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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无罪     仙魔变txt下载     仙魔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战场上的众生

    申屠念站在一架倒塌的投石车旁,静静的看着云秦细雨之中的这座城。

    他身上的炼狱山神袍,在细雨之中滴雨不进,甚至散发着丝丝灼热的气息,将身外的雨丝都蒸干成白sè的雾气。

    此刻他眼前的东景陵,看上去十分的安静,那些城墙破口的后方,隐隐约约的青檐黑瓦,一些斑驳的白墙,在细雨之中,别有美感。

    然而身为大莽七军统帅之一,此刻聚集在东景陵城外的所有大莽军队的总统帅,他十分清楚,这座平静的城里此时会有无数的陷阱,还有许多平时恐怕在中州城都未必能够见到的修行者。

    到底谁是守这座城的主帅?

    看着这座城摆出的如此姿态,申屠念的眉头紧紧的拧结在了一起,知道这人是自己迄今为止,遇到的最可怕的对手。

    一名身穿天魔重铠的大莽将领从后方走向了申屠念。

    细细的雨珠流淌在他长长的金属披风上,金属披风上细密到了极点的金属纹理拉成了一片片鳞片般的形状。

    申屠念转头看了他一眼,伸手,握拳。

    “现在就开始?”这名大莽将领下意识的回了这一句。

    申屠念并没有恼怒的表情,只是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一些对手的用意,越等便越是对我们不利。”

    身穿天魔重铠的大莽将领不再任何的废话,转身做了个手势,发出了一声低喝。

    一面黑红sè,布满各种兵刃洞穿的孔洞的军旗,在大莽中军中一座移动将台上擎了起来。

    一阵海浪般的呼喝声在密密麻麻的大莽军中响了起来。

    东景陵的城墙陡然一震,许多处地方,许多在投石车的轰击下都没有落下的积年灰尘扑扑而落。

    所有的大莽军队动了。

    ……

    神木飞鹤上,在一阵陡然席卷整个天地的海浪般声音之中,边凌涵的面容骤然变得十分的肃穆。

    她深吸了一口气,让高空之中湿冷的空气,让她变得更加冷静和清醒。

    因为从此刻开始,她便是林夕的眼,她便是林夕传达某些指令的手。

    ……

    “咚!”

    四方角楼上,已经等待许久的云秦鼓手们,同时敲出了一声响声。

    这沉闷而有力的响声,穿透了雨雾,传入城中。

    城中一条两侧都是平矮店铺的街巷之中,身处一群黑甲云秦军士之中的姜笑依骤然顿住,回首望向了后方远处城墙的方向。

    在回荡的鼓声之中,他听到了咕噜一声,身旁一名云秦军人吞咽口水的声音。

    他转头,落入他眼中的是一名面目普通的矮壮云秦军人。他呼出了一口气,缓解一下心中紧张的情绪,然后随口问这名矮壮云秦军人,道:“你是哪里人?”

    矮状云秦军人又吞了口口水,紧了紧手上连着长刀的布带,嗡声道:“云秦人。”

    轰的一下,周围的云秦军人都发出了一声哄笑。

    这个时候,这些云秦军人似乎觉得也没什么好怕的了,有一名云秦军人在哄笑中,出声嘲笑道:“余铁柱,谁不知道你是云秦人啊,姜大人问你是云秦哪里人,你却说是云秦人,你这不是要把人笑死。”

    这名矮壮云秦军人却是有些恼了,粗声道:“反正我是云秦人,也不错,我就是云秦人。”

    这一声出口,这条街巷里面,却是骤然一片安静。

    姜笑依微微一笑,道:“不错,我们都是云秦人。”

    “对,管哪里来的,我们都是云秦人!”有不少人,喊了起来。

    ……

    唐初晴此时站立在城墙上一架守城弩旁。

    他已经将他一手布置了的这个城交给了林夕,在接下来,他便只需像一名普通的士兵,一名普通的修行者一样,接受林夕传达的命令去战斗。

    所以他此时,便已经彻底放下了身上的担子,变得十分空闲,便有足够的时间,在城头上来看看大莽军队。

    看着大莽军队中升起的那一面很古老,被鲜血浸染得极其厚重,经过岁月唯有剩下血渍的黑sè的破烂军旗,他的嘴角便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神sè,对着身旁的十余名负责这架守城弩的云秦军士,道:“都什么年代了,南摩国都灭国多少年了…居然还把南摩国当时进攻坠星陵的军旗拿出来,用这么古老的仇怨来激起士气?这也实在太无聊了些。”

