持异议，丝毫也不在意宋珉会对自己有看法。
底气十足！
不过异议归异议，陆月也很清楚，眼下在彦华市，干部任命问题，只要宋珉心意已决，其他市委领导很难改变得了。
连市长岳西亭都未曾“声援”他。
“高书记，同志们都到齐了吧？”
龙海涛在高洁和范鸿宇的陪同之下，向镇zhèng fǔ会议室走去。
从市里出发之前，他就通知了高洁，让她集合枫林镇四套班子的主要负责同志和各部门的负责同志，开一个小型的干部会议。
“领导有指示，我们岂敢打折扣。”
高洁笑着答道，心情甚好。
昨天不惜撕破脸和宋珉李德才“大吵一架”，总算是换来了一个最佳结果。或许这事后患无穷，但高洁不在乎。
高兴汉曾经不止一次教导过她：身为党员，该坚持的一定要坚持。
“哈哈，我可不敢指示你啊，高书记。”
龙海涛哈哈笑着，一语双关。
高洁大闹市委书记办公室，直接和市纪委书记拍桌子“对掐”的大新闻，早已经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市委大院各个机关。所有人都啧啧称奇。
再没有想到，这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大美女书记，平rì里文文静静的，关键时刻，竟如此强悍无匹。
为了范鸿宇，不顾一切！
高洁嘴角微微一翘，闪过一抹傲然的笑意。
撕破脸就撕破脸，“泼妇”就“泼妇”好了，或许也不完全是坏事，说不定这一架吵下来，反倒让大伙都不敢再因为她是女同志而存轻视之心。
这边是言笑晏晏，会议室内的气氛，却相当紧张。
大家都伸长了脖子，忐忑不安地等待着龙海涛。
市委组织部长再度莅临枫林镇，毫无疑问是要宣布干部任命了，高洁是去是留，范鸿宇是去是留，其他人怎么安排，都是大伙异常关心的。
虽然有关干部任命的问题，历来无密可保，但这一回确实有些“风波诡异”，昨晚上连夜召开的常委会，消息暂时尚未传播开来。
没有移动电话啊！
龙海涛高洁范鸿宇等人缓步走进会议室。
立即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龙海涛鼓着掌，在高洁的引领之下，缓步来到主席台正中位置落座，高洁坐在他的左边，李国生坐在右边，范鸿宇比较靠边。
目前在枫林镇党委班子里的排名，范鸿宇并不靠前，名义上，党委副书记李国生才是二把手，这些台面上的规矩，不能坏。本来李国生就很有意见了，迎接市委领导，凭什么是高洁和范鸿宇去，而不是他李国生去？
这“俩口子”也未免做得太露骨了，须知你们还不是夫妻呢。就算已经结婚，成了夫妻，那也得公私分明。
“同志们，今天这个会议，是个动员大会。明天尤省长就要到我们地区来视察工作，咱们枫林，是省长考察的目的地之一。光荣啊，同志们……”
等掌声稍歇，高洁便开始主持会议。
“……地区和市里对尤省长此番的考察工作，都非常重视，特意请市委组织部龙部长亲自前来我们镇里进行具体的指导。下面，大家欢迎龙部长给我们做指示！”
会议室内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
“同志们，指示不敢当啊。我这次来，是受市委和宋珉书记的委托，宣布枫林镇的干部调整。有关省长视察的接待工作，我就不发表具体的意见了……”
龙海涛微笑着，拿出了红头文件。
客气话高洁自然要说，龙海涛自己，却不能认账。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若是真做了什么指示，万一省长视察枫林镇时出了一点纰漏，龙海涛可就脱不了干系——我来，就是宣读一下市里的任命文件，给范鸿宇一个脸面。别的事，和我龙海涛无关。
“经市委研究决定，高洁同志不再兼任枫林镇人民zhèng fǔ镇长职务……决定任命范鸿宇同志为枫林镇党委副书记，排名在高洁同志之后，推荐为枫林镇人民zhèng fǔ代理镇长候选人！”
龙海涛郑重其事地宣读了任命决定。
会议室立即爆发出比刚才热烈得多的掌声。
看得出来，很多同志的鼓掌是发自内心，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神采。高洁和范鸿宇到任枫林不足一年，枫林镇的变化，大伙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这是两个办实事的领导。
前段时间传言说高洁和范鸿宇都有可能调走，多数干部心里着急。
枫林镇好不容易才有了眼下的发展基础啊！
现在看来，组织上还是很有眼光的，终于将范鸿宇送上了镇长的位置。
但紧接着龙海涛宣布的另一个市委决定，就大大出乎与会干部的意料之外。
“根据工作需要，市委决定，李国生同志不再担任枫林镇党委副书记职务，市委另有任用。李国生同志分管的工作，暂时由高洁同志兼管。”
会议室里一下子变得静悄悄的，大伙的眼神，齐刷刷地落在了李国生脸上。
李国生明显也未曾料到市委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愣怔了一下，原本黑乎乎的脸sè，渐渐变得通红，宛如要滴下血来，眼里流露出又惊讶又委屈又愤怒又绝望的神情……
他nǎinǎi的，被人耍了！
第227章 算无遗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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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sè已深，农村人睡得早，公路上一片寂静，公路两边也是一片寂静。
忽然，两道雪亮的灯光，划破了夜空，老式吉普车的轰鸣之sè，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吉普车跳跃着向枫林镇镇zhèng fǔ大院方向驶来。
