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4】飞鹰铁骑
这出手之人，毫无疑问，正是逍遥王的贴身护卫“辟地斧”冯阿三。
冯阿三苦于马术不精，勉强跟在队伍之中，冲锋之时落于人后，待韩世昌率军突击而来，虽勉力向前，但终究慢了一步，让老王爷受了重伤，悲愤之际，踏马背而飞跃至，终在危难关头挡住了韩世昌的攻击。
这一击，洞天彻地。
韩世昌连人带马后退十余丈，终将大枪向后一杵，直入地下三尺余深，方才止住退势，马腿战栗数下，僵立不动。
韩世昌下视一眼，却见爱马七窍流血，竟已被活活震毙，不由得大怒。
以他天绝高手之能，凝聚万众杀伐之气尚且可与姜断弦硬拼一击，心中傲气冲天，如何会把天下英雄放在眼中，岂料威风不到片刻，竟会在一个秃头莽汉手底下吃个大亏，怎不让他怒意滔天？
眼见冯阿三怒吼声中一跃而来，韩世昌飞离马背，一枪直搠其胸，怒吼道：“匹夫！吃我一枪！”
韩世昌铁枪一丈又八寸，比之冯阿三的双斧长出一大截，后发先至，锐气当胸而来。
冯阿三大喝一声，手中右手单斧向外一磕，右斧将对手大枪稍稍逼离胸腹之间，接着揉身而上，斧刃贴着枪杆向上一划，直奔韩世昌前手而来。
韩世昌大枪一横，向外一推，弹开冯阿三削手一招，枪尾横扫冯阿三肋侧。
冯阿三嘴角森然一笑，毫不顾忌骨断筋折的一枪，竟然左手斧兜头剁下，一副以命搏命的流氓打法。
韩世昌大吃一惊，怎肯在这等莽夫手下身死，缩头，翻身，一招回马枪，再搠胸腹。
冯阿三使了个千斤坠迅快落地，紧跟着一个前滚，斧刃如车轮般卷向韩世昌。
一瞬间，二人缠斗在一处，真是枪头如梨花盛开，斧刃如车轮滚滚。
二人身前身后，方圆三十丈内，生人勿进，便是三十丈外，百丈距离，都被那破碎罡气吹割得伤口处处，血流不止。
而这仅仅是二人的初试身手，当双方罡气运转到了极限，方圆一里范围之内，已经肉眼难见二人身影，只有锐风呼啸，兵器交鸣犹如雷音。
对于天绝级别的高手来说，极限的武功已经摒弃了所有的招式，他们的意识与罡气融合成一体，绝非凡人所能理解和抗衡。
与此同时，逍遥王在亲卫的帮助下，重新上马，组织麾下兵马，准备再次进攻。
只是敌方步兵方阵已经整装完毕，旁边又有胡骑策应，再次冲阵对骑兵不利。
可就在这个时候，遥遥的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鹰啼。
逍遥王倏然抬头，只见高高的天空上，一只雄鹰展翅，化为一个黑点在空中不断盘旋。
哈哈哈……
逍遥王一抹嘴角血迹，狂然大笑：“众将士，整军备战！”
旁边几名朗将面面相觑，不明白己方战机已失，老王爷为何还要这般执着，就算己方是铁甲重骑，但面对敌人的大矛方阵，正面冲锋无异于送死。
众将心中虽疑，但多年来养成的铁血作风，让他们对上峰的军令绝无任何迟疑，牛角号凄厉声响，分散在各处奋战的重甲铁骑，迅速向逍遥王位置集合。
将旗重新挥舞，两千铁骑再次集结完毕，就在众将望向逍遥王，等待下达军令，而敌方无论是胡骑还是青巾军，都一副心惊肉跳的惊慌模样，等待对手的再次攻击。
呼，呼呼……
轰隆隆！
整个大地在此时缓缓震动起来，而且声音越来越近。
青巾军方面的士兵俱都是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但那些胡骑面色唰的苍白，忙不迭左右查看，他们的胯下战马更是受到刺激，不断来回踱步，若非有骑士强力控制，只怕早已逃之夭夭。
因为对于草原上生活的胡骑来说，这个声音实在是太熟悉了。
那是草原上，春天时分，野马群跃过河水，迁徙进水草丰茂之地时的马蹄声。
不同于上千骑的声响，这是数量超过万骑才会有的闷响，只有一万铁甲重骑连在一块，踩踏地面的声音才犹如雷声滚滚，不绝于耳。
呼啦啦……
原本在青巾军的身后，内陆一侧的野林之中，突然飞起一阵飞鸟。
战场上刹那间一个静止，接着哄的一声，一大片骑兵从林子里面冲了出来，朝着青巾军和胡骑的方向便插了过来。
还未等这队人马靠近，大风呼啸，一片乌云便铺天盖地一般的飞落下来。
宛如大风扫荡，一瞬间，大批坐在马背上的胡骑和青巾军士兵便被扎成了刺猬，连着战马都被射倒一大片。
望着那群驰马飞射的骑兵，有认识其来历的胡骑一声大喝：“凉州飞骑！”
话音未落，第二批箭矢飞跃虚空，乌云般从头兜落。
哗……
准备不及的敌方阵营，顿时又是被射倒了一大片。
这队突如其来的骑兵，呼啸着朝着敌人不停飞射，但他们只是轻骑兵，真正带来地狱般震撼的铁骑，此时刚刚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内。
正南方，一处山坡上，一名号手独自现身，手中白色牛角号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越过山坡，一排重装骑兵出现在山坡顶上。
玄色铁甲护住全身，兜鍪设有遮面，只留下一双眼睛露在外边。就连他们胯下的骏马，也披挂着厚厚的马铠。
正中央一杆冲天大旗，绯红色的旗面，金黄色的流苏，一只振翅高飞的雄鹰，印在大旗旗面之上。
正是鹰王叱咤天下的铁骑飞鹰骑。
大旗之下，一名银盔银甲，面带银色面具的大将，手中一杆丈八马槊，胯下照夜玉狮子，通体上下，一色雪白，没有半根杂色，正是银鹰。
手中大槊挥舞，朝前一指……
隆隆隆……
黑压压的铁骑开始朝着敌方阵营缓步而来，接着打马疾走，再加速慢跑，当双方距离不足三里的时候，这重装铁骑的速度开始达到巅峰。
这时冲下山坡的重甲铁骑，数量只怕足有三万。
三万铁骑，俱都是重甲在身，手中五米长槊，寒光烁烁，杀气腾腾，令人呼吸为之顿止。
当这股铁骑出现的时候，便已经有胡骑夺路而逃，他们知道，这样的重骑根本不是任何力量所能阻挡的了。
青巾军的阵势中，开始有大批弓箭飞射而出，但插在重甲骑士身上，即便形同一只刺猬，却依旧无法伤及身体分毫。
双重甲！
惊呆于这个认知的同时，这三万铁骑已经到了眼前，带着狂热的烈风，呼啸着冲入了青巾军的方针之中。
就像是末日里的巨浪，将挡在眼前的一切，系数踏平……
【415】又见七杀
鹰王的大军终于到了。
在飞鹰骑向敌方发起冲锋的时候，老王爷皇甫延昭也兴奋无匹地率领着麾下铁骑冲进了青巾军的大阵之中。
所有人都知道，当那面鹰旗出现在战场上的时候，这场战斗就已经意味着结束了。
大局抵定。
那呼啸而过的铁骑背后，留下的只有一地尸骸，原本以为会出现的滔天惨叫声，实际上只有几声稀稀拉拉的呻吟，那是垂死前的挣扎，没有任何救助的必要了……
北朝的大军终于完全登岸，黎道天看着己方阵容森然的大队人马，沦为打扫战场的清洁工，脸色变得异常的铁青。
江霁月逃走了，韩世昌逃走了，符遥和竺无生，连同围攻的姜断弦，一起消失不见。
数量在三万左右的胡骑一哄而散，追击下毙命的胡骑数量超过了万人，而所有青巾军都被留了下来，情报中的十万大军，最后证明只有八万，其中阵斩超过三万人，更多的青巾军被飞鹰骑的铁骑吓得慌不择路，最后系数赶入了大河之中。
河水为之染红，数量不可胜数的尸体漂浮在大河之上，层层叠叠，随着浪花上下起伏，一直延伸到下游极远处……
最后逃得性命者，不过一万有余，全都被北朝大军押解着在战场上清理尸体。
一战定河南。
太平道的势力至此被完全清扫出了河南地域，而飞鹰骑的大军沿河一路向东，大批城镇望风而降。
以开封府为中心，原本北朝控制的大片区域，迅速成为了南朝的疆域。
飞鹰骑组织渡船北上，而传来更令人振奋的消息，是位于扬州的于破海，在南朝水师的增援下，直接登陆齐州，迅速扫清了太平道入侵齐州的大军，一路向西压来，军势已经迫近应天府。
如果被于破海拿下应天府，那顺着水路便可以连接开封府，这样一来，开封府以东，直到大海，都将是南朝的囊中之物。
到了那时，北朝的洛都所在，西有京兆府，东有开封府，南有襄阳府，三面夹击，成孤城一座，势必不保，天下大局至此抵定。
这如何不让黎道天心中大怒。
他率北朝大军先行而动，目的就是想要占据河西、齐州等地，如今功亏一篑，若想北朝不倒，只能让洛都朝廷继续北撤，入延安府或是太原府，才能继续苟活。
心思一定，黎道天立即下达军令，所有北朝大军立即登船，先行在大河北岸登陆，沿途收拢河东之地，而这千艘大船并不停留，直接逆流而上，回返洛都，接上北朝皇帝皇甫泰信，北上延安府。
传闻河东之地已有胡骑入侵，黎道天心中长叹，看来自己要有再跟东胡谈一谈的必要了。
他与纳兰成吉，江湖上，是敌非友，但在政治上，似乎更趋近于友而非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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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河滩大战进入最激烈战斗的时候，叶清玄一个人出现在了大河之北。
大河北岸跌宕起伏的丘陵，让叶清玄的行进异常艰难。
符遥、竺无生联手发动的攻势，在百里范围内掀起层层气浪，三人交手的地方草木土石纷飞，地貌都为之大为改变。
两大邪教之主就在眼前，叶清玄怎会袖手旁观？
对于叶清玄来说，无论留下二人中的任何一个，对于天下大势来说，都将是大为利好的消息。
哪怕姜断弦对他的支援态度异常，但也不能阻挡叶清玄的拳拳之心。
跃过山头，竺无生那宛如烈日般的罡气让他微微皱眉，这个凶险的妖僧似乎完全没有了之前的伤势，甚至在与符遥的联手之下，状态更胜与自己交手之时。
跃过一百丈山坳，眼见那对阵的三人相隔不足二十里，蓦然间叶清玄脚步一顿，眉头紧皱地看向身侧不远处，一株参天大树之后。
一声凄冷不似活人的冷笑，满身罩着黑色大袍，散发冰冷寒意的“七杀”，从树后缓缓转出身形。
叶清玄眼角一抖，声音骤冷道：“难道，为了打倒九龙宫，你连邪教也要救么？”
“有何不可？”空洞冰冷的声音犹如从九幽地狱中传来，七杀冷笑道：“世人愚鲁，方才有邪教横行，牺牲这些愚钝之徒来完成我的大业，难道不值得吗？”
叶清玄深吸一口气，淡淡道：“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与九宫龙有何仇怨，但为了个人恩怨，置天下而不顾，实非我之所愿。七杀，今日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我之间，到底是友是敌？”
七杀声音骤冷。“任何碍事之人，都是我的敌人！”
叶清玄昂然答道：“如果你此时想要杀死姜断弦……那么你也是我的敌人！”
“好极了！”七杀骤然变得激动起来，身躯不受控制的颤抖，就连变化的嗓音也因此而产生了波动，森然笑道：“咯咯咯……道貌盎然，道貌盎然……原来你和他们一样，原来你和他们一样……”