    他身旁这些云秦军士却并不清楚他的身份,听到他这么说,数名军士却是也大声冷哼附和道:“的确,这群大莽蛮子实在是没什么办法了,连这样丢人的东西都拿出来。”

    唐初晴看着这群可爱的云秦军人,笑了笑,认真道:“等到让你们从城墙上撤退的命令发出,你们到时一定要跑得快一些。”

    这些云秦军人没有回应,也不知道是没有放在心上,还是无暇听他这话。

    因为此时,大莽军队已经由东景陵四面,同时整齐的开始推进。

    “这还有点意思。”

    看着密密麻麻,似乎充斥外面整个yīn郁天地的大莽军队,唐初晴的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却是自语了这一句。

    此时大莽军队中,行在最前的,不是以往攻城时最常先用的重铠军或是重骑军,而是普通的刀盾步军。

    这些步军三人一列,前后左后,都隔着一定的距离,且前进的速度,也并不那么迅速。

    “只是想在天黑之前,占据城墙?”

    唐初晴想了想,轻声自语,然后撑着伞,沿着城墙,朝着下一座角楼行去。

    神木飞鹤围绕着东景陵的城墙在急速的飞掠着。

    东景陵极大,即便是神木飞鹤的速度数倍于奔马,一时都难以环绕全城。

    “嗤!”

    一枝深红sè的箭矢从无为观中shè出,准确无误的钉在相隔足有四百步的一座简陋木瞭望塔上。

    一名黑甲云秦将领用最快的速度拔下了身旁木桩上钉着的这根箭矢,解开绑在箭身上的小卷看了一眼,马上挥起数面旗帜,开始打起旗语。

    旗语极快的传递到城中数个高处。

    神木飞鹤上一名始终举着黄铜鹰眼的军中将领在呼啸的风雨声中,大声的对着边凌涵传递林夕的命令:“林大人命你自行按四面大莽军队接近城墙的速度,安排城墙守军的撤退!”

    “就只是这样?”

    边凌涵用力的眨了眨眼睛,挤出滴入眼中的一滴雨水,在心中如此说道。她此时的目光平静且极其的冰冷…只想着,按照林夕和她先前的约定,除非见到大国师巅峰阶以上的修行者,或是见到对方的主帅,才让她动用大黑…这样的话,最好对方的主帅能够进入她的视线,她便可以全力动用大黑,发出一箭。

    ……

    大莽军队距离城墙越来越近。

    越来越多的身影显得大,在细雨之中凸显,城墙上的云秦守军,甚至开始隐隐可以看清这些大莽军人紧张、焦躁、狂热等诸多情感汇聚的面目。

    军鼓声已经有节奏的响起。

    四面城墙上的诸多战鼓,都是同一节奏,每一声声音响起,都是震动天地,让人心头一跳。

    城墙后方的云秦巨型投石车已经开始轰鸣,抛出一块块半个房屋般的大石,震碎了雨丝,带着死亡的啸响,砸入到大莽的阵中,每一块大石的落下,都能或多或少的溅起些血肉残肢。

    以松散之势,密密麻麻的从四面逼近城墙的大莽步军超过三万。

    此时这三万步军中的绝大部分,早已经进入城墙上守城弩和大部分固定式弩机、刃车的shè程范围之内,然而城墙上却依旧是一片死寂,依旧没有一根弩箭落下。

    在阵型漫长的大莽军中,有一名大莽军人骤然承受不住来自面前这座城池,来自这寂静的城墙上的巨大压力,骤然面sè变得惨白,丢下手中的兵器,就要转身而逃。

    但不等他转身,后方一名背上绑着两面青旗的大莽督军瞬间连跨五步,手中长刀一闪,便直接斩下了这名大莽军人的头颅。

    这名大莽军人的面目上还残留着恐惧的表情,头颅在空中翻转,脖颈中的鲜血却是冲得比他的头颅还要高。

    “怯战者,死!”

    一刀斩下这名大莽军人头颅的大莽督军面无表情的高高举起手中还在流血的大刀,冷漠的出声,说不出的威武。

    战场上有众生。

    这只是众生相中一个很小的画面。

    然而却正好落入了城墙上一名黑甲云秦将领的守将眼中。

    “老程,有把握shè中那名大莽督军将么?”

