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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过节(上)

    第二百零八章过节(上)

    徐令宜和十一娘回到荷花里已是酉初一刻,匆匆换了件衣裳,梳洗了一番就去了太夫人那里。

    院子里静悄悄的,远远的就能听到徐嗣俭和谆哥的笑声。待进了屋,更是热闹。

    徐嗣俭正和谆哥在厅堂中央比踢毽子。徐嗣勤帮谆哥数着数,徐嗣谕帮徐嗣俭数着数。

    三爷坐在西边第一张太师上笑呵呵地观望着,还不时地说上两句“小心、踢高了”凑趣。三夫人坐在丈夫的下。虽然和丈夫一样笑望着徐嗣俭和谆哥,眼神却很飘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五爷徐令宽穿了件鸦青色暗纹番西花的刻丝袍子,坐在东边第一张太师椅上。他紧抿着嘴,表情有些严肃,与平常相比,少了一份飞扬,多了一份沉稳。而坐在他下的五夫人却和他正好相反。笑盈盈地望着徐嗣俭和谆哥,不时回头和丈夫说上两句话,表情活泼又俏皮。

    看见徐令宜和十一娘进来,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把回头和他说话的五夫人吓了一跳。

    “你这是怎么了?”一面问,一面顺着他的目光朝门口望。

    大家也都朝门口望去。

    屋里的喧嗔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徐嗣勤和徐嗣谕不约而同地停止了数数,徐嗣俭和谆哥则讪讪然地站在那里。

    “原来是侯爷和四嫂回来了!”五夫人挺着个大肚子站了起来,她笑容灿烂地和徐令宜、十一娘打着招呼,欢快的语调打破了屋子里的宁静。

    “四哥!四嫂!”徐令宽喃喃地喊了一声,望着徐令宜的目光却带着“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坚定。

    徐令宜看也没有看他一眼,朝着三爷拱了拱手:“三哥!”

    “回来了!”三爷笑着站起来拱了拱手,算是还礼,“大家正等着你们吃饭呢!”

    “是啊,是啊!”三夫人立刻笑着接了丈夫的话茬道,“大家正等着侯爷回来吃饭呢!”她一改刚才的无精打采,一双眼睛骨碌碌地往十一娘身上直瞅,带着几分好奇,几分刺探,好像十一娘突然变得与众不同了似的。

    看样子,关于孩子的谣言三夫人已经听说了。只是不知道五夫人听说了没有……

    十一娘思忖着还了三夫人的礼,目光却不由瞟向了五夫人。

    她嘴角轻翘,正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

    应该也听话了这件事……

    十一娘念头一闪,两人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五夫人嘴角顺势深深地一翘,笑容立刻变得灿烂明快起来:“四嫂!”

    她亲亲热热地喊着十一娘。

    好像刚才那事不关己的笑容如水过无痕般的消失殆尽。

    不愧是被先帝封了县主的人……瞧这变脸的功夫,果然是公卿世家里头一份。

    十一娘微笑着和她点头,徐嗣勤、徐嗣谕、徐嗣俭、谆哥已纷纷上前来行礼。

    她收敛了心思,和颜悦色地和孩子们打着招呼。

    徐令宜则淡淡地点了点头,朝内室望去:“娘呢?”

    是啊!大家都在,独独没有看见太夫人。

    十一娘也朝内室望去。

    三爷嘴角微翕,正要回答,三夫人已抢着道:“娘在佛堂。说要等侯爷回来了一起吃饭。”

    徐令宜听着神色微滞,瞥了十一娘一眼,道:“我去请娘来吃饭。”

    先去了弓弦胡同,后去了红灯胡同,情景到底怎样?亲戚间怎样个说法?想来他还要和太夫人商量商量。

    十一娘朝着徐令宜微微颌,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笑和三夫人、五夫人道:“都怪我们来迟了。让丫鬟们摆饭吧!”

    徐令宜放心地去了佛堂。

    三夫人却望着徐令宜的背影抿着嘴笑了笑才回眸望着十一娘:“这大过年的,去哪里了?”并没有立刻喊丫鬟摆饭。

    十一娘睃一眼徐令宽和五夫人。

    徐令宽神色一紧,五夫人却目光微闪,耸起了耳朵。

    她微微一笑,道:“和侯爷回了一趟弓弦胡同。”多的并不说。

    三夫人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五夫人却笑了笑,露出一副“你不说我也明白”的淡定从容。

    而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三爷却眉头微蹙,吩咐妻子:“快摆饭吧!孩子们都饿了!”

    三夫人听着不由气结,白了丈夫一眼,有些不情不愿去吩咐摆饭。

    三爷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笑着和十一娘说话:“这大冷天的,四弟妹快到东次间坐着暖和暖和!”露出越僭的关心。

    十一娘很是感激,笑着向三爷道了谢,想到徐令宜和太夫人只怕一时半会不会出来,征求三爷的意见:“……要不,大家先到东次间坐下?”

    三爷想了想,笑道:“还是在这里等吧!”说着,重新坐到了太师椅上。

    其他人见状,也都纷纷落座。

    三爷脸上带笑,模样儿宽和;五爷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五夫人笑逐颜开,神色惬意;十一娘嘴角含笑,低头不语;徐嗣谕端坐如松,若有所思;只有徐嗣俭和谆哥,小脑袋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惹得徐嗣勤不时地瞪弟弟两眼,示意他安静些。可惜徐嗣俭一心一意和谆哥说话,根本没有注意到徐嗣勤的目光,越说越大声,最后咯咯笑起来。

    “嗣俭!”三爷也看不下去了,喊了儿子一声,虽带着备责,声音却很温和。

    徐嗣俭听了立刻坐直了身子。

    “小孩子,哪里能坐得住。”五夫人看了笑道,“都是家里人,三伯不用这样拘谨。”

    三爷听了呵呵笑了两声:“玉不琢不成器。小时候不管,长大了养成了习惯就管不住了。”

    正说着,三夫人进来,听了半截子话,笑道:“谁管不住了?”

    三爷正要说话,五夫人已道:“三伯说怕俭哥大了管不住他了。”

    她目光转流,给人一种话里有话的感觉。

    三夫人听着脸色微沉,正要说什么,却看见徐令宜扶着太夫人走了进来。

    她一口气强压了下去,笑着迎了上去:“娘,您来了!”

    大家纷纷站起来和太夫人打招呼。

    太夫人点了点头,神色淡淡地吩咐三夫人:“开饭吧!”然后径直朝东次间去。

    三夫人曲膝应是“是”,叫丫鬟摆饭,其他人跟着太夫人进了东次间,依次坐下。

    徐令宜则给了十一娘一个“一切都好”的眼神。

    ******

    吃过饭,大家和往常一样簇拥着太夫人去了西次间。

    这一次,太夫人坐在了临窗的大炕上,徐令宜却立在了太夫人的左手边。

    三爷和三夫人就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然后两人不声不响地立在了太夫人的右手边。

    五夫人看着微微一笑,拉了拉徐令宽的衣角,和立在徐令宜身后的十一娘并肩站了。

    徐令宽犹豫了片刻,站到了徐令宜的身边。

    孩子们面面相觑。

    徐嗣勤和徐嗣俭挨着母亲站了,徐嗣谕则拉着谆哥儿站到了徐令宽的身边。

    进来上茶的丫鬟看着都战战兢兢,轻手轻脚放下茶盅就都退了下去。

    太夫人就端了茶盅细细地啜着茶。

    屋子里落针可闻。

    过了好一会,她放下茶盅,把立在自己身边的儿子、媳妇、孙子都扫了一遍,然后徐徐地道:“前几天,侯爷做了个梦。梦见了佟姨娘。说自己如今孤苦零仃的,连个供奉的香烛也没有,飘飘荡荡的不能转世投胎,可怜的很。请侯爷看在她打小就服侍了侯爷一场的份上,让侯爷养个孩子在她名下,供奉香烛,让她能够转世轮回。侯爷醒了心里很是不安。第二天就去了善堂,准备抱个孩子回来养在佟姨娘名下。也合该有缘。正好有个孩子,长着和我们徐家一模一样的凤眼。侯爷想到佟姨娘托的梦,觉得这简直就是天意。”说着,看了十一娘一眼,“然后商量了十一娘,又商量了罗家的人和我,决定把这孩子抱回来,养在佟姨娘的名下,也算是全了……”

    太夫人一句话没说完,徐令宽突然上前一步:“娘……”

    大家的目光不由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这件事……”

    他刚说了三个字,“啪”地一声,太夫人一掌就拍在了炕桌上,打断了他的话。

    “令宽。”徐令宜沉着脸,望着徐令宽的目光如霜似雪,“娘在说话,哪有做儿子插嘴的份。你给我站在一旁好好听着。”

    徐令宽面如素缟,瑟缩了一下,又很快迎着徐令宜的目光站直了身子,目光坚定地回望着哥哥。

    十一娘想到他们进门时徐令宽的神态,又想到他现在的样子,心中暗叫糟糕——只有心中有了坚定信念的人,才会不畏险阻迎难而上。

    他不会是想说出事实的真相然后一个人扛了吧?

    显然,和十一娘有同样想法的还有太夫人。

    她没待徐令宽开口已大声喝道:“徐令宽,我宠着你。你倒好,没个边际了。连我和你们兄弟说正事的时间你也敢插嘴。你是不是看见你父亲不在了,所以不把我这个做母亲的放在眼里了!”

    太夫人直指徐令宽不孝。

    这话就说的十分严重了。

    徐令宽神色大变,如推玉山、倒金柱似的跪了下去:“宽儿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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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过节(中)

    第二百零九章过节(中)

    “你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太夫人指着徐令宽,指尖抖。

    太夫人如此,不过是要阻止徐令宽说出真相坏事罢了。

    十一娘心念一转,立刻上前道:“娘,五叔是无心之举,您别生气了。小心气坏了身子。”说着,朝五夫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帮着徐令宽求情——五夫人是有身孕的人,在这种情况下,太夫人于情于理都要给她几份面子,也就可以趁机下台了。

    五夫人怔了怔。

    如今燕京都传遍了,说永平侯有个外室,还生了个儿子。虽然说这外室的身份时而被传为是营ji,时而被传为是戏子,甚至还有人说是什么苗疆的女寨主,可在她看来,不过是元娘不会做人,把家里弄得冷冰冰的,以至于侯爷起了金屋藏娇的心思。要不然,何必养在外头,换个身份纳进来,元娘还敢说“不”不成。定是担心纳进来了又成了第二个秋罗,没做姨娘前倒是个千娇百媚聪明伶俐的,做了姨娘反是个木讷蠢笨的了。男人纳妾一是图子嗣,二是图美色。元娘到好,把妾室个个弄得像正经娘子,男人看了还有什么意思。自然要生其他心思了……就算是这样,可徐令宽这么激动做什么?

    这可是四房的私事!

    怎么也轮不到他一个做弟弟的来管吧?

    她心有万般困惑,可在这种情况下,不仅不能问,还不能表露。要知道,夫妻不和邻也欺。她要是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与徐令宽不和,别说是太夫人,就是这些妯娌之间只怕也立刻会轻看她几份。要知道,一个没有丈夫庇护的女人,再怎么强,都强不过这世俗去。

    念头闪过,五夫人已面露戚楚,上前几步就要跪下:“娘,您千万别气坏了身子。都是相公不会说话……”

    她刚曲了曲膝,十一娘已将她扶起:“你可是有双身子的人,使不得,使不得!”然后求情似的朝太夫人望去。

    三夫人一个激灵,反应过来。立刻上前帮着徐令宽说好话:“是啊,娘,您不看僧面看佛面。就放过五叔这一次吧!他也知道错了。”

    太夫人的本意只是要让徐令宽住嘴,见大家都帮着他说话,做出一副脸色微霁的样子。

    徐令宜看着立刻喝斥道:“还不快起来!好好站在一旁听着,不许再插嘴。”

    三夫人听了,就朝徐令宜望去,想笑,又一副不敢笑的样子,表情显得很古怪。

    三爷看着心急。

    今天这事一听就是太夫人在为徐令宜找借口,趁机让那孩子认祖归宗。那是谁挡着谁要倒霉的!妻子可别不知道轻重地撞了上去。

    他忙拉了拉三夫人的衣角,话中有话地道:“万事有娘做主,你胡言乱语些什么。”

    三夫人忍不住又想笑。

    可抬头看见丈夫满脸的焦虑,又强忍了下去。

    他们可真想的出来!

    佟姨娘都死了十几年了,这个时候竟然托梦给侯爷让养个孩子在名下继承香火了。只听说过妻死了没有儿子养个在名下供奉香火的,可没听说过哪家的妾室还能和妻一样过继儿子的。既然这样心疼她,当年怎么不把事情好好的查查,就那样任元娘说什么是什么的糊弄过去了!现如今到好,竟然要给她养个儿子在名下……

    想到这里,她不由望了十一娘一眼。

    她到乖巧会做人。不声不响的,侯爷想怎么就怎么做。到底是没人教的。要知道,这男人就像孩子。打一巴掌,得给个甜枣的。一味的听之任之,渐渐就不把你放在眼里了。一味的打之骂之,渐渐就会心生畏惧不与你亲近了。

    不过,这到底是四房的事,与自己无关。待过了年,自己就会带着孩子随丈夫出京,做个上无婆婆指手划脚,下无妯娌说三道四的官太太了。勤哥和俭哥也就是正正经经的衙内,说出去好听又体面,婚事也就有了底气。

    她想着,不由眉头微蹙。

    回娘家送年节礼的时候听说大嫂相中了镇南侯王家的大少爷,知道自己的意思后,竟然想把庶出的三小姐许给勤哥。

    念头闪过,三夫人眉宇间就有了几分冷意。

    真真是狗眼看人底。

    待三爷在外历练几年,有了资历,再求皇后娘娘开恩,做个侍郎尚书也不是不可能的。到时候,我看你又拿什么嘴脸待我。

    三夫人浮想联翩,那边三爷已扶了徐令宽起来。

    “有什么话好好的说。”他劝弟弟,“娘一向把你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你可不能伤了母亲的心。”

    “我……”众人推墙,让徐令宽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

    太夫人见他还不明白,知道唯今之计只有快刀斩乱麻。好在自己早有打算……

    她就重重地咳了两声。

    屋子里立刻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魏紫。”太夫人高声喊了丫鬟进来,“去,让杜妈妈进来。”

    魏紫隔着帘子应喏,不一会,亲自打帘,杜妈妈抱着凤卿走了进来。

    大家神色一凛。

    前脚说要养个孩子在佟姨娘名下,后脚就把孩子抱到了众人面前。分明是早有安排。

    再看那孩子。

    正睁着一双又圆又长的凤眼惊恐地望着众人。

    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他眼睛一亮,立刻充满期待地望着徐令宜和十一娘。

    徐令宜正盯着今天表现很异样、让他很不放心的徐令宽,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而注意到这些的十一娘则给了凤卿一个温和安抚的笑容,示意他别怕。

    凤卿在杜妈妈怀里扭了扭,见十一娘朝他轻轻摇头,直觉感到十一娘的不悦,强忍着害怕由刚才差点被他咬了一口而对他有些冷淡的杜妈妈抱着。

    “这就是那个孩子。”太夫人开门见山,语言精练,“今年三岁,在从兄弟里排行第五,前车覆,后车诫。侯爷取名叫嗣诫……”

    竟然取了这样一个名字!

    十一娘不由朝徐令宜望去。

    徐令宜正神色冷峻地望着脸色微变的徐令宽。

    至于一直用眼角打量着丈夫的五夫人,眉头则几不可见地蹙了蹙。

    “……由十一娘担负起教养之责。”太夫人说着,端了茶盅,“时候不早了,大家都散了吧!”

    三爷听了立刻拉了拉三夫人的衣袖,笑着牵了被这消息打得有些呆头呆脑的两个儿子:“娘,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明天是大年三十,还要祭祖呢!”

    三夫人立刻附合:“是啊,娘。我明天一大早还要起来安排晚上的年夜饭。我们就先回去了。”

    太夫人点了点头。

    两口子如蒙大赦般带着孩子走了。

    五夫人看着表情有些呆滞的丈夫,笑着轻轻推了推他:“五爷,我们也回去吧!后花园的路不好走。”

    徐令宽如梦初醒,看了凤卿一眼,欲言又止,却并不急着走。

    “五弟妹,我还有些事嘱咐五弟,”徐令宽突然道,“你先回去吧!他等会就回去了。”

    “四哥……”徐令宽听了,神色复杂地望着徐令宜。

    两人之间流淌着一种无法言明的默契。

    五夫人目光微转,笑道:“那我就先回去了。”然后又低声嘱咐徐令宽,“五爷回去的时候路上小心。”

    徐令宽有些神不守舍地点了点头。

    五夫人这才笑着由丫鬟婆子簇拥着出了门。

    “母亲,他为什么到我们家来?”屋子里突然响起谆哥儿清脆又十分困惑的声音,“他和姐姐一样,要和你住在一起吗?”

    十一娘不由汗颜。

    只顾着徐令宽了,却忘了两个孩子!

    她立刻朝没有做声的徐嗣谕望去——愿意说话的孩子好沟通,怕就怕什么事都闷在心里的人。

    徐嗣谕面孔微微有些白,垂着眼帘望着脚下一块一块的青石砖——人好像也变成了脚下的砖,寂静地沉默着。

    他年纪大一些,懂事些,心思也多一些。

    排了行,改了名的凤卿对他意味着什么,他比别人感受更深……凤卿的名字叫“诫”,有劝诫之意,他的名字叫“谕”,有告之、明白的意思。除了同为庶子的同病相怜外,恐怕更多的是担心徐嗣诫在徐令宜心目中到底有多少份量吧!

    十一娘上前摸了摸谆哥的头,低声道:“从今以后,他就是你父亲的养子,也就是你的兄弟。所以要住在我们家,和贞姐儿一样,住到我院子里去。他比你小,你以后要像哥哥们待你一样,好好的对待诫哥才是。”

    谆哥就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那我可以让他帮我倒茶吗?”