高洁坐在副驾驶座上，双眉微蹙，说道：“这条路，真的要修一修了……尤省长一到，搞不好这条路咱们就要挨批评。”
他俩这是在地区参加一个“紧急会议”会议回来。
省长视察，无论如何都是大事情。地委召开会议，相关单位负责同志齐聚一堂，商讨接待事宜。在这个会议上，高洁和范鸿宇职务最低，级别最低，却和红星县县委记县长一起，坐在很靠前的位置上。
原因无他，红星县枫林镇是此番省长视察，指名道姓要看的地方。
高记和范镇长一下子变成了重要人物，堂而皇之地坐在了很多地市级领导的前头，聆听梁记和邱专员的指示。
会议上，梁光华破天荒地详细询问了枫林镇的发展情况。看得出来，梁记对高洁的回答，多多少少感到有些惊讶。
难道这个小镇真的起了如此大的变化？
自范鸿宇去枫林镇工作之后，地委记梁光华从未踏足过枫林镇半步，连大王村救灾抢险的表彰大会都不曾出席。
如今尤省长都要亲自视察枫林镇，梁光华不得不问问情况了。到时候省长问起来，他梁记一问三不知，也不是那么妥当。
要布置的事项不少，会议开到比较晚才结束。
会议结束之后，梁光华的秘李长胜叫住了高洁和范鸿宇，微笑着说道：“高记。范镇长，能不能辛苦你们，搞一个简单点的数据出来？”
无疑，梁光华想要这么一个简明扼要的数据表。他年纪大了，单单听高洁一次汇报，怕是记不住。
“没问题……”
高洁笑着答应下来。
“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要辛苦你们。”
李长胜便带着歉意说道。
范鸿宇笑了笑。随即从公事包里掏出一张信纸。上面黑乌乌的写满了各类数据，递给李长胜，说道：“李主任，这是有关枫林镇的基本数据，你看合不合用？”
李长胜双眼一亮，诧异地说道：“范镇长。你早就准备好了？”
“呵呵，我这本来是给自己准备的。”
范鸿宇微笑说道。
李长胜连忙接过去，眼神只一抡。立时心中雪亮。这信纸上的字体写得工工整整，是标准的行楷，字体也很大很饱满。明显不是范鸿宇留给自己看的。他那么年轻，眼神好得很，没必要用这么大的字体，更无需写得如此工整。
毫无疑问，这是范鸿宇为梁光华或者邱明山准备好的。
他早就料到领导们可能需要这个玩意。
这什么脑子？
“哈哈。范镇长果然是有备无患，厉害厉害！”
李长胜也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因为梁光华的原因，李长胜也不怎么待见范鸿宇，但不可否认，这年轻人确实了得，这么一件小事也能未雨绸缪，料敌机先，堪称算无遗策了。
难怪连宋珉都在他手里吃了个“哑巴亏”，不得不捏着鼻子提拔他当了镇长。
二十一岁的正科级镇长，整个彦华地区的历史上，除了建国初期，或许有过，六十年代之后，那就绝无仅有了。
事实上，范鸿宇这张数据表就是为梁光华准备的，邱明山并不需要。邱明山和梁光华的工作作风，是完全不同的。平时工作做到位了，无需临时抱佛脚。
对范鸿宇的诸般“神奇表现”，高洁见怪不怪，上了车，舒舒服服靠在椅子里，轻轻叹了口气，由得范镇长去忙乎。
诸葛亮本来就是个累死的命！
只是这条省道线，实实在在不怎么给高记面子，一路上颠簸不已，高记也没能休息好。
范鸿宇闻言笑道：“我看，这条路要想修起来，都着落在尤省长身上了。”
高洁诧道：“你又想打人家尤省长的秋风啊？”
这人还真是奇葩一朵。小小不入流的基层干部，省长的秋风打了一次又一次，还上瘾了。
“这倒不是，就是想请省长发句话。2号线已经准备要修了，不过听说暂时只修到红星那边。这个机会很难得，不争取一下可惜了。要是2号线和3号线能一起上马，同时翻修，对整个地区的经济发展，都是一个极大的促进。”
高洁摇摇头，说道：“我看够悬的。红星那边，主要是靠上级拨款。这边主要靠我们自己掏钱，难度挺大，地区和市里都拿不出钱来。”
“那可不一定，咱们国家的事情就是这么古怪。无论什么工作，就看你是不是下定决心要做。钱总是能想出办法来的。胡乱花掉的钱，都不是个小数目。”
高洁默默点头。
她知道，范鸿宇说的是事实。
“哎，对了，尤省长要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高洁忽然问道，这个谜团，一直压在高洁的心里，只是这两天事情太多，没来得及询问。
范鸿宇正准备回答，吉普车猛地一跳，范鸿宇连忙紧紧把住了方向盘，专心致志地盯着前边的路面，说道：“马上就到镇里了，待会再说。省得把车开沟里去！”
“嗯。”
高洁又点点头。
反正这个家伙，早已养成习惯，晚上总喜欢到她宿舍里呆一会才回自己宿舍，似乎不这样他就会失眠。
好不容易，吉普车开回了镇zhèng fǔ大院，高记昂首向前，范镇长屁颠屁颠地跟在后边。
今天下午，镇人大主席团已经召开会议，按照市委的推荐。一致通过，由副镇长范鸿宇同志代理枫林镇镇长。等年底召开镇人大会议的时候，再行选举为正式的镇长。
但这丝毫也无助于范镇长改变自己在高记面前的“地位”。
一进到整洁的单人宿舍里，高洁便将钥匙往床上一丢，惬意地舒展了一下柔软的身段，在桌子边坐了，有点娇慵地靠在椅子里，懒洋洋地说道：“范镇长。沏杯热茶。给本记解解乏……”
“好咧，记大人且请宽坐，待小生奉茶！”
范镇长刚刚升官，心劲十足，立即答应了，手脚麻利地给高记沏茶。他对高洁这间小小的单人宿舍早已经了如指掌。甚至比对他自己的宿舍还要了解。
高洁是真有些乏了，双手捧着白瓷茶杯，趴在桌子上。一口一口地品着，眼神迷离，不太明亮的白炽灯光下。jīng巧的眉眼之间，似乎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益发的娇媚难言。
范鸿宇本来也端着杯子喝茶的，此刻却定定地望着高洁，发起呆来。
高洁也不在意。