    这名黑甲云秦将领沉冷的出声,问身旁弩机上一名头发花白,身体有些佝偻的老年军士。

    “应该可以哩…要做?”这名头发花白的老年军士笑了笑,cāo着浓厚的云秦北部口音,回答,额头上布满皱纹。

    “让他阵亡,要快!”黑甲云秦将领一声冷笑,“他此时显得嚣张,我们要比他更嚣张。”

    头发花白的老年军士没有任何的迟疑,通过弩机上的准星,马上开始飞速的转动几个调整弩机的手轮,原本对准了城墙一处缺口附近的弩机,在一阵顺畅的金属低沉摩擦声中,转动、定位。

    此时城墙上的云秦军人,算上瞭望卫和鼓师,也只有两千五百余名。

    然而面对推进过来的密密麻麻的三万大莽步军,所有这些弩机旁的云秦军人,却是都显得异常平静,异常的嚣张,不可一世。

    “死哩!”

    头发花白的老年军士用力的挥了挥手,用浓厚的云秦北部口音发出了一声厉喝。

    “咔!”

    一名早已经准备好的壮年云秦黑甲军士手中的金属锤落了下去,敲脱了弩机上控制绞盘的卡销。

    在方才的转动中都显得平静的弩机骤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声响,似乎要将积蓄在所有这些云秦军士胸口的战意和怒火全部喷发出来。

    在急剧的金属铰链震鸣声和弩箭的破空声中,一柄儿童手臂粗细的弩箭,顺着设定的轨迹shè了出去。

    那名大莽督军才刚刚放下流血的大刀,正继续前行,没有来得及做任何闪避的动作,这枝巨大的弩箭,便如从天空破空而下,洞穿了他的身体,将他的整个人带得倒飞出了五六米,然后伴随着巨大的血花,将他狠狠的钉在了地上!

    “干得不错,调整得这么快,shè得这么准,肯定是老程的手笔。”城墙上,很多处的云秦军人都看到了这一幕,其中一处远处的一名黑甲云秦校官赞叹了一声,又看了一眼近处那道城墙缺口,点了点头,“差不多了,我们开始!”

    “咔!”

    就在他的声音刚落,手刚刚举起的瞬间,他身旁的数架弩机,同时发出了震鸣,一枝枝弩箭带着死神的啸响,狠狠的坠入缺口前方的大莽阵中,带出一蓬蓬的血雾。

    这几枝弩箭,揭开了序幕。

    整个宁静的城墙上,瞬间金属震鸣声连成了巨浪,无数的弩箭,震碎了雨雾,出现在空中,坠落。

    ***

    (新年第一更,大家万事大吉,顺心如意)

第三十二章 秋意浓、有雪落

    在第一枝守城弩箭发出凄厉破空声,准确的将那名大莽督军钉在地上的瞬间,许多大莽军人的脸sè变得雪白。

    接下来在凄厉的啸鸣连成一片,一枝枝巨大的弩箭带着狂暴的力量狠狠的坠入城墙缺口附近时,绝大多数的大莽军人都马上清醒,城墙上的云秦守军,并没有任何直接放弃城墙的想法,迟迟不发动,只是为了让他们的阵型尽量密集一些。

    不管在外围的阵型如何松散,在贴近到城墙时,在没有大型云梯的情况下,大莽军队的突破口只能是那些城墙的坍塌处,在涌到这些缺口时,大莽军人自然会变得很密集,每一枝弩箭,每一片旋转飞刃,往往便能够像犁田一样,犁出一片翻滚的血浪出来。

    只是一些经验丰富的大莽将领有些不明白…在大莽军人已经开始攀爬这些城墙缺口的情况下,且视线之中根本没有任何的云秦重铠和重骑,那云秦军方,如何能够阻止大莽军队在很短的时间内便冲上城墙,涌入城墙内里?

    一架守城弩的总杀伤,不仅在于每一枝弩箭带来多少杀伤,最为关键,还在于一共能够shè出多少支弩箭。

    没有充足的时间…只能来得及shè出三四枝弩箭,这又有什么意义?

    一名普通的大莽校官心中怀着这样的想法,快速的在崩塌的碎石上攀爬。

    这段城墙坍塌得十分厉害,一些被巨大弩箭洞穿了身体的大莽军士,永远倒在了这段坍塌的城墙前,但对于他们这些没有被弩箭shè中的人而言,只是不到三停的时间,便已经攀到了倒塌城墙的最高处。

    这名庆幸自己还活着的大莽校官在心中依旧的不解之中,看到矗立在面前不远处的一个巨大的黑影。

    那是巨木和钢铁构筑的巨|物,这世间唯有云秦的工匠和云秦的国力,才能够大量建造的巨型固定式投石车。

    在纷乱的雨丝里,在这令人值得敬畏的庞然大物的yīn影下方,这名大莽校官看到了七八名云秦黑甲军人。

    “shè!”