    十一娘忍不住笑起来:“可以啊!不过,要等他大一些。要不然,会被热水烫着的。”

    谆哥大大地点头:“我也会把我的毽子给他踢的。”说着,上前去拉从此改名为徐嗣诫的凤卿的手——却被徐嗣诫一把推开,然后躲进了杜妈**怀里,眼巴巴望着十一娘。

    太夫人看着眉头微蹙。

    十一娘忙接过徐嗣诫抱在怀里。

    他的遭遇让他在陌生的环境对陌生的人生出戒备是可以理解的,可并不是人人都会原谅他的无礼——特别是对嫡子徐嗣谆的友善摆出了一副拒绝的态度时。

    “谆哥儿。”她笑道,“诫哥儿刚到我们家,所以认生,以后和你熟了,知道你是哥哥,就会和你玩了。”然后又笑着问徐嗣诫,“是不是?”

    徐嗣诫只是紧紧地搂着十一娘的脖子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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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过节(下)

    第二百一十章过节(下)

    太夫人看着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然后冷了脸对徐令宽道:“你四嫂为了这件事奔波了一天。”

    徐令宽听着脸上闪过一丝愧意,喃喃地喊了一声“四嫂”。

    太夫人已对十一娘道:“你也累了,去歇着吧!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你也喘口气。”

    十一娘笑着应“是”,望向徐令宜——看他还有什么安排!

    徐令宜微一思忖,道:“娘也早些休息吧!我和小五说说话就散了。”

    太夫人知道他这是要敲打敲打徐令宽,要是平时,就把兄弟两人留下来了,有什么事,自己也做个和事佬,可这一次,她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凭着感情行事。重重地点头:“你们兄弟是要好好叙叙了。”

    留了谆哥陪着太夫人,徐令宜、徐令宽和抱着徐嗣诫的十一娘一起出了门。

    琥珀正在门外等。

    看见众人出来,立刻迎了上去:“侯爷、五爷,夫人,凤卿少爷!”眼底流露出焦虑来。

    刚才杜妈妈不声不响地带人去半月泮带走了凤卿,她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冬青因要顾着五夫人更是不能出现,琥珀就带着滨菊赶了过来。

    十一娘看一眼跟在琥珀身后滨菊、绿云等人,笑道:“现在不能叫凤卿少爷了。侯爷取了徐嗣诫的名字。你们现在要尊一声五少爷了。”

    这样说来,是承认了……

    琥珀等人大大地松了口气。

    这样藏着掖着的,谁知道会出什么事?如今总算光明正大了。

    几个人曲膝应是,从此改口喊了五少爷。

    徐令宜带着徐令宽回了自己院子,十一娘总觉半月泮虽然安全,但位置偏僻,十分冷清。她一面吩咐人去秦姨娘那边,看原来徐嗣谕住的地方烧了炕没有,一面让滨菊把孩子抱到冬青屋里去,遣了在徐令宽书房服侍的,自己端了热茶进去。

    她进门就听见徐令宜毫不客气的质问:“……你承担?你说给我听听,你怎么承担?”

    “反正事是我惹下来的,我会想办法跟大家说清楚的……”徐令宽脸涨得通红,挺着脖子瞪着徐令宜。

    “你是不是嫌事还不够乱!”徐令宜见徐令宽一副不肯认错的样子,额头青筋都暴出来了,“你跟大家说清楚?说什么?怎么说?说这孩子是你的?让别人以为你在为我出头?还是说这孩子根本不是徐家的?推卸自己的责任……”

    十一娘就轻轻地咳了一声。

    兄弟俩循声望过去。

    徐令宽满脸羞愧,喃喃地喊了一声“四嫂”。

    徐令宜则脸色微霁:“孩子安排好了!”

    “想暂时放在原来谕哥住的地方……”十一娘奉了茶,将对徐嗣诫的安排简短地说了说,然后朝着徐令宜使了个眼色,“只是几个姨娘那边怎么说,还要商量商量侯爷!”

    徐令宜就转身和十一娘进了书房里的暖阁。

    “什么事?”

    他当然不相信十一娘是为了和姨娘怎么说商量自己。

    十一娘笑道:“我见侯爷把五爷训得一怔一怔的。莫非侯爷平时也这样和同僚说话?”

    徐令宜一怔。

    “当然不是……”犹豫片刻,又道:“他是我弟弟!”

    人们常会犯的错误之一就是对自己亲近的人比对陌生人更苛刻、更严厉,要求更高。

    见徐令宜有所悟,十一娘笑了笑。道:“要不要妾身帮着烫壶酒来?这大冬天的,暖暖身子也好。”

    “好吧……”徐令宜回答的有些迟疑。

    人的习惯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愿意试就是件好事!

    十一娘笑着出去吩咐丫鬟传厨房的帮着整了几样小菜,暖了一壶金华酒进去,自己回了屋。

    琥珀正等着她回来示下。

    “秦姨娘那边没烧炕,听说五少爷要住进去,正领着丫鬟收拾屋子。”

    “哦!”十一娘对秦姨娘的顺从颇有些意外,“她听说侯爷收了养子,难道什么也没有说吗?”

    听她这么一说,琥珀也觉得有些奇怪起来。

    自己刚见到孩子那会,整个人都呆了;杜妈妈把孩子抱去了太夫人那里时,她更是担惊受怕,怕太夫人会责怪十一娘帮侯爷瞒着她老人家;后来听说侯爷最后还是把孩子收为了养子,养在了家里,又为十一娘叫屈,觉得责任重大,教好了是应该,万一有个闪失就全成了十一娘的错……自己的心情都这么复杂,何况是涉及到自身利益的秦姨娘。

    “当时好像怔了怔……”琥珀回忆道,“然后就笑着叫丫鬟去收拾……还问我要不要二少爷小时候穿过的旧衣裳……”

    “还问了要不要二少爷小时候穿过的旧衣裳?”十一娘沉吟道,“看样子,她对五少爷的来龙去脉还挺清楚的。”

    这句话涉及面太广,琥珀不好回答,笑着转移了话题:“夫人,现在五少爷有自己的院子了,您看,要不要添几个屋里服侍的?冬青姐年纪不小了,随时要出嫁。得早做打算才是!”

    要不是出了徐嗣诫这档子事,她的婚事早就定下来了。

    “快过年了,一时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十一娘笑着点头,“等过了元宵节就挑人。在她出嫁以前定下来。”

    琥珀应喏着,就有小丫鬟进来禀道:“三位姨娘过来给夫人问安了。”

    十一娘微微一笑,吩咐琥珀:“把五少爷抱过来,也让几位姨娘认认。”

    琥珀应声而去,十一娘这才吩咐小丫鬟:“请三位姨娘进来吧!”然后正襟危坐到了中堂前的太师椅上。

    走在最前面的是文姨娘,她笑盈盈,满脸喜悦。秦姨娘跟在她的后面,低眼顺眼,蹑手蹑脚,显得老实、敦厚。乔莲房和往常一样,背挺得直直的,头微微扬起,矜持的有些骄傲。

    三人行了礼,十一娘让她们坐到了一旁的太师椅上。

    待小丫鬟上了茶,文姨娘立刻笑道:“姐姐,我听说侯爷抱了位少爷养在了佟姨娘的名下,可是真的?”

    她到也坦白。

    十一娘笑道:“佟姨娘托梦给侯爷,侯爷就抱了孩子养在了她的名下。取了名字叫嗣诫,排了行五。明天祭祖的时候会写在族谱上的。”

    她一面说,一面睃着秦姨娘和乔莲房的神色。

    秦姨娘面带笑容地听着,手指却绞在了一起,显得有些不安;

    乔莲房眼底闪过一丝愕然,然后侧了耳朵听,十分关注的样子。

    “哎呀!”文姨娘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好像自己名下养了个儿子似的,“佟姨娘可真是有福气。去了都十几年了,侯爷还记得。不过,这说起来还是姐姐待人宽和,她才有这个福气……”

    十一娘笑着听文姨娘滔滔不绝地赞着自己,眼角却没有离开屋里的其他两个人。

    秦姨娘的笑容开始有些勉强,而乔莲房却脸色微变,低头沉思起来。

    有点意思!

    十一嘴角含笑。

    文姨娘的消息一向灵通,她知道不奇怪。乔莲房显然是刚听说。那秦姨娘的消息从什么地方来的呢?她有什么感到不安的?说起来,佟姨娘可是她一个屋里的姐妹……

    她一面思忖着,一面漫不经心地应付着文姨娘:“……从小服侍,情份在那里。年轻的时候忙这忙那的还不觉得。这日子静下来,就想起当年嘘寒问暖的好来。又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怎不让侯爷惦记……”

    秦姨娘笑容生硬,乔莲房握拳成攥。

    屋里的气氛渐渐有些低沉,压得人心中烦燥。

    还好琥珀的到来打破了这凝重。

    “夫人,五少爷来了!”她笑吟吟地抱着徐嗣诫走了进来。

    屋里人的目光全落在他的身上。

    他却睁着一双大大的凤眼顾目四盼,好像在找什么似的。

    “哎呀!长得可真是漂亮。”文姨娘迎了上去,摸了摸他的小手,从衣袖里摸出一对小小的赤金手镯,“来,五少爷,这个给你戴着玩。”

    徐嗣诫望着文姨娘,眼中充满了戒备。

    琥珀忙道:“五少爷,这是文姨娘。她给您东西,您快跟她说‘多谢’。”

    徐嗣诫不语,眨着大眼睛望着十一娘

    十一娘就笑着吩咐他:“要跟文姨娘说‘多谢’。”

    “多谢!”他小声地向文姨娘道谢,声音清脆婉转,悦耳动听。

    文姨娘微微失神,片刻后才低声道:“真是一管好声音。”

    那时琥珀已抱着徐嗣诫见过秦姨娘和乔莲房。

    秦姨娘给了一个挂着如意锁的银项圈做见面礼,乔莲房则毫无准备,望着那孩子的凤眼有些失魂落魄地道:“……等会让绣橼送来。”

    见了面,该说的话也交待清楚了。十一娘让琥珀把徐嗣诫抱了下去,然后和几位神色各异的姨娘说了几句话,就端了茶,然后去了书房。

    因兄弟两个谈心,遣了屋里服侍的,只留了一个小厮在屋檐下候着。

    天气冷,他正双手拢袖在那里跺脚,看见十一娘来,忙站直了身子,正要通禀,十一娘已朝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让绿云赏了几文钱给她,撩了帘子,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临窗的炕上只点了盏瓜型羊角宫灯,隔着落花罩望过去,看得不十分清楚,只听见徐令宜的声音:“……要不是你四嫂性情敦厚,事情哪能这样顺当地解决了!”

    徐令宜这是在说她吗?

    十一娘愣住。

    她没有想到徐令宜会当着弟弟这样评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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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章 大年(上)

    第二百一十一章大年(上)

    那天晚上兄弟两个谈到很晚,十一娘怕五夫人担心,特意差了琥珀去回五夫人。

    五夫人正由石妈妈陪着,倚在临窗大炕上做着针线活等徐令宽回来。听说徐令宽会回来的很晚,她眉角微微一扬,笑道:“我嫁过来这几年,侯爷还是第一次拉着我们家五爷谈心。真真是难得啊!你去跟四嫂说一声。我就不等五爷了。烦请四嫂帮着照顾一下,让我们家五爷在四爷书房歇一夜。这天寒地冻的,半夜三更来来去去的,着了凉可不是闹着玩的。”

    琥珀听着她话里有话,全当听不懂,笑着曲膝应“是”,由五夫人的丫鬟送了出去。

    五夫人的脸就垮了下来:“什么意思?他们屋里出了事,把五爷叫去做什么?”说着,冷冷一笑,“我可不相信侯爷会对着五爷能说出什么心里话来!”

    石妈妈听着眼皮子一跳。立刻笑道:“家里出了这样的事,侯爷不跟五爷说跟说去?他们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五夫人听着沉吟道:“我瞧着却不大对劲。你是没有看见。太夫人提起那孩子的时候五爷的样子有多激动。好像……”话说到这里,她心里一兀,“好像是这事与他有莫大的关系似的……”

    侯爷养外室……别人相信,石妈妈可不相信。

    不说别的,当初自家老侯爷把女儿嫁到徐家来,除了看中徐令宽是家中的幼子,性格温和、相貌英俊之外,更看重的是徐家兄友弟恭,永平侯文韬武略、品行端方,以后女儿背靠大树好乘凉。

    他们家老侯爷可从来没有看走眼过!

    再把五夫人的话一想,石妈**脸色有些白。

    她七岁进定南侯府当差,不知道看过多少,听过多少。早就明白,真相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既然太夫人说,这个孩子是永平侯的,那这个孩子就是永平侯的!

    不能再节外生枝了。

    要知道,丹阳是最要面子的。

    全家人都知道,就瞒着她一个人……会想的,说这是家里怜惜自己不容易,不会想的,只怕就要生出怨怼之心来——同样是媳妇,凭什么把我踩在脚下成全别人的贤淑!

    石妈妈心里一横,脸上就露出几份笑意来:“您这是怎么了?以前可没有这样多心。”

    “不是我多心。”五夫人眉头微蹙,露出沉思的模样,“这件事不对劲……五爷最尊敬的人就是太夫人;最怕的人是侯爷。”说着,她望着石妈妈,“怎么会突然这样大的胆子,竟然在太夫人说话的时候跳出来插嘴?还有十一娘,见风使舵的本领第一,平常见了太夫人全看着眼色行事,今天也很奇怪,竟然抢在侯爷之前说话!”

    石妈妈越听越心惊,脸上笑容却越的灿烂:“照我看,您这话说的不对!”

    五夫人听着地挑了挑眉,露出一个“你说”的表情。

    “我看,我们五爷最孝顺的是太夫人,最尊敬的却是侯爷。”石妈妈笑道,“您还记不记得。您刚嫁进来的时候,有一天拿侯爷说了句玩笑的话,五爷当场就翻了脸……要知道,五爷性子一向十分宽和的……”

    五夫人微微一怔,想起来。

    的确有这回事。

    当时他们还是新婚燕尔,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也正是有了这件事,她明白了五爷最看重的是什么……然后让身边的人全改口喊她“五夫人”。

    石妈妈看的明白,继续往深里说:“说起来,侯爷身份尊贵。在外面养个小,生个儿子,这算个什么事?可偏偏却被传得沸沸扬扬的。一来侯爷位高权重,二来也是因为侯爷平日里行事严谨,大家难得看回热闹。府里的老侯爷去世的早,在五爷眼里,侯爷即是兄长,也是父亲。别人看来不过是件芝麻绿豆的事,可要是搁在了侯爷身上,只怕五爷就不好受了。心里忍不住,想为侯爷辩解几句,也是常有的事。我倒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的。”

    “不对。”石妈**一番话让五夫人摇头,“他那样子,分明是想把这事揽到自己的身上来……”

    “那就对了。”没等五夫人的话说完,石妈妈立马插嘴道,“侯爷是什么人?太子少师、五军都督府的大都督,平了苗乱、征了西北的大将军。五爷只怕宁愿这事出在自己身上,也不愿意出在侯爷身上,让侯爷被人指指点点的嬉笑一番!”

    听石妈妈这么一说,原来很肯定的五夫人不禁有些犹豫起来。

    这个丈夫缺点一大堆,可心底却很好。要不然,她也不能和他过下去。

    石妈妈一见,立马决定再说深说下去。

    “侯爷平日里把五爷当孩子收拾。不说别的,就是您看了不也心里不舒坦?这次五爷露出想把这责任揽到自己身上的意思,侯爷看了还不高兴得合不拢嘴啊!怎么也得找五爷去说说话吧!您就别操心了。”说完,又觉得这话力度不大,道,“要不,等初二回红灯胡同的时候我们问问老侯爷?他老人家走过的路比我们吃的盐还多,我们看得不明白,难道他老人家也看不明白?”

    “也是!”五夫人终于点头,“爹爹见多识广,问问他老人家就知道了!”

    石妈妈这才松了口气,笑着转移话题:“既然五爷今晚歇侯爷那里了,您也早点歇了吧!这些针线活让丫鬟们做就成了,仔细坏了眼睛。”

    “也不过是做双小袜子。”五夫人笑着放了针线,由着石妈妈服侍着上了床。

    ******

    十一娘疲极而眠,第二天一大早醒来,见铺着的被褥没有一丝褶皱,微微有些意外。

    指挥小丫鬟打洗脸水的琥珀忙笑道:“昨天晚上侯爷和五爷歇在书房!”

    秉烛长谈?

    看情景两人应该冰释前嫌了吧!

    十一娘笑着由琥珀服侍着起了床。

    “侯爷和五爷还没有起床?”

    “还没有。”琥珀笑道,“绿云、红绣、春末、夏依都安排在书房那边侯着,您就放心吧!”

    十一娘点头,正要去净房洗漱,陶妈妈急急赶了过来。

    “她肯定是听说了五少爷的事。”十一娘把她晾在了厅堂,“让她等等。”

    琥珀笑着应声去传话,十一娘梳洗完了出来,坐到临窗的大炕上喝了半盅茶才让小丫鬟传了她进来。

    “夫人,我昨天听说了件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所以特意来问问。免得丫鬟们不知道轻重,乱传话。”她说得比较委婉。

    “都说些什么了?”十一娘笑着让小丫鬟给陶妈妈端了杌子来。

    她半坐在杌子上,然后小心翼翼地问了徐嗣诫的事:“……说是今天祭了祖就会上族谱?”

    十一娘点头,把太夫人对外的说辞说了一遍,又道:“……养在了佟姨娘的名下,暂时跟着我住。事前也征求过弓弦胡同那边的意思。”

    听说罗家是知道的,陶妈妈点头,低声道:“那孩子的生母?”

    显然根本不相信孩子是从善堂抱回来的。

    十一娘很想笑。

    这真是典型的掩耳盗铃,偏偏大家还要一致的表示没有听到铃声。

    “既然是从善堂里抱回来的,自然是无父无母了!”十一娘也是没有听到铃声的一员。

    陶妈妈显然对这个答案很满意——无父无母,孩子的生母就永远不可能出现!

    她目光微转,声若蚊蚋地问十一娘:“要不,您把这孩子交给我帮着带着?反正我现在也没有什么事!”

    十一娘立刻想到了罗振声……然后想也没想地拒绝了:“这得看侯爷的意思!”

    陶妈妈还欲说什么,南永媳妇过来帮她梳头,陶妈妈只得退了下去。

    十一娘倒想起一桩事来,问南永媳妇:“你想不想做管事妈妈?”

    南永媳妇错愕。

    徐府管事的妈妈每个月有二两的月例。

    “我……”她有些犹豫,怕自己做不好。

    “你会带孩子吧?”十一娘见她一副患得患失的样子,笑道,“侯爷抱了个孩子回来养在佟姨娘名下,如今他屋里缺个管事的妈妈。你回去和你们家那口子商量商量。行不行?初十之前回琥珀一声就是了。”

    南永媳妇喃喃应喏,梳头的过程中走了好几次神。

    等她走了,琥珀不免道:“南永媳妇也太老实了些!”