这家伙只要和她单独呆在一起的时候。时不时会露出这种“二二忽忽”的样子，司空见惯了。
“姐，真漂亮……”
范鸿宇忽然嘀咕了一句。
高洁瞪了他一眼，随即伸手捋了捋头发，嘴角微翘，泛起一抹极淡极淡的笑意。自小到大，高洁听人家对她的赞誉都听到耳朵起茧子了，但范鸿宇这情不自禁发出来的赞叹，依旧让高洁心中微感骄傲。
“说，到底怎么回事？”
稍顷，高洁将心思收了起来，转到了刚才的问题之上。
“萧郎！就是尤省长的秘，你知道？”
高洁秀美的双眉，轻轻扬了起来：“知道，难道是他把消息告诉你的？你什么时候和他认识了？”
范鸿宇笑道：“李chūn雨介绍的。萧郎是李chūn雨表姐的大学同学，严格来说，应该是对象。他是北方大学的高才生，和尤省长是校友。”
原来如此！
难怪萧郎年纪轻轻就能够做到省zhèng fǔ办公厅秘一处的副处长，原来有这般渊源。官场上的关系网，果真错综复杂得很。但也亏得范鸿宇，能够将每一条关系都运用起来。恐怕此时此刻，宋珉就算想破了脑袋，也摸不透范鸿宇的“底牌”了。
“怎么不早说？”
高洁忽然愤愤然起来。狠狠瞪了范鸿宇一眼。
这家伙，实在可恶。
明明成竹在胸，却不跟自己说，害得自己怒闯“金銮殿”，差点和宋珉直接翻脸。
“你也没问啊……”
范鸿宇嬉皮笑脸地说道，将高洁先前说过的话，原样奉还。
“你就是个坏家伙！”
高洁益发忿忿不平，扭过头去，懒得理他了。
忽然，高洁感觉到自己纤巧的小手被覆盖上了一层“粗砂纸”，热腾腾的——竟然被范鸿宇粗糙的大手紧紧握住了……高洁娇柔的身躯轻轻一抖，俏脸瞬间浮起两朵晕红，“怒视”着范鸿宇。
“姐，谢谢！”
范鸿宇紧紧握住高洁的小手，低声说道。
如果说在此之前，范鸿宇还不清楚高洁对他“宠溺”到何种程度，那么现在，他自然清清楚楚了。
为了他，高洁是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
高洁紧紧咬着嘴唇，猛地一挣，想要将小手抽出来，奈何范鸿宇力大如牛，却哪里挣得脱了。
“放手！”
高洁轻“哼”一声，“咬牙切齿”地从嘴里迸出一句。
“不！”
范鸿宇目光烁烁地望着她，眼神一下子变得炽热无比，没有丝毫的掩饰。
高洁又羞又急，慌慌张张地扭过头去，不敢看他，娇俏的脸颊殷红如血……RQ
第228章 车上的较量
尤利民抵达枫林镇的时候，这个偏僻小镇，看上去十分平静。
没有鲜花彩旗，没有花枝招展，夹道欢迎的小学生中学生，也没有灰蒙蒙“一望无际”的干部队伍，甚至连镇zhèng fǔ院子里，也没有欢迎的人群，平平常常，一如往昔。
原因很简单，尤利民坚决不许下面搞迎来送往的那一套繁文缛节，去红星县是这样，来枫林镇还是这样，一台中巴车，一台开路吉普车而已，他一贯行事低调得很。
此时此刻，枫林镇党委记高洁和代镇长范鸿宇就坐在中巴车上，范鸿宇坐在尤利民身边，高洁坐在过道对面。其他地市领导围绕在侧。
这也是尤利民亲口安排的。
按照萧郎的电话通知，高洁和范鸿宇一早就到了市委大院等候，尤省长直接从红星县红sè教育基地过来，并不在彦华地委大院和市委大院停留，只是路过，带上高洁和范鸿宇，直奔枫林镇。
高洁和范鸿宇一上车，就发现尤利民身边这两个位置是空着的，萧郎笑着请他们落座。
在此之前，这两个位置属于红星县的县委记和县长。
梁光华，邱明山，宋珉等地市领导，敬陪末席。
自然不会有人对尤省长这个安排提出异议，大家都认为这样很好，省却了许多的中间环节，直接切入“主题”。
据说最高首长下地方视察，也是这样的车辆和座次安排。每到一地，将当地的县委记县长接上车，一路向前，边走边看，县里的领导边向最高首长汇报情况，到了下一个县，将新的县委记县长接上车。前一个县的两位父母官，原路返回治所。
两位小同志也不客气，告一声罪。便坦然落座。
一路颠簸。
尤利民从车窗往外观察，并不如何说话。
时令已然入冬，漫山遍野一片萧瑟之意。尤利民穿着米黄sè的夹克和灰sè羊毛衫，装扮非常随意朴素，如果在大街上碰到，不认识的人绝对不会猜到他是一省之长。
范鸿宇忽然说道：“省长，这条路应该修一下了……”
此言一出，满车皆惊。
范鸿宇想干嘛？
哪有省长没吭声，他一个小镇长主动开口打扰领导的？
太不懂规矩了！
尤利民的眼神从车外收了回来，落在范鸿宇身上，淡然一笑，略带调侃地说道：“怎么。范镇长，你又想打我的主意啊？我可告诉你，我没钱！”
车内立即爆发出一阵明显带着“小心谨慎”的笑声。
那么多人经过刻意修饰的笑声，听起来总觉得味道不那么对。
范鸿宇搔了搔头，说道：“省长。其实我一直在等您批评我，问我们为什么不修路，然后我就可以诉苦了，可是现在……您这样子也太那个啥了？”
车内忽然陷入一片寂静之中，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望向这边，各个神sè古怪之极。
高洁更是苦笑不得。
人才啊！
敢当众调侃省长！
尤利民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这么说，倒是我不对了，没有让你敲成竹杠？”
这一下，车内哄堂大笑。
省长都笑了，其他人焉敢不笑？
范鸿宇笑了几声，说道：“省长，其实我真没想要敲您的竹杠，财政不拨款没关系，只要您给银行打个招呼，给我们贷款，不多，就五十万，我马上把这段路翻修起来。明年交通状况就要大大改观。按照现在枫林镇的发展趋势，不马上修路不行了，明年这条路就会变成阻碍镇里经济发展的瓶颈。只要有启动资金，赶在chūn节前动工，明年七八月份就能翻修完毕。”
尤利民的笑容渐渐隐敛，沉声说道：“贷款五十万，你拿什么来还？你可别打赖账的主意，银行的钱不是财政的钱，一定要还的。”
尤利民如此说法，也不为无因。近两年，确实开始出现了这种苗头，大家打着发展经济的旗号，争相在银行贷款，各出手段，花样百般，贷到款之后，就不管还了。不仅仅企业和私人如此，许多zhèng fǔ部门同样如此，直接将银行的贷款当作了财政拨款。银行系统是垂直管理，地方zhèng fǔ少数领导干部对这种现象不闻不问，甚至还暗含鼓励之意，认为是借银行的钱发展了地方的经济。