    没有任何的犹豫,这名大莽校官急剧的发出了军令。

    他身周密密麻麻的大莽步军之中的箭手,在此时城墙上方巨大弩箭的死亡威胁之下,也已经超出了平时的极限,即便剧烈的喘息着,但都以比平时更快的速度,取下背着的弓箭,放出了一轮箭雨。

    这名大莽校官看到,这七八名云秦黑甲军人全部中箭。

    其中有数人,甚至中了二十余枝箭矢。

    然而他看到,这些云秦黑甲军人即便是在倒下时,脸上都似乎有着一种冷讽和不屑的笑意。

    这种笑意让他的浑身如坠入冰窟之中。

    他想到,这种巨型固定式投石车,并不是七八个云秦军人便能配合使用的…而且,光是甩动抛臂的转动半径,就能决定即便能够抛出最后一发重石,也绝对不可能落到缺口附近,至少要落在城墙外百步的地方。

    轰的一声巨响。

    他面前的这架云秦巨型投石车倒了。

    在那些云秦黑甲军人中箭死去、倒下的瞬间,这架巨型投石车,便倒了下来,就像一个散架了的擎天巨人,朝着他所在的这个缺口,扑了下来。

    这名大莽校官的眼眸中,最后充斥满了绝望恐惧的神sè,充斥满了无数巨木和钢铁构件的yīn影。

    这一处城墙缺口,顿chéng rén间炼狱。

    沉重的巨木、铁板砸落到大莽步军的头顶,发出沉闷如捶衣的撞击声,然后带着鲜血和肉泥,崩断,在碎石间冲撞,弹跳。

    石屑、粉尘,在雨雾中都升腾城了浓烟。

    而且不止是这一处缺口,几乎所有城墙上缺口后方的巨型投石车,全部陆续倒塌了。

    沉闷的撞击声和雨雾、浓尘中大莽军士的惨呼声,凄嚎声,让所有缺口之外的大莽军人都写满了震惊和恐惧。

    虽然说,这种杀伤力依旧有限,但这种手段,却是有足够的震撼和威慑力。

    因为巨型投石车上的那些巨木,甚至比宫殿大梁还要沉重,若是此刻填上去的不是普通步军,而是重铠和普通修行者,在这样的倒塌下,一样要死。

    ……

    “这种抛弃城墙界限,全城迎敌的巷战战法,最为关键的不是有没有勇气这么做,而是能不能在城中构筑比坚守城墙还杀伤更多的陷阱,以及有没有能力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化整为零的军队的部署和调动。”

    在此刻前进着的大莽整支大军的后军之中,有一辆六匹战马拖动着的舒适马车。

    马车车门帘子是青竹制成,没有卷起。

    有七名佩剑,身穿大莽华丽宫廷服饰的俊逸修行者,面上始终带着面对师长的真正谦恭姿态,听着这辆马车中人的教诲。

    “云秦帝国内,最懂得守城,也最有能力将这整一个城摆成杀阵的人,是唐初晴。云秦军方的总教习之一,负责整个中州军的防卫。”

    “至于这种将巨型投石车当成武器砸下,也并非那么简单。”

    马车中人安静的娓娓道来:“即便你们想弄倒这些巨型投石车,你们能保证这些巨型投石车可以遵循你们的意愿,倒向你们想要它倒去的地方?能够让它崩解得这么彻底,变成无数的撞木和飞铁?”

    “能够这么了解云秦巨型投石车,且能令这些云秦投石车朝着他想要倾倒的地方倒下的,唯有云秦军方的大匠师楚夜晗。”

    “所以现在唐初晴是否在这东景陵还不能一口肯定,但楚夜晗,却肯定在这东景城里。”

    “师尊。”七名佩剑大莽修行者中,其中一名剑鞘是藏青sè,布满蝙蝠状花纹的三十余岁俊逸男子恭敬出声道:“只是即便如此,这些巨型投石车的倒塌,也拖延不了多少时间,不知到底是何用意。”