    “老实好啊!”一想到徐嗣诫那管如黄莺般脆鸣的声音,十一娘不由长长地透了口气,“五少爷身边,就得老实人。”

    琥珀笑着帮十一娘穿了翠绿色缠枝花的刻丝褙子,三位姨娘过来问安了。

    同行的还有抱着徐嗣诫的滨菊。

    徐嗣诫穿了件粉色的锦缎鹤氅,梳了丫角,下巴尖尖的,眸如秋水,乍一看,活脱脱个小姑娘。

    他照着滨菊的样子给十一娘行了礼,一双眼睛骨碌碌乱转,好像在找什么似的!

    难道是在找徐令宜?

    十一娘看着觉得很有趣。

    滨菊已在一旁解释:“……正在给五少爷穿衣裳,秦姨娘过来约我们一道来。”

    秦姨娘忙笑道:“我想着五少爷刚进府,有些规矩不懂,就请滨菊妹妹抱了五少爷,一起过来给您问个安。”

    她的笑容显得有些小心翼翼,眼下有淡淡的青色。

    毕竟上了年纪,休息不好就会有黑眼圈。

    十一娘想着,朝文姨娘望去。

    她气色红润,神清气爽,精神奕奕,好像比自己还有精神。

    看样子,孩子的事对她毫无影响。

    十一娘又朝乔莲房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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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二章 大年(中)

    第二百一十二章大年(中)

    乔莲房穿了件玫瑰红万字流云妆花小袄,墨绿色绣梅兰竹的综裙,乌黑的青丝绾了个高髻,插了碧玉簪,身姿还是那样的挺拔,表情还是那样的淡然,只是眉宇间淡淡的倦意,好像没有睡好似的。

    看样子,乔莲房和秦姨娘一样,都睡得不踏实啊!

    乔莲房喜欢徐令宜,乍听说他还惦记着一个死去了十几年的妾室睡不好可以理解。可秦姨娘又是为什么呢?

    想起以前的姊妹情深?

    还是在怜惜她的早逝?

    或者,只是在担心徐嗣诫的到来对徐嗣谕的影响?

    思忖间,有小丫鬟进来禀道:“夫人,侯爷和五爷已要起来了!”

    “哦!”十一娘忙收敛了心思,笑着吩咐琥珀:“去问一声,看早膳摆在什么地方?”

    琥珀应声而去。

    然后十一娘吩咐秦姨娘:“今天是除夕,五少爷住的地方还没有收拾妥当,屋里的人也一时凑不齐。少不得要麻烦麻烦秦姨娘。”

    秦姨娘立刻起身道:“夫人放心,我这就让我屋里的人帮着把地方收拾出来。”

    十一娘点头,端了茶:“大家都散了吧!记得下午早点过来,好一起去太夫人那里吃年夜饭。”

    众人起身应喏。

    文姨娘则笑着凑到十一娘的跟前:“夫人,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和秦姐姐一些帮着五少爷收拾屋子。”

    文姨娘屋里也有一个管事的妈妈,一个粗使妈妈,两个二等丫头,两个小丫鬟。

    “行啊!”十一娘笑道,“人多力量大。晚上还有烟火看。早点把这件事办停当了,我们也能安安心心地过个年了!”

    文姨娘笑着应“是”,和秦姨娘一起去了徐嗣谕的旧居,乔莲房则带着绣橼回了自己屋里。

    绣橼笑着给乔莲房端了盅热茶:“小姐这下子该放心了吧!侯爷去十一娘那里,也不过是应个卯罢了。”

    乔莲房过来只带了一个绣橼,其他人都是徐家配的。所以平日里她也只留绣橼在跟前。屋里并没有其他人。

    听绣橼这样打趣自己,她脸色一红,笑着拿了帕子去甩绣橼:“胡说些什么?”

    绣橼躲开,掩袖而笑,索性打趣道:“小姐仔细身子!”

    乔莲房听着脸色一暗,手下意识地放在了腹部。

    绣橼脸上的笑容也渐渐褪去。轻手轻脚地走到了乔莲房的身边,低声道:“小姐放心,这一次一定能熊兆有梦的。”

    乔莲房听着不由眼角微红:“药也吃了,器物也戴了……能做的都做了。可我这身子就是……”说着,不由双手合十朝着西边作揖:“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这次要是能随了小女子的心愿,我定为您塑金身,供奉香火,日夜不断。”

    ******

    三位姨娘前脚走,琥珀后脚就来回话:“侯爷说,早膳就摆在书房。”

    十一娘带着徐嗣诫和抱他的滨菊一起去了书房。

    她们在门口碰见绿云送五夫人身边的两个丫鬟出来。

    三人曲膝给她行礼,绿云忙解释道:“五夫人差人过来给五爷送衣裳。”

    五夫人对徐令宽一向很照顾。

    十一娘笑着朝两个丫鬟点头,有些犹豫起来。

    难道自己来早了两人还在盥洗?

    正想问问绿云,红绣撩帘而出:“夫人,侯爷请您进去。”

    十一娘笑着进了书房。

    徐令宜和徐令宽正一左一右坐在临窗的大炕上,一人穿了件半新不旧的宝蓝色家常锦缎袍子,一人穿着佛头青刻丝白貂皮袄。神色平和,眉宇舒展,看得出来,两人心情都不错。

    看见十一娘带了徐嗣诫进来,徐令宽忙上前行礼:“四嫂!”态度非常的恭敬。

    难道是因为昨天晚上听了徐令宜的话……

    十一娘暗忖着,笑着回了礼,起身却看见被滨菊抱在怀里的徐嗣诫一双乌黑的眸子亮晶晶地望着徐令宜,欢喜之情溢于眉梢。

    再看徐令宽——他轻轻的侧了脸。

    她不由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这孩子或者真的和徐令宽没有缘份。

    一面想,一面让徐嗣诫给两人行礼问安。

    徐令宜就问起徐嗣诫来:“……都安排好了?”

    “安排住在谕哥原来的旧居。因快过年,身边的人不太好找。暂时由我身边的几个丫鬟照看着。待过了元宵节再从家里找几个老实可靠的在身边服侍着。”十一娘简短地说了说。

    徐令宜听着不住地点头,流露出一副非常满意的表情来,与他平常的低调内敛很不相符。

    难道是做给徐令宽看的?

    想到昨天他对徐令宽说的话,由不得十一娘不往这方面想。

    “这事你就多费点心。”徐令宜对她说话的语气很客气,“叫丫鬟摆早膳吧!等会我们还要去祠堂摆祭祖用的器物。”

    按规矩,祭祖用的物品只能男人摆,女人是不能碰的。

    十一娘笑着应“是”,叫了丫鬟传膳,服侍两人吃了早饭,然后带着徐嗣诫一起去了太夫人那里。

    三爷和三夫人、五夫人、徐嗣勤、徐嗣谕、徐嗣俭、谆哥都到了。

    看见他们进门,五夫人立刻朝徐令宽走去:“五爷昨天歇得还好吧?”眼睛却打量着滨菊怀里的徐嗣诫,表情显得很认真,还带着几分探究的味道。

    十一娘不由苦笑。

    徐令宽则朝妻子点了点头,低声说了句“回去再说”,然后笑着上前和众人见礼。

    五夫人昨天没仔细看,后来想看的时候又没机会看,这次仔细一打量,觉得和徐令宜有三、四分像,又想到昨天石妈**话,心里又安下几分,笑着上前和十一娘行礼。

    十一娘回了礼,和三爷三夫人打了招呼,带着徐嗣诫,跟着徐令宜和徐令宽的后面去给太夫人问了安。

    徐令宜就带着三爷和徐令宽及一帮小字辈去了祠堂,三夫人要准备晚上的年夜饭,十一娘要去看看徐嗣诫住的地方收拾得怎样了,留了五夫人陪太夫人说话,三夫人和十一娘连袂告辞,各自散了。

    ******

    秦姨娘的院子比乔莲房的院子布置一样,只是要宽敞些。院子中央种的也不是花草,而是太湖石叠起来的假山。从朝西开着的院门进去有向北的抄手游廊,直通徐嗣谕的旧居。徐嗣谕住的院子又比秦姨娘的宽敞些,正房坐北朝南,左右各三间厢房,倒座和秦姨娘的正房中间有道青石雨巷,倒是个正正经经的四合院。

    文姨娘陪着十一娘进了院子,指了西厢房:“这里原是如意门。”

    意思是说,如果在这里开个门,就不用通过秦姨娘的院子,可以直接到徐嗣谕的旧居了。

    十一娘不置可否。

    等到明年开春吧!

    到时候自己的院子要修,也可以顺便把这边的院子修一下。

    进了门,就看见秦姨娘正指挥着几个小丫鬟在挂帷帐,还有几个小丫鬟拿着抹布擦着落地罩。

    听到动静,众人忙停了手上的活给十一娘行礼。

    十一娘见屋里的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颇有些意外。

    “因要过年,前几日刚扫过尘,倒也事半功倍。”秦姨娘解释道,“下午搬了坐褥、铺盖五少爷就可以住进来了。”

    十一娘笑着点头,让丫鬟们继续打扫,和文姨娘、秦姨娘在屋子里转悠,商量着哪里添些什么,哪里减些什么,哪里又摆些什么好,眨眼就到了晌午。

    有徐令宜身边的小厮过来道:“侯爷和五少爷在外院用午膳,让夫人别等了。”

    琥珀赏了那小厮十文钱。十一娘就笑道:“既然侯爷不回来,我们就随便吃些吧——横竖晚上有好吃的。我们早点把五少爷的住处收拾好,也可以早点去太夫那里。”

    文姨娘和秦姨娘笑盈盈地应了,到十一娘屋里胡乱吃了些,赶在末正之前把屋子停当,约了申初三刻一齐去太夫人那里,又差人去跟乔莲房说了一声,然后各自回屋梳洗打扮去了。

    徐令宜等人去了祠堂,那边早有专司祭祀的把东西备齐了,他们依礼摆了,忙到了中午在外院草草吃了午饭,然后又回了祠堂,禀了祖先,由徐令宜执笔,把徐嗣诫的名字上了族谱,这才各自散了。

    ******

    五夫人好不容易等到了徐令宽回来。

    她一面笑吟吟地服侍着他换衣裳,一面漫不经心地道:“说什么?竟然说了一夜。我又担心侯爷对您脾气,又担心您受委屈……一夜也没有睡好。”

    徐令宽眼底闪过一丝愧色:“都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看五爷说的。”五夫人娇嗔道,“是妾身喜欢胡思乱想罢了。”说着,她接过丫鬟端上的茶亲手递了过去,笑道,“不过,妾身真的很好奇,侯爷都和您说了些什么?”

    徐令宽没有告诉妻子孩子的事,是因为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这件事早就解决了——他付给柳惠芳钱,柳惠芳负责把孩子养大。

    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惹出这么多事来。

    特别是昨天听了四哥一番推心置腹的话后,他这才意识到自己闯了多大的祸,给徐家带来了多大的凶险。

    见妻子问他,他很想和妻子说说。

    可一想到他答应过四哥,“把孩子的事忘了。就当从来没有生过。哪怕是自己扪心自问,也都要一口咬定是四哥孩子”的诺言,他又硬生生地忍了下去。

    “没什么事!”徐令宽深深地吸了口气,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四哥让我帮他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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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 大年(下)

    第二百一十三章大年(下)

    “请五爷帮个忙?”十一娘将徐令宜换下的衣裳放在一旁的小杌子上,有些惊讶地转身望着徐令宜。

    徐令宜点头:“除了让范维纲、王励帮着搅搅这摊浑水,我还让小五和他那帮朋友私下闹一闹。”

    十一娘脑子飞快地转。

    范维纲和王励都是皇上依重的肱骨之臣,又与徐令宜交好,他们上个折子说一下可以,却不可以说的太深。要不然,会给皇上结党私营之感。

    徐令宽却不一样。一来他是徐令宽的胞弟,二来他的朋友虽然三教九流,却多为纨绔子弟。由他们私底下乱嚷一通,别人看在眼里,觉得这是徐令宽在为哥哥鸣不平,把这件事往风流韵事上引,效果只怕比范维纲和王励出面要好上百倍。

    徐令宜说这话的时候很是怅然。

    之前家里的事他独自担着,虽然考虑到三哥徐令宁敦厚、幼弟徐令宽散漫,都不是与之为谋的好人选,但更重要的原因还是觉得既然自己承了爵位,就应该负起振兴家业、照顾哥哥弟弟、旁枝亲戚的责任。只是没有想到,事与愿违。自己做得越多,兄弟之间走得越走越远。先不说徐令宁行事被动,徐令宽的惹事生非。他双手敌四拳,虽然打得痛快,但夜深人静、孑然一身时,不免心生倦意,有些茫然。

    后来有十一娘的提醒,先是借着霉米的事和徐令宁把话说开了,打破了这几年横在两人中间的那层看不着,摸不到却让人心生沮丧的隔阂。又把徐令宽看做是个处处针对自己的同僚,拿出当年平苗乱时折服手下些桀骜不驯的大将军的手段来,一席话不仅说得他羞愧不已,还主动认错,第一次在自己面前真诚地检讨往日那些言行。

    他当时心中一动。

    徐令宽从一个聪慧机敏的少年变成了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放鹰走马的纨绔子弟,除了管教不严,与他身为幼子、太夫人和自己一个只知道溺爱一个从来不曾认真的教导他有着莫大的关系。如果找点事他做……

    念头闪过,他就想到了让徐令宽帮他做点事。

    他口风一漏,徐令宽立刻拍胸答应。还立刻提出了解决的方法——他的朋友里谁的性格比较急躁,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人争辩;谁唯恐天下不乱,会说了东家再去说西家,把事件闹开;谁贪得无厌,只要出得起银子,唾面自干的事都愿意做……竟然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是准备怎样做,也说的头头是道。

    他当时目瞪口呆——没想到徐令宽对身边的人知之甚深。

    “你既然这样清楚,为什么还要和这些人玩在一起?”

    徐令宜放下了哥哥的架子,徐令宽倍感亲切,话回的直接:“我不和他们玩和谁玩啊?再说了,大家都只是在一起玩玩,又没指望谁会对谁真心实意!”语气听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眼底却闪过一丝自嘲。

    他顿时无语。

    心里那种内疚感却久久不能散去。

    趁着回来换衣裳的机会,把这些事讲给十一娘听:“我之前只看他呼朋唤友醉生梦死自甘堕落,谁知道他也不痛快……”

    “侯爷现在知道了也不迟啊!”十一娘笑着帮他换了件新做的深蓝色素面锦锻袍子,“而且五爷也知道了侯爷的难处,徐家的难处。以后有五爷帮着您,您也可以少操些心了。”

    “帮我的忙我是不敢想。”徐令宜叹道,“只望他以后不要再到处惹事生非就心满意足了。”

    一副无可奈何的慈父口吻。

    十一娘不由掩袖而笑。又迟疑道:“只是这样一来,大家都会说五爷性子鲁莽,不是成大事的人。要不要跟红灯胡同孙老侯爷打声招呼……”

    她虽然只见过孙老侯爷一面,但总觉得,能教养出五夫人这样一个女儿的人,肯定不是那么的简单。

    “不用。”徐令宜笑道,“你别看孙老侯爷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心里却明白着呢!要知道,先帝晚年不知道杀了多少王公大臣,却从来没有疑过他老人家。”

    看样子,自己的感觉还是挺正确的。

    十一娘笑着点头,帮徐令宜整了整衣襟,随口应道:“还是侯爷考虑的周详。妾身只求家里清泰平安,丰衣足食就满足了。”

    “清泰平安、丰衣足食……”徐令宜笑起来,“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想要清泰平安,就要保证荣华长久,想要丰衣足食,就要保证富贵不断……”颇有些感慨的样子

    十一娘一怔。

    她不过无话找话罢了,没想到引来徐令宜的一番话。

    他所说的“荣华”是指“权势”,“富贵”是指“金钱”吧?

    仔细想想,还真是如此。

    没有了权势,谁把你瞧在眼里。在这个有着“破门的县尹”之说的社会里,七品芝芝麻小官都能找借口诬告你造反。没有了金钱,就算你是朝中的三品大员,仅靠着那些俸禄过日子,不贪不拿,又怎么能吃饱穿暖?又贪又拿,却失了君子之道,流于卑贱,不免让人瞧不起,甚至有一天东窗事,失去了权势。

    不知道有多少人汲汲营营地追求那荣华富贵,说到底,不过是想过得更舒适、踏实、安全。可走着走着,就忘了初衷,本末倒置,成为了荣华富贵的奴隶,忘了追求这些身外之物本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愉快的……

    就像自己。很努力的想得到太夫人的信任,很努力地想成为徐令宜的心腹,最终的目的不过是想过些“闲来看花,无事独酌”的悠闲日子。可在这之前,自己却必须取得能“悠闲过日子”的资格才行。

    这样一想,自己的处境和徐令宜倒有异曲同工之处。

    徐令宜想让徐家做个闲散的富贵之家,先要取得这样的资格才行。

    家族没有能人志士,不管是皇上也好,公卿之家也好,没人会把这个家族放在眼中,甚至有什么事,这个家族会第一个被淘汰;家族里要是出了能封相拜侯、左右朝廷政局的人物,皇上又怕你植党营私把持朝政,公爵之家怕你气焰煊赫一家独大夺了自家的利益……如何把握好这个度,是徐家的当务之急。

    但愿徐令宜能好好的把握这次机会,找到一个平衡点,让徐家站的更稳一些。

    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笑道:“妾身到底是见识浅薄,没侯爷的心胸眼界。”

    “那到不是。”徐令宜笑着扯了扯自己的衣袖,“你只是性子绵和,不善与人争执,没往这上面想罢了。”

    十一娘一怔。

    她只是觉得有些事不能太急。怎么会给徐令宜“性子绵和”的感觉……

    十一娘来不及多想,徐令宜已转移了话题:“都收拾好了吗?收拾好了就快点去娘那里吧!”说着,转身出了内室。

    她忙应喏着跟他出了内室。

    见三位姨娘都到齐了,十一娘披了斗篷,让琥珀抱着徐嗣诫,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太夫人那里。

    这一次他们到得比较早,太夫人正在更衣。

    谆哥已在厅堂里等。给徐令宜和十一娘行了礼,一双眼睛却往徐嗣诫的身上直瞅。

    十一娘知道他一向怕徐令宜,肯定是想和徐嗣诫玩又怕徐令宜不高兴,推了徐令宜去东次间坐:“我在这里等三爷他们就是了。”

    徐令宜见屋里不是女人就是孩子,也觉无趣,去了东次间。

    谆哥果然跑到琥珀身边:“诫哥儿,快给我行礼。”眼角眉梢掩不住得意。

    徐嗣诫却是看也不看谆哥一眼。

    谆哥难掩失望,望向十一娘。好像在问,他为什么不和我玩?