“莫名其妙！”叶清玄冷哼一声，转身便去。
“哪里走！”
几道漆黑如墨的巨大触手般黑烟，骤然爆出，直接卷向叶清玄的身躯。
嗡！
叶清玄双手各呈剑指，指尖光芒放射，形成剑轮般耀眼剑气，左右劈斩两记，瞬间将两条粗壮的黑色触手斩断。
那黑气落地后宛如活物般挣扎片刻，接着砰地一声，重新化为黑烟，钻入地下。
叶清玄看得心头发麻，再抬头时，只见七杀背后伸出七条章鱼般粗大触手，将他整个人撑到半空中，紫黑色的神光浮现脑后，七杀带着森然笑意急扑而来，七条粗大触手如同七条大枪，倏然合击一处，直搠叶清玄胸口。
当，当当！
【六脉神剑】的剑气凝而不散，化作利剑支挡对手的怪招，剑气与触手相击，竟发出金属交鸣般的声响。
七杀的几条触手分散连搠，狂暴的速度和威力令整个丘陵都逐渐颤抖起来，一边狂攻，一边恨声道：“你，是你，都是你……你为什么要阻拦我，要不是你突然出现，我现在已经取下姜断弦的人头，完成我的夙愿！”
一边承受对方的疯狂攻击，一边忍受对方变态般的疯狂恨意，周遭土石纷飞，叶清玄所在位置硬生生被对手的攻击，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
除了大骂倒霉之外，他也只能拼出浑身解数，化解对手铺天盖地一般的攻击。
【416】卖得几钱
面对这神秘的七杀，叶清玄亦颇感吃力。
虽然他尚有余力，但很明显，那神秘的七杀也有所保留。
七杀只是为了牵制自己，阻止自己袭杀竺无生或符遥中的任何一人。
叶清玄使足了力气却一拳打在空处，满腔怒火完全发泄不出来。
铮！
剑气声鸣，叶清玄身形一闪消失，接着一剑突击，直刺七杀咽喉。
宛如一朵黑色的彼岸花盛开，一团黑色的罡气在七杀身前绽放，叶清玄的一剑毫无花俏地刺在了花心之中。
凌厉的剑气在黑色罡气中被快速消融完毕，哪怕是传说中的破魔神功，也不比寻常罡气坚韧多少。
叶清玄眉头一皱，眉心处的佛印骤然放光，啵
叶清玄化为一道剑气，直透七杀身躯，而那七杀却在最后关头，砰然化为一缕黑烟，令叶清玄的攻击毫无效果，阴森诡异的笑声再次传来，黑烟滚滚凝聚，七杀重新显露身形。
“叶少侠，切莫动怒哦，妄动杀机可是对修行有误，呵呵呵……”
叶清玄左手双指微微一晃，却是一缕发丝缠绕在指端，冷哼一声，嘲讽道：“我道七杀兄遁术有多厉害，原来也不过尔尔。”微微一嗅，神色大为古怪，“我道七杀兄是何等英雄豪杰，想不到竟用的是劣质香乳，嘁，你是没钱，还是不识货？”
“你……放屁！”七杀骤然大怒，双手一按，背后七道黑漆漆的触手再次恶狠狠的攻来。
但就在叶清玄准备应对的时候，飞舞而来的黑色触手，倏然间“啵”的一声，化为虚无，连带着七杀的气息也完全不见。
叶清玄眉头一皱，接着暗自一叹，转头向一侧十丈多高大石上看去。
姜断弦一袭白衣，外披浅灰大氅，山风卷起大氅在空中烈烈作响，他只轻弹剑柄，饶有兴致地看着下方的叶清玄。
叶清玄左右看顾一眼，问道：“走了？”
“走了。”姜断弦望向远处大河，淡淡道：“他们联手攻了我三百六十招，而我只出了九剑。第八剑时，二人联手之势被破，第九剑时，二人亡命而逃……可惜了，二人没有拼死的决心，所以被我唬住，若是他们肯拼着死掉一人，定能重伤我。”
叶清玄苦笑摇头，以这二位自私自利的邪派作为，怎肯为了他人拼命。
“你就是叶清玄？”
人影一闪，姜断弦落至叶清玄身边不远。
“正是。”
叶清玄全身戒备，淡淡回答。
姜断弦点了点头，也不多说话，径直向他走来。
叶清玄一动不动，面带淡雅微笑。
在他的神识中，放佛迎面而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柄从九天射落的天外神剑，带着无匹的锐气，刺激得他眉心发痛。
这柄剑看似人畜无害，但在叶清玄的感觉中，仿佛随时都会一剑击来，令自己毙命。
所以他时刻不敢怠慢，雄厚的神识倏忽间提升到极致，整个人的灵魂放佛瞬间从躯壳中飞了出来，来到头顶三尺之上，静静地看着下方的自己。
这一刻，所有的情绪全部被移除，只剩下无声无色、无欲无求的躯壳。
以如此超凡角度注视，姜断弦带给他的感觉，再没有神剑般的锐利锋芒了。
就这样，二人看似随意地擦身而过，其实内中的凶险，比之前的决斗不弱分毫。
姜断弦至此一句话都没说，叶清玄也凝立不动。
姜断弦直直下山，大河岸边，“良龙”严公展亲自划着一艘小船前来迎接，同时他也看到了山腰上的叶清玄。
待姜断弦上了小船，严公展划出去足有数十丈距离之后，终于忍不住好奇心，问道：“大哥，你觉得叶清玄如何？”
姜断弦微微一笑，答道：“好，好，好！”
说完又看向茫茫大河，至此全然不动分毫。
严公展心中惊诧，自己这位兄长多少年来可从未如此高评价过一人，便是当年的“剑神”李慕禅，在他这里也不过得了一个“戏剑童子”的评语罢了。
远处黎道天所在的五层楼船还在河心处等待，遥遥见到姜断弦的小船划来，立即升起大旗，牛角号和战鼓吹敲得震天响。
严公展神色一僵，知晓这位兄长除了特殊事情，特别讨厌应对这些场面上的应酬，自己千叮咛万嘱咐地告诉黎道天不要搞这一套，想不到这位还是没有听进去。
果不其然，眼见距离那五层楼船不足百丈距离，严公展亲自摇橹的小船，骤然间停在了河心之上，任凭他用力摇橹，但船只依旧在原地纹丝不动。
严公展额头见汗，尴尬道：“兄长，难得此次大胜，天下英雄又一直盼望见兄长一面，不如这次……”
“不过蝼蚁……”姜断弦嘴角荡起一丝淡淡冷笑，转身一顿，身影如掠江孤鸿，呼吸间便消失在大河之上。
日落西山，天地一片赤红。
严公展无奈一叹，足下一点，整个人飞身跃过近百丈距离，直落船头。在他身后，那艘小船化为齑粉，融入河流之中。
眼见严公展又是一人回来，久候的黎道天和李幕儒都是面面相觑。
“姜大家终是不肯与我等相见吗？”黎道天问道。
严公展冷冷瞥了他一眼，道：“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武林盟主不是帮你处理私事的工具……”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船舱。
黎道天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李幕儒叹了一口气，拍了拍黎道天的肩头，劝慰道：“黎兄，北朝大势已去，便是九龙宫答应帮你，这天下大势又能如何呢？人心思稳，你这北朝王爷的宝座，不如你游龙帮帮主的位置稳当……”
“我偏不信！”黎道天怒哼一声，森然道：“凭我黎道天的本事，又有这等资本在手，难道一丁点的好处都换不来吗？”
“好处虽然换不来……但可以卖啊！”李幕儒翻了个白眼，凑近他耳畔，轻声道：“那就看你准备卖给谁，又准备卖多少钱了……信我一句，越早脱手，利益越大。”
黎道天眼睛一亮，问道：“那依李兄之见，我手里的这些东西，该卖给谁好呢？”
李幕儒一指远端岸上的鹰旗，笑道：“你自己去问。”
【417】兵围真定
五月。
江南一派盛夏翠色。
南朝大军在鹰王的指挥下，直搠冀州平原，一月时间连破八府，于六月前占据邢州府，冀州南部，三十六城望风而降。
符遥屯兵真定府，修筑高城厚墙，城外建十二城寨，以为犄角，更设六大粮仓，北连东胡，东连瀛洲，做长期对抗之打算。
江南白莲教猛攻扬州府，牵制朝廷兵力，“戟怪”刑傲天奋力反抗，在东海听潮阁支援之下，勉力维持城池不失。
“龙王”于破海率领水师夺取大名府后，一路顺着大河东去，同样用了一月时间，扫荡了齐州西部，另有东海听潮阁的海上舰队配合，从登州府登陆，二军会师于青州府，整个齐州纳于南朝统治之下。
六月初，北朝迁都北上，先入延安府，未及半月，再次迁都太原府，而后又北上大同府。
北朝政权最后被压缩至以太原府和大同府为核心的冀西北，领土仅限于十二州府，朝中大臣每日人心惶惶，南投之人不胜枚举，眼见南朝大军压进，最终皇甫泰信拜纳兰成吉为假父，借得胡骑十万，方才稳住朝中局势。
至此，北朝政权成了东胡南下的基地，中原人心尽失，只能勉强维持。
金鹰回归大草原之后，在耶律牙海的支持下，举兵反狄，并趁着北狄与东胡战况激烈之际，直插北狄狼庭，俘虏北狄狼主以下各色王十二人，就连北狄狼主的两个幼子都被俘虏。
原本倾巢而出的北狄狼主，无奈回兵，与金鹰决战，可惜部众家眷被掳，无心恋战，故而大败。
无奈之下，北狄狼主率领绝对忠诚的十万金狼卫逃亡漠北，休养生息。
金鹰占据漠南狼庭，改名阿史那伊利，号“金鹰可汗”，展蓝色狼旗，北狄三十六姓部众，争相投奔，数月间便得三十万控弦之士。
只是东有东胡，北有北狄，内部还有不服统御的各大部落，故而金鹰还无力南下，只能暂且休养生息。
六月二十，南朝北渡，迁都洛都。
帝言：天下当为天下人之天下，而不为一家一姓之天下。
故改国号“皇甫”为“夏”，年号“昭武”。
七月一日，大夏王朝祭天，拜将。
昭武帝以江水寒为相，展雄飞为大将军，于破海为车骑将军，银鹰为征东将军，余下文臣武将各封三百余人，征调三路大军，于秋后讨伐叛逆。
七月十日，“鹰王”命子“小鹰王”展羽突袭冀北，一人三骑，携带七日粮草，绕过三个州县，强渡滋水，直插真定府城下。
此时正值冀北平原秋收时节，“小鹰王”展羽一把火焚烧太平道四大粮仓，毁粮草几十万石，符遥闻之呕血三升，太平道人形大乱，鹰王趁机大举进军，十日克十城，在胡骑援兵未至之际，十万大军围困真定府。
纳兰成吉令东胡与北朝大军连日救援，不想反中鹰王“围魏救赵”之计，于半途夜袭联军大营，斩杀纳兰成吉之子纳兰元硕，破胡骑五万精骑，夜战三万首级，太平道援军为之断绝。
符遥紧闭城门，以十二城寨为依托，拼死顽抗。
时，七月二十二。
真定府城内最大粮仓突发大火，火势延绵至马所、府衙多处，城中顿时大乱。
“快，快救火！”
寒霜道人如今名副其实地面罩寒霜，五缕长须气得几乎翘了起来，手中拂尘被他一把甩飞，接连施掌，股股寒风凝成冰雪，使劲地往烈焰涛涛的谷仓中吹去。
可惜任凭他功力惊人，也仅仅能够稍稍压制一些火势的增长，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将烧透了仓顶的火焰熄灭。
轰，轰轰！
一道道剑气从旁边屋舍中传出，大批的房屋直接被破坏倒塌，不一会的功夫便人为制造出一圈防火带，控制住粮仓的火势，避免向更远范围传播。
冷月道姑在一道锐风中现身，极窄的眉宇让紧蹙之下的眉毛变成了一条，冲着身旁不远的寒霜道人冷声道：“今天城内数处起火，肯定有高手潜入城中，天师已经派出护法队，侦缉敌方密探，你我要保存实力，准备迎接恶战。”
寒霜道人脸色铁青，五缕长须微微挂霜，放佛冻死的死尸，阴声道：“贼人可恶，抓到后我定要以严刑惩处，让其疼上七日七夜，后悔爹妈生他人世一遭，否则难消我心头之恨。”