    “我常教你们,看事情,要从大处着眼,且要换些眼光,切莫以普通人的眼光来看事情。因为你们面对的敌人,都不是普通人,他们脑海之中想的,也绝对不是普通人想的普通想法。”马车中平静温和的声音再度响起,“我便从来不去考虑这时间的问题,一计不成,便自然会有更多的手段来拖延一些时间,最为关键的是着眼点的问题…唐初晴是圣师,楚夜晗虽然只是巅峰大国师,距离圣师还有一步,但他有金铁人的外号,身上有诸多奇特魂兵在身,战力也不亚于圣师。再按照先前确切的情报,若是唐初晴真的在,那城中的云秦圣师级高手,便至少已有四个。这样一来,到真正交锋时,东景城中圣师战的数量,将会超过半个月前的中州城。”

    “相对而言,军队多了,修行者很少,决定胜负的就在军队,但若是修行者的力量分外强大,有些时候,决定胜负的关键,就反而在于双方这些强大的修行者,能否出现在最适合的位置上…还有,在于双方出奇制胜的一些手段。”

    “即便是我,想要从东景陵活着离开,恐怕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听到马车中传出的这句话,七名正听得心有所得的佩剑修行者,都是心中一凛,直觉得秋意已浓。

    ……

    “差不多了。”

    依旧是在那名调教守城弩车一击,jīng准的shè杀了那名大莽督军的一段城墙上,那名冷峻的黑甲云秦将领,对着身旁那名叫老程的老年军士不疾不徐的说道。

    此时,已经有不少大莽士兵在最初巨型投石车倒塌的杀伤和极度恐惧中回过神来,有不少已经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城墙断口处攀爬上来。

    头发花白的老年军士点了点头,飞快的调整弩车,其余十余名云秦军士只是冷静的等着。

    “好哩。”

    头发花白的老年军士很快发出了声音。

    就在此时,一阵箭矢的破空声响起。

    一名年轻黑甲军士,直接站到了他的身前,身上顿时多了六七支箭矢。

    “死哩!”这名老年军士扶住这名挡在自己面前的年轻云秦军士的身体,眼含热泪的发出了一声大喝。

    “咔!”

    一名手臂上中了一箭的黑甲军士动作没有任何的迟钝,手中的重锤再次敲脱了扣销,在这名老年军士的大喝声中,守城弩的弩箭再次朝着城墙缺口处飞了过去。

    这次的守城弩弩箭的箭头上面,拖着十数根绳索。

    十数根绳索的后方,是一个个用军械的浸蜡防水雨布包着的包裹。

    这些包裹的底部已经被扎穿,只是用一张张油纸随意的封着,就像云秦一些城里乞丐的补丁衣衫。

    这些包裹并不轻,蓬的一声,所有绳索在顷刻间一声闷震,即便是蕴含着恐怖力量的守城弩弩箭在空中的去势也是陡然一滞。

    在这一震之下,这些包裹底部的一些油纸便被震裂、撕裂了。

    一些极细的略带些微红的白sè粉末,从这些裂开的口子里纷纷扬扬洒落了下来。

    包裹虽沉,但显然已经做过测试,依旧被守城弩的恐怖力量带得凌空而起,在空中急速前行之间,所有的裂口之中涌出的这种白sè粉末,就像是无数人在空中倾倒着面粉。

    东景陵的城墙上,同一时间,许多弩机之中shè出的弩箭,都扯起了这样的包裹。

    “铮….铮….铮….”

    当许多弩箭力尽掉落之时,东景陵的城墙上,就像是下了一场场的雪。

    这些白sè微红的细腻粉末,在洒落之时是如同岩石般冰冷的,然而在雨丝之中,却是迅速的变得灼热,在洒落到大莽军士的肌肤上,眼睛里,甚至顺着呼吸进入口鼻之中后,便变得更加灼热、刺痛,如一颗颗极小的火焰,在燃烧。

    “啊!”

    无数的大莽军士惊骇yù绝的惨叫了起来,他们的眼睛如同瞎了,他们整个口鼻、肺管刺痛、灼烧得根本无法呼吸,许多人拼命的往外逃,甚至从城墙上跳下,许多人倒下,在地上,翻滚,抽搐,但更加的痛苦。

    “这是什么!”