    十一娘笑着把徐嗣诫牵到谆哥面前,柔声道:“这是你四哥,以后见到要喊四哥!”

    徐嗣诫犹豫了半晌,轻声喊了声“四哥”。

    声音虽然低,却十分的好听。

    谆哥很是吃惊,抬头对十一娘道:“五弟的声音比黄莺还好听。”

    十一娘不由苦笑。好在谆哥是真心的赞美,并不多想。从怀里掏了个小小的油纸包,道:“你喊我一声四哥,我就给玫瑰汁做的窝丝糖你吃。”说着,打开油纸包,露出里面玫红色、晶莹剔透像水晶似的窝丝糖来。

    别说是小小年纪的徐嗣诫,就是文姨娘和乔姨娘也好奇地望过去,只有秦姨娘,踮着脚朝外张望,嘴里还喃喃地念叨着“二少爷怎么还没有来”。

    徐嗣诫果然就被这糖收买了,眼睛直直地盯着那糖,立刻叫了谆哥一声“四哥”。

    谆哥喜笑颜开,拿了一颗糖给徐嗣诫。

    谁知道徐嗣诫并不满足,把糖放在嘴里,然后朝谆哥伸了手掌,意思是还要。

    谆哥见了立刻又给了他一颗。

    徐嗣诫紧攥在手里,伸出另一只手。

    谆哥犹豫了一下,自己拿了一颗糖,想了想,又拿了几颗出来,然后把剩下的全给了徐嗣诫。

    徐嗣诫立刻猴急地把糖揣在了怀里。

    满屋的人都被他逗得大笑起来。

    谆哥也笑得开怀,不以为意地拉了徐嗣诫的手:“我那里还有桂花酥。也是宫里赏的。”说着就要和徐嗣诫去自己屋里。

    一旁的妈妈忙拦了:“我的小祖宗,马上要吃年夜饭了。可不能让太夫人等。待吃了年夜饭,您再去给五少爷找那桂花酥也不迟。”

    正说着,三爷和三夫人领着徐嗣勤、徐嗣谕和徐嗣俭走了进来。

    立在十一娘身后的秦姨娘就长长地透了口气。

    今天是除夕,大家要聚在一起吃年夜饭。可不能在这个时候迟了,给长辈们留下不好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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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 正月(中)

    第二百一十五章正月(中)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十一娘就起来了,和徐令宜随意吃了两个肉包子,就开始按品着装。

    刚穿戴好,滨菊抱着徐嗣诫、三位姨娘还有陶妈妈等人过来给他们拜年。

    徐嗣诫的眼睛还没有睁开,睡眼惺忪地依在滨菊的肩上。

    十一娘笑着揉了揉他乌黑的青丝,拿出装了银锞子的荷包打赏她们,带着徐嗣诫跟着徐令宜去了太夫人那里。

    太夫人已经起了身,正让杜妈妈带果子点心:“……最快也要到午初才能回。我记得有一年还拖到了末正。”

    这也是十一娘和徐令宜早餐不敢喝粥的原因。

    谁知道到时候会生什么事?难道还能中途上厕所不成!

    十一娘笑着点头,让徐嗣诫给太夫人拜了年,然后过去帮杜妈妈装匣子。

    三爷和三夫人来了,身后还跟着徐嗣勤、徐嗣谕和徐嗣俭。

    徐嗣俭进门就问:“谆哥呢?他还没有起床吗?”

    据说昨天他们玩到丑初。

    “我早起来了!”谆哥突然出现在门口,“我才没有睡懒觉呢!”

    他很不服气地瞪了徐嗣俭一眼,然后跑到太夫人面前祝太夫人“新春如意”。

    太夫人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他转身跑到徐嗣诫的面前:“你给祖母拜年了没有?”一副要告诉他怎样做的模样。

    滨菊忙道:“拜了,拜了。一来就给太夫人拜年了。”

    他就满意地点了点头。

    惹得太夫人呵呵直笑。

    三爷和三夫人也笑起来,带了徐嗣勤三兄弟上前给太夫人拜年,五爷扶着五夫人来了。

    大家互相打着招呼,十分亲热。

    太夫人看着天色不早,留了杜妈妈在家,带着儿子、媳妇去了皇宫。

    一行人在午门前分手,徐令宜领了徐令宁和徐令宽去奉先殿朝见皇上,太夫人则领了十一娘、三夫人和五夫人去坤宁宫朝见皇后。

    宫门外早已设好了帏帐。内命妇在西北;公主在东南;外命妇在西南。

    进了帏帐,十一娘看到很多熟面孔。

    威北侯林夫人、林大*奶,忠勤伯甘夫人、中山侯唐夫人、程国公乔夫人还有林大*奶的嫂子都在,却没有看见永昌侯黄夫人和黄三奶奶。

    都是熟人。

    太夫人带着媳妇上前行礼。

    门口就传来一阵喧阗的笑语声。

    大家不由侧目。

    就看见七、八个命妇簇拥着建宁侯、寿昌伯两妯娌走了进来。

    有人迎上前去打招呼,也有人站在原地含笑点头,还有人侧过脸去和身边的人说话,做出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

    至于建宁侯夫人和昌寿伯夫人,则满脸笑容,热情地和迎上前的人打招呼,点头和那些含笑的人致意,场面十分热闹。

    十一娘就听见身后有人冷“哼”,低声道:“这可是在坤宁宫。太没有规矩了!”

    她犹豫着要不要回头看看这话是谁说的,却看见建宁侯夫人笑盈盈地走了过来。

    “太夫人。”她远远地就和太夫人打招呼,“还是上次五皇子的丧仪见过。您身子骨可还好?”

    五皇子的夭逝不仅是皇家的伤心,更是徐家的伤心。加上关于五皇子的夭折私底下还有一些传闻,大家听着建宁侯夫人话里有话,或露出好奇的目光,或露出忿然的表情,或皱着眉头,或幸灾乐祸的笑,俱朝着太夫人望去。

    被众人注视着的太夫人却神色自若,眼角眉梢也没有动一下:“老身虽然年纪大了,幸而牙口还好,饭量不减。多谢建宁侯夫人关心了!”颇有些廉颇虽老,还能领兵的味道。

    太夫人锦里藏针的话锋帷帐里的人都听出来,不由敛声屏气盯着两人看。

    那建宁侯夫人则心中暗恼。

    想当初,皇上还只是个皇子的时候,徐家在太后面前像乖乖儿似的。现在女儿做了皇后,就翻脸不认人了。三番五次拒绝杨家的好意不说,还指使文家的人和杨家争内府务的瓷器生意。这一次要不给点厉害他们看看,只怕以后更嚣张。杨家哪里还有活路可走。

    想到这些,她心里冷冷一哼,似笑非笑地道:“太夫人真是好福气啊!有孝子贤媳,又子孙满堂,自然是吃的香睡得好了。”然后瞥了十一娘一眼,“对了,听说您新近添了位孙子,怎么也不带进宫里来给皇后娘娘瞧瞧?毕竟有永平侯夫人教导,想来礼仪风范都不同一般吧?”

    永平侯徐令宜在外面养了个小,儿子都三岁了才抱回家——这是近几日燕京城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见面就要互问“知不知道”的大新闻。谁不知,谁不晓!

    可这样直接,在这种场合……太少见了!

    满帷帐的人没几个能掩饰吃惊的,望着太夫人的有之,望着十一娘的有之,望着三夫人、五夫人的也不少。

    一时间,帷帐里落针可闻。

    自孩子的事传出去后,十一娘就有心里准备——出了这样大的八卦,谁遇到她估计都会说一说。她也有心里准备。决定以不变应万变,用太夫人说的话应付所有的人。可没想到,竟然有人会在这种场合,以这种口吻说出来。

    看样子,自己的“准备”做得还不够。

    她敛了笑容,神色凝重地望着建宁侯夫人。

    对于这种赤1uo裸的恶意攻击,十一娘觉得不能客气,更不能退缩、容忍,得四两拔千斤的反驳。要不然,这种人只会表现的更嚣张。甚至觉得你怕她,说出更难听的话来。

    不过,自己是媳妇,有太夫人在场,不能越过太夫人去反驳,要不然,就失了礼数。

    她不由朝太夫人望去。

    而站在十一娘身后的三夫人则显得有些尴尬。

    都是四房做的好事!现在却让大家跟着一起丢脸。

    她朝五夫人望去。

    就看见五夫人蹙了蹙眉头。

    这个建宁侯夫人,不怪别人瞧不起!

    她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俗话说的好,打人不打脸。她这样,不仅是在打徐家的脸,还打了皇后娘娘的脸。要知道,杨家是太后的外家,徐家是皇后的外家,太后和皇上又不是亲生母子。大庭广众之下这样针锋相对,让这些外命妇怎么想?

    恐怕不到半天,整个燕京都要传出太后与皇后不和的传闻出来了!

    她也朝太夫人望去。

    只见太夫人扬眉一笑:“还真让建宁侯夫人说对了。”然后笑着拉了十一娘的手,“我这个媳妇,不是我夸。虽然年纪小,却进退有礼,行止有度。孩子交给她,我是一百个放心,一千个放心。”

    既然没有否定建宁侯夫人的话,更没有针对建宁侯夫人的话反驳,把事态扩大。

    在场的诸位夫人听着都微微笑起来。只有建宁侯夫人,脸色微沉,正欲说什么,谁知道太夫人突然一个转身,把大家的目光引了过去。

    只见她笑盈盈地问站在身边的唐夫人:“咦,怎么不见你们家四太太?那可是个百灵鸟,说起话来不知道有多好听。我常对我几个媳妇说,要跟着唐家的四太太学学怎样说话才是!”有暗暗讽喻建宁侯夫人不会说话的意思,又把话题引到了家长里短上来。

    唐夫人面露犹豫之色。

    她不想得罪徐家,但杨家是她的亲家——她总不能胳膊肘儿往外拐吧!

    而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寿昌侯夫人见自己的嫂嫂落了下风,脸色不善地朝这边过来。

    帷帐里的气氛就一滞。

    五夫人看着目光一转,立刻上前虚扶了太夫人的胳膊:“您又让我们跟着唐家四太太学,又让我们跟着林家大*奶学,还让我们跟着黄家三奶奶学……我们到底跟谁学好啊?您也要给我们个准信才是。”语带娇嗔,像个撒娇的孩子,立刻冲淡了帷帐里的紧张气氛。

    大家都笑了起来。

    甘夫人是太夫人的亲家,在这种场合下,她自然是要帮着徐家的。一改往日的低调内敛,立刻笑着和五夫人开玩笑:“你婆婆是让你跟着唐家四太太学说话;跟着林家大*奶学管家;跟着黄家三奶奶学着哄婆婆开心……”

    突然有人接口道:“这是谁在我背后编排我媳妇呢?”

    大家循声望去,看见黄三奶奶扶了婆婆永昌侯黄夫人走了进来。

    “谁让你们来迟了!”甘夫人有意和永昌侯夫人胡搅蛮缠,这样就可以把走过来的寿昌伯夫人晾在一旁了,“不编排你媳妇编排谁去?”

    刚才永昌侯黄夫人虽然不在场,但见徐家女眷和杨家的女眷对峙而立,也能猜出几份来。

    她可不希望徐家和杨家这个时候闹起来。要知道,太后年纪不小了,总有走的那一天。皇后的日子却还长着。犯不着因此得罪了太后落得个不孝的名声。

    永昌侯夫人立刻轻轻掐了一下扶着自己的三儿媳。

    黄三奶奶也是个聪明伶俐的,进来就看见两家僵峙的局面,婆婆再这么一捏,哪里不明白。立马笑道:“那也不能说我是在哄我婆婆。我什么时候哄我婆婆了?我是真心伺候我婆婆!”然后装疯卖傻地问永昌侯夫人:“婆婆,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惹得大家又是一阵笑。

    就有内侍陪着笑脸跑进来:“诸位夫人,皇后娘娘升宝座了!”

    大家神色一凛,按各自丈夫的爵位、品阶分文武左右站好,就听见坤宁宫里隐隐传来奏乐的声音。

    这是皇贵妃领着内命妇给皇后娘娘敬贺新春了。

    大家表情又肃穆了几份。

    ※

    抱歉,今天有点私事,大家晚上别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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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 正月(下)

    第二百一十六章正月(下)

    皇贵妃领内命妇给皇后娘娘恭贺新春后,接着就是公主,最后是外命妇。

    侍从坤宁宫出来,已到午正。

    都是熟人,少不得亲亲热热互道恭贺,又约拜年的日子。

    太夫人答应了这家就顾不得那家,答应了那家就顾不得这家,索性说心情不好,一律推了。

    大家想到这几天徐家生的事,都不约而同露出“明了”的神色,或委婉、或直接地安慰着太夫人。又有那边公主帷帐的几位金枝玉叶出了宫门,大家纷纷上前打招呼。

    笑语喧阗间,十一娘看见十娘的婆婆、茂国公府王老夫人一个人朝东门去。

    感觉到有人看着她,她转过身来。

    看见是十一娘,笑着点了点头,表情却显得有些勉强。

    先前没有见到,现在既然碰到了,应该过去打声招呼才是。

    “娘,我过去和王老夫人行个礼。”十一娘低声和正与长公主说话的太夫人耳语。

    太夫人点了点头,继续和长公主说着话:“……不服老不能。昨天小五放烟花,看到一半竟然睡着了……”

    长公主点头:“可不是。所以说到时候你也来。我们几个老姊妹聚一聚。喝点金茎露,听听小曲……”

    十一娘两人正兴露,没有注意到自己,轻手轻脚地往王老夫人那里去。

    谁知道刚走了两步,就被跟在长公主身后的周夫人拉了衣袖:“我婆婆请你婆婆初六过府饮酒,你也来吧!趁着这个时候是你三嫂当家。我介绍几个人你认识。”

    能和长公主家来往的,非富即贵,而这个时代的女子全是妻以夫贵,看似平常交往,往往会露着不平常的讯息。虽然说周大人和徐令宜是小,可周夫人这种见人就熟的做派却让十一娘不是很放心。

    她笑道:“我哪能做得了主,这得看娘的意思,看侯爷的意思。”

    周夫人笑得狡黠:“你同意就行——其他的,我来想办法!”

    周夫人出身公卿世家,嫁与公主为媳,虽然待人热情周到,但骨子里却带着几份肆无忌惮。她怕周夫人说出什么让人误会的话,让太夫人以为自己想打入周夫人的圈子里去。

    “看周姐姐说的。”十一娘笑道,“我婆婆又不是那不通情理的人——我是想问问到时候有没有其他的安排。要知道,我们家侯爷的足痹之症还没有完全好呢!”

    “对,对,对。”周夫人听着掩嘴而笑,露出一个“大家心照不宣”的笑容,“那你记得提前给个准信我。我也好安排安排。”

    十一娘应喏,再抬头却不见了王老夫人的影子。

    “你这是在找谁?”看见她东张西望,周夫人也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正好看见建宁侯和寿昌伯两妯娌随着内侍往慈宁宫的方向去。她笑道:“杨家这两位夫人可真是孝顺。据说每个月的逆日、望日都要进宫探望太后娘娘。”又打趣十一娘,“说起来,你可差远了。还不如你们二嫂。她原来还隔三岔五的进宫和皇后娘娘叙一叙。你到好,不见了踪影。”

    十一娘只好以不变应万变:“我不是还要照顾侯爷吗?”

    心里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安——说起来,茂国公府也是公卿世家,怎么一副不与人多做交往的样子。

    “奇怪,”她喃喃地道,“刚才茂国公府的王老夫人还在这里,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有什么好奇怪的。”周夫人低声道,“自从王琅出了那档子事,王老夫人哪里还好意思和大家亲热。自然是要早点走……”话没说完,想王琅是十一娘的姐夫,尴尬地笑了笑,忙道,“大过年的,我们说这些做什么?你记得回去问问,早点给个准信我。”

    大家说起王琅都说他不好,问怎么不好,又都含含糊糊的,难得遇上一个像周夫人这样爽快的人,十一娘拉了她的衣袖,奇道:“周姐姐,我这姐夫到底怎么了?”

    周夫人嘿嘿地笑:“没什么?没什么?我看他不顺眼罢了!”

    燕京巴掌大的地方,周夫人又是生于斯长于斯的燕京贵族,自己认识的人中,只怕没有谁比她更熟悉各公卿之家的流言蜚语了。王家生的事,以前瞒不过她,现在的只怕也瞒不过他。

    十一娘想明白了,索性拉着她朝宫墙那边走了几步:“周姐姐不是外人,我跟您说实话吧!我姐姐的一个贴身婢女怀了身孕,一句话惹怒了姐夫,拳脚相加,孩子也没了……”

    这话半真半假,周夫人却没有一点怀疑。她眉角一挑,脸上露出几份忿然来:“这厮……”说着,犹豫了片刻,道,“你初来燕京,有些事不知道。呆久了,迟迟早早也会知道。这恶人,就我来做了。”周夫人左右看看了,凑到十一娘耳边道,“他十二、三岁就开始玩相公……”

    性取向异常?

    十一娘愕然。

    难道这就是他性格暴躁,喜欢打人的原因?