尤利民自然不至于如此短视。作为党的高级领导干部，一省之长，他非常清楚银行在经济建设领域所起到的举足轻重的作用，一旦银行系统出了大问题，将会连累到全国经济发展的大局。
你把大锅打碎，捞几块肉到自己碗里，这一顿是吃饱了，以后怎么办？
类似银行呆账坏账的严重情形，范鸿宇所知，只有比尤利民更深入。实际上，今后十几年，银行是金融领域的重灾区，各大国有商业银行，无一例外卷入了“资金漩涡”之中，各种呆账坏账以“万亿”计，给国家造成了巨大的损失，一度引发非常严重的后果。“铁腕总理”迫不得已，甚至不得不亲自兼任央行行长，对银行系统进行大整顿。
“银行的贷款，肯定要还。请省长放心，有两年时间就足够了。五十万，两年之后，枫林镇可以全部归还，连本带息。”
范鸿宇挺直了胸膛，朗声答道。
“那么有把握？”
“有！”
范鸿宇也不废话。
尤利民扭过头，望向不远处的彦华市委记宋珉，市长岳西亭和常务副市长陆月。
宋珉笑得有点尴尬。
他实在未曾料到，范鸿宇会在车上谈这样敏感的话题，他一点准备都没有，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措辞。到了宋珉这样的身份地位，在与上级领导谈话的时候，没有想好“万全之策”，绝不会胡乱开口。尤利民不比其他省领导，在他面前做出了承诺，就一定要兑现的。不然，范鸿宇一“告状”，宋珉就要糟糕。
虽然这种可能xìng不大，但范鸿宇就是个“二杆子”，对他的“政治觉悟”绝不可估计过高。
范鸿宇眼前的表现，已经说明了一切。
换任何一位镇长，都绝不会像范鸿宇这样“胡说八道”，直接将地市两级领导置于尴尬之地。
市长岳西亭也是一般心思。
尽管这是一个经济建设领域的话题，经济建设工作，市长该管，然而在彦华市，一切重大工作，从来都是宋珉说了算，市长说白了只是记的一位助手。宋珉不开口，岳西亭绝不做“出头鸟”。
当一把手，也不总是占便宜的。
上级领导雷霆万钧的压力下来，一把手就得出面顶住。
自然，“沉默”也不能持续太长的时间，在这种情形下，长时间不吭声，和说错话的后果同样严重。
便在这个时候，陆月微笑说道：“省长，我个人认为，范镇长提出的这个建议，确实值得考虑。当然，这条路有一小半不在枫林的辖区之内，完全由枫林镇来承担修路的费用，不大合理。我认为应该由市里来统一筹划，分摊费用……本来修路的费用应该由市财政全部承担，但目前市里的财政状况也不是那么乐观。枫林的集体企业和乡镇企业都办了起来，高记和范镇长财大气粗，市里也沾点光……”
大家又都笑了起来。
宋珉和岳西亭都轻轻舒了口气。
严格来说，陆月这个时候开口，是有点僭越了，但宋珉和岳西亭此时都不好计较，无论如何，陆月也算是给他们解了围。就算以后这事没弄成，似乎也怪不到他宋珉和岳西亭的头上。谁叫陆月年轻气盛，信口开河？
“嗯，这个思路值得好好研究一下。修路是大事，也不一定完全由zhèng fǔ掏钱，可以多方面筹资。尽早实现公路交通网络的升级，对于加快经济发展的速度，很有好处。”
尤利民肯定了陆月的提议。
“不过，范镇长，你们枫林镇到底是不是具备这个还款的实力，我还得眼见为实。我可听说，在此之前，你已经在银行贷了不少款子。你赚钱的本事不含糊，花钱的本事更加了得。我有点信不过，怕被你忽悠了！”
同车的地市领导们，暗自骇然。
原以为范鸿宇只是机缘巧合，透过高洁的关系网，借助国家计委曹俊臣的面子，才得以和尤省长同桌吃饭。虽然这种机缘十分难得，也不算是多么的离谱。一省之内，年轻干部多了去了，尤利民已经给枫林镇拨过专款，这次“机缘”应该已经用得差不多了。现在看来，大家的猜测都出了偏差。尤利民对范鸿宇是真的欣赏有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范鸿宇开玩笑。
联想到范鸿宇竟然比自己还要先一步知道省长视察的消息，宋珉更是感到脊背上凉飕飕的。幸亏自己让市纪委“讯问”范鸿宇只是为了敲打敲打他，让他懂得些规矩，没有“动真格”的，不然此番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向尤利民交代。
不过范鸿宇也确实是个狠人，利用此番“事件”，捞足了好处。不但自己成功上了镇长，成功“保住”高洁，还顺便将碍眼的李国生一脚踢出了枫林镇。RQ
第229章 哥俩好
枫林镇工业区就在郊外，离镇政府还有一段距离。
一道高大的水泥门楼已经树立了起来，上面是几个红漆的浮雕大字，上书“枫林镇工业园”，也是水泥浇筑上去的。
“停车。”
尤利民吩咐了一声。
中巴车司机立即慢慢在路边停下来。
“先到这个工业园看看吧。”
尤利民随口说道。
坐在不远处的地委书记梁光华立即站起身来，微笑说道：“好的，省长请！”
“梁书记，请！”
尤利民对梁光华比较客气。
相对而言，尤利民很年轻，还未满五十岁。这个年龄段的正部级实职领导，绝对堪称年富力强。梁光华比尤利民大了好几岁，资格很老，尤利民对他客气几分很是正常。
当下一行人陆续从中巴车里下来，前边开路的吉普车也早已停下，负责警卫工作的几名便衣警察急匆匆赶了过来，警惕地张望着四周。
尤利民抬头望了一眼那个简陋的水泥门楼，笑了笑，扭头望向邱明山，说道：“明山同志，这是你的墨宝吧？”
尤利民出任青山省长将近一年，邱明山的笔迹，他见过不少。
邱明山哈哈一笑，说道：“这几个字确实是我写的，两位小同志一定要抬举我，盛情难却。”
工业园门楼题字，高洁和范鸿宇自然要请邱明山大笔一挥。
邱明山正经是六十年代大学生的底子，毛笔书法和硬笔书法都极有造诣。
尤利民笑着说道：“两位小同志挺有眼光的，你这翰墨，颇得柳少师真传，骨力劲健，铁画银钩，直透纸背，和你的性格很相似啊。”