寒霜道人话音刚落，身后不远处冷哼一声：“有点意思，这想法似乎与在下有些相同，只是不知道你我之间，谁会得偿所望……”
此言一出，四周太平道的人马齐声惊呼，纷纷避让之际，显出一条空道，能让所有人直接看到人群后走廊上的身影。
来人一声宝蓝色间白的武士衫，年纪不过二十五六，怀抱宝剑，斜斜依靠在走廊的庭柱之上，目光幽冷地盯着寒霜和冷月二人。
寒霜道人面色阴冷，而来人的目光却更加幽冷。
寒霜道人与对方对视一处，心头不由得一颤，忍不住冷声喝问：“你是什么人？”
“蜀山，燕绝翎。”来人不带任何情感地冷冷答复。
“还有洒家！”一声咆哮从粮仓的烈焰中传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带着无匹如烈焰般的金黄两色罡气，缓缓从烈火中漫步而出，手中一根硕大的方便铲，与他壮硕的身形相得益彰，放佛金刚再世一般，“如花在此，为二位檀越超度转生。”
二人一报名号，在场所有人都是浑身一哆嗦，寒霜道人和冷月道姑更是心中大骇，想不到竟是这等年轻一代中的绝顶高手现身，虽然二人对来人的武功并不恐惧，但这两人与叶清玄、甚至南朝的昭武帝都能称兄道弟，他们能够出现在这里，是不是意味着叶清玄这样的高手也潜伏在侧，等待对他们发起致命一击！
寒霜冷月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心底的惊惧，但同时二人也一起确定
军心不可失！
如果他们这些太平道的头领都露出恐惧的行为，那么底下的军心一定瞬间崩溃，这场仗就不用打了，直接认输才比较妥当。
“呔！”寒霜道人一振手中拂尘，森然道：“大和尚口出狂言，以为真定府内的二十万大军是摆设不成？且看今天尔等是否还有机会逃出生天！众弟子，给我上！”
话音一落，周遭数百太平道狂热信徒，一窝蜂般的冲杀上去。
【418】一剑倾城
就在众多太平道弟子疯狂冲击的瞬间，如花大和尚单掌竖于胸前，低眉垂目默念一声佛号，数百太平道弟子面目狰狞地到了他身前十丈距离，终于双目一张，浑身金黄双色罡气如狂狮怒吼一般翻腾而起，大和尚怒喝一声，单掌超前一推
轰！
烈焰顺着掌风向前，瞬间笼罩面前二十丈距离，将那数百太平道弟子系数卷入烈焰之中，惨叫声如尖啸鹰啼，顷刻间，那数百太平道弟子被烈焰吞噬，化为一具具保持生前姿态的人形骨灰。
寒霜冷月二道目瞪口呆，眼中俱都流露出一股骇意。
燕绝翎轻笑一声，道：“大和尚，你这招新研究的掌法，威力够可以的！”
冷月道姑双目几欲喷火，咆哮道：“大和尚如此杀孽，难道不怕下阿鼻地狱吗？”
如花大和尚苦笑摇头，道：“阿弥陀佛，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佛火屠魔，面对习练正宗玄功之人，此招只会荡涤身心，无法伤其分毫，但若习练魔功邪法，心有邪念之人，此功必会引燃其体内邪火，助长佛火威力，**当场。阿弥陀佛，贫僧也想不到，这里数百弟子尽数三观尽毁，贫僧斩妖除魔，该着他们有此一劫！”
“放屁！”寒霜道人叱声冷笑道：“大和尚，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当我们是傻子不成，什么‘佛火屠魔’，当你家道爷是唬大的不成？”
燕绝翎冷哧一声，缓步迈向前方，冷冷道：“大和尚，给他们开开眼！”
一声佛号，如花猛地挥起一掌，狂涌而出的赤色烈焰瞬间将燕绝翎卷入其中。
冷月寒霜看得心中一颤。
烈焰掩盖身形，但燕绝翎的笑声却从烈焰中淡然而出：“哈哈哈，大和尚，你这掌法不但杀得邪法，竟然还能除虫杀菌，真是厉害，看来以后要多多仰仗你了。”
燕绝翎一边大笑，一边从烈焰中缓步而出。
寒霜冷月二人已经看傻了眼，怔怔说不出话来。
想不到世间竟然真有这等诡异功法，只对邪门歪道管用，寻常人却丝毫不惧。
他们哪里知道，这门【佛火屠魔】神功，乃是如花大和尚钻研【大日光明破魔咒法】，并结合活佛宗巴传授的【净莲佛火】之后，与自己的【阿罗汉金身度厄护体神功】之间豁然开朗，自行衍生出的一套金级神功，被鹰王宁惠茹等人戏称为“千百年来得天地造化之第一神功”，这门神功不但如花幸运值爆表，威力也是爆表，遇到是同级别的魔门邪道高手，他完全就是碾压的状态，甚至面对更高级别的对手，也有硬撼的实力。
燕绝翎走出佛火烈焰，掸了掸肩膀并不存在的微尘，冲着呆愣的二道森然一笑，道：“看明白了吗？二位，是缴械投降，还是负隅顽抗？”
燕绝翎与如花一左一右拦住二道去路，强大的压力分从左右袭来，让他们二人大汗淋漓，倍感压力。
强大的不仅仅是如花，面对燕绝翎，二人同样感受到不弱于如花的实力。
燕绝翎嘴角轻笑，心中却涌起对爱妻弦月的无尽爱意。
若无弦月为他提供阴属性的魔门功法，他根本无法练成真正的【五气朝元神功】，加上之后弦月的详细讲解，燕绝翎终于凭借自己的悟性，将魔功转化，由魔入圣，超凡脱俗，哪怕面对如花的【佛火屠魔】也清净自如，不为佛火所扰，堪称一绝。
此时冷月与寒霜二人早已胆气尽失，既不敢出手厮杀，更不敢舍身而逃，他们选择了最无能的办法拖。
拖得大军来到，拖到符遥驾临！
眼见双方对峙已久，燕绝翎与如花放佛过于谨慎，一直没有发起主动攻击，耳听得不远处一声炮响，数千太平道最精锐的护法齐声大喝：“恭迎天师法架！”
一道黄光入飞剑般遁来，半空中鲜花坠落，香气逼人，从众人头顶一晃而过，叮的一声插入粮仓对面的一座塔楼顶端，迎风一展，却是一面黄色令旗。
蓬！
黄烟冒起，片刻散去后，屋顶上露出符遥孤傲冷厉的模样，一声断喝：“大胆逆天之贼，竟敢在本尊法域撒野，这一次看尔等如何逃脱，定要在那斩神台上受尽苦楚而亡。”
伴随着声色俱厉地沉喝，周围再次涌进来上千护法，人人山文甲配铁面具，颈系青巾，持着各式夸张兵器，将如花和燕绝翎团团围住，就连周围高墙房脊也站满了人。
算上周边街道，太平道护法的数量足有三五千人。
寒霜道人更是一跃而起，激动道：“哈哈哈，天师到了，这次你们两个谁都别想活！”
燕绝翎和如花对视一眼，齐声大笑。
“你当我二人不知你是在故意拖延时间？”燕绝翎道。
“俄弥陀佛，自是有人让我等静待，以免符遥妖道望风而逃。”如花道。
啊！？
寒霜吓得脸色铁青，符遥更是脸色蜡黄，怒吼道：“大言不惭，谁敢战我？”
“我敢！”
符遥话音刚落，侧面房檐上传来一声冷喝，符遥大吃一惊，骇然回首之际，一道锐风迎面而来！
“叶清玄！”
符遥视野之内，叶清玄人未动，便已如出鞘神剑，激得符遥冷目难睁。
剑气漫天而起，刺激得数千青巾护法嗷嗷鬼叫，其中不乏先天以上修为的高手，宛如腾飞的鸽群，狂啸着飞扑叶清玄。
同一时刻，符遥一震身躯，漫天黄色罡气弥漫开来，伴随着漫天人影一起卷向了叶清玄。
这个时候，孑然而立的叶清玄嘴角微微一笑，单手一伸，轰隆一声，一把两米多长又厚又重的黑色巨剑落入叶清玄的手中，正是神剑“无锋”。
经过藏剑老人多年打磨，这把神剑终于再次出世，取代叶清玄很久之前的“灵缈七绝剑”，成为叶清玄的兵刃。
面对漫天黄气和无数人影，他缓缓闭目，深吸一口气，接着巨剑向前一指，双目倏然猛睁，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精光，叶清玄化为一道虚影，直射黄气之内。
天地放佛在这一刻凝结，房檐上叶清玄的虚影缓缓涣散，而另一侧，叶清玄的真身已经站在了真定府城门最高的望楼之上。
隆！
整座城门轰然倒塌，与此同时，从粮仓到城门，直线十里长街，轰然划出一道深达两丈的剑痕。
一剑十里，一剑倾城。
【419】破灭太平
号角连营，放佛从地底下钻出来一般，大批飞鹰骑从城外现身，纵马飞夺城池而来。
青巾军没有任何准备，顷刻间城门倒塌，城池被破，此时再想堵住城门为时已晚。
一骑绝尘，一匹白马率先冲入城中，一杆亮银枪在城门处一挑，倒塌的城门便被他挑飞了出去，清理了入城道路。
大批弓弩从城头射落，白马银枪的银鹰挑起另外半扇城门，将四射弓弩系数挡了下来，有他这样吸引火力，其余飞鹰骑更是不要命地冲杀进来。
先锋分夺两侧城头，保证后续大部队的安全进入，还有一股实力强悍的精锐，跟着银鹰身后，挑着那半扇城门，一路直杀府衙。
“城破了，城破了！”
大批飞鹰骑走马呼啸，瓦解敌方守城士兵的意志。
可惜事与愿违，此举非但没有瓦解敌人意志，反而引来大批青巾军甚至太平道狂热信徒的攻击。
“死战，死战！为天师战死，飞升大黄天。”
让人疯狂的邪教信仰，令这些疯狂的信徒死战不退，不断有男女老少从房屋内杀出来，冲向装备到牙齿的飞鹰骑。
飞鹰骑乃鹰王麾下精锐，自然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软柿子，不管扑上来的是年幼稚嫩的儿童，还是白发皓首的老者，亦或是如花似玉的貌美女子，系数抡圆了砍刀斩杀马下。
叶清玄看着眼前血流成河的一幕，不仅眉头微皱。
这时人影一闪，展羽立于叶清玄身后，问道：“如何？”
叶清玄头也不回，举起左手一物，却是一截手臂。
“符遥重伤逃遁，若及时追赶，当可在其南渡大江、逃入白莲教之前，将他击毙。”
展羽点头。“我这便发布追杀令，着使武林盟办事。”
叶清玄缓缓吐气，展羽顺着他目光看去，飞鹰骑受到极大阻力，但挡路者皆乌合之众，逐渐被飞鹰骑杀得尸横遍野。
“再这么下去，怕是要屠城了。”展羽叹息道。
“生命无辜，还是少造杀孽为好。”叶清玄说。
展羽想了想，道：“太平道占领此城经年，反抗之人早已杀尽，余下的都是太平道的狂热信徒，留着也是祸害。”
叶清玄慨然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能救下一人便是一人，日后选择一地，好好管教，数代之后，当与常人无异。我会和鹰王求情的。”
“好吧。”展羽点头赞同，“寒霜冷月当有投降之意，待我大军入内，必降。以其二人身份，当可劝降此城中人。”
二人商量已定，展羽自去传达。
时间不过三刻，真定府的洪钟便被敲响，隆隆之声在城内快速传递，特殊韵律的钟声传至每一个人的耳朵之中。
在钟声响起的刹那，展羽和燕绝翎齐齐赶回。
“死的是冷月。”燕绝翎淡淡说道。
燕绝翎不杀女人，所以对付冷月的是如花。
展羽冷哧一声，“寒霜是个聪明人，不用我浪费口舌，便主动邀功，以求不死。”
叶清玄点了点头，“镇魔塔中又多了一位，但愿他的后半生能够抵过前半生的杀孽。”
钟声传远，笼罩整座真定府城。
在呆愣片刻之后，所有太平道的信徒俱都匍匐在地，不知从何处开始，嚎啕大哭之声逐渐响起，并渐渐弥漫全城，甚至更有过激之人当场自杀，以追随自己的天师。
没人阻止这种自戕的行径，对于这些已经烂进灵魂的宗教狂热者，活着就是祸害。