    “这是大家都知道的。还有大家不知道的。”周夫人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把原来礼部一位给事中的独子逼到了手里,那位公子不堪受辱,在他们家后门口的老槐树上吊死了,那位给事中也气得一病不起,没几日撒手人寰,随着儿子去了……王家对外只说是那王琅欠了那位公子的债,那位公子要债不成,一时气愤,才做下这鱼死网破的事……”

    “良家子也敢逼……”

    十一娘听着心惊肉跳,想到了徐令宽……

    “他的胆子大着呢?还曾经打死过家里的婢女。”周夫人叹了口气,“要不是后来他为一桩小事打死了人又把你们家老五扯了进去,被永平侯爷狠狠地教训了一顿。现在哪里有这样老实。他呀,就是喜欢玩相公,打女人……”她有些同情地望着十一娘,“等我听说罗家竟然和他们家结了亲的时候,你们两家已经换了名帖。常言说的好,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段姻缘。我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暗暗替你姐姐可惜……”

    十一娘默然。

    她知道王琅这人不妥,可没有想到,竟然这样不堪。

    周夫人见她神色黯然,知道她心里不舒服,言不由衷地笑着安慰她:“你也不用担心。这男人,外面是外面,家里是家里。你姐姐是结的嫡妻,王琅再怎么,那些体面还是要顾着的。只是不能琴瑟和鸣,不免有些可惜。不过,话又说过来了,这世上的夫妻,本来就是举案齐眉的多,琴瑟和鸣的少……”说着,突然想到徐令宜前几天刚抱了个孩子回去,忙转移了话题,“明年五月就要除服了吧?你们和姜家的事要议一议了吧?”

    十一娘听着心里沉甸甸的。

    现在人已经嫁了,十娘又不愿意向别人求援,“子非鱼”,她们这些旁边的人再着急上火也没有用啊!

    尽管这样想,心里却觉得沉甸甸的。听周夫人有意转移话题,她也不想多说,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姜家今年的年节礼是回事处的赵管事送去的。除了服,应该要开始议亲了。”

    周夫人点头:“那你们家谕哥和贞姐儿的婚事你也要放在心上才是。谆哥当时情况特殊,还可以说是你姐姐的遗命。现在再让谆哥赶在谕哥的前面,你小心有闲言闲语传出来。”

    十一娘点头:“总是要听侯爷和太夫人的意思。我就是急,也没有合适人选啊!”

    “那也是……”

    两人说着,有公主过来邀长公主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周夫人忙服侍左右,待长公主和太夫人打了招呼,陪着长公主去了慈宁宫。太夫人也带着媳妇辞了诸命妇,在午门和徐令宜三兄弟汇合,一起回了荷花里。

    此时已是末初差两刻,大家都饥肠辘辘,先各自回房卸妆换衣,然后再到太夫人那里吃饺子。

    十一娘正坐在镜台前梳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渐行渐近,其中还夹杂女子低低的惊呼声。

    她有些奇怪地转身。

    就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跑了进来——差点和正端着冒着热气腾腾沸水的铜盆的小丫鬟双玉撞了个正着。

    “这是怎么了!”十一娘声音里带着几份严肃。

    滨菊的身影出现在内室。

    她焦急地道:“夫人,都是我不好,没拦住五少爷……”

    滨菊的话音未落,闯进来的徐嗣诫已停在了十一娘的面前。

    他脸儿红扑扑的,眼角眉梢都洋溢着喜悦的朝十一娘伸手。

    掌心是颗玫瑰色的窝丝糖,或者是攥在手里太久了,已经有些溶了,玫瑰色的糖汁黏糊糊的贴在手掌心,显得很脏。

    “这是……”十一娘愕然地望着徐嗣诫。

    “给你的。”他抿着嘴笑,扬手就要把糖往十一娘嘴里塞。

    十一娘下意识地偏过头去。

    紧跟着他身后赶进来的滨菊已跑了过来。她一把抓住徐嗣诫,把他带到伸手触不到十一娘的距离,紧张地道:“五少爷,你要干什么?”

    徐嗣诫怔怔地望着十一娘,眼睑慢慢垂了下去,脸上浮现出一种他的年纪极不相符的哀婉来。

    十一娘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似的。

    有点疼,又有点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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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 拜年(上)

    第二百一十七章拜年(上)

    滨菊在一旁急急解释:“夫人,五少爷听说您回来了,非要来见您,我们拦也拦不住……”

    主要还是因为徐嗣诫现在是少爷了,不好拦吧!

    十一娘望着他攥成了拳的手,轻声问:“诫哥,你是想给糖我吃吗?把谆哥送给你的窝丝糖送给我吃吗?”

    他由滨菊搂在怀里,低着头,怔怔地不做声。

    十一娘心里软软的,轻轻叹了口气。

    她下意识表现出来的拒绝让这个孩子伤心了吧!

    十一娘起身,摸了摸他的头,声音变得更柔和:“诫哥,你要给糖我吃吗?”

    徐嗣诫抬起头来,有些不确定地望着十一娘。

    十一娘璨然地笑望着他。

    两人无声地对视着。

    滨菊不安地道:“夫人,您走后,四少爷要教五少爷踢毽子,五少爷不肯,非要回来;四少爷又拿了核桃酥出来哄五少爷,还是哄不住。我只好把五少爷抱回来。他又不肯进屋,抱着门前抄手游廊的柱子就是不肯走。我们没有办法,只好用斗篷裹了五少爷陪他在这里站。到了吃饭的时候他也不肯松手,我和冬青不仅轮番的劝,还把我们灶上吴妈妈做的羊肉汤端到这里哄他进屋吃饭……好不容易把五少爷哄进了屋。也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夫人回来了。他翻下椅子就往您屋里跑。”说着,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们先还纳闷,五少爷怎么攥着拳怎么也不松手……没想到手里攥着颗糖。”

    十一娘的表情渐渐变得平和恬静,她再次道:“诫哥,谆哥给的窝丝糖很好吃吗?”

    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然后缓缓张开了攥成拳的手。

    因为攥的时候太长表面已经融了的玫瑰色窝丝糖再一次展现在十一娘的面前。

    十一娘笑着从他手掌里含了糖。

    可能是沾了手上的汗,入口有点咸。

    “嗯!”她嘴角轻翘,笑意如涟漪荡漾在她的眼中,“这窝丝糖果然很甜。”

    徐嗣诫抿着嘴笑,漂亮的凤眼像夏天夜幕中的星星,闪烁着愉悦的光芒。

    十一娘吩嘱滨菊:“帮他把手洗干净,然后把他的糖找出来——免得他藏到床上或是枕头下化了。”想想又觉得不妥,补充道,“给他一个专门用来放东西的小匣子,让他养成把东西放到匣子里的习惯。”

    滨菊忙点头应喏。

    十一娘笑着揉了揉徐嗣诫的头:“要记得,下次要干什么,记得要先告诉我!”然后目光真诚地望着他,询问他的意思。

    徐嗣诫点头,突然开口道:“糖甜。”

    十一娘忙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们诫哥真乖。以后就这样跟我说话。知道了吗?”

    徐嗣诫笑着点头。

    十一娘问滨菊:“他吃了没有?”

    滨菊苦着脸:“吃了两个饺子。”

    就是还没吃……

    十一娘想了想,道:“大少爷和二少爷他们还在太夫人那边玩吗?”

    他们进宫恭贺的时候,把几个孩子都交给了杜妈妈。

    滨菊点头:“我来的时候,几位少爷都在四少爷屋里补觉呢!”

    十一娘就笑着对徐嗣诫道:“你想不想跟着我?”

    徐嗣诫连连点头。

    十一娘笑道:“刚才我怎么嘱咐你的?你要干什么,要说出来。知道了吗?”

    徐嗣诫立刻道:“我跟!”

    “那好,你好好把滨菊喂你的饺子吃了,我就带着你。”

    徐嗣诫一听,立刻推开滨菊跑了出去。

    “五少爷!”滨菊跺脚,匆匆跟十一娘说了声“我去看看”就追了上去。

    一旁服侍的琥珀笑道:“您真的要把五少爷带在身边吗?只怕会有人来给您拜年!”

    十一娘笑道:“让小丫鬟在内室告诉他踢毽子好了。”

    徐嗣诫并不是个黏人的孩子,只要十一娘在他看得到的地方他就会安安静静的。如果十一娘在东间会客,让小丫鬟领着他到西间玩,他肯定不会吵的。

    通过这几天的观察,琥珀多多少少知道了些徐嗣诫的习性,听十一娘这么说,到也没有反驳,帮十一娘换了件粉色素面锦缎褙子,墨绿色镶襕边的综裙,已穿了家常便服的徐令宜走了进来:“好了没有?”

    他眼前一亮。

    粉色的锦缎衬得她面若桃花。

    “好了!”十一娘笑着起身,“不过滨菊还在喂诫哥吃饭——我们等等吧!”

    徐令宜眉头微皱:“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在吃饭?以后要告诉他规矩才是。”

    “他刚来嘛!”十一娘笑道,“有个习惯的过程。”

    徐令宜没再说什么,坐到了临窗的大炕上。

    “我们灶上今天也做了饺子,要不我端点来侯爷垫垫肚子?”

    “不用了。”徐令宜想也没想地拒绝。

    十一娘想到他一日三餐,点心水果宵夜一律不沾,也不勉强,笑着陪他坐下。

    “我们下午去趟姜家吧!”徐令宜突然道,“抬头嫁女儿,低头娶媳妇。何况这门亲事是姜家老太爷和姜柏订下来的,姜松不是十分悦意。我们家更是要拿出诚心来才是。”

    礼多人不怪!何况到了徐令宜的身份地位,别人只会觉得你谦逊。

    十一娘点头:“我前些日子看帐册,这样的亲戚往来,礼不过五十两……”

    “就五十两!”徐令宜毫不犹豫地道,“我再让赵总管从库里挑几幅字画一并送过去。”

    十一娘点头称是,拿了太夫人给的丁字对牌让琥珀去取画。

    小丫鬟来禀:“五少爷来了!”

    “进来吧!”十一娘点头,滨菊抱着徐嗣诫走了进来。

    徐嗣诫看到徐令宜也在场,眼睛立刻闪闪亮。

    滨菊领着他给徐令宜行了礼,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仰望着徐令宜,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灵动,显得有些呆呆的。

    十一娘看着好笑,道:“这么快就吃好了?”

    因有徐令宜在,滨菊态度很恭敬:“吃了九饺子!”

    十一娘点头,朝徐嗣诫笑道:“诫哥真不错。”

    徐嗣诫高兴起来。

    徐令宜却皱了眉头:“这孩子怎么不说话?”

    徐嗣诫看了立刻小小地朝后退了两步,小脸也绷得紧紧的。

    十一娘忍不住笑起来,上前抱了徐嗣诫:“我们去太夫人那里吧!”

    “他不是会走路吗?”徐令宜起身,奇道,“让滨菊抱吧?你小心孩子滑地上了。”

    乍抱个三岁的孩子还真有些吃力,十一娘依言把孩子给了滨菊,笑道:“去太夫人那里要走两盏茶的功夫,诫哥还太小。”

    徐令宜只是随口问问。

    他没有和孩子打交道的经验。

    第一次做父亲,他走的时候孩子在肚子里,回来的时候孩子都能跑能跳了。到了谆哥那会,他已经搬到了半月泮,后来又出征……

    十一娘却在想着去姜家的事。

    大年初一,刚从宫里回来,第一件事是去姜家拜访。

    看样子,他不仅决定完成这次联姻,还对此很重视。

    她又想到自己一直放在心底的一桩事——谆哥的老师人选。

    “侯爷,上次二嫂不是说勤哥、谕哥的学问都很好了,要专门请个西席来吗?姜家在家乡学堂,您何不请姜家帮着推荐一个人……”

    徐令宜轻轻摇头:“我们两家毕竟没有正式过礼。”顿了顿,又道,“何况姜家的学堂重视八股文章多于诗词歌赋。我看还是算了!”

    十一娘想到徐令宜曾经说过,去世的老侯爷也曾经阻止过三爷参加科举。

    她又想到自己在罗家的时候。不管是大老爷还是大太太,都异口同声嘱咐罗振兴、罗振声学好八股文章参加科举,还说诗词歌赋都是邪魔歪道。而徐家的做法却恰恰相反,不鼓励孩子们参加科举。要知道,大周王朝取士,只有科举出身是正途,其他的都被视为野狐禅,上不了台面的。徐令宜有庶子又有嫡子,可永平侯的爵位却只有一个。想要把这些矛盾减到最少,最好的办法就是鼓励孩子们自食其力——说到底,爵位之争也就是个生存权的竞争,如果其他孩子有了生存的能力,对爵位的觊觎之心会比那些在生活上不能自理的孩子会淡得多。

    十一娘是希望徐嗣谕、徐嗣诫能自食其力……

    “侯爷的想法真是奇怪。”她试着和徐令宜沟通,“我只听说过要教导子弟好好学习八股文章的,还没有听说过有人家请西席嫌弃先生会教八股文章的!”

    十一娘是罗氏女,又长在内院,所说的这些观点自然是罗家的观点。

    徐令宜道:“我们和罗家是不同的。”

    十一娘微怔。

    是指徐家是世袭罔替的公卿之家吗?

    徐令宜见十一娘眼底闪过一丝困惑,他不由微微一笑。

    十一娘再聪明,毕竟少了些见识。

    “自有科举取士以后,白身之家莫不以此光耀门楣。进入仕余,又有同乡、同窗、同科庇护。我公卿之家却不同。授命于皇上,忠事于皇上。荣华富贵系于皇上一人。”徐令宜委婉地道,“我们不可得陇望蜀,失了规矩。”

    十一娘把徐令宜的话咀嚼了片刻才明白过来。

    像罗家这样的人家,只有通过科举入仕让一个家族兴旺,所以要学好八股文章。而像徐家这样的人,却只要侍奉好君主就行了。要知道,十年寒窗苦,出来后会有和你有着同样经验的前辈们照顾,而不通过科举捐官入仕,一来得不到这些通过科举入仕者的认同,二来在仕途上没有同乡、同窗、同科这样样的关系网。想要干下去并且干得好,唯一能依靠的就是皇上。

    所以,罗家的人想出人投地,就得靠科举;徐家的人想出人头地,就得靠皇帝的赏识。因为出路不出,所以需要学习的东西不同。

    这又是帝王为了御下的一种平衡术吧!

    她顿时无语。

    ※

    虫虫有点多,我马上就改,大家先将就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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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 拜年(中)

    第二百一十八章拜年(中)

    这种涉及到帝王的话题还是少说为妙。

    徐令宜笑着转移了话题:“这事也不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学问固然重要,先生的人品更重要。还是慎重挑选的好。”

    十一娘点头。

    她想到那位曾经在中山侯唐家做过西席的赵先生……只可惜没这缘份。要不然,有个与罗家关系密切的人看着谆哥,自己也可以放心些。

    十一娘带着小小的遗憾和徐令宜去了太夫人那里。

    大家都到齐了,看见他们进来,纷纷站了起来。五夫人更是打趣道:“侯爷和四嫂怎么去了那么久?我们坐在这里都喝了一杯茶了。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又上前逗徐嗣诫,“这孩子长得可真是漂亮!”

    徐嗣诫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望着五夫人。

    五夫人是孕妇,太夫人唯恐她饿着,特意给她准备了点心。回荷花里的途中,她是一路吃着点心回来的。十一娘倒不担心她饿着。可见她逗徐嗣诫,心里总觉得怪怪的。笑道问道:“怎么不见谆哥?”

    “和勤哥几个在屋里玩五子棋呢!”太夫人笑道,问徐嗣诫,“吃过了没有?”

    “吃了!”十一娘笑着应喏,上前给太夫人行了礼。

    “让他跟着谆哥玩去吧!太夫人吩咐,由杜妈妈扶着去了东次间。

    滨菊忙曲膝“是”。

    十一娘想到自己的承诺,落后几步,摸了摸徐嗣诫的头:“诫哥,你和滨菊好好在谆哥屋里玩,我和侯爷有事。等天黑了,就来接你回去。好不好?”

    徐嗣诫眼中流露出不舍,却点头,细声答“好”。

    十一娘朝他璨然一笑,摸了摸他的头,这才让滨菊把他抱去了谆哥那里,自己去了东次间。

    吃完饭,大家在西次间坐下来喝茶,徐令宜问徐令宽:“怎么样?听说你昨天玩到半夜,要不要回去补个觉?”

    徐令宽立刻道:“那算什么?要不是我看勤哥几个都打起哈欠来了,我还准备玩到天亮呢!”说着,又想到哥哥一向不喜欢他彻夜纵欢,声音又低了下去。

    徐令宜却是记住了十一娘的话,把徐令宽当成同僚看。既然是这样,就不能去指责他的这些私事了。

    他就朝坐在一旁的三爷徐令宁道:“看样子,我们今年能清闲清闲了。”然后吩咐徐令宽,“你既然不累,那好,我和你四嫂去趟姜家,家里要是有客人来,你帮着招待招待吧!”

    徐令宽听着大喜,继而又露出几分担忧:“我,我行吗?”

    “不是还有三哥在家吗?”徐令宜笑道,“你有什么不懂的,外面有白总管、赵管事,家里有三爷,不耻下问就是了!”

    徐令宽不由望向徐令宁。

    徐令宁就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徐令宽年幼,性子跳脱,以前徐家有什么事,一直是自己和四弟担着。如今他要外放,手里的事总得交给个可靠的人才行。昨天晚上他领了孩子们虽然玩得疯,但也能克制玩性在丑初之前督促几个孩子去歇了。既然四弟有试试他能力的意思,自己当然要好好的辅佐他。

    太夫人看着微微颌,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她虽然气这个孩子不争气,却是希望他能争气的。

    徐令宽则是大喜。没想到三哥、四哥都同意让他代表徐家出面待客……

    他跳起来道:“三哥、四哥,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尽心的。”

    五夫人笑盈盈地望着丈夫。

    她没有指望这个丈夫当官坐府,也没有指望他升官财,但如果他能担当起家族的责任,五夫人还是很高兴的。

    三夫人则心里微微有些不快。

    到底是同胞兄弟,这春节期间不知道有多少达官贵人趁着这机会到府里恭贺。这么出风头的事,侯爷却给了嘴上**的徐令宽。念头一闪,又想到自己马上就要随丈夫出京了,管这些算七八糟的做什么。说不定,他们还没有走徐令宽就捅出个大娄子需要三爷帮着解决呢!