尤利民乃是国内最知名高等学府北方大学研究生毕业，虽然是学的理工科，但国学底子相当深厚，与邱明山颇有共同语言。邱明山出任彦华地区行署专员和尤利民出任青山省长是前后脚，上任之后搞的几个大动作，比如省道线整体发包，在红星建全国红色教育基地，大力支持乡镇企业发展，都深得尤利民看重。
如今尤利民当众如此褒奖，实在是极高的评价了。
邱明山便连连摆手，说道：“省长太夸奖了，不敢当不敢当……”
在尤利民面前，邱明山始终保持着谦虚谨慎。
尤利民确实也值得敬重。
“两位小同志，前面引路。”
尤利民没有就此事再发表什么看法，省得梁光华脸上不好看，毕竟现阶段很多老干部，文化程度普遍偏低，书法更非所长。扭头笑哈哈的对高洁和范鸿宇说道。
“是，省长请！各位领导，请！”
高洁娇声答道，和范鸿宇一起在前头引路，给领导们介绍着工业园的基本情况。尽管这个工业园一直都是范鸿宇在鼓捣，但高洁身为镇委书记，自也不可能不闻不问，对工业园的情形熟悉得很，只是对几个企业的核心运作没有过多参与。不像范鸿宇，等于是亲自兼任了饮料厂，电子厂的总厂长。原本范鸿宇并不是喜欢统管一切的性格，但这几个工厂对枫林镇和他个人的前途事业至关重要，又刚刚处于起步阶段，许多核心运作，范鸿宇不得不亲力亲为。毕竟不是每个人脑海里都有未来二十几年的信息。
介绍基本情况，由高洁进行，工厂的运作模式，则由工厂的负责人和枫林镇乡镇企业管理办公室主任卢大正介绍。
知道省长今天要来视察，卢大正一早就在工业园等着的了。
基本上，乡镇企业管理办公室的几名干部，都非常年轻，年纪最大的也未超过三十岁。而工厂的几位厂长，同样十分年轻，朝气蓬勃，充满着青春活力。
尤利民频频点头，对此十分满意。
在饮料厂视察的时候，是由厂长兼总工程师范鸿学主讲。范鸿学告诉省长，目前饮料厂生产的碳酸饮料，已经开始上市销售，情况良好。因为时令入冬，销售情形还不是十分火爆，但已产生了部分盈利。
现阶段，碳酸饮料在国内的销售情况一直不错，美国两大碳酸饮料可口可乐与百事可乐，数年前就已经在我们国内建立了灌装厂，很快就风靡全国。加上三年前因洛杉矶奥运会一炮走红的岭南省某国产饮料品牌，几乎霸占了所有碳酸饮料的市场份额。
“我们正在进行广告策划，打算过几天就在省电视台和《青山日报》上投放广告，赶在春节之前，形成一个销售的热潮。从明年三月份开始，逐渐加大广告力度。”
在省长和地市领导面前，范鸿学毫不怯场，侃侃而谈。
梁光华宋珉等人都吃了一惊，面面相觑。
在省电视台和省报上做商品广告，他们并不是没有一点印象，但总觉得那种操作模式离自己很遥远，很自觉地将自己定位为消费者”，从未没有和自己治下的一家“乡镇企业”联系起来。在他们脑海里，整个彦华地区的工厂，都是些“土老冒”，完全按照政府的指令进行生产和销售，基本没有“广告”，“市场营销”之类的概念。
而现在，这些东西从范鸿学嘴里冒出来，似乎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
尤利民微微一蹙眉，说道：“范厂长，冬天是碳酸饮料销售的淡季，这个时候在省电视台和省报上打广告，效果理想吗？”
尤利民的眼光可不是梁光华宋珉等人可比的。
范鸿学微笑答道：“省长，冬天本来不是碳酸饮料销售的好季节，但春节例外。目前暂时还没有奶制品之类的热饮饮料品牌，我们的群众，对春节历来又很看重。我们想要给群众的年夜饭上增加一点新的东西，广告效果应该比较理想。”
尤利民轻轻颔首，似乎接受了范鸿学这个解释，随即问道：“碳酸饮料目前的竞争很激烈啊，你们有把握对付得了可口可乐和百事可乐吗？这两个，可是全世界都知名的大牌子。”
范鸿学成竹在胸，答道：“省长，这个问题，我们也反复讨论过，觉得问题不大。健力宝的成功，就是一个很好的范例。关键还是一个口感的问题。可口可乐，百事可乐毕竟是外来品，他们是以欧美市场为主打市场，配方也是以适应欧美人的口味为主，到了东方，转变需要一个过程。咱们华夏人爱喝什么样的饮料，还是我们自己比较清楚，研究饮料配方，更加有针对性。”
高洁在一旁微笑插话：“省长，范厂长是三江大学食品工业的研究生，同时也是国家食品研究所的工作人员，课题组长。”
尤利民一听，顿时略感惊奇，问道：“是这样？那你们是怎么挖的墙角？”
一个小小的乡镇集体企业，直接从国家食品研究所挖了研究人员过来，本事不小。
高洁抿嘴一笑，瞥了范鸿宇一眼，说道：“省长，这个墙角，是范鸿宇同志挖的，他近水楼台先得月。”
“范鸿宇？范鸿学？”
尤利民益发惊奇了，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一抡，随即恍然大悟。
“你们是兄弟？亲兄弟还是堂兄弟？”
范鸿宇微笑答道：“亲兄弟，范厂长是我哥哥。为了这个事，我妈对我老有意见了。”
尤利民哈哈大笑，说道：“好好，有意思有意思……范镇长，实话说，我支持你母亲的观点，在首都工作的机会，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换了我，也对你有意见！”
随行人员个个跟着大笑起来。
“省长，我现在的工作单位，还是在首都食品研究所。饮料厂和食品研究所签了合作协议，研究所负责提供饮料配方和技术研发革新，饮料厂负责产品生产和销售，在每年的盈利之中抽取一部分作为食品研究所的研究经费。算是一举两得吧。”
范鸿学连忙向省长解释道，一丝不苟。
“说得好，一举两得。这个模式很好啊，很值得总结推广。多年来，我们的学术单位，一直都走不出象牙塔，关起门来搞研究，许多研究成果在国际国内得了奖，然后都束之高阁，没有变成产品，就变不成真正的经济效益。而我们的企业，则得不到有力的技术支持。在这中间形成了一道无形的鸿沟，严重阻碍了生产和技术研究的发展。现在你们搞这个合作的方式，很好。研究所的研究成果，能够第一时间变成产品，产生效益，同时研究所又能获得科研基金，既减轻了财政方面的负担，还能出更多的科研成果。搞好了，这就是一个非常有益的良性循环。小高，小范，这个模式，你们再深入摸索一下，好好总结出来，做一个书面报告，交给我看。”