“把活着的太平道信徒无分男女，系数迁到天山南拜火教原驻地……”叶清玄横眉冷目看着这些愚昧信徒，心中厌恶不可抑制，“待日后平定白莲教，也迁到此处，三大邪教信徒合为一处，严加看管，屯田自活，令三方检举揭发，但凡发现有三教信仰者，直接处死，财产归揭发人所有。”
燕绝翎和展羽面面相觑。
燕绝翎惊叹道：“叶子，既然你要救他们，又何故使用如此的严苛手段？活着的人并不会感激你，反而会记恨你的！”
“他们的感恩我毫不在意。我只要他们听话！”叶清玄冷声道：“生存的机会我只给一次，因为这是天道。但我希望他们珍惜生命，莫要迷途不返，否则，下场只会是死路一条。这不是残忍，而是对天下苍生的公平。”
城内最后一股负隅顽抗的太平道信徒被飞鹰骑剿灭。
大批骑士开始押解太平道信徒，以军营为囚室，数量达到三十余万，军营里人满为患，密密麻麻的站满了行尸走肉般的太平道信徒，连一丁点的缝隙都不可得。
战事已毕，叶清玄不再久留，后续工作自有银鹰、展羽等人安排，他则一人上路，南下追逐符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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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都。
乾阳宫外，武相府。
郑展堂安坐书桌之后，一件一件处理着面前小山一样的文件。
尽管身侧还有两名文官辅助，但连日的操劳依旧让他颇为伤神。这些重要文件经过筛选之后，会被呈送给宫内的昭武帝皇甫泰明。
两名小厮端上参茶，郑展堂顺手接过，一饮而尽。
数年不显江湖，郑展堂往日那风流倜傥的模样，早已为斑白双鬓所替代，但眉宇间却是官威日盛，比之当年更有“武相”意气风发的模样。
饮罢参茶，郑展堂头也不抬，又拿起一卷文件，边看边皱眉道：“这是昆吾百年老山参，国家新立，百废待兴，我不是吩咐过不许如此奢侈吗？”
茶童连忙跪倒，禀告道：“禀代相，这是陛下亲自吩咐安排的，小的不敢不从。”
郑展堂微微一叹：“既是陛下嘉许，那便算了。将参茶也奉予两位大人。”
“谢代相。”
郑展堂自从投靠南朝，真正放弃魔门“白虎”身份，放佛为了弥补当年错失，一心扑在工作之上，甚得昭武帝和丞相江水寒的信任，已经成为代理“武相”，与当年地位完全相同。
一名官员放下茶盏，看着郑展堂心中感慨，拱手道：“代相，您已连续操劳五日，不曾休息，下官等人还能轮换替代，大人还望保重身体，不可操劳过甚啊！”
郑展堂嘴角轻笑，淡然道：“冀州初定，许多事情摆在案头，陛下与丞相尚且连日未眠，我等又岂能怠慢？”
二官为之拜服。
就在众人纷忙之际，外间一阵乱糟糟的脚步响起，黎道天狂笑之声随之传来：“武林盟令到，郑展堂还不出来接令！”
郑展堂眉头顿时大皱。
【420】攘外安内
随着黎道天的大笑声传来，外面一阵纷扰叫闹之声，守卫在外的护卫明显与人发生了冲突，但紧接着便是几声闷响，郑展堂等人大吃一惊，刚刚离座之际，便见一大批人马呼呼啦啦地挤进了衙内。
为首一人赤发红髯，面容瘦硬如铁石刀刻，一身赭红大袍，正是“火神”黎道天。
黎道天身侧站着李慕儒，身后一字排开，分别站着“铁衣道人”端木真，陶书安，闻香上人，怒目头陀和“神叟”饶崇光等一众高手，俱都一副冷屑不齿的讥讽模样。
那铁衣道人怀里还捧着黄底红边青白刺绣，正中一个黑色大字“令”。正是“武林盟”弄出来用以号令江湖的“武林令”。
今日黎道天带着一干高手闯入武相府衙，气焰熊熊，来者不善。
呼啦啦……
一众府衙护卫从外闯入，纷纷擎刀仗剑，将黎道天等人围在中央。
只是这些护卫的武功怎会入得一干高手法眼，俱都是冷笑声声，凶光灼灼，只瞪着正中的郑展堂，将周围护卫官员视若无物。
见到不少护卫身上带伤，外间又有不少护卫重伤倒地不起，郑展堂眉头紧皱，强忍怒气，冷声道：“诸位朋友，今日何故闯我府衙，打伤护卫？”
黎道天一声冷笑，扬起下巴，傲然道：“攘外必先安内。我等奉命稽查埋伏在正道之内的妖孽，郑先生身份存疑，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此言一出，四周官员护卫齐喝放肆。
郑展堂目内神光一闪，朗声道：“奉命？奉谁的命？”
“武林盟主之令！”
“笑话。”郑展堂大喝一声，义正严辞道：“当年郑某叛出魔门之事，朝堂之上人尽皆知，承蒙吾皇不弃，从获重用，郑某心怀感恩，时刻不敢懈怠，如若你奉的是皇命，本官引颈待戮，区区江湖之令，郑某又早已退出江湖，入朝为官，哪里能胁迫本官？”
黎道天呸了一声，声音放冷，道：“一入江湖，终身便都是江湖人，你说退就退了？况且魔门中人刁钻狡猾，阴谋诡计层出不穷，若不严加筛查，怎能料定你暗中没有再与魔门勾结？”
“你……”郑展堂气得一时语塞。遇到不讲理之人，再讲道理也是说不通分毫。
这时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李慕儒哈哈一笑，上前拱手一礼，语气温柔地道：“郑兄，郑兄，哈哈，切莫动怒，这里一定有什么误会。本人奉命肩任巡查使，这都只是奉命行事，试问天下人睡不知晓郑兄对魔门的打击以及对正道的贡献呢？”
李慕儒这么一奉承，郑展堂脸色方好看少许。“那李兄的意思是……”
“走个过场，就是走个形式。”李慕儒感慨道：“不瞒郑兄。我等兄弟对郑兄为人那是由衷敬佩的，但九龙宫的几位不知前因后果，非要问清楚。咱们仰仗九龙宫除魔卫道的力量，自是不应忤逆，这样，九龙宫的特使离此不远，只要郑兄随我们走一趟，验证一下，去去便回，不会耽误多少时间。这也都是为了正道嘛。”
郑展堂面色不虞，心中有气，但想及除魔卫道也是为了天下太平，强忍怒火，冷冷道：“不是本官不肯随你们前去，实在是手头事务繁忙，一时脱不开身，不如几位稍安勿躁，待我处理完紧要公务，向陛下核准假期，再做定夺。”
“这……”这回轮到李慕儒一脸难色了。略一转身朝着身后怒目头陀使了个眼色。
那头陀顿时领悟一声咆哮，狂吼道：“哪个有时间与你磨蹭，你不肯走，洒家抓你前去！”
话音一落，怒目头陀飞身上前，一拳朝着郑展堂挥去。
拳风呼啸，宛如万斤铁锤一般。
郑展堂登时大怒，自己身为朝堂一品大员，竟然被江湖人士打上门来，伤了护卫，还被当庭侮辱，这让他怎会罢休。
叱声断喝，郑展堂背如虎躬，猛地朝前一弹，虎啸声中，一掌印出，正与怒目头陀的一拳击在一处。
蓬。
一声闷响，府衙之内狂风大作，泠冽罡风四外飞散，桌椅文件随之抛飞，就连那些官员和护卫也惊声尖呼，纷纷被吹飞出去。
与此同时，怒目头陀也怒目圆睁，惊骇不已地发觉自己也倒飞了出去。
庞大的身躯跃过己方一众高手，撞破窗户，轰然砸落府衙外的院落之中。
郑展堂呼吸为之一滞，暗叹自己多年未曾专心练武，虽有进境但终是慢了许多，比不上这些常年争斗的江湖恶徒。还说到底，他终究是归虚境界的宗师级人物，应付一个怒目头陀还绰绰有余。
可就在他一掌震飞怒目头陀，己方人士欢呼雀跃之际，耳畔传来呼的一声，一股热浪从身侧袭来，烧得他头发打卷，皮肤灼痛。
毫无疑问，能把火系功法练至如此地步之人，在场的只有黎道天而已。
郑展堂大吃一惊，想不到堂堂一代大宗师，武林盟的副盟主会如此不顾形象，趁机偷袭，生死存亡之刻，忙不迭向后急退，同时不顾形象地一个就地翻滚，妄图躲开黎道天这致命的一击。
熟料黎道天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已存了击毙郑展堂的心思，刚才的一掌虽然威力无匹，但也只用了他三成功力，真正七成功力的一掌，在对方就地翻滚的瞬间已经飞临头顶，朝着对方后背，猛地一掌击下！
蓬！
一声闷响，火焰形成的罡气一瞬间穿透郑展堂的胸腹，将地面烧出一片融化的窟窿，郑展堂一张嘴喷出一股烈焰，竟是连血液都已燃烧，内脏更是瞬间熟透，登时便飞出数丈距离，狠狠灌入一旁巨大的文件堆中。
轰隆
烈焰引燃书籍文件，顷刻倒塌，将郑展堂掩埋在内，惨叫都来不及，便被烈焰完全吞噬。
火光冲天而起，府衙内诸多官员护卫同时悲呼出声，更有悲愤护卫冲杀上去，结果被黎道天手下一一击毙。
“郑展堂勾结魔门，已被我武林盟当场击杀，但有反抗者，行同附逆，立杀不赦！”黎道天昂然大喝，面带冷血傲意。
李慕儒嘴角荡起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接着笑容一敛，拍着大腿疾呼道：“哎呀呀，黎兄下手好快，却只怕闯下大祸了。”
【421】剿灭游龙
原本肃穆威严的武相府衙已经被烈焰吞噬，大批锦衣卫赶来之时，黎道天等人已飘然而去。
看着眼前一片废墟，以及一具具化为焦炭的尸体，武啸山气得双目通红，身上锦衣卫甲胄都被奋起的肌肉撑得咯咯作响。
“报！”一名锦衣卫百户匆匆而来，单膝跪地道：“洛都城四方城门紧闭，游龙帮帮众被围于乐教坊总坛之内，由副教主程布衣率领，人数足有万人，正等待上峰处置。”
武啸山咬牙切齿道：“让这帮混蛋洗干净脖子等着，任何人不许离开，但有妄动者，就地格杀。”
“得令。”
“宫里有何话说？”武啸山再问。
旁边“蝰蛇郎君”邬章白上前拱手答道：“还没得到陛下的旨意，不过乐浪和华子兴各自在宫外和相府候旨，但有消息必然第一时间传达。”
武啸山点了点头，望向不远处的望楼，传命道：“命令锦衣卫所有待战人员，在乐教坊集结，调集所有强弩、连云床弩，只要旨意一到，立即强攻。”
“赤练公子”金环照和邬章白听得双眼闪露兴奋光芒，连忙追问道：“指挥使，听闻武林盟的特使还在求见丞相，想要缓和局面，难道不会不打？”
武啸山斜眼横了二人一眼，骂道：“狗日的，你们两小子当官当久了，忘了咱们锦衣卫的规矩了？头儿当年说过，只准咱们占便宜，什么时候轮到别人在咱们头上动土了？跋扈，是锦衣卫的传统，头儿说的。头儿现在恢复了身份，顾忌多，但锦衣卫没变，这传统必须继承。况且游龙帮冲击府衙，擅杀朝廷大员，形同谋逆！你当陛下和丞相是软柿子吗？哼哼，我们走吧，游龙帮从今个起，就要从这个世界上除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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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大人，我武林盟绝无与朝廷作对的意思，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伤势恢复尚可的“秀龙”文白羽坐在轮椅上，一脸焦急地拱手说道，在他对面则是一脸冷厉的江水寒。
虽然年纪不过二十出头，但江水寒莫测高深的气势还是让文白羽心里没底。