    想到这里,她笑起来。

    十一娘却有些感叹。

    看徐令宽这样子,到不是他不想干事,完全是家里从来没有把他当成能干事的人,连个机会都没给他。

    见家里的事交待清楚了,徐令宜带着十一娘去了姜家。

    听说永平侯携夫人来拜年,正和一帮好友、几个侄儿喝酒赏兰花的姜柏微微有些吃惊。

    永平侯是要进宫朝见,算算时辰,竟然是出了宫就来给自己拜年……

    在座之人就有流露艳羡目光的。

    姜柏忙吩咐小厮去禀告自己的夫人,又和身边的朋友交待了几声,去了花厅。

    徐府的马车在姜家的垂花门前停下,徐令宜和姜柏去了花厅,十一娘则由姜夫人迎进了内院正屋。

    姜夫人也是个通透的人,徐氏夫妻这番举动,不过是委婉地向姜家表示联姻的决心。她自然不能怠慢,以通家之好的礼仪接待了十一娘——不仅喊了自己的子女来拜见十一娘,还把两个在家做客的侄女、侄儿也一并介绍给了十一娘。

    十一娘听说两个孩子是姜桂的嫡子、女,有些吃惊。

    那姜桂夫人不在太原府陪着丈夫过年,怎么带着两个孩子回了燕京?

    姜夫人解释道:“……说是王太夫人身体不好,有些不放心,所以回来看看。”

    十一娘更觉得奇怪了。

    上午她还看到王太夫人,没瞧出来有什么不好的。而且,既然是回来看望母亲,怎么不把孩子带上,却留在了姜府?

    她满心不解,又不好深问,刚打赏了两个孩子见面礼,有小丫鬟进来禀姜夫人:“陈阁老的夫人来给您拜年!”

    十一娘很是意外。

    她没有想到陈阁老竟然和姜柏有这样的交情。

    再看姜夫人——她满脸的困惑,显然对陈夫人的来访来很感到不解。

    看样子,陈夫人是不之客了。

    十一娘不动声色地端了茶盅……

    ******

    徐氏夫妻在姜家并没有盘桓多久就告辞了。

    姜柏和夫人亲自送两人上了马车。

    十一娘把陈夫人的来访告诉了徐令宜:“……不知道您碰到陈阁老没有?”

    “碰到了!”徐令宜微微地笑,“看样子,陈阁老赞成开海禁!”

    十一娘听不懂:“那这与姜家有什么关系?”

    徐令宜望着她直笑:“王九保家族纵横海上这么多年,难道仅凭些蛮力不成?”

    十一娘想到大赦没颁多久,徐令宜就接到了王九保的信……

    “您的意思是……”

    “自孝帝以来,我朝就奉行闭关锁国。可海上贸易,本一利万,令人心动,不免有人铤而走险。”徐令宜敛了笑容,“时间一长,竞相效仿。凡福建富商,十之八、九与海盗勾结。”他话里有话,“如今王九保大赦,他想让皇上开海禁。能找到我,自然也能找到别人。”

    十一娘还是没想明白这其中有什么关系。

    徐令宜神色有些肃穆:“想开海禁,没有公卿之家的支持是不行的,没有士子们的支持一样不行!”

    十一娘这才模模糊糊有了点头绪。

    她以前学历史的时候,谈到海禁就会谈到它是如何限制了国家的展,谈到改革就会谈到改革者悲惨的下场。她不由道:“侯爷,也赞成开海禁吗?”

    徐令宜听到她语气里的担忧,不由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我是辞官在家养病之人,这些朝廷中的大事,自然有诸位阁老决断,哪里轮到我来非议。”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找了舆图来看!

    十一娘惊讶地朝徐令宜望去,就看见他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

    两人回到家,脚还没有站稳,已有小厮跑过来:“五爷让小的等在这里,看见侯爷马上禀告,说梁阁老一直在外书房等您。”

    陈阁老在姜府,梁阁老一直在等徐令宜……一天之间,见到两位阁老。颇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十一娘和徐令宜不由交换了一个眼色,然后一个去了外院,一个去了太夫人那里。

    太夫人那里也宾客满座。

    梁夫人、李总兵的夫人、礼部侍郎的夫人……

    大家说说笑笑,抹牌吃酒,到了掌灯时分才告辞。

    十一娘领了徐嗣诫回去。

    路上问他:“和哥哥们都玩什么了?”

    他答非所问:“四哥家的松饼好吃!”

    十一娘失笑。

    回到屋里,徐令宜还没有回来。她叫了琥珀来:“明天你跟我回娘家,到珊瑚那里坐坐。仔细问问姨娘的情况!”

    琥珀恭声应了。

    徐令宜满身酒气地回来了。

    十一娘忙叫丫鬟端了醒酒汤来,服侍他洗漱歇下,又转身吩咐丫鬟把茶桶放到床边的小杌子上——怕他半夜喊渴。

    他却把她拉进了被子:“这些事让小丫鬟做,你也歇了!”

    屋里服侍的忙退了下去。

    被子里的热气扑面而来,十一娘的心砰砰乱跳。

    自从那次之后,徐令宜一直没有……没想到……莫非真应了那句酒是色之媒的话……

    她强做镇定地嗔道:“我不是怕你半夜起来渴吗?现在到好,把丫鬟们都惊走了,得我自己动手了。”

    “我不渴。”

    羊角宫灯莹润的灯光透过薄薄的细葛帐子照进来,他可以清楚地看见她白玉般的脸庞渐渐染红,如一朵盛放在六月的红莲。

    早应该把这帐子换了的!

    徐令宜嘴角高高翘起,紧紧把她箍在了怀里……

    ※

    抱歉,抱歉,家里有点事……⊙﹏⊙b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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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章 拜年(下)

    第二百一十九章拜年(下)

    “侯爷,您喝多了吧!”虽然沐浴过,还是有浓浓的酒意。

    十一娘穿着褙子被他搂在怀里,觉得很不舒服,挣扎着要坐起来。

    “酒不醉人人自醉。”徐令宜笑,去扯她的褙子。

    十一娘眼角余光看见他眼中的戏谑,想到他三番两次的调侃,索性随了他,脸却不受控制地烧得滚烫,不由把脸埋在了大迎枕上。

    徐令宜见她耳朵差得通红,却柔顺地任自己予取予求,大觉有趣。凑到她耳边低声说着些胡话,手却一刻也不停,把她脱得只剩亵衣……

    十一娘很不自在。

    之前紧张的时候多,哪里注意的到,却没有想到徐令宜会这样胡闹。好像小时候上学的路上遇到有男生朝着她吹口哨或是起哄,虽然长大后知道那是男孩子表现欣赏的一种举动,可当时却是极尴尬的。

    她不由抬头瞪了徐令宜一眼,“侯爷……”拉着被子把自己裹了进去。

    徐令宜只觉得眼前的人面若朝霞,明眸斜飞间,如波光粼粼的春水,艳丽到极致,柔媚到极至,心中一悸,原本嬉戏的动作变得轻柔起来,带着几份暖昧的味道,轻轻褪了她的亵衣,露出初雪般白净的肩头和精致小巧的锁骨。

    眼前的美景让他的心如漏跳了几拍似的有些透不过气来。

    “十一娘……”他含含糊糊地嘟呶着吻上了她的肩头。

    不知道是察觉到了徐令宜的企图还是空气中的凉意,十一娘轻轻地颤栗了一下,感觉有点冷,身体僵了起来。

    不能再这样了!

    要知道,不管从哪方面来说,她都不能拒绝徐令宜在这方面的权利。既然如此,唯有想办法解决。遇到问题就回避,可不是她的处事原则。何况自己现在已经是十一娘了,就应该以十一娘的身份生活下去才是……针指女工,缝线裁衣,以前不是做得很好吗……况且这个世界十三、四岁就嫁的女孩子的事是,难道个个和她一样不成。说到底,还是做默言的时间多些……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手却不自觉地紧紧地攥住了被角。

    而心猿意马的徐令宜哪里注意到这些。

    萦绕在他鼻尖若有若无地玫瑰香味让他心浮气躁,可唇下那如凝脂般细腻的肌肤又让他留恋不己……他贪心顺着鼻尖的香味一路吮吸……

    一次比一次用力的吮吸微微刺痛着十一娘。她下意识地推了推他。

    徐令宜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肩头已绽放一朵朵艳丽的花,如落在雪地上的花……妖娆地绽放。

    不过是轻轻地亲了几下……

    念头在他脑海里飞驰而过,她娇柔的样子又紧接着浮现在他的脑海。

    好像特别的娇嫩……

    他不由搂着她,轻轻地吻她的面颊:“弄痛你了!”手臂却自有主张地把她紧紧地箍在了怀里。

    徐令宜含着酒味的热气扑面而来,有些浓烈,让她感觉不太舒服。

    如果是往日,她也就忍了,随便哄哄他让他放手。不过,既然决定要解决这个问题,那沟通就变得非常必要了。

    她略一思忖,垂了眼睑,喃喃地道:“侯爷满身的酒味……妾身觉得难受……”又想到徐令宜虽然大度,但这毕竟是夫妻的私秘,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眼睛又朝他睃了过去。

    徐令宜愕然。

    他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理由。又见她不敢和自己对视,表情里有几分怯意,像个怕他指责的小姑娘似的……他突然想到徐令宽——徐令宽小的时候见到他就是这样一副表情。然后兄弟俩秉烛长谈说到年幼事时,他觉得徐令宽在自己面面吞吞吐吐,不爽直,像个小姑娘似的,所以见到他就皱起眉来。徐令宽却说是从小就想和他亲近,可每次见他对自己皱着眉就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或者,十一娘也是如此?

    想亲近自己,又怕自己的孟浪!

    再想到那几日只是搂着她睡,她乖巧的样子;还有那次逗她玩,结果把自己陷进去,她顺从的样子……

    徐令宜不由低声笑起来。

    十一娘诧异地抬头,就看见他眉角高挑:“就为这个!”

    当然不仅仅是这个。

    可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有些话要一句一句的说。

    “嗯!”她微微点头。

    而徐令宜望着她轻轻翘起来的红唇,突然有了撷取的**。笑着低头去吻她的唇。

    爱人间才亲吻……

    十一娘下意识地侧过脸去,避开了他的吻。

    “十一娘……”徐令宜错愕地望她。

    十一娘看着不由在心底呻吟。

    刚刚下了决心的,怎么又……

    她只好亡羊补牢。

    嘟着嘴推搡着他:“满身的酒气。”

    徐令宜见她一副小孩子撒娇的模样,刚才冒出来的一点点不愉像遇到太阳的冰棱,立刻溶化成了水。

    “好了,好了。”他狠狠地揉了揉她的头,又猛地把她搂抱在了怀里,“快睡吧!”

    动作显得有些粗鲁,却让紧贴着他的十一娘能清楚地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

    真的就这样睡了……

    十一娘有几份不相信。

    然后感觉到徐令宜温暖宽大的手不停地在自己的腰间徘徊,间或揉搓一番,身体就渐渐平静下来。

    她突然间觉得心里有些堵的慌。

    如果没有了默言的那一部分记忆,她会觉得他是好丈夫吧?

    就算是有,他也是个好情人……

    她侧过头去。

    姜黄色的细葛床帐外宝蓝色的锦缎帷帷帐上绣着五蝠捧寿的团花,莹白的灯光射在上面,像跳跃的流霞闪烁着时明时暗的光华。

    十一娘咬了咬唇,翻身倚在了徐令宜的怀里,手却轻轻地落在了他的腰间。

    “侯爷……”她清脆的声音带着几份犹豫,指尖暧昧地划过柔顺的绫缎,慢慢地歇在他炙热的肌肤上。

    手突然被捉住。

    “快睡!”醇厚的声音带着几分嘶哑,“明天还要早起!”

    十一娘愣住。

    随然后感觉到脸烧得烫人。

    竟然被拒绝了……

    “我喝了酒的……”他声音有些沉闷。

    是因为刚才的拒绝吗?

    十一娘羞忿难当,背过身去。

    徐令宜诧异。

    随即明白过来。

    不由低低地笑。

    “我可不想像上次那样半途而废……”

    轻轻地吻着她光洁的背。

    十一娘僵住。

    徐令宜感觉到她的变化,大笑,声音里有着不容错识的愉悦。

    真是……太丢脸了……

    十一娘用被子捂住了头,却被徐令宜强行抱了出来。

    “默言……”他亲吻她的面颊,声音里透着毫不掩饰的愉快,“快点长大!”

    ******

    南勇媳妇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端坐在镜台的十一娘,又用眼角飞快地睃了一眼半倚在床上的徐令宜,将赤金衔南珠金钗插在鬓角,然后低声地问道:“夫人,您看这样可以吗?”

    十一娘打量着镜子里的人。

    果然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高高的牡丹髻珠环翠绕,大红柿蒂纹折枝花刻丝通袖袄华美艳丽,薄粉轻匀,黛眉巧画,一番打扮,比平常就多了几份雍容华贵。

    她笑着朝南勇媳妇微微点头,从镜台的梳装匣子里拿了两个荷包赏她:“一个给你的,一个给妞的压岁钱。”

    南勇媳妇忙曲膝行礼道谢,低着头蹑手蹑脚地退了下去,一直到了穿堂,这才直起腰长长地透了口气。

    今天这是怎么了。

    平常笑盈盈的夫人却绷着脸,平常绷着脸的侯爷却笑盈盈的……还躺在床上,看着夫人梳妆打扮……感觉怪怪的。

    她思忖着,却听到有人喊她:“南姐姐,你什么时候开始到五少爷屋里当差?”

    南勇媳妇一怔,转身看见十岁的双玉端了热水站在屋檐下。

    那双玉就笑道:““陶妈妈说南姐姐过了年就要到五少爷屋里当差了,我也被夫人赏给了五少爷,以后和南姐姐一个屋呢!”

    南勇媳妇一怔。

    十一娘问南勇媳妇愿不愿意到五少爷屋里当差,她回去商量南勇,却被南勇骂了一顿:“夫人问你,那是给你体面,你竟然真的傻呼呼回来商量我。你以为你是谁啊?还不快去给夫人磕头谢恩。”

    她当时就慌了:“我这不是怕自己带不好吗?五少爷可不是什么正经出身,又养到了三岁上才回府。这上上下下多少双眼睛盯着,管严了只怕五少爷生怨,不管又失了规矩对不起夫人的嘱咐。哪里敢接这个手!”

    “蠢货。还在这里胡说。”南勇听着暴跳如雷,“那你就敢驳了夫人?”一边骂,一边推推搡搡地和她出了门,竟然要和她一起去给十一娘请罪。

    还好隔璧的赵管事家的拉住了南勇:“你这是干什么?夫人就是喜欢你媳妇老实本份。你就少在这中间参合了。让你媳妇去琥珀姑娘那里回一声不就行了。”

    赵管事在府里有体面,他媳妇的话南勇不敢不听,催着自己的媳妇快去回话。

    南永媳妇不敢怠慢,忙去琥珀那里回了话。

    没想到不过几天功夫,大家竟然都知道了。

    她朝着双玉笑了笑:“要听夫人的意思。”然后转移了话题,“你这是给谁端的水?小心凉了?”

    “不打紧,这是给绿云姐姐端的水。”双玉笑道,“今天琥珀姐姐几个要跟着夫人去弓弦胡同走亲戚。红绣姐姐当差,绿云姐姐休息。”

    “那也别让水冷了。”南永媳妇笑道嘱咐了她几句,各自散了。

    而屋里的十一娘却朝着徐令宜嗔道:“侯爷还不准备起床的吗?去弓弦胡同要迟了。”

    ※

    这两天卡文卡得厉害。我尽快恢复原来的频率时间……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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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 渔利(中)

    第二百二十一章渔利(中)

    钱明前脚出去,六姨娘、五姨娘和十二娘后脚走了进来。

    六姨娘穿了茜红色月季花妆花褙子,头上簪了大红色石榴绢花,眼角眉梢都透着股高兴劲,笑盈盈地拉了十二娘给十一娘行礼:“你们姊妹原也是住一个屋的。现在你姐姐嫁了人,更应该多多亲近亲近才是。”

    十二娘落落大方地上前给十一娘行礼,喊了声“姐姐”。

    十一娘少不得要给个大大的红包给她。

    六姨娘又拉了立在一旁的五姨娘,嗔怪道:“平日里天天叨唠着十一姑奶奶,如今十一姑奶奶回来了,你倒躲到一旁去了。”

    五姨娘回避着十一娘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十一娘则起身喊了一声“姨娘”,道:“您身体可好?”

    “我没事,我没事。”五姨娘连连摇手,神色间透着几份慌张。

    六姨娘听了咯咯直笑,道:“五姐姐是有梦熊之喜了!”

    满屋子哑然。

    梦熊之喜……那就是怀孕了!

    一个和自己相差了十五岁的弟弟或是妹妹……

    十一娘不由抚了抚额头。

    觉得这太不可思议了。

    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

    还以为五姨娘在罗家受了什么委屈,让琥珀私底下去打听。

    难怪上次回来的时候她躲躲闪闪的。想来也不好意思说这件事!

    思忖间,五姨娘已矢口否认:“没有,没有这种事。”

    “哎呀!”六姨娘笑着,目光落在五姨娘的腹部,“这开了春只怕就要出怀了,岂是能瞒得住的。”又朝十一娘笑道,“大老爷晚年得子,这可是件大喜事。趁着大家都在这里,说出来大家也都跟着沾沾喜气。”

    五姨娘听着羞惭难当,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六妹,别,别说了!”

    晶莹的泪水好像一滴滚烫的沸水落在十一娘的心上,火辣辣的。

    五姨娘怀孕是件好事啊!

    何况她还这么年轻。

    能有个孩子陪伴在身边,也可以消除很多孤单与寂寞。

    但大太太那边……

    她喊了一声“姨娘”,眼角却忍不住朝大太太望去。

    只见大太太表情狰狞,瞪着五姨娘的目光带着几份凶狠。

    十一娘不禁苦笑,耳边却传来四奶奶十分欢喜的声音:“家里要添丁进口了,我们又多了个弟弟,这可真是件大喜事啊!”

    大*奶被四奶奶这么一嚷,也回过神来。她立刻朝大太太望去。

    许妈妈正俯身和大太太说着什么,挡住了她的视线,她看不清楚大太太的表情。

    大*奶脑子飞快地转起来。

    自己的相公是嫡长子,又中了进士做了庶吉士;自己给罗家添了嫡长孙,又主持中馈没有一点失错的地方。就算是十一娘妻凭夫贵、就算是五姨娘生了儿子,难道还能因一个前程不明的小儿动摇相公和自己的地位不成?既是如此,自己又何必冷面冷言的惹得别人不痛快,白白让四房讨了好去。

    “是啊!是啊!这可真是件大喜事。”她笑的开怀,搂了搂庥哥道,“庥哥,你要添小叔叔了。”

    “什么小叔叔?”庥哥听得糊涂,“哪里来的小叔叔。”

    徐嗣谕就低垂着眼睑朝后退了几步,站在了落地罩旁的帷帐边,与众都拉开了一段小小的距离。

    谆哥却解释道:“就是爹爹的弟弟。像我五叔,就是我爹的弟弟。”

    庥哥还是不明白:“誉哥不就是我的小叔叔吗?为什么还要添个小叔叔?那我喊誉哥做什么?”他困惑地望着大*奶。

    挺着大肚子的五娘就掩着嘴笑:“五姨娘藏得可真深。”她的声音高亢,让人感觉有些尖锐,“难道是怕我们知道了讨您的喜酒喝不成?”