尤利民的神情，看上去颇为振奋。
没想到在枫林镇不但见到了颇具规模的乡镇企业工业园，还见到了这样十分新颖的研究机构和生产企业的合作模式。以他一省之长的眼光，当然能够看得出来这其中蕴含的巨大经济价值。一旦在全省推广这种模式，肯定会产生非常正面的政治和经济效益，前景相当广阔。
第230章 范镇长太牛了！
整个工业园区，规模最大的自然是电子厂。
总投资四百万港币，折合人民币两百万，投资总额是饮料厂的五倍以上，但电子厂是劳动密集型产业，占地面积，反倒不如饮料厂。两个简易的平房式车间内，一排排的工位整齐排列，两百多名穿着天蓝sè制服的年轻工人，正在进行紧张的生产。几名穿着黄sè制服的人，则在车间来回走动，一眼看去，异常整齐有序。
尤利民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说道：“呵呵，这就有点大工厂的气象了。”
高洁答道：“这是香港企业，外商独资的。”
“外商独资？”
尤利民反问了一句。
现阶段，就在沿海地区，也多数是合资企业，外商独资企业比较少。这跟国内的大环境有一定的关系，去年上半年，国家才颁布了《华夏国外资企业法》，正式允许外商在我国境内成立独资企业。当然，立法只是其中一个方面，还有一些其他的原因，也让外商在我国境内投资之时，自愿选择合资形式。对于一个刚刚开始进行改革开放的巨大国度，许多投资商心里头多多少少都抱着“试试看”的疑惑心态。万一政策有变，“合资”将是他们保护自己的财产不受损失的一大手段。
“生产什么产品呢？”
尤利民饶有兴趣地问道。
在枫林镇上报的材料之中，对于电子厂的产品一项，语焉不详，只是说生产家庭和个人使用的电子产品。也没有人在意。反正上级机关看重的主要是招商引资的数据，具体生产什么产品，不必理会。只要不是违法的东西就行。
“掌上游戏机！”
范鸿宇在一旁答道。
“掌上游戏机？在枫林生产掌上游戏机？”
尤利民大感诧异。
作为北方大学的研究生。科技型的领导干部。尤利民当然明白掌上游戏机是种什么类型的产品，也清楚掌上游戏机的主要销售市场在哪个方向。家庭游戏机，也是前几年才刚刚兴起。价格很贵。掌上游戏机，前不久则还只是一个概念，或许有了试验机。但尚未形成量产。尤利民实在不曾想到，枫林镇引进的这家外资企业，竟然是生产这样“尖端”的电子产品。
“是的，省长，在枫林生产掌上游戏机？”
“这不对！”
尤利民连连摇头。
“掌上游戏机的销售对象，应该主要不在国内？”
范鸿宇答道：“现阶段，主要还是针对欧美国家和东南亚经济比较发达的国家和地区。”
尤利民问道：“那你是怎么说服香港客户的？”
在尤利民看来，这确实相当“诡异”。面向欧美和东南亚发达国家和地区的尖端电子产品，照常理分析。肯定要建在沿海港口城市，方便外运。建在这穷乡僻壤，交通极度不便的内地小镇。有什么优势可言？单是在路上耽搁的时间和短途交通运输费用都会让任何一位头脑清醒的投资者望而却步。
枫林镇。实在和尖端电子科技产品拉不上什么关系。
“因为我在这里。”
范鸿宇微笑答道。
每个人都瞪圆了眼睛。
这话牛叉！
实在太牛叉了！
因为我范鸿宇在这里，所以他们就必须把电子厂建在枫林镇。听上去。这不是招商引资，这是“行政命令”。
尤利民顿时就瞪住了他，上下打量，虽然不说话，那潜台词非常明白——范镇长，我也知道你是个人物，但你这话，是不是太离谱了？
四百万港币不是个小数目，就因为看你的面子，人家港商就愿意拿四百万港币“打水漂”？
范鸿宇笑了笑，说道：“省长，是这样的，掌上游戏机最主要的还不是硬件，而是软件开发，也就是和游戏机配套的游戏，才是打开市场的关键所在。很凑巧，我在这个方面有点心得，但是我又没有时间经常去南边，只好请香港客人把工厂建到这边来了。”
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大伙益发的震惊不已。
什么游戏硬件软件，梁光华等人压根连听都没听说过。
尤利民也很困惑，随即转向邱明山，说道：“明山同志，听说小范原先是你身边的工作人员，他是洪州公安学校毕业的？”
一个jǐng校毕业的大专生，如今告诉省长，他对游戏软件开发“有点心得”，香港客人因此不远万里将工厂建到枫林镇来了。
是不是太扯了点？
邱明山也苦笑了一声，说道：“省长，据我所知，确实是这样的。但这位jǐng校毕业的同志，业余时间还学了些什么知识，我就不是那么清楚了。反正他脑子里有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别人很难搞得清楚。”
不要说尤利民，就算邱明山自己，也已经被范鸿宇“雷”了很多次。
现在不出所料，果然连省长也被“雷”得外焦里嫩。
“好，很好！范镇长，那就麻烦你给介绍一下，这里面还有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愣怔之后，尤利民连连点头，冲着范鸿宇说道。
“是，省长。诸位领导，这边请！”
范镇长连忙伸手相邀。
刚刚走了几步，还未曾接近生产线，一名穿着淡紫sè工作服的三十来岁男子，急匆匆地走了过来，看他的样子，是有话要对范鸿宇说，猛可里见到这许多干部装束的领导，连忙停住了脚步。
范鸿宇随即介绍道：“省长，这位就是电子厂的厂长赛晓宇先生，香港人，独资方的全权代表。”
尤利民点了点头，说道：“赛厂长，你好。”
“你好你好……”
赛厂长的普通话，倒还将就过得去。
“赛厂长，这位是我们青山省的尤省长，这几位都是我们彦华地区和市里的领导同志。”
“省长好，各位长官好！”