无论九龙宫的实力多么凶悍，但与朝廷作对，依旧不是明智之举，况且这也并非九龙宫的愿望。
九龙之中，唯有“秀龙”文白羽出身读书人，也有与朝廷沟通的能力，换作其他人全都是一抹黑，所以文白羽拼着伤势未愈，也要走这一遭。
从事发之后，文白羽便直入相府求见，至今已有两个时辰，无论说了多少好话，对面的江水寒依旧表情冷酷，气氛极其冰冷。
此时的文白羽心里几乎要把黎道天骂死，当初跟这个混蛋不是这么说的啊。
九龙宫可不想扯旗造反，更不想与朝廷对抗，无名无份，不黑不白。
他们最开始的想法只想请来郑展堂走个过场，趁机敲打一下朝廷，并通过郑展堂作为接头人，与朝廷正式确立正统关系，仿造当年十二元老会的地位，由朝廷下旨，尊九龙宫为超级大派。
但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急转直下，黎道天杀了郑展堂，无疑给武林盟惹了天大麻烦，这个危机处理不好，也不用等魔门出手，武林盟有大批尊崇朝廷的门派，现在就得四分五裂，战火纷起。
眼看着对面案牍之后的江水寒面无表情，只是淡淡地看着自己，手里不停地翻动着一块镇纸，咔嗒，咔嗒，咔嗒……
文白羽心如长草，焦虑万分。
“武林盟巡查使李慕儒求见！”
这个时候，外间一声高呼，顿时惊了文白羽一跳。
李慕儒。
这个混蛋还敢现身？
自从他跟着黎道天去找郑展堂之后，一出事便不见了踪迹，想不到竟然主动到了相府，真不知道是不是想找死。
别看这屋里像是只有江水寒一人，但实际上，这里有一股如芒在背的刺激感，始终萦绕心头，文白羽知道，只要自己稍有妄动，保证便会陷入极大的危机之中。
“请！”江水寒终于打破沉默朗声大喝。
对于江水寒来说，终于等到该来的人了。
文白羽正狐疑之时，自然没有看到江水寒嘴角露出的一丝冷笑。
“哎呀呀，道罪，道罪，道罪！”
人还未到，李慕儒歉然声音已经传了进来，此时只见他形容狼狈，仿佛从火焰山过来一般，混身毛发打卷，衣衫上更是被烧出无数窟窿。
文白羽微微一愣，急问道：“李巡查何故如此啊？”
李慕儒几步到了案牍之前，向着二人深深一躬，道：“哎呀呀，文公也在此处，来得正好！此间大事不好，黎道天原来与东胡早有勾结，这次乘机杀了朝中大臣/，已经叛出城外，带心腹投靠北朝而去了！”
“竟有此事？”文白羽大吃一惊，接着心中一喜。如果黎道天真的叛出南朝，那此间事情无疑有了转机。杀死郑展堂的罪名，便可一股脑地推给黎道天一人。
“哦？有这等事？”江水寒哂然一笑，压抑嘴角冷笑，缓缓道：“可是黎道天刚刚脱离北朝不久，为表示忠心更是胁迫伪帝北迁，让出洛都以做诚意，怎会眨眼间便叛逃出去呢？”
“诡计，全是诡计。”李慕儒叹息道：“黎道天冥顽不灵，竟然连我等都一起骗过，实在有罪。我本欲追他回来负命，不想被他打了一掌，若非我逃得及时，只怕我也难逃其魔掌。咳，咳咳……”
“原来如此。”虽然知道李慕儒是在信口雌黄，但显然对方推脱的借口正是自己想要的，江水寒深深看了李慕儒一眼，慨然道：“既然武林盟在此中也是受人蒙蔽，姑念尔等无心之过，暂且不与追求，但逆贼黎道天……”说着一瞥文白羽。
“绝不姑息。”文白羽赶忙答复。
“不姑息？哼，应该是交出凶手才对！”江水寒声音骤冷。
“好！”文白羽一拱手，道：“黎道天作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就由我武林盟负责缉拿，无论他逃到天涯海角，都别想逃脱。”
“好。那我就静候佳音了。”江水寒倏然站起，大喝道：“传令锦衣卫，游龙帮黎道天等人叛上作乱，教中弟子一概捉拿，但有反抗，就地扑杀！”
“遵命。”
外间自有人领命而去，文白羽心中大松一口气，李慕儒低头浅笑，抬头时，正与江水寒似笑非笑的目光对视到了一处。
【422】利于天下
文白羽快速离去，向九龙宫传达朝廷的意愿，而李幕儒却被江水寒挽留下来。
李慕儒一躬到底，恭敬笑道：“不知丞相单独留下鄙人，所谓何事？”
江水寒轻轻放下茶盏，淡然道：“李庄主，你以为把所有责任推卸给黎道天，就可以脱罪了吗？”
“草民惶恐。”李幕儒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哪里还有一丁点的大家风范。
江水寒眼中精光一闪，面对这个阴险小人，又想起重伤未愈的李道宗，心中杀意不可抑制，但为了所谋，不得不做出取舍。
江水寒微微一笑，沉声道：“你是个聪明人。这次黎道天一倒台，九龙宫那些方外之人，唯一可以仰仗的对象，就只有你了。黎的副盟主之位，自然当仁不让，只怕游龙帮的势力，也会被你接手吧？”
“不敢，不敢。但只要是能为朝廷效力，草民自是呕心沥血，死而后矣。”李幕儒巧妙的一转话题，明显示弱，并表明了合作态度，无疑是个聪明的做法。
对于现在的朝廷来说，李幕儒陷害黎道天这一手，无异于为朝廷立下了大功，将朝廷内部的隐患一举铲除。
而只要控制了李幕儒，武林盟内部自然也有了朝廷的一枚棋子，之前十二元老会和凤仪阁对朝廷的掌控时期将一去不复返，武林的地位将明显低于朝廷，并将受朝廷册封和监督。
李幕儒的确早有算计，他看准了朝廷不会放弃自己这枚棋子，而自己也将利用这个条件，放手在武林盟内夺权。
在他看来，江水寒聪明是聪明，但还是太嫩了，自以为可以掌控一切，却不懂得敬畏，不懂得养虎为患的道理。
所以他在赌，这次冒险入相府，就是赌自己掌握的资源要比他的命更重要。
很显然，他赌对了。
江水寒果然没有杀他的意愿。
江水寒露出毫不在意的表情，目光低垂，淡淡道：“说得好。朝廷正值用人之际，郑展堂之流都能位居‘武相’之位，更何况武林盟主呢……”
李幕儒一愣。“丞相的意思是……”
江水寒打了个哈欠，侧身倒在长塌上，示意婢女端上一杯新茶，肃声道：“我与陛下近日长谈，觉得朝廷不能不对江湖加以控制，而武林盟主之位日后也要常设，用以管控江湖，而武林盟主之位，正可继任‘武相’一职，统筹天下江湖之事。李庄主，路漫漫其修远兮……”
江水寒以一句别有意味的话语结束了二人谈话。
李幕儒宛如雷震，神色恍惚，心底本就旺盛的野心陡然如烈焰般腾起。木然答礼转身，不料江水寒在他行将离开后院的刹那，喊了一句：“李庄主，厉莫引的事，还要处理妥当哦。”
李幕儒身躯一颤，一时间冷汗流了一背。
看着李幕儒远去，江水寒倏然坐直了身体，将手中茶盏丢在桌上，脸色沉重，一挥手，屏退周围所有侍卫婢女，孤身一人再向跨院走去。
叮，当，叮当。
一个老花匠正雕琢着一块花坛石栏，旁若无人，哪怕江水寒走到身边，他也没有停下手中的石凿。
江水寒站在老人身侧，深吸一口气，深拱一礼，沉声道：“老师，按照你的吩咐，已经成功联系上了李幕儒，但徒儿擅自做主，警告了李幕儒一番。”
那老人不是别人，正是有老狐狸之称的季广岚。
季广岚一袭灰布土装，带着遮阳帽，头也不抬地雕刻着一块顽石，闻言道：“以后这等小事，不必来告诉我，你可以自作主张。”
江水寒拱手一礼，几次想要说话，但话到嘴边，还是强忍了下来。
季广岚即便没有回头，放佛也看到了他的表情，放下了手中的石凿，呵呵一笑，道：“你是不是想问，像李幕儒这等喂不饱的白眼狼，为何还要留着他？对吗？”
“老师英明。”江水寒没有否认。
“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想杀了他？”季广岚问。
江水寒皱眉道：“为了江湖，为了公义，为了朋友……从那一点来说，似乎都有杀他的理由。”
季广岚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的心里有朋友，有公义，有江湖……这很好。但朝廷呢？百姓呢？天下呢？”
江水寒更加疑惑。“难道杀了他对天下有害？”
“不，不不。”季广岚摇头道，“是留着他对天下更有利！”
江水寒沉默不语。
季广岚叹了口气，拍着江水寒的肩膀道：“到了你这个位置，考虑问题的方向，不能仅仅从江湖角度和朋友情义出发，更要为天下，为朝廷，为百姓考虑。现在天下的大事，一方面是统一全国，另一方面是江湖安定。从第二个方面来说，武林盟的控制问题，便应及早提上日程，而李幕儒在武林盟中的位置，不可替代。我们已经有了宁惠茹，如果能控制李幕儒削弱武林盟的实力，自是稳定天下的好事。当然了，控制武林盟的实力，还要等到消灭魔门之后才能实行，李幕儒是个好棋子。”
“如果这个棋子不听话呢？”江水寒问道。
季广岚弯下腰，嗅了嗅一旁盛开的花朵，淡然道：“老夫下棋，怎会只有一枚棋子？”
江水寒心中一凛，再次深躬一礼，正待请辞离去，不妨又传来季广岚语重心长的劝慰声：“水寒啊，老夫当年之所以挑选你作为我的传人，便是看重你懂得取舍。如果有一天，天下需要你在朝廷与江湖、百姓与良朋之间做出一个正确的选择，老夫相信你懂得如何取舍。”
这句话一出，江水寒瞬间呆傻。
取舍？
朋友，百姓，朝廷，江湖……
难道自己一定要做出取舍，有所牺牲吗？
江水寒四肢发麻，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跨院回到书房的。
自古以来，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
难道自己真的要为了天下苍生，与整个武林为敌吗？
江水寒一时心乱如麻，就连自己的立场都变得摇摆不定……
突然间，江水寒脑子一亮，闪过一个人影。
如果是他……
该怎么做呢？
【423】斩草除根
喊杀声铺天盖地，整个乐教坊都是游龙帮的总坛，此刻被围得水泄不通。在九龙宫和李幕儒等人劝说无果之下，锦衣卫果断发动突袭，乐教坊一瞬间便陷入了狂乱之中。
砰，砰砰……
一连数栋建筑被连续撞塌。
人影闪动，程布衣浑身浴血，狼狈不堪地从灰尘中窜了出来，宛如被猎人迫至绝境的野兽，疯狂逃窜，几名想要上前拦阻的锦衣卫被他数掌拍飞，人在空中便已骨骼尽碎而亡。
可即便他如此凶猛，脸上也丝毫不见得意之色，留下的只有恐惧。
呼！
狂风乍起，放佛一只庞然凶兽从天而降，以乌云盖顶之势向程布衣砸落而来。
程布衣惊呼一声，随即向一旁翻滚。
凶兽落地，整个地面都随之轰然作响，震颤不已，滚滚烟尘向四面八方扩散，一只覆盖铁甲的大手破开灰尘，倏然向程布衣抓来。
程布衣弹地而起，全身罡气不要命地运在双手之上，朝着那似慢实快的大手拍去。
厚如院墙的罡气罩，像层气泡般被大手随意抓爆，大手眼见就要抓破程布衣胸腹，间不容发之际，程布衣不愧游龙帮副帮主，右腿神来之笔猛地点在大手的掌心。
啪！
大手登时为之一顿，但强大的力道瞬间震断了程布衣的腿骨，闷哼一声，程布衣向后翻滚出去十余丈距离，扶住墙根勉强站起的刹那，眼前倏然一黑。
一只铁甲巨拳在眼前扩大。
程布衣闭目暗叹，完了！
程布衣的上半身连同背后的院墙一起在铁拳之下化为齑粉……