    五姨娘竟然老蚌怀珠!

    如今大太太瘫痪在床不能理事,听太医那口气,只怕是好不成了。大*奶当家,于情于理都管不到大老爷屋里去。原先大老爷让五姨娘和六姨娘一起管着屋里的事,如果五姨娘再生下儿子……常言说的好。母以子为荣,子以母为贵。只怕到时候自己的胞弟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

    她不由狠狠地瞪了四奶奶一眼。

    果然是小家小户出来的,没一点脑子。还帮着五姨娘和十一娘高兴起来……

    而十一娘听着五娘语气不善,立刻上前几步,将五姨娘挡在了身后,笑道:“我倒听人说,孩子小气,刚上身的头三个月最好不要到处宣扬。”又转身问五姨娘,“姨娘,是不是我说的这个道理?”

    五姨娘望着女儿,羞得满脸通红:“我,我,我……”却是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十一娘抿嘴一笑,一副满心欢喜的模样,问六姨娘:“六姨娘,父亲可知道姨娘身怀六甲?”

    六姨娘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大老爷虽然把屋里的事交给了自己和五姨娘,可自从大太太知道大老爷常歇在五姨娘屋里后,就有事只交待三姨娘,根本不理睬五姨娘和自己。分明就是不同意让五姨娘和自己管着屋里的事。那三姨娘是什么人?别人不知道,她可是一清二楚——想当初她当丫鬟那会可没少听三姨娘私底骂这个诅咒那个的,是个面善心狠的主。可五姨娘就不同了。脾气好,不爱管事,不愿意得罪人。说的是两人一起管着屋里的事,实际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让她把吃到嘴里的吐出来,除非是大太太能重新站起来。

    想到这里,六姨娘笑得更灿烂了:“许妈妈说大太太这几天不舒服,所以大老爷一直歇在大太太这边。还没有机会说呢!”

    言下之意是指许妈妈奉了大太太之命不让大老爷接近五姨娘。

    大家的目光果然就转到了大太太身上。

    大太太眼睛微合,表情平静,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屋子里的这些动静,睡着了似的。

    “大太太身子骨不比从前,常常说着说着就睡着了。”立在床头的许妈妈表情淡淡地道,“怠慢两位姑奶奶了。”

    “许妈妈哪里的话!”五娘眼睛一转,“都是我们这些做女儿的不贴心,吵着母亲休息了。”说着,她望向十一娘,“要不,我们去东次间坐坐。也好让母亲安安静静地休息一会。”

    十一娘就看见五姨娘脸上闪过一丝惶恐。

    她心中一动。

    或者,五姨娘不愿意说出自己怀孕了,完全是出于恐惧。

    那她在恐惧些什么呢?

    又想到在罗元娘之前,大老爷没有生下一儿半女……

    何况现在大太太只是身体不能动了,并不是脑子不能动了。

    指尖摩挲着蓝宝石时的凉意好像还停留在心头。

    十一娘已满脸是笑:“五姐说的对,我们还是到东次间坐吧!也免得吵着母亲休息。”然后扶了五姨娘,一面朝东次间去,一面和六姨娘说着话:“六姨娘是什么时候知道姨娘有了身孕的?这件事要不要跟父亲说说?姨娘现在毕竟是双身子的人了,可不能有什么闪失。”

    这是公公屋里的事,做儿媳的大*奶和四奶奶都不好插手。听五娘的口气,只怕有些忌惮五姨娘生了儿子和三姨娘、罗振声的利益生冲突。再看六姨娘。这样突然跳出来十之八、九是有自己的打算。

    十一娘不怕别人有打算,就怕别人没打算。没打算,好似那无欲无求的人,让你没有办法下手。有打算,只要你愿意付出代价去交换,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六姨娘挑了这个时候把五姨娘怀孕的事说出来,自然是个有打算的人。再想到六姨娘能后来者居上,把花容月貌的五姨娘压下去,和精明能干的四姨娘打成个平手,只怕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她立刻决定把六姨娘抓在手里——有了她在五姨娘身边,五姨娘的安全系数就会大大的提高。

    因此她一改往日的低调,不仅挺直了脊背,气势十足地率先朝东次间去,而且还毫不含糊地暗示六姨娘把这件事告诉大老爷。

    六姨娘喜出望外。

    要知道,在罗家的时候,表面上五娘处处占先,十一娘处处忍让,可五娘有的,十一娘从来没有缺过。当时她就觉得这个小姑娘不简单。后来她嫁到永平侯府,不过几个月的功夫就能哄着侯爷帮五娘出面撑场子,她就更是不敢小瞧十一娘了。现在看十一娘一改往日的隐忍突然变得强势起来,她就知道十一娘这一次要为自己的生母撑腰了——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娘家有人能让自己在夫家站稳脚跟!

    “既然十一姑奶奶这样吩咐,那我就去给大老爷报喜去了。”她笑盈盈地应着,却话音一转,把将五姨娘怀孕这事告诉大老爷说成了是十一娘的意思。

    她想推责任就推吧!

    反正这件事自己是管定了。

    十一娘微微地笑,并不否定六姨娘的话。

    五姨娘却急了,忙道:“我会告诉大老爷的……”

    “两位姑爷都在,还是让六姨娘去跟父亲说一声吧!”十一娘笑着打断了五姨娘的话,搀着她进了东次间,“您现在当务之急是养好身体。”又道,“您身边的丫鬟怎么没有跟着您?有什么事也有个使唤的人。您这样怎么能让人放心!”

    五姨娘却停住脚步凝望着十一娘,答非所问地道:“十一姑奶奶,我真没有想到会有了身子……”她说着,脸色变得绯红,表情却十分的认真,好像怕十一娘不相信似的。

    十一娘突然觉得很心酸。

    她性情温顺,行事不免懦弱,可只要是觉得对女儿好的事,她都愿意不计一切地去做……

    ※

    今天很不顺利,但我要学会做个不抱怨的人!

    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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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只有一更,先把时间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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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渔利(下)

    第二百二十二章渔利(下)

    五姨娘怀孕的消息让小书房热闹起来。

    罗大老爷更是露出几份得意来。

    钱明看着就嚷着要喝酒:“……今日是我们这些做姑爷的正日子。不算。还要安排一天才行。”

    徐令宜一向话少,罗振兴、罗振声是晚辈,三人只在一旁笑。

    罗大老爷腰杆挺得笔直,大手一挥:“你说几时就几时,你说几天就几天。包你喝个痛快!”十分的豪爽。

    钱明的目光就落在了徐令宜身上,见他正襟危坐,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顿了顿,语气一转,笑道:“我一个人说了也不算,不如等十妹夫来了我们好好商量商量。”

    罗大老爷听了脸上的笑意就淡了几分。

    徐令宜虽然来的少,但见他从来都是毕恭毕敬,谨守礼数。钱明那就不用说了,有个风吹草动的都往罗家跑,人和气,说话又风趣,罗家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不喜欢的。只有这个王琅,阴阳怪气的不说,还一副趾高气扬瞧不起人的模样,实在是让人讨厌。

    想到大太太病后他从未来看望,罗大老爷觉得有些心寒。索性吩咐罗振声:“你去看看十姑爷来了没有?要是还没有来,我们就不等了。吩咐你大嫂传膳吧!总不能让侯爷和你五姐夫这样一直等着。”

    罗振声应声而去。

    钱明觉得自己应该客气一番才是,可转眼看见徐令宜坐在那里动也没动,就把话咽了下去。

    与此同时,回到了红灯胡同孙家的五夫人把丈夫打去了母亲那里,自己却把孙老侯爷堵在了书房。

    “爹,您跟我说实话,那孩子是不是徐令宽的?”

    孙老侯爷长眉一扬:“你觉的呢?”把问题又重新抛给了五夫人。

    五夫人一怔。

    孙老侯爷已语重心长地道:“丹阳,我们和徐家是通家之好,你和令宽说起来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令宽的为人如何,没有谁比你更清楚。你一向聪明。要总是围着这些枝枝节节地围,也就是第二个罗元娘。有时候,你要学学你二嫂项氏。眼光放远些,心胸放宽些。”

    五夫人脸色微白。

    答案已呼之欲出。

    孙老侯爷看得明白,却不想在这件事上护着女儿。女儿的性子好强,又没有同胞的兄弟撑腰,自己现在活着,还能帮帮她,要是哪天不在了,女婿就是女儿唯一的依靠,有些事,不能任着她胡闹。心念一转,目光已如鹰隼般的犀利:“怎么不说话?”

    语气咄咄逼人。

    五夫人望父亲,脸色更显苍白。

    让她说什么?

    说自己自认为聪明,以为把丈夫掌握在了手里,结果却被丈夫自己瞒得死死。

    说自己看戏不怕台高,自己反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是自己做人太失败。还是别人太聪明?

    她心浮气躁。

    “既然说不出口。那就把它永远埋在心里。然后浇一瓢滚烫的热水,连根苗也一起烫死。”孙老侯爷神色凝重,把外面的传言一一告诉了五夫人,“……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就算不能帮家里做点,也不要给家里添乱。要不然,你可真连那个庶女出身的永平侯夫人都不如了。”语带告诫。

    要说这世界上五夫人最信赖谁,那就是自己的父亲定南侯。要知道,能在先帝晚年波谲云诡的庙堂中毫无伤地到今天,并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所以她虽然被这话咽得半晌没做声,还是露出沉思的表情来。

    孙老侯爷看着暗暗点头,点拔着女儿:“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可你要思商的是这个时候侯爷会怎么想?太夫人会怎么想?令宽又怎么想?你的那位四嫂又会怎么想?要知道,谋定而后行,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五夫人静静地坐在书房暖阁里起呆来。

    孙老侯爷也不催促,端着茶在一边慢慢的喝着。

    是啊,出了这样的事,侯爷会怎么想呢?自然是要想办法把事态平息下去,所以该他认的他全认,不该他认的也要认下来。看出这蹊跷的,只会赞一声侯爷宅心仁厚。看不出这蹊跷的,也会羡慕侯爷风流倜傥。可私底下,侯爷只怕是一看到那个孩子就会对一声不吭把孩子认下来的十一娘有一丝的愧疚。至于太夫人。手心是肉,手掌一样是肉。她越是气令宽,就会越心疼侯爷,就会对乖巧顺从的十一娘心生好感。

    想到这些,五夫人有些坐不住了。

    徐令宽这个粉白烟囱,做事从来不用脑。他这样瞒着自己,让自己被人当笑话看,比让自己认了这孩子还要难堪。偏偏自己还不明所以地逗着那孩子玩,看在那些知道内情的人看在眼里,只怕早就笑翻了肚皮。偏偏以徐令宽的性格,不仅会对帮他收拾残局的侯爷感激涕零,连带着还会对帮他养孩子的十一娘感恩戴德。

    意识到这一点,她不由大为恼火。

    养一个孩子才多少钱?满打满算一年也不过百两银子的事。

    好你个十一娘,用百两银子就即讨好了侯爷又讨好了太夫人,还讨好卖乖得瑟到我丈夫面前来了,真正好算计!

    我装聋作哑,你就以为我好欺负。这一次,我不给点颜色你看看,你还真以为我怕了你。

    五夫人越想越气,脸色就越来越难看。

    一直在注意自己女儿神色的孙老侯爷看着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自己这个女儿,终究被“县主”的虚荣害了……忍不得委屈了!

    “想想项怡真。”孙老侯爷若有所指,“再想想去逝的罗元娘!”

    五夫人双唇紧抿,不做声。

    今天不把这件事解决了,女儿回去以后还指不定干出什么事来!

    孙老侯劝起女儿来:“你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以后靠侯爷的地方多的是。何况侯爷是知道好歹的人。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这次你退了一步,说不定下一次就由你进一步了。”说着,孙老侯爷想到那次见面自己说十一娘是“葱”时徐令宜的表情……他的语气变得有些严厉起来。“家和万事兴。你是我孙家的嫡女,可不要做出有失家风的事,让我百年以后遇到徐老侯爷抬不起头来才是!”

    “爹……”五夫人面露不甘,愤然地道,“那个十一娘……”

    “你给我住口!”孙老侯脸色一沉,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女儿的话,“十一娘是你叫的吗?我刚才都说了些什么,赶情你全当了耳边风。”说着,他厉声道,“你可别忘了,现在对于你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五夫人被父亲一喝,如遭雷击般愣在那里,不由摸了摸自己微挺的肚子。

    脑子反而渐渐明晰起来。

    自己真是糊涂了,孩子才是最重要的!要快些生一个儿子,把丈夫拉到自己身边,让太夫人对自己更加满意,让自己在家里的地位更加稳固,这才是最重要的。

    自己的枕边人自己最了解。徐令宽要是觉得你因他受了委屈或是吃了苦头,他就会很心虚,事事都退让几份。反之,如果他要是觉得你骗了他,就会心如铁石,任你哭死赖活也不会回心转意。所以徐令宽那里。只能以柔克刚。

    其次是侯爷那里。说实在的,他胸襟气度都不错,待人也宽和。只要你做得不过份,他通常都会睁只眼闭只眼。所以只要徐令宽是侯爷的弟弟一天,她就不用担心,反而是最好对付的。

    再就是太夫人。

    她老人家饱经风霜,又几次白人送黑人,到了这个年纪自然不愿意再生波澜,宁愿糊里糊涂地做阿翁,只望着一团和气不生隙。可到底不是寻常的妇人,果断刚毅在骨子里。家里的事情,恐怕没有一件瞒的过她老人家的。所以在她老人家面前,最好就是温良恭俭,做出一副宽怀大度的模样来。

    看到女儿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孙老侯爷脸色微霁,放缓了声音:“你仔细想想!”然后起身出了书房,吩咐小厮,“去,把石妈妈给我叫来。”有些事,还是防患未然的好。有石妈妈在她身边盯着,想来不会出什么大事。

    而独自呆在小书房里的五夫人则长长地透了口气。

    是啊,现在可不能糊涂。要知道,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卖。

    看那十一娘,表情上吃亏地认下了这个孩子,就在“理”字上站住了脚,自己不能在明面上和她纠缠。要不然,不仅不会达到目的,反而会让侯爷和太夫人、徐令宽反感,成为第二个罗元娘。

    思忖间,有小丫鬟战战兢兢地请她去花厅午膳。

    五夫人出了书房,路上迎面遇到了徐令宽。

    “怎么去了这么长的时间?”他满脸都担心,“你还好吧?”然后小心翼翼地扶了她。

    “我好久都没有见到爹爹了,想和他老人家好好说说话。”五夫人仔细地打量着丈夫,“你有什么好担心的?”话里有话。

    “你肚子越来越大了,我怎么有不担心。”徐令宽的目光诚挚,语言诚恳,根本没听出她的弦外之音。

    五夫人心中一动。娇嗔道:“说什么担心我,实际不过是哄我开心罢了。要是真的担心我,就帮我买些马氏鱼脯来吃。”

    徐令宽一怔。

    鱼脯家家都会做,可开在西大街骑马巷的马氏鱼脯却号称燕京一绝,每日只卖一百碟,过量不候。别说就是平常想吃也要派了小厮去排队,今天是大年初二,马氏鱼脯早就关了门,这到哪里去买?

    可望着妻子嘟着的红唇,想到自己对妻子的隐瞒,他心一横。道:“那你等着。我去帮你买。”

    五夫人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徐令宽往日对她虽好,可也没有好到这种程度。明知不可为之而为……

    火石电光中,她茅塞顿开,顿时有了决定。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既然他这样的不安,自己又何必点破。

    她想着,嘴角就高高地翘了起来。

    “五爷快留步!”五夫人上前挽了丈夫的手臂,“妾身说的是句玩笑话,五爷怎么当真了。这滴水成冰的,又是大年节里,哪里买得至马氏鱼脯……”她温言软语,笑颜如花,拉着丈夫的胳膊往花厅去。

    ※

    今天老时间有一更,大家别等了。明天一早起来看吧……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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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动荡(上)

    第二百二十三章动荡(上)

    此刻弓弦胡同罗府的花厅里却推盏换杯,气氛热烈。

    茂国公府王家派了管事来,说,王琅身染风寒,十娘要照顾丈夫,两人不能前来给大老爷拜年了。

    大老爷听了不以为然,只觉得轻松,和儿子、女婿喝的痛快,到了未初还没有散,大*奶托四奶奶招待五娘和十一娘一干早已散了席的女眷在暖阁里喝茶、吃点心、说闲话,自己则带着杭妈妈去厨房重新安排菜肴。

    五娘立刻借口要看看三姨娘给自己未出生孩子做的小衣裳,拉着四奶奶去了三姨娘那里。十一娘也不多做停留,吩咐琥珀、冬青照顾徐嗣谕等人,起身去了五姨娘那里。

    来应门的是六姨娘。

    她看见十一娘毫不惊讶,十一娘看见她也并不奇怪。

    两人相视一笑。

    十一娘道:“我看着五姨娘身边没有个服侍的人,有些担心,所以特意来看看。”

    六姨娘笑道:“那些丫鬟做事毛手毛脚的,还是我帮着照顾点更妥当。”

    “那就有劳六姨娘了。”十一娘笑着进了屋。

    五姨娘依在床上的大迎枕上,神色有些疲惫,听到动静怏怏地问了一声:“是谁?”话音刚落,看见女儿走进来,忙坐了起来,一面披了小袄,一面道:“十一姑奶奶怎么来了?今天可是你们的正日子。你到我这里来,大太太可知道?大*奶和五姑奶奶都在做些什么?”

    十一娘知道她是怕自己行错走差被人揪住把柄,急步上前坐到了床沿边,制止了五姨娘的起身:“姨娘快歇下。大太太睡了,大*奶去了花厅,我看五姑奶奶拉着四奶奶去了三姨娘那里,我就来了您这里。”她一一交待众人的行踪。

    “几位少爷谁照顾呢?”