赛晓宇又一迭声地说道，连连鞠躬。
“长官好”！
每个人都忍俊不禁，碍着省长在，谁都不敢笑出声来，各个脸上露出古怪的神sè。
“范镇长，好像赛厂长有话要跟你说。”
尤利民何等眼光，一下子就看了出来，笑着说道。
“是的是的，尤省长，我确实有事要向范镇长汇报……是这样的，范镇长，总公司令总和赵总他们，昨天晚上就到了洪州，今天一大早就启程赶过来了，半个小时前在市里给我打了电话，估计很快就到了。我刚才给你打电话，你不在办公室……”
赛晓宇急急忙忙说道。
所谓总公司令总和赵总，指的自然就是令和繁与赵歌。
按照范鸿宇当初的安排，在江口成立了一个有限公司，赵歌担任董事长，夏言出任总经理。这是一个独资公司，第一笔合作业务，就是和繁盛公司合作，生产掌上游戏机等电子产品。不过这个项目，主要是赵歌在负责，夏言已经带着朵朵去了琼海，和李chūn雨一起，准备在琼海炒楼花。
令和繁与赵歌忽然在此时急匆匆赶来枫林镇，范鸿宇事先也得到了电话通知，但这几天他实在太忙了，令和繁赵歌的具体行程，他就没有过问，没想到这么凑巧，也是今天赶到。
高洁脸上闪过一抹异sè，随即对尤利民说道：“省长，总公司令总和赵总，就是电子厂的投资商。”
尤利民恍然，笑着说道：“很好嘛。俗话说，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正好我也很想和这两位香港来的客人好好谈谈，对他们表示感谢。感谢他们支持我们青山省的经济建设。”
梁光华也点头说道：“是啊，这个电子厂，已经招收了两百多名工人，绝大部分都是本地群众。别的不说，一家伙为我们解决了两百多个待业青年的就业问题，就是很大的贡献啊……”
在红星县视察红sè教育基地的时候，梁光华还时不时能够说上几句话，毕竟“红sè教育基地”是党委记的正管，梁光华对这一块的工作也比较熟悉，一点不露怯。这到了枫林镇，所见所闻，全都是新鲜玩意，梁光华自己都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基本上插不上话，早就被憋得厉害。现在总算逮到一个机会，显示了一下自己的存在，也略略为自己挽回了一点颜面。
赛晓宇立即接过话题，说道：“这位长官，现在已经不止两百多工人了，我前几天就接到总公司的电话通知，马上扩大生产，全体员工，三班倒，赶订单。我们这几天又招收了一百多人，正在抓紧培训。估计到这个月月底，工人总数要超过五百人。”
高洁连忙解释道：“赛厂长，这是我们彦华地委的梁光华梁记！”
赛晓宇是土生土长的香港人，电子厂建立时才来到枫林镇，平rì里也是呆在厂里，很少外出，对于内地这许多官衔，压根一无所知，满口“长官”，听得人心里特别古怪。高洁可是清楚得很，梁光华并非那种心胸宽广的领导，在枫林镇遭受“冷落”，只怕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毕竟，眼下他才是彦华地区的一把手。
“记好记好……”
所幸赛晓宇反应敏捷，立马改口，一迭声地向梁光华问好。
“你好！”
梁光华脸sè稍霁，微笑点头答礼。
第231章 赚大钱了
年轻的工人们在流水线上紧张地忙碌着，并没有因为领导视察而减缓手中的动作。当然，好奇张望的人不少，但总是匆匆一抬头，马上又专注于自己的工作，有那么点“忙里偷闲”的意思。
甚至于尤利民亲自向一位年轻姑娘发问时，那位圆圆脸的小姑娘一边回答着省长的提问，手里也是丝毫不停，麻利得紧。
地市领导的脸sè便都起了些变化。
这高洁和范鸿宇，执行领导的指示也太得力了。尤省长说不准搞迎来送往的那些繁文缛节，但也不代表着省长问话，工人都可以“爱理不理”。
这就过分了点。
范鸿宇便解释道：“省长，目前电子厂实行的是大计件工资。每一条流水线的工人就是一个计件小组，工厂按照流水线产能的高低来发放工资，流水线内部再进行分配。所以每一个工作岗位都不能懈怠，哪个环节卡住了，整条生产线的效益都要受影响。”
尤利民连连点头，说道：“嗯，这个计件工资的方法比较好，有效的打破大锅饭。我们现在搞企业改革，就是要打破大锅饭，实行按劳分配，多劳多得。不过多年计划经济影响太深了，改革难度不小。你们这些工厂，一上来就搞计件工资，是个提高效率的好办法。”
尤利民身为省长，经济体制改革，乃是他的正管，国营企业和集体企业的改革出路在何方，正是他最关注的焦点问题之一。电子厂虽然是外商独资企业，也能给他不小的启发。
正说话间，一台挂着省城牌号的出租车径直驶到了车间的大门口。
两名便衣jǐng察立即上前，拦住了从车里下来的四名客人。这四位客人一男三女。都很年轻。西装革履，打扮入时，显见得是来自大城市的。
范鸿宇笑道：“投资商到了。”
尤利民眼神一亮。随即大步向车间门口走去。
早已经有随员急匆匆向门口负责jǐng卫工作的便衣jǐng察打手势，让他们“放行”。
这个工厂是他们几位投资的，在自己的厂门口。却被人堵住了不让进，很明显不大合适。
来的正是令和繁汤敏赵歌，另外一名年轻女子，年岁可能是几人之中最大的一位，大约在二十七八岁上下，范鸿宇估计，应该是令和繁给赵歌找的助理。这事，赵歌在电话里和范鸿宇谈过。
匆匆忙忙地在香港成立了公司，赵歌就走马上任当董事长了。实在有点“赶鸭子上架”。但范鸿宇坚持要这样做，赵歌也就很温顺的依从了他的要求。这一年多时间，赵歌的所有重大决策。都是范鸿宇帮她做出来的。赵歌已经渐渐习惯由范鸿宇来安排她的人生道路了。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给赵歌配一位jīng明能干的女助理。就显得非常必要。
好在香港并不缺乏这样的人才。
令和繁等人也迎着尤利民大步走了过来。
“令总，赵总，来了？给几位介绍一下，这是我们青山省的尤省长！省长，这是香港繁盛公司的老总令和繁先生！”