夹杂着血肉和砖石的罡气，呼啸扩散数十丈距离，将这范围内的成片游龙帮帮众砸得粉身碎骨。
晁狂徒收回拳头，昂然直立，厚重铁甲之下的双目狰狞如同洪荒之兽。
另一方面，一个手持利剑的年轻太监，冷笑声声中，声音如鬼魅般在一众游龙帮坛主中间穿梭，只是几个照面，那些先天后期的高手便纷纷被刺瞎了双眼，倒地惨呼。
武啸山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哆嗦，暗叹这大内来的宝公公真是好诡异、好狠辣的手段。
“逆贼程布衣授首，尔等还不投降？”
数十名锦衣卫的千户齐声大喊，已经陷入绝境的游龙帮帮众，终于崩塌了心理的最后一根稻草，纷纷哭喊着跪倒在地，承认了自己一方的失败。
对于这些在江湖上横行数十年的游龙帮弟子，眼前的一幕是他们入帮以来都不曾想象得到的，在帮主黎道天的率领下，游龙帮从一介乞丐团伙，逐渐发展成武林十大门派之一，不但在江湖，就连朝堂大员见了他们，都低头顺目，如今一朝失势，任谁都无法接受。
可惜强悍的实力面前，由不得他们逞能，己方最为仰仗的帮主“火神”黎道天都不知逃往何处，奋战到副帮主阵亡，都没有现身营救，看来游龙帮的好日子的确到头了，他们这些普通帮众又有什么实力翻天呢。
“所有游龙帮弟子分批押往各处，统计人员。城卫打扫战场，统计伤亡。锦衣卫收兵！”武啸山高呼大喝，指挥若定，一回头，杀神一般的晁狂徒再次不知去向。
如今这位晁狂徒，已经是陛下身边的贴身侍卫，这一场厮杀，要不是他神兵天降，击杀程布衣，锦衣卫方面的伤亡将要多出一倍来。
当年跟在皇甫泰明身边的小跟班“小豆子”，如今已经成为了大内总管，轻蔑地扫了一眼满地打滚的游龙帮众坛主，向一旁擦冷汗的武啸山笑道：“武指挥使，这里的事情已经完结，本公这就向陛下报告了。这些狗才犯上作乱，本公答应过叶七爷不造杀孽，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们锦衣卫了，记得，斩草除根，干净利落。”
“属下明白。”武啸山几乎冷汗成冰，这位公公年纪不大，身上的气息分外阴寒，站在他身边久了，就连自己这等身手都有些扛不住，真不知道他的实力到底有多高深。
“小豆子”窦宝叹了口气，轻轻弹了弹剑身，喃喃道：“七爷传给我的这套‘葵花宝典’果然厉害，可惜了，也就只能拿这些身边的逆贼试剑，真羡慕你们这些江湖豪客啊！”
武啸山连忙拱手，道：“公公说笑了，公公此等武功天下已是有数高手，寻常一派之主都难以抵挡三招，我们这些粗人有怎配被公公羡慕。”
“是吗？哈哈哈……武指挥使，你可真会说话。”窦宝笑得前仰后合，武啸山却得后背冰凉。
阴风一扫，窦宝也消失不见。
武啸山擦了擦额头冷汗，心里极度不舒服，这时邬章白、金环照、乐浪等人才敢凑过来。
一向口花花的乐浪更是翘着大拇指赞叹道：“还是武老哥阳气足，我们哥几个都不敢靠前，生怕阴气太重，影响了我们肾气。”
武啸山撇了撇嘴，道：“老子也腰疼。少废话，干活！游龙帮坛主以上，给我灭喽。”
金环照一惊，压低了声音道：“相府有言，只要投降的不是都归李幕儒……”
“呸！”武啸山目光一冷，深沉道：“那个小人也不是好货。还是杀了干净。”
邬章白疑惑问道：“这李幕儒乃是一伪君子，相爷为什么要跟他合作？”
乐浪连忙嘘声道：“千万别胡说。这李幕儒的名声，如今在江湖和民间如日中天，谁敢说他是伪君子？没有铁打的证据面前，他就是天下君子的代表，是武林白道的典范。你以为相爷不想动他啊，但现在时机不对，真要是动了他，只怕白道震动，会说咱们朝廷卸磨杀驴，枉杀君子，弄不好会引起白道反弹，引发朝廷和整个江湖的对抗的。”
“就你小子明白！”武啸山给了乐浪一个爆栗，看了看四周，高喊一声：“锦衣卫，收队！”
众多千户们撇了撇嘴，微微拔出绣春刀，噗噗噗，一刀一个，将地上还在打滚的二十余个游龙帮高层，一一处置，现场血流成河。
一个新的王朝，在血河中逐渐兴起。
【424】不过如此
“为什么会这样？李幕儒，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洛都一处民坊深处，黎道天几乎是用咆哮的声音冲着李幕儒嘶喊。
他万难相信，自己明明奉了九龙宫的指令，袭杀郑展堂，怎么转眼之间，便被九龙宫背叛，自己成了整个朝廷和江湖的叛逆。
“李幕儒，你明明亲耳听到，这命令是仙龙那个老混蛋亲口复述给我，怎么到头来，却不是九龙宫的旨意了？”
黎道天咬牙切齿，双目通红。
处置了郑展堂，按照原先的计划，他便躲在此地，等待九龙宫与朝廷交涉，以此契机，彰显武林盟的实力，逼迫朝廷签下承认武林盟地位的协议。
而他自己，仗着逼迫北朝退兵，让出洛都的大功，怎样都不会被朝廷如何，凭借他手中实力，再加上武林盟的支持，自信顶多受到训斥，但敢杀朝廷大员的名头，无形中会为自己增添无穷威名。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武林盟的退让和朝廷的坚定立场，最终让武林盟和朝廷，以牺牲他黎道天和游龙帮为条件，达成了妥协。
他黎道天，成了唯一的输家。
这不公平。
“黎兄，黎兄，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李幕儒苦口婆心地劝慰道：“到了这一步，你还没看出来吗？你我都已成了九龙宫讨好朝廷的弃子了。这个时候，你就算质问仙龙，他又怎会承认？况且你也不想一想，若是没有其他人的许可，他仙龙岂敢犯下此等罪过？”
黎道天一捂眼睛，几乎当场晕倒，大喝道：“九龙宫，严公展，姜断弦，卑鄙小人，我定不与尔等善罢甘休。”
李幕儒眼底闪过一丝狡诈阴笑，嘴上却关切道：“好在此地是由我安排，九龙宫方面不知方位，但黎兄也不能等了，此时四周城门紧闭，你赶紧带人离开洛都，北投而去吧。”
黎道天破口大骂一声，惨笑道：“为了今日富贵，为了讨好他皇甫泰明，我早已把皇甫泰信得罪个干净，如今北朝为纳兰成吉掌控，哪里还有我存身之地。我若不去才好，若是去了，只怕皇甫泰信第一个要求，就是让纳兰成吉抓住我，将我剥皮抽筋。”
李幕儒一副为之担忧的表情道：“那依着黎兄的意思……”
黎道天一咬牙，狠狠道：“不往北，那便往南。过大江，去岭南。”
“白莲教？”李幕儒露出吃惊表情。
黎道天森然一笑，道：“正是如此。拜火、太平、白莲，本就是三教叛天，如今拜火与太平连遭覆灭，白莲成了唯一硕果，若是三教合一，他竺无生成为邪教共主，如何不让他心动？”
李幕儒连忙问道：“三教合一？可得有三教信物，太平道的至宝‘斜月七星剑’不知所踪，光剩个符遥一人，但好歹他也是一教领军人物，而黎兄本非拜火教中人，如何能让竺无生接纳？”
“我有此物，谅竺无生也舍不得不收留我！”一边说着，黎道天一边从后腰抽出一把近三尺长短的令牌。
令牌通体赤红，光芒犹如火焰升腾，护手出一朵莲花盛开。
李幕儒惊呼一声，“火莲令？”
竟是拜火教圣物，神兵级别的“火莲令”。
“正是此物。”黎道天森然道：“我只需将此物交给竺无生，他便可以此物号令天下所有拜火教余孽，三教合一，一同讨伐朝廷。”
李幕儒眼露无比崇拜之色，恭敬道：“还是黎兄莫测高深，小弟佩服，佩服。既然如此，黎兄不宜久留，还需带领各位属下趁早动身。”
“不必了。”黎道天一挥手，沉声道：“我欲南投，这些人就不能跟着我了。朝廷一定会追杀与我，这些人武功低微，心思不定，留在身边反而会成为累赘，甚至是祸害……无毒不丈夫，李兄，待会不如帮我将他们……”
黎道天眼中凶光一闪，挥手做了一个斩首的姿势。
李幕儒想也没想，立即点头，但接着又摇了摇头，劝道：“黎兄所虑甚是，但他们没功劳也有苦劳，况且他们武功也不低，万一事情不周密，暴露了你我行踪，反而不美，不如将他们留给小弟，日后作为兄长内应，还更能让他们发挥力量……”
黎道天阴狠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李幕儒一番，嘿然笑道：“李兄还真是个君子。这个时候还不忘收编我的实力……”
李幕儒佯装大怒，“好心当成驴肝肺。罢了，咱们这就出去，将他们几个杀个干净……”
黎道天连忙拉住李幕儒，笑道：“不必，不必。李兄勿怪，兄长我说笑罢了。哈哈哈……你说的不错，日后总有翻盘的可能，这些人便留在李兄身边，助李兄一臂之力。”
“多谢黎兄。”
黎道天长叹一口气，缓缓道：“世事难料。想不到我黎道天一生英明神武，到头来，反而落得个亡命天涯的下场。罢了，李兄，那几人的事便交给你了，我不欲出面，这就告辞了。”
说完略一拱手，黎道天转身投往宅院之外，转瞬消失不见。
“黎兄，一路好走啊！”
望着黎道天远去的方向，李幕儒一阵摆手，恋恋不舍的模样始终不曾改变。
呼吸之后，一声冷哼从李幕儒身后传来。“人已走远，你还做这些干什么？”
李幕儒头也不回，深沉道：“告别一个老友，谢谢他为咱们做的一切。”
仙龙老祖从黑影从闪现出来，在二人原来谈话的石桌上，拿起一壶酒，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你以为黎道天真的傻到极点，到了此时还相信你的鬼话？”仙龙老祖嘲讽道。
“那有如何？”李幕儒笑而转头，“黎道天不蠢，就算一时想不明白，在我说收编他手下的时候，他也能想得明白。只是木已成舟，他不走又能如何？朝廷，哼哼，朝廷巴不得灭掉他的游龙帮，就算这次不是我出头帮衬，他黎道天在朝廷掌控之下，也活不久远。与其和我翻脸，倒不如成全我这个祸害，看看我能在武林盟和朝廷中折腾出什么浪花来。而他黎道天承认了失败，主动退避，至少与我之间也能留些情分，日后相见，兴许还能合作一回。做大事的人，岂能让一时输赢和仇恨，迷失了双眼？哈哈哈……大丈夫能屈能伸？所谓豪杰，枭雄，不过如此罢了。”
仙龙老祖赞同地点了点头，道：“这话说得好，说得对。这次我帮你排挤了黎道天，所有的好处都归了你，现在总该说说咱们俩之间的事了吧？”
【425】追杀符遥
大夏初立，四海未靖，尚存强敌。
其中最强者，不过北狄、东胡罢了，江南白莲教偏倚一隅，在昭武帝将皇甫王朝改为大夏王朝之际，大威天德王霍尔顿也在众邪支持下，建国称号，自封为吴王，同时拜竺无生为“无上大国师”，地位更在王位之上，实际上成立的是类似大西藩国的宗教一体政权。
为了统一天下，大夏的锦衣卫统筹了当年皇甫王朝的刑廷尉、神策府、御侍监三大间谍机构，甚至包括逍遥王的四海阁，一时间成为天底下最大的情报机构。
在紧贴着皇城和相府的护国寺，设下锦衣卫的最高秘密机构，每日里人来人往，传递天下间任何地方获取的情报。
扑棱棱，一只鹞鹰从东北方向飞来，直接落在护国寺深处的鹰楼之上。
不一会，一个木筒从传递管中滑下楼底，一名书记记录在案之后，立即交给了一名通传。