    “琥珀和冬青都在。”

    五姨娘这才松了口气。

    “您吃了饭没有?”十一娘不知道有几个月的身孕了,含蓄地问五姨娘,却望着六姨娘。

    “刚两个月。正是不舒服的时候,从早上起床到现在只喝了一碗白粥。”六姨娘意味深长地道,“我帮着找稳婆看过了,也找大夫把了脉。没准信之前,没敢做声。”

    十一娘点头。

    “我没事。”五姨娘脸色微红,“你去忙你的吧!这边有六妹妹照顾我呢!”

    要真是没什么事,五姨娘也不至于这样的不安了吧!

    十一娘思忖着,那六姨娘已十分有眼色地道:“十一姑奶奶陪五姐姐坐会,我去沏杯茶。”说着,起身出了门,还细心地帮她们把门掩了。

    五姨娘的神色间更显轻松,她仔细地打量着十一娘:“姑奶奶还好吧?我前些日子听说侯爷抱了个孩子回来,日夜担心,今天看那孩子倒是十分的粘您。这才放下心来。”说着,放缓了语,迟疑道,“本来这话不应该由我说,只是我想着姑奶奶为人和善,那孩子又是个可怜的,姑奶奶还是要多善待他一些才是。菩萨也说,救人一命,如造七级浮图。您种了善因,也会有善果的。”

    十一娘连忙点头:“姨娘放心,我会待他如谕哥一样的。”

    “姑奶奶能想明白就好。”五姨娘眉宇浮现一缕轻愁,“孩子都是不懂事的,有事也是大人的事。你也不要因为侯爷的事看这孩子不顺眼。您赏了他一衣一食,救他一生一世。他长大了,懂事了,会报答您的。”

    还怕她心里有疙瘩,和徐令宜计较外室的事。

    十一娘想了想,轻声道:“姨娘,您说的这些我都明白。说实在的,侯爷出了这种事,别说是我,就是大姐在世,也没和侯爷闹气的立场。何况我善待这孩子,也没有指望着他报答我,凭着良心做事,半夜不怕鬼敲门。”说着,坦然地笑了笑。

    五姨娘却很是赞同,满脸欣慰:“姑奶奶一向比我想得周到,是我多虑。”

    十一娘原也不是为了说这些来的,见五姨娘放下心来,就笑着转移了话题:“姨娘有了身子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让我好一阵担心。”

    五姨娘有些不好意思:“这又不是什么好事……我这么大年纪了……”

    “怎么不是好事!”十一娘笑着打断了五姨娘的话,“您想想,要是您生个女儿,我就有个同胞妹妹了。以后姐妹俩有个照应,也不孤单。您要是生个儿子,下半生就有个依靠,我也可以放心了。怎么不是好事?”

    她知道五姨娘最担心她,因此拿自己说事,希望五姨娘鼓足勇气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五姨娘果然眼睛一亮:“您,您想有胞弟、胞妹啊?”

    “那当然。”十一娘笑着帮她掖了掖被子,“我看着五姐和四哥,很羡慕的。”

    五姨娘望着她笑起来,眉眼像朵白莲徐徐绽放,秀丽纯美。

    十一娘看着艳羡,拿了靶镜,把脸贴到五姨娘的脸边,一面照着镜子,一边佯做抱怨地道:“我怎么长得没姨娘好看!”

    她的活泼让五姨娘十分意外,也很欢喜。笑着搂了十一娘:“姑奶奶可比我好看。我是个没本事的。”语气已有几分唏嘘。

    十一娘逗她开心。笑道:“要是我能生个像姨娘这样漂亮的女儿该有多好!”

    五姨娘听着却吓了一跳,望着她的腹部,犹豫道:“姑奶奶……”

    “没有,没有。”十一娘摇头,“我就是这样想想。”

    五姨娘长吁了口气,笑道:“还是生儿子的好。”然后轻轻地拂了拂她的鬓角,“生了儿子,你就在徐家站稳了脚……孩子的模样最好还是随了父亲,这样侯爷看着也喜欢……我曾经远远地看过侯爷一眼,侯爷的相貌也好,到时候孩子肯定是个讨人喜欢的……”

    正说着,就有人隔着门大声咳了两下。

    五姨娘神色立刻绷得紧紧的:“是哪位?”

    十一娘看着不由摇头。

    精神这样紧张,怎么能生下健康的孩子。

    外面已传来六姨娘带笑的声音:“五姐姐,是我。”说着,推门而入。

    五姨娘看着是六姨娘,脸上虽然有了笑意,但精神并没有放松多少。

    十一娘看在眼里,接了六姨娘的茶,和五姨娘说了几句闲话,就起身告辞:“我过两天再来看姨娘。”

    明天初三,是孩子走舅舅的日子。太夫人没有胞弟,加上又隔得远,倒可以钻个空子,让徐嗣谕、谆哥、徐嗣诫来走罗振兴和罗振声。只是这件事要商量徐令宜,此刻到不好许日子,她也就含含糊糊地说了个“两天”。

    “我这里也没有什么事。您不用特意来看我。”五姨娘起身送她,“这大过年的,侯爷的客也多。你不要为这些小事惹得太夫人、侯爷不高兴。”

    这毕竟不是自己说了就能成的。十一娘不想承诺,笑着应了,请六姨娘送她出去:“……外面冷,姨娘好好歇着,有六姨娘送我就成了!”

    五姨娘估计也不想出门,把她送到了门口,看着六姨娘陪着十一娘从正屋耳房拐到正院不见了人影,这才转身。

    十一娘却和六姨娘一路走一路说着话。

    “十二妹长得越的水灵了。举止落落大方,让人看着就喜欢。等过几日贞姐回来了,我来跟大嫂说,让带着到我那里走动走动才好。”

    她这一半是想和六姨娘讲条件,一半是真心希望能给十二娘创造一个机会。

    已欲不施,勿施于人。

    当年那种患得患失,战战兢兢、辗转反侧的滋味她如今还记得。

    狂喜从六姨娘眼底一闪而过,她脸上立刻恢复了略带几份矜持的笑容,半蹲着给十一娘行了个福礼:“多谢姑奶奶了。想当年,十二小姐和姑奶奶住一起的时候我就嘱咐她,十一姑奶奶是我们府里最聪明伶俐的人,你要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直管跟着十一姑奶奶学就是了……”

    十一娘愕然。

    她想起当年十娘在楼顶上砸东西时十二娘屋里悄无声息的诡异。

    ******

    回来的路上,十一娘支肘托腮叹着气:“明天好想去看看姨娘!”

    徐令宜笑:“我去跟娘说。你明天带了孩子回弓弦胡同给振兴拜年就是了。”

    “谢谢侯爷!”十一娘立刻喜笑颜开的道谢。

    徐令宜摸着下巴道:“看岳父那样子,挺高兴的。”

    “我也挺高兴的。”十一娘笑盈盈地,想着要不要帮五姨娘做几件小衣裳,明天去看姨娘要不要带些药材去?还银子,应该也带点去吧……胡思乱想到了荷花里。

    太夫人听说五姨娘怀了身孕,也很高兴:“为夫家添丁进口,可是件好事!”

    十一娘笑着应“是”。

    徐令宽和五夫人早已回来,五夫人正坐在太夫人身边捧着碟子吃苹果,听着五姨娘怀了身孕,立刻瞪大了眼睛:“你们家姨娘肯定很漂亮吧?”

    乍一听是好奇,可要是细一想,却是在说姨娘以色侍人。

    十一娘倒没觉得什么——五姨娘的确是很漂亮。

    一旁的徐令宽却听着刺耳,皱了皱眉头。想提点一下妻子,见母亲、哥哥都在,不是说话的场合,嘴角微翕,终是什么也没有说。

    眼角余光看着丈夫的五夫人心中一凛。

    这家伙,果然如自己所料地站到了十一娘那边。

    看样子,还是父亲说的对啊!

    而坐在太夫人下的徐令宜听着也觉得弟媳今天说话有些不妥当,忙笑着岔开了话:“既然这样,我看不如让十一娘明天带些药材、尺头去趟弓弦胡同。看看姨娘。”

    ※

    唉,中了郎意失妾意。

    到底是要不要解释,大家说说吧。

    我从善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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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 动荡(中)

    第二百二十四章动荡(中)

    太夫人听了直点头:“明天是走舅舅的日子,就让十一娘带着谕哥、谆哥和诫哥去吵吵舅舅吧!”还让杜妈妈拿了二十两银子给她,“……这是我给的,让姨娘买些点心吃。”

    十一娘忙曲膝向太夫人道谢。

    太夫人笑着点头,有小厮进来禀道:“侯爷,行人司的马左文马大人来了。说有急事要见您。”

    行人司相当于皇上的秘书科。马左文和徐令宜有私交。他这个时候来,大家不免往孩子的事上想。一时间,目光都落在了徐嗣诫的身上。

    徐嗣诫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怯生生地躲在十一娘的身后。

    五夫人打量着徐令宽的神色。

    就见徐令宽脸色一凛,道:“四哥,我陪您一起去。”看也没有看那孩子一眼。

    五夫人这才放下心来。

    徐令宜见徐令宽这样上心,想了想,点头应了,和他一起去了外院。

    两人前走,三爷和三夫人带着徐嗣勤、徐嗣俭兄弟回来了。

    三爷和徐嗣俭与往常没什么两样,笑呵呵的,一副高兴劲儿。那徐嗣俭还特意跑去和谆哥儿比谁得的红包多。谆哥看见徐嗣俭的红包比自己多,急得直跳脚。而三夫人和徐嗣勤的脸色却有些不好,笑容勉强。那徐嗣勤还频频朝着徐嗣谕使着眼色。

    十一娘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回到屋里就吩咐琥珀:“派个人去二少爷那边看看,看大少爷那边出了什么事?”又道,“原来姨娘是有了身孕,到让我白白担心了一场。”

    琥珀笑道:“您也不是白担心……”然后把六姨娘在屋里独揽大权、大太太有事却只让三姨娘去办之类的事告诉了十一娘,“就是姨娘身边的丫鬟,也是六姨娘给支走的。”

    十一娘细细地听着,笑道:“好在姨娘也不争这些。别人看来是件苦事,落到她身上倒是件好事。”

    琥珀想着五姨娘性子懦弱,到也赞同十一娘的话。

    “不过,明天你还是跟我回一趟弓弦胡同,”十一娘沉吟道,“有些事,还是交待一下的好。”

    琥珀笑着应“是”,转身差人去了徐嗣谕那里。

    十一娘就从枕下摸了太夫人赏的荷包出来。

    里面竟然是满满一荷包金豆子。

    十一娘叫绿云拿去称,绿云来道:“共有五十五两。”

    五十五两金子,多则可以兑换五百五十两银子,少则可以兑换四百四十两银子。她正愁今年雪大,明年开春又是要修田庄上的屋子,又是要准备春耕的种子、耕牛,手中没有银子。这可真是欠磕睡的碰到送枕头的了。

    转回来的琥珀看了也十分的欢喜:“这下夫人不用愁了。”

    十一娘笑着点头,将金豆子交给琥珀收了,由琥珀服侍着梳洗更衣。

    徐令宜还没有回来。

    十一娘和琥珀商量开春后田里的事:“……让常九河帮着摸摸底,看一共要多少两银子。我们心里有个数,也好安排。”说着,她想起江秉正,眉头就蹙了起来。

    让他帮着看看燕京都有什么生意可做,他不是看中了人家的铺子怂恿她夺过来,就是在她面前讲徐家的管事在外面有多体面,让她帮着在徐家谋个差事,以后外院有个风吹草动他也能跟报个信。一看就不是能用的人。可到底是她的陪房,她一时真不好处置。

    琥珀还以为十一娘在担心二少爷那边的事,低声安慰她:“夫人放心。不管是大少爷身边的芳婷,还是二少爷那边的文竹,都和我们这边常来常往的,十分亲热。”说着,露出几分得意来,“就是那小禄子身边,我也安了人看着。”

    十一娘听着笑起来:“你到草木皆兵了!”

    琥珀红了脸,喃喃地道:“我这不是防微杜渐吗?”

    主仆两人说了半天话,眼看着到了入寝的时候徐令宜还没有回来,十一娘不免有些担心起来。让琥珀派人去外院看看。琥珀去了好一会才折回来。

    “夫人,二少爷那边有消息了。”她嘴角含笑,“说是芳婷透的口风。今天三夫人回娘家提了大少爷的婚事,甘家的大太太就要把甘家长房的三小姐许给大少爷。结果被三夫人拒绝了。”

    三夫人想的是甘家的大小姐娴姐儿,甘家长房的那位三小姐是庶出的。甘家大太太这么说,等于是拒绝了三夫人的求婚。三夫人和徐嗣勤想来是为这不高兴吧。而徐嗣勤愿意和徐嗣谕说这样的事,两人的关系看来十分的亲密。

    十一娘思忖着,徐令宜回来了。

    她忙迎了上去。

    黑色的貂毛斗篷上挂着几朵雪花。

    “外面又下雪了?”十一娘一面帮他解了斗篷,一面笑着问道。

    徐令宜点头:“今年这雪没完没了了。”说着进了内室。

    十一娘亲自沏茶端上,关切地道:“那马大人都说了些什么?”

    “担心明天开印有御史为孩子的事弹劾我。”徐令宜不以为意,“早些歇着吧!明天你还要带着孩子们回弓弦胡同。”

    该安排的早就安排了,该想的对策也都想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能到时候随机应变了。担心也没有用。

    “嗯。”十一娘应着铺了床,夫妻俩人歇下不提。

    第二天一大早,十一娘带着孩子去了弓弦胡同。

    早就有婆子先他们一步到罗家报信,他们到时,庥哥正由管事、小厮陪着在门口迎接。

    表兄弟见面十分亲热。先去给大老爷和大太太行了礼,然后给罗振兴和罗振声行了礼,孩子们被带到了庥哥那里玩耍,大*奶则陪着十一娘在大太太处坐。

    十一娘问了问大太太的身体,就提出来去看五姨娘:“……虽说生恩不如养恩。可终归是十月怀胎怀了我,何况太夫人还赏了二十两银子让我带给姨娘。”

    不到万不得已,她并不想和大太太翻脸。因此话说的十分委婉。

    大太太听着眼底精光一闪,嘴角微翕。

    许妈妈忙俯耳到她嘴边。过一会直身笑道:“大太太说,十一姑奶奶能记住‘生恩不如养恩’就好。”

    “母亲的好我一直都记得呢!”十一娘笑应道,“谆哥那里,我也会尽力照顾的。”

    她软硬兼施。

    大太太没有做声。

    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

    大*奶看着忙起来笑道:“那我就陪着十一姑奶奶去趟五姨娘那里吧!”

    昨天晚上她已和丈夫说过这些,丈夫和她想的一样。觉得五姨娘能添个孩子是个好事,能让十一娘的心更向着娘家些。所以她今天表现的很主动。

    大太太却轻轻摇了摇头,把目光落在了四奶奶身上。

    四奶奶立刻笑道:“大嫂还要安排照顾几位表少爷的事,我闲着没事。还是我陪着十一姑奶奶去五姨娘那里吧!”

    大太太微微点头。

    大*奶自然不会违背婆婆的意思,笑着送十一娘和四奶奶到门口,然后折了回来:“娘可有什么吩嘱?”

    就听见大太太吃力地道:“养……不家……你要,要提防。”

    大*奶不以为然。

    婆婆自从病了以后,精神不如从前,行事也不如从前明白。

    亲就是亲,疏就是疏。非要把疏的养成亲的,那自然会失望。要知道,能得庶子女真心的尊敬就不错了,你非要人家把你当亲娘,除非另有目的,不然,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可这话她又怎能当着被气病的婆婆说,自然是笑着应“是”:“娘说的话我都记在心里呢!”

    而十一娘此刻却正亲亲热热地和陪她前往五姨娘那里的四奶奶说着话:“四嫂在燕京过得还习惯吧?”

    “多谢十一姑奶奶挂念。”四奶奶笑容爽朗,“别的都好,就是天气太冷,有些不习惯。”

    “我也觉得天气太冷,有些不习惯。”十一娘听了微微叹气,“好在四嫂不过是旅居燕京。我却是……”一句未完,已低目垂睑,面露怅然。

    四奶奶一怔。

    十一娘已抬头,强露一个笑容来:“四嫂勿怪。我只是一想到有朝一日父亲返回余杭,我们兄妹相隔千里,难见一面,留我孤零零一人在燕京,就有些伤心。”

    四奶奶本是心思灵活之人,听十一娘这话不由微微吃惊:“公公决定回余杭了吗?”

    她嫁过来很快就摸清楚了情况。丈夫因是庶出,又没什么本事,在家里根本没有地位。有什么事,公公宁愿商量管事也不会商量自己的丈夫,上上下下的人更是没有将罗振声看在眼里。如果公公决定回余杭,还真有可能说也不跟他们说一声。

    “没有。”十一娘轻轻摇头,“祖宗祭祀在余杭。先前是父亲来燕京复职,随道看望大姐。如今父亲赋闲在家,大姐病逝,燕京的物价又贵,待母亲的病好一些了,迟迟早早是要回余杭的。”

    四奶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这次来燕京,并没有带太多的东西过来。

    “何况前些日子侯爷问大哥有什么打算?庶吉士散馆后愿不愿留在六部任职?大哥却说想外放。侯爷就劝大哥不如留在燕京……”十一娘一面说,一面细细地打量着四奶奶。

    罗家没有人把罗振声放在眼里,肯定也不会把四奶奶放在眼里,她想借这话告诉四奶奶,就是被罗家视为未来希望的罗振兴,遇事也会商量自己的丈夫永平侯。提醒她,让她清醒地认识到罗振声和徐令宜之间的距离有多大。

    她可不相信,那天五娘拉四奶奶去三姨娘那里,绝对不是为了看三姨娘给五娘未出世孩子做的小衣裳。她更不相信,一个进门就敢和婆婆交锋的媳妇会是个无欲无求的人。

    十一娘通过这种方式告诉四奶奶,与其和五娘、罗振声等人相谋,还不如和自己联手。

    ※

    晚上会加更,可能会晚,大家早上起来看吧……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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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攻略介绍:
鸟啼远山开,林霏独徘徊。
清雾闻折柳,登楼望君来。
锦缎珠翠之间,她只是一个地位卑微的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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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而言之,就是一部庶女奋斗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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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影提供的群
谢谢小色鱼绘制的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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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份,一心一意还“债”~~~~(>_庶女攻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庶女攻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庶女攻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