令和繁刚才和赛晓宇通电话的时候，赛晓宇告诉他，前天就已经接到通知，有很大的“长官”要来视察工厂，所以在这里碰到省长，令和繁没有太吃惊。
“你好，令总！”
尤利民对令和繁很客气，主动伸出了手，并没有因为令和繁的年轻而对他另眼相待。
令和繁连忙上前一步，握住尤利民的手，以一种略带职业化的非常优雅的姿势微微鞠躬，微笑说道：“省长好！非常荣幸能在这里见到省长！”
“令总很年轻啊，是香港令氏集团的传人吧？”
尤利民对香港令氏集团也有所耳闻，知道他们是鼎鼎大名的徐氏集团的姻亲。
“是的。没想到尤省长也知道我们这个小家族……”
令和繁脸上露出更加灿烂的微笑，显然有点意料不到。令氏集团在香港，并不是多有名的大公司。
“省长，这位是赵歌小姐，香港天歌公司董事长，也是电子厂的两大股东之一。”
等尤利民与令和繁寒暄了几句，范鸿宇便即给尤利民引介赵歌，当然一切都是中规中矩的。
“赵总，你好！呵呵，想不到这么大企业的掌舵人，都如此年轻。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尤利民一样客客气气地与赵歌握手，笑着说道，眼神的余光不经意间在高洁脸上带过，似乎在暗暗比较，这两位大美女，谁更漂亮一分。
事实上，不止尤利民一个人在做这样的比较。
赵歌今儿穿了一套路易威登的时装，颜sè较深，长长的秀发没有盘成发髻，就这么瀑布般披洒下来，略略做了些修饰，月白sè紧身内衣，益发勾勒出身材的完美无缺，丰满的酥胸之上，红宝石项链熠熠生辉，纤巧修长的指甲上，涂了淡淡的亮银sè蔻丹，jīng致的江斯丹顿女表将她大老板的范儿衬托了出来，显得艳美而娇俏，xìng感迷人至极。与高洁的端庄优雅，正好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美丽，实在很难下个定论，说谁比谁更好看更出sè一些。
“省长好！”
赵歌远没有令和繁那么能言善道，略略显得有些紧张。毕竟不久之前，她还是青山省的一名最基层的群众，一省之长，那是何等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普通老百姓，只怕一辈子也没有机会和省长握手，面对面说话。虽然已经知道会在这里见到省长，赵歌也已经做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事到临头，也不能完全做到镇定自若。短短几个月“大老板”的经历，还不足以让赵歌彻底“脱胎换骨”，终归这气质和风度，需要时间的沉淀积累，不能一蹴而就。
“令总。赵总。两位是来考察工厂的运作情况吗？”
尤利民和客人们见礼之后，微笑着问道。
令和繁也微笑着，望着尤利民。很认真地说道：“尤省长，我们是专程来找您的！”
这回尤利民有点吃惊了，马上问道：“令总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解决吗？”
紧随在侧的梁光华宋珉等人便略略感到有几分紧张。
这个什么令总。不会是向尤省长告状的吧？难道枫林镇在对待外商方面，有什么不当之处？虽然高洁和范鸿宇俱皆不能算是他们线上的亲信干部，但如今省长视察，枫林镇就代表着整个彦华地区的脸面。若是出了什么纰漏，大家都脸上无光。
“修路！”
令和繁立即说道，语气非常肯定。
“尤省长，我们强烈要求，马上翻修从枫林镇到彦华市的交通干线。如果可能的话，联系省城洪州市的主要交通干线。最好都翻修一次。我们的业务，即将大量扩充，现在的路况。很难跟得上。”
令和繁眼里。罕见地闪耀着狂喜的光泽。他原本是十分镇定的xìng格，多年的家教让他养成了某种宠辱不惊的“贵族风范”。喜怒不形于sè。而现在，狂喜之意却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足以证明，真的发生了让他喜悦不禁的大事。
听了令和繁的话，彦华地区的领导人都暗暗舒了口气，同时又有点古怪地瞥了范鸿宇一眼。
貌似这个家伙，刚才在中巴车上就向尤利民提出过修路的建议，尤利民不置可否。这个令总随即便冒了出来，以投资商的身份，旧话重提。
焉知他们不是“串通”好的？
范鸿宇行事，也未免过于肆无忌惮了。就算尤利民欣赏你，你这样“步步紧逼”，只会引起尤利民的反感——年轻人，太不知进退了！
你这是恃宠而骄。
不过梁光华倒是很乐意见到这样的结果。
如果不是尤利民前来视察，只要范鸿宇在枫林镇一天，梁书记估计绝对不会踏足半步。让他梁书记给范鸿宇“捧场”，没那个义务！
如今亲眼见到枫林镇工业园的规模，见到这生机勃勃的大好形势，见到尤利民毫不掩饰的器重之意，梁光华心里头着实不大舒服了。
在彦华地区，一个曾经当面顶撞忤逆过他的人，不但没有被踩下去，永远的沉沦，反倒越来越生龙活虎，步步高升。对梁光华而言，这绝对是一种耻辱。也明白昭示着，他梁书记对彦华地区的掌控，并未完全到位，甚至在退步。
与此相对应的，则是邱明山一系的强力崛起。
尤利民的眉头扬了起来，说道：“令总，能不能请教一下，是什么原因让你们做出了马上扩充业务的决定？”
“尤省长，是因为我们的产品大卖了！”
令和繁马上答道，甚至情不自禁地轻轻舒了口气，似乎这个消息，在他的胸中“囤积”得太久，已经“发酵”了，再不大声宣布出来，令和繁觉得自己有可能被憋坏。
“我们需要马上扩大生产规模，有大量的原材料要运进来，大量的产品要运出去。电子产品都比较娇贵，在路上颠簸得太厉害，损坏率太高，损失比较重。”
范鸿宇向赵歌望去，正好和赵歌灼热的眼神撞在一起。
赵歌嫣然一笑，极其艳丽。
令和繁都如此高兴，她就只有更加喜悦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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