通传选拔的都是轻功极强的好手，接住了木筒，立即用最快的速度奔向五百步外的护国寺大殿。
这里的巨大佛殿已经被完全改换头面，一进大殿首先看到的便是正中一个巨大的沙盘，那是整个神武大陆的微缩地形，九州三百六十府，历历在目。
在西北、东北、襄阳，几处战略重点位置，更有代表朝廷大军的木偶，从骑兵到楼船，精确到万人级别。
通传一路疾跑，入殿之后将木筒交给了负责情报收集工作的官员。
这是一位器宇轩昂的年轻人，原属四海阁的董天智。
这位宗轩的小舅子凭借出色的本领，尤其是过目不忘的本事成功进入锦衣卫的核心，每天的重要军事情报，都要交道他的手中。
董天智仔细看了一眼木筒内的纸条，几步奔到沙盘旁边。
在这里，江水寒正凝眉苦思，注视着沙盘不动声色。
董天智上前一步，低声道：“少相，逍遥王传来消息，符遥的踪迹日前在大名府左近出现，看其目的应该是继续南下，不日将进入应天府。”
江水寒叹了口气，问道：“我七哥的消息呢？”
董天智皱眉道：“自从上一次在邢州府报告过一次行踪之后，便失去联络。叶少侠应该是紧跟着符遥，相信相聚大名府不远。”
江水寒想了想，道：“距离大名府最近的高手，应该就是齐州北刀门的卓家了吧，让卓天放带人阻击符遥，允许他调集一千锦衣卫高手，给我迟滞符遥的速度……”
董天智大吃一惊，道：“相爷，以卓天放的实力，只怕拦不住符遥吧。”
江水寒冷声道：“所以我才让他调动一千锦衣卫……用人命，填也给我填住符遥的脚步。哪怕迟滞个一时三刻，七哥便能赶到……”
“如果……”
“没有如果。”江水寒声色一沉，肃容道：“符遥必须死。告诉武林盟的人，我方全力拦截的同时，他们也得给我出力。杀不死符遥，让他逃到白莲教的势力范围，他们别想得到朝廷的认可，没有朝廷册封，九龙宫算得狗屁的白道超然大派，给我去跟三圣岛争夺黑道至尊吧。”
“遵命。”董天智立即领命而去。
“鹰王信：东胡铁骑与北朝十万联军进逼真定府……”
“展羽信：五千飞鹰骑于胡柳岭大破联军三万先锋，敌后续大军至，飞鹰骑后退真定府。”
“鹰王信：东胡铁骑南下，袭扰河间府，真定府有被围之险。”
……
大嗓门的殿内通传，呼喊着最新的战况，自有女婢手持月杖，将所属兵马一一配置到位。
江水寒叹了口气，虽然有心江湖，但朝廷的战略问题更加突出，自己心里的疑惑实在想找叶清玄倾诉一番，看来也只好推后了。
“让兵部侍郎颜问道，随我一同进宫面圣……”
北方战况紧急，必须要尽快调兵支援了。
**********
清晨。
朝露凝珠，千万朵铃兰花在晨风中摇曳。
叶清玄伫立花丛中央，罡气凝转，单掌在空中轻轻挥舞，一股温柔的吸力产生，将周遭花瓣上的露珠系数吸来，在掌心浮空处，凝成一团巨大的露珠。
淡淡的兰香扑鼻。
叶清玄以玉杯盛了花露，面露一丝喜色。
接着又从怀中掏出陶瓷瓶，道出几粒“九花玉露丸”，溶于花露之中。
清香四溢，令人闻之精神一振。
端着这盏药水，叶清玄步入一间小木屋。
屋内陈设朴素，床榻上仰躺着一位绝色妖娆，却是“东海听潮阁”的柳轻烟。
“柳姑娘，药已经配好，你赶紧喝下吧。”
柳轻烟冲着叶清玄嫣然一笑，接过来二话不说，一饮而尽。
“九花玉露丸”一下肚，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立即红韵不少。
柳轻烟轻叹一声，歉然道：“多谢叶兄相助。唉，本来替叶兄拦截符遥，不想却被他剑气所伤，反倒连累叶兄照顾，以至于逃走了符遥。”
“这是什么话。”叶清玄笑道：“你为了助我受伤，我怎会弃你而去？你只管放心，这剂药下去，又有我银针施法，你的内伤半月内便将痊愈……只是我没有想到，这受了重伤的符遥，竟然还有这等神兵，突然施为，便是我都差点吃了暗亏。”
叶清玄这几日与锦衣卫失去联络，原来是巧遇柳轻烟与符遥激斗，被符遥伤了柳轻烟后再次逃遁。
“斜月七星剑。”柳轻烟淡淡道：“我听闻师尊提及过这柄太平道的传世神兵，其中蕴含太平道威力最大的七招剑法……只不过这柄神兵似乎并不完整，我所遇到的，好像少了半截剑锋。”
叶清玄面沉如水，接过柳轻烟递过来的石碗，沉声道：“太平邪教千年底蕴，没想到了覆灭关头，还有如此折腾的实力……这一次，我说什么都要杀掉符遥，否则这等邪教，必然还会有复兴之势。”
“可你现在已经晚了一步，你要如何追上符遥？”柳轻烟问道。
叶清玄缓缓道：“我会通知锦衣卫，尽量用上办法，拦截他的行程。”
“只怕会困难重重，甚至伤亡惨重。”柳轻烟沉思片刻，突然道：“不如让武林盟帮忙……”
叶清玄皱眉。“他们怎会尽力帮忙？”
柳轻烟柔柔道：“听闻……翁笑非的伤势……极难治愈……”
叶清玄嘴唇蠕动，最后一叹。“好吧。”
【426】血染徐州
中隐隐于市。
徐州府武阳大街的一家酒楼里，符遥独据一席喝着闷酒，被叶清玄削断的手臂深深裹在怀里，不知道的还以为时刻攥着自己的银子。
化妆成一名普通商贾的符遥，表情如常地望着窗外大街上的熙攘行人。
街上阳光漫天，符遥笑容微微，丝毫看不出太平道被剿灭后，他的心境是如何的密云不雨、充满阴霾。
此时，符遥心情不错。
不但因为自己逃出了生天，把叶清玄甩在身后，更在于自己巧施小计，没有奔向应天府，而是突然顺着泗水而下，出现在了徐州府，瞬间跳出了朝廷追杀人马的包围圈，一时间颇为自鸣得意。
太平道覆灭算什么，自己丢掉一截手臂又算得了什么……
只要自己活着，便有翻盘的机会。
哪怕投靠白莲教，借鸡生蛋之下，终有一天，自己会再次成为一方霸主。
符遥用断掉的手臂轻轻摩擦着怀里的“斜月七星剑”。它并不完整，但它也是自己再有突破的保证。
要不是当年兄长使出阴招，在已知无法成为太平道领袖之下，偷盗了半截“斜月七星剑”，凭借完整神剑、参悟出最后七招剑法的自己，又怎会有如此下场？
为今之计，首要逃出生天，之后便要借助白莲教的力量，杀了化名“道圣”冥游子的符逍，组成完整的“斜月七星剑”，闭关参悟最后的七招剑法，再出江湖，报仇雪恨。
想到这里，符遥狠狠吞下最后一口馒头，将碗里的菜汤一饮而尽，拍下一锭银子，转身出了酒楼。
初秋的阳光，依旧温热。
照在符遥的脸上，却让他感到了几分暖意，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冰冷的身体，稍微感到舒适了一些。
心中的仇恨让他没时间去考虑其他，唯有完成眼前一件件的小目标，才能让他不至因为懊悔而崩溃。
一群赶车的汉子从街上经过，拉车马儿的腥臭味让他大为皱眉。
就在这时，他忽地心生警兆，抬眼望去，街对面的另一家酒楼靠街的窗户处，一张虬髯狂傲的面孔正一瞬不眨地瞪着自己。
“疯龙”元狂！？
符遥大吃一惊，这个时候，这个地方，遇到武林盟的九龙之一，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感受到符遥带着深刻惧意的眼神，元狂大笑一声，身影穿窗而出，落到街心处，一扯露着胸毛的衣襟，大步向符遥走来道：“符遥，疯龙元狂来也.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双方距离二十丈，元狂如洪荒猛兽般的脚步“噗噗”作响，一步步朝符遥迫去。
符遥怒哼一声，大喝道：“想不到堂堂九龙宫，也成了朝廷的鹰犬。”
“符老狗！”元狂脚步未停，表情更加狰狞残忍，阴声道：“遇到你，是爷爷的运气；遇到爷爷，是你的晦气。省些口舌，留着到阴间跟阎王爷掰扯吧！”
双方距离在说话间迫近到十丈之远，元狂迫不及待，横空一拳，如伏雷炸响，直奔符遥而来。
自从与朝廷达成了协议，武林盟这一次把截击符遥当成了最为重要的一次任务。
严公展分别派出六只队伍，分别由六龙率领，将符遥可能南下的路线系数堵截，并沿路撒开大网，凭借武林盟的江湖力量，竟然真的用这种笨办法，让他们找到了符遥。
听闻符遥进了徐州城之后，元狂大喜过望，他可不管是否为朝廷办事，只要能让他大杀四方，与高手对决，那便是最开心的事情。
哪怕其他几龙心思多多，唯独他真心的全力以赴。
元狂一拳击出，拳还未到，拳风已经从四面八方牢牢将符遥罩定。
吃准了符遥重伤在身，无法施展全力，不然血崩看似事小，但时间一长，必然亏耗元气体力，元狂稳操胜券。
“找死！”符遥阴声低喝，表面从容自若，暗地里却心生警惕，暗暗叫苦，同时细察四周是否还伏有其他同级别高手。
自己独自一人，孤立无援，与其在这里跟元狂死拼，首选当然是逃命要紧。
身子原地一旋，【黄天无极**】正待施展，就在这个时候，原本眼前的车队，那群看似被吓傻的车夫，突然同时行动，俱都猛然拍向马车上运载的货物。
那一桶桶不知何物的巨大木桶，突然间齐齐爆炸！
蓬，蓬蓬！
浓烈的血腥气扑鼻而来，冲天而起的血浆腾空而起，溅射四面八方。
半个身子已经化为黄色气体的符遥，空中突然尖叫一声，那些黄色的空气遇到血浆，宛如被浇了硫酸一般，瞬间弹回符遥的身体。
符遥的【黄天无极**】瞬间被破解，重新化出实体，沾染了血浆的身躯竟然无法再次虚化，一脸不能置信地闻了闻身上的血液，惊呼道：“黑狗血！？你们……你们怎么会知道……”
“哈哈哈……你猜！”
元狂狂暴的声音在符遥耳畔响起，同时那疯狂的一拳毫不避让地迎面到来。
符遥无力躲闪，无奈之下，只能举起右手硬拼。
轰！
巨大的罡气在原地爆破……
符遥喷出一口热血，身子如同炮弹般瞬间消失原地。
砰，砰，砰……
乌影闪过，符遥一脸撞破数堵屋墙，砸到了另一侧的街道。
元狂大笑声中，飞射而起，由空中追向符遥，毫不放过这个邪教之主。
符遥身体一弹，单手在地上一按，头也不回，快速向元狂向反的方向逃去，沿途数名武林盟好手拦截，都被他以凶悍掌法一一击毙。
街上行人尖叫，纷纷避让。
但符遥速度太快，无数人被撞得骨断筋折，当场毙命，这些普通民众哪怕迎面撞上，也丝毫不能减缓符遥的速度，反而借着擦身的功夫，符遥故意抛飞行人，拦阻空中飞来的元狂。
元狂同样视人命如同草芥，砰砰连响中，被抛来的行人纷纷炸成血肉尸块，漫天横飞。
整条街道瞬间都乱了套。
借着几个行人抛飞时阻碍了元狂的视线，符遥侧身一翻，混入了大乱的人群之中，气息一敛，登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元狂万万没有想到，符遥竟然还有这等生生断掉气机的功法，明明将对手锁定，竟然在他眼前硬生生不见了踪迹，一时发狂之下，疯狂袭击周遭人群。
轰，轰轰！
路人遭受着灭顶之灾，大街上一时血肉横飞，却哪里还有符遥踪影。
【427】妖道授首
徐州府一直以来都是“矛宗”曹胜的地盘，自从曹胜身亡之后，曹家一落千丈，少了曹家这个地头蛇，徐州府当地武林势力出现了真空。
这当然让符遥的逃脱变得容易了许多。
一路奔波，终于让符遥出了徐州府城，一头扎进泗水之中，向南潜行出数里距离，方才在一片芦苇荡中露出头来。