    一名大莽将领脸sè惨白的看着前方城墙缺口中弥漫的“雪”,震惊的问身旁一名的中年文士模样的大莽修行者。

    “不是毒药,是石灰粉…还有大量的辣椒粉。”中年文士模样的大莽修行者鼻翼微微的颤动着,捕捉着风雨中传来的一丝气息,凝重的说道。

    东景城盛产辣椒,有“辣东景”的称号,云秦军方能够准备大量的辣椒粉混杂在干石灰粉中根本不稀奇…无论是很辣的辣椒粉还是遇水会迅速发热的石灰石粉,一时都不会致命,然而正是因为这两种东西不致命,但入眼和吸入之后会极其的痛苦,便更加能够制造出恐怖和混乱。

    在大莽步军的极度混乱之中,所有城墙上弩车旁的云秦军士,依旧只是继续不停的上弩车绞盘,将一枝枝弩箭,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朝着大莽阵中激发出去。

    ***

    (明天年初二开始,新年里在外面跑的时间要多,到年初五没有多少时间码字,所以年初二到年初五期间尽量不断更,每天保持一章更新吧,到年初六开始恢复正常更新,然后这个月底之前应该会爆发一阵三更,大家新年快乐。)

第三十三章 长歌当哭

    “咚!”

    原本激越的战鼓声陡然一变,一声低沉,一声变得异常悠长。

    “老程,要准备走了。”

    冷峻的黑甲云秦将领转头,看着身旁依旧在调整守城弩的头发花白的老军士,沉声说道。

    “还能shè出一轮,你们先走哩。”

    头发花白的老军士,看着身旁地上那一名帮他挡了数箭而死去的年轻云秦黑甲军士,依旧扛起一根弩箭,装填进守城弩中。

    黑甲云秦将领看了一眼距离他们最近的那处城墙缺口,马上摇了摇头,“不行,来不及了!”

    “我老了,拿不动刀哩,离了这守城弩,没什么用哩。你们快走,还能多杀几个大莽蛮子哩。”头发花白的老军士嘀咕着,却是依旧没有停止动作。

    冷峻的黑甲云秦将领此时明白了这名头发花白的老军士不是觉得来得及,而是根本就不想走。

    对于军人而言,这是违背军令的事情,然而此时,无论是这名黑甲云秦将领,还是身旁六七名还活着的云秦军士,却都是生不出什么怒意。

    他们都看得出这名头发花白的老军士的决心。

    “走哩!”

    头发花白的老军士陡然发出了一声怒吼。

    冷峻的黑甲云秦将领嘴角微微抽搐,“走!”他对着这名头发花白的老军士最后行了一个军礼,发出了一声厉喝,开始拼尽全力,朝着城墙的一处下口狂奔。

    “老程!”他的身后,其余几名云秦军士都是一声悲鸣,泪水夺眶而出,不再回头,也跟着开始狂奔、离开。

    头发花白的老军士没有出声,又看了地上那名帮他挡了数箭的年轻云秦军士的尸身和一旁另外几名云秦军士的尸身一眼,然后提起了重锤,稳定的一锤接着一锤,敲击在守城弩旁数架已经上好绞盘的贯月弩机的扣销上。

    数根弩箭激碎了雨雾,将十余名刚刚冲上城墙的大莽军士shè得倒飞出去,但有更多的大莽军士从那处缺口爬到了城墙上。

    头发花白的老军士躲身在守城弩后。

    越来越多的大莽军人如cháo水一般冲向这架守城弩。

    听着已经极近的密集脚步声,这名头发花白的老军士笑了笑,然后闪身出来,挥起了手中的重锤,砸向守城弩上的激发扣销。

    “嗤!”“嗤!”…

    数枝箭矢瞬间落在了他的身上。

    数团血雾从他的身上爆开,他的身体晃了一晃,往后倒下,但手中的重锤已然敲击在扣销上。

    “当!”扣销松脱的声音响起的瞬间,这名头发花白的老军士大叫了一声,“死哩!”

    一枝手臂粗细的守城弩箭在他最后的一声嘶吼中飞出。

    云秦士官老程玩了一辈子的守城弩,他这最后一枝弩箭,却不是shè向面前的那些大莽军人,却是shè向了旁边的一架弩车。

    守城弩的弩箭出口,就对着旁边的这架弩车。

    “当!”

    弩箭还未完全脱离守城弩,就撞击在了旁边的弩车上,一时无数的金属破碎声响起。弩箭断成数截…守城弩猛的一震,内里无数机括断裂,那辆贯月弩车的厚壁上,被折断的弩箭撞出了孔洞,带着巨大的力量,狠狠地撞击在旁边一辆弩车上。

    这些弩车的撞击,损毁,许多冲到前方的大莽军士面sè惨白的倒退,被激飞的金属碎片洞穿身体,惨叫倒下…这一幕幕画面之中,老程嘟囔了一声,闭上了双眼。

    ……

    在这同一时刻,城墙上很多架弩车都在倾覆,损毁。

    “不要过去!快退回来!”

    一名大莽校官发出了急剧的嘶吼声。