以玄功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任何人之后，符遥跃出水面，在芦苇荡上窥视了一下方向，接着面上一喜，速度极快地朝着一个方向奔去。
原来，在不远处的岸旁密树林，几棵矮树茂密的树叶横探出河面，掩盖着一条三丈左右的中型渔舟。
渔舟以绳索紧系到岸上一棵树干上，非常隐蔽，若沿岸直行又不特别留神，肯定会错过。
这定是某个喜爱垂钓之人所有，却方便自己逃出生天，顺流直下江南。
随着河水的波荡，船身不断撞上岸边的一块大石，发出咚咚之响。
符遥腾身落到渔舟左近，仔细观察，确认周遭无人之后，起身落在船尾处，从敞开的舱门瞧进去，赫然见到里面居用器具样样齐全。
舱内的正中，还恰好摆着一副围棋，上面黑白棋子密布，却是一副未完之局。
符遥眉毛一皱，心中狐疑，这里方圆数里之内，的确并无一人存在，而这副棋局上面又落满尘土，当是尘封多年……
可是，为何周遭的其他事物，却没有这么多的尘土呢？
符遥压抑不住心中好奇，走近几步，仔细一看，发觉这棋局有那么几分熟悉，尤其黑子一方的棋路，颇似当年自己的风格……
呜呀！
符遥心中一亮，陡然想起，这副棋局不就是当年明约符逍，暗中却埋伏高手，联合师兄将兄长符逍击败，令其失去继承太平道的那一局吗？
再想到黑狗血可破【黄天无极**】的秘密，似乎也只有化名“冥游子”的符逍才能知道……
这，这这……
符遥仓皇失措，猛地窜出船舱，眼角一抖，倏然立定。
不知何时，船头处端坐了一位蓑衣老叟，道鬓高髻，枯瘦冷硬。手中一根长长的鱼竿，悠然自得地垂钓江水之中。
符遥眉毛一皱，心中恐惧异常，强忍逃跑的想法，定定说道：“果然是你。”
“果然，是我。”
“道圣”冥游子头也不回，只是淡淡的问了句：“东西……你还带着吗？”
符遥断臂在怀里死死压住“斜月七星剑”，冷笑一声，道：“这东西，就算我死了，你也休想得到！”
冥游子缓缓回头，脸容出奇平静，两眼像两枝利箭般刺进符遥眼内，声音却是极柔：“试试看。”
符遥以虞丘芷胁迫冥游子多年，令其投鼠忌器，如今虞丘芷被重新夺回，符遥优势尽失，哪里还有办法阻止他呢……
符遥手脚冰凉，心虚胆怯。此时的他先遭叶清玄重伤，又承受了元狂的重击，如今冥游子气定神闲、早有准备，他已自知难以在气势和实力上压倒对方。
可他又决不能认输，无论是精神上还是实际上，否则气机牵引之下，保证自己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立即就要死在对手掌下。
唯一逃生的机会，便是拼着性命，拿出一副与敌皆亡的亡命徒气势，硬拼出一条生机。
一声大喝。
符遥深吸一口气，飞扑而上。
就在他脚尖离开船甲板的瞬间，整艘渔船猛地窜出去十余丈远，空间中唯独留下符逍、符遥兄弟二人。
轰！
江水暴涨，冲天飞起，瞬间将二人淹没……
那看似浅薄的江水，在冥游子的掌控之下，却偏如深不见底的大海，只留下符遥刹那绝望的脸庞，便完全消失在江水之中。
江水翻腾，隆隆作响，却早与人间无关。
**********
叶清玄到了应天府。
这里的应天府，并不是大江下游金陵所在之地。
那里如今叫做江宁府。
应天府在淮河以北，冀州南部，古称“商丘”。
叶清玄一入应天府，便被四处寻他的锦衣卫发现，赶着马车的叶清玄并没有隐匿行踪，过不多时，夜鹰便急匆匆的现身，接过照顾柳轻烟的任务，同时禀告最近得到的消息。
其中最为惊人的消息，便是符遥的陨落。
“符遥的尸体是昨日在泗水河畔被人发现的。”夜鹰禀告道：“符遥五脏六腑系数碎裂，在水底勉强逃出数里，便气绝身亡。”
叶清玄想了想道：“符遥身上留下什么东西了吗？”
夜鹰摇了摇头，“除了衣物，一无所有。”
斜月七星剑。
不见了……
叶清玄几乎一瞬间便猜到了动手之人是谁。
目光朝着身后屋舍之中看了看，叶清玄再次压低声线，拉着夜鹰肃容道：“帮我查一下，江南柳家与三圣岛之间的关系……”
叶清玄虽然一向不太喜欢夜鹰的油滑，但他对鹰王的忠心还是毋庸置疑的，当初他以为鹰王必死，故意接近金鹰和铜鹰，示以忠诚，其实背后所有情报都第一时间做了报备，以极其秘密的方式藏匿，只有铁鹰和银鹰知晓开启方法，由此得到了群雄由衷赞扬。
作为飞鹰堡最强密探，夜鹰自打朝廷迁到洛都，便成了锦衣卫秘事阁的指挥使，除了负责培养密探之外，最重要的任务也会参与其中。
追杀符遥，便是其一。
得到叶清玄的吩咐之后，夜鹰被吓了一跳，看了眼屋舍之后，再次问道：“七爷，您是说？”
“没错，就是柳家。三圣岛目标主要锁定冥游子。”叶清玄郑重道：“此事不可声张，得到消息直接向我报备。”
“明白。”夜鹰认真应下此事。
叶清玄眉头紧皱，心中一时怅然。
柳轻烟的出现实在太过突兀，若非她的突然受伤，符遥就算一时从自己手上逃脱，也绝不会死在冥游子手里。
冥游子的敌我身份太过神秘，虽然一直不曾与自己作对，但明显目标放在了“斜月七星剑”上，得到这么一件宝物之后，他的真实面目大有可能会显现，对自己一方，并无半点好处。
此间一时无事，夜鹰正要告辞，突然又有一名通传来报，夜鹰看过情报之后，连忙向叶清玄汇报：“七爷，黎道天的踪迹被发现了。”
“哪里？”
“颖昌府。”
【428】追击强敌
“报！”
护国寺的大殿内响起一声长长的喜悦汇报之声，董天智兴奋至极地挥舞着手中的木筒，不顾上下官员诧异的目光，朝着隔着一整块巨大沙盘的江水寒大声喊道：“禀告少相，徐州府大捷。”
“徐州府大捷？”江水寒倏然抬头，惊喜道：“可是阻截符遥有了确切的消息？”
董天智哈哈一笑，点头道：“徐州府锦衣卫报，已经发现符遥的尸体，果然被人击毙……同时也接到夜鹰的消息，七爷联络上了。并且七爷收拾停当，准备前往颖昌府，截杀黎道天！”
“好极了。”江水寒终于松了口气，暗自一挥手，道：“符遥一死，太平道残余势力群龙无首，再也难以泛起波澜了。”
“呃……”
董天智欲语还休，竟未赞同。
江水寒顿时心中一颤，压低声线问道：“可是还有秘事？”
董天智点了点头，道：“根据七爷的消息，符遥身上应该有着太平道的信物‘斜月七星剑’，但锦衣卫的密探来报，符遥尸身上除了衣物，一无所有，况且袭杀符遥这等大功，竟然无人认领，那出手之人想当然是不想出头，故而七爷担心，这里面会有什么反复之事，太平道方面，不可掉以轻心。”
“原来如此。”江水寒淡淡点头，“七哥怀疑什么人干的？”
“三圣岛，冥游子。”董天智答道。
“就知道这些黑道巨擘不会这么销声匿迹……”江水寒想了想道：“此事暂时不要声张，命令所有密探，暗中注意三圣岛，尤其是冥游子的动向……其余人等，全力侦查黎道天，莫要让他逃出生天。”
“遵命！”
董天智应下命令，转身高喝道：“锦衣卫密查黎道天动向，颖昌府附近各密探小组报告位置……”
“虎组，陈留县城……”
“猿组，蔡州府布放……”
“熊、狐、狗三组，应天府留后……”
“狮、鹏二组，寿州府布放……”
……
最近一段时间，江水寒有感锦衣卫事务繁多，高手有限，故而调集夺天七兽，成为锦衣卫最隐秘的行动小组，各自培养了一批精英，专职侦查和猎杀江湖敌对人物。
黎道天正是他们的第一个目标，主要任务还是配合侦查和封锁。
江水寒看着婢女将一枚枚代表锦衣卫特殊密探小组的木人一一放在沙盘之上，最终沉声道：“让寿州和蔡州的小组原地不动，并调动大军和江湖力量，封锁江面，严加督查黎道天的踪迹，其他小组尽力赶往颖昌府，一律听从叶清玄调遣，配合除奸。还有，咱们的人不要动手，尽力让武林盟的人自己收拾了黎道天。”
**********
由徐州赶到颖昌府，必过应天府和汴水。
江北水运发达，流入大江的水系不胜枚举，这里更有一条运河，横向连接了这些河流，更有从应天府连接到开封府的运河。
叶清玄此时便仰倒在一条小船之上，划桨的，是两个锦衣卫的年轻百户。
他们都是功勋之后，父辈当年便跟着鹰王、龙王等老一辈将军出生入死，俱都是身家清白的好儿郎。
这一次，二人能够被夜鹰挑选出来，负责给叶清玄划船，自然也是对其二人平日里表现的认可和奖赏。
二人一路上照顾殷切，叶清玄也分外欣赏二人的伶俐，并对他们的武功随意地指点了两下，立即让他们茅塞顿开，武功大幅增进。
凭借叶清玄在江湖上的威名，这两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看向叶清玄目光都是充满了小星星一般的精芒。
昆吾山上一大堆熊孩子，叶清玄对付这样的年轻人最有办法。
好处送到了位，两个锦衣卫百户更加拼命地表现，现在知晓叶清玄躺在船头闭目养神，二人立即支起了遮阳伞，静悄悄地划船。
扑棱棱。
一只鹞鹰落在的船头，皮肤黝黑、浓眉大眼的王东接下鹰信，正犹豫要不要叫醒叶清玄的时候，叶清玄翻了个身，淡淡道：“念吧。”
王东连忙打开纸条，念道：“寿州军情，白莲教大军趁车骑将军北上，率大军围困扬州府，同时有另一支精锐，绕过江宁府，直插庐州，与寿州隔江相望。”
一旁李浩挠了挠后脑，奇道：“怎么这等军事情报，会特意交给七爷呢？”
叶清玄打了个哈欠，说道：“做事的是你们的夜鹰指挥使。他眼光确是毒辣，一眼看出这等军事变化应该是为了黎道天和符遥二人而来的。可惜，还未等他们的支援到位，符遥便已经身死了。”
王东李浩二人对视一眼，王东问道：“七爷的意思……白莲教直接派大军接应黎道天？”
“错不了。”叶清玄从船头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笑道：“有了太平道的前车之鉴，面对绝对武力远超自己的武林盟，这些白莲教精英可不想拼有数的高层武力，但拿着狂热信徒的性命以乱取胜，他们胆子还是很大的。”
想到太平道那些死忠分子，叶清玄也是一阵阵的头疼。
太平道统治冀中北多年，那些死硬分子简直要比符遥的护法军还要难缠，动不动就连着家人一起焚化，号称用圣火洗涤灵魂。
在他们眼中，天下间只有对圣火和天师的忠诚，其他什么家人、亲人、爱人，全都狗屁不是。
白莲教一旦发动江北的信徒闹事，以黎道天的狡猾，必然可以乘乱逃遁。
叶清玄微眯着眼睛思索片刻，突然问道：“黎道天的行踪是几天前发现的？”
“三天前……”
“三天？谁发现的？”
“咱们在颖昌府的一个百户。”
叶清玄沉吟片刻，坚定道：“一个百户能找到黎道天而不被发现的几率有多大？”
这……
王东、李浩面面相觑。
叶清玄叹了口气，道：“有可能这是黎道天故意泄露行踪，让我们以为他会在颖昌府逗留一段时日，而他自己早已径直南下……以他的脚程，此刻只怕已经过了蔡州，面对淮水了……”
“从蔡州向南过淮水，那边是光州……我们赶去光州？”王东问道。
“不！”叶清玄长身而起，看了看天色，淡淡道：“我们去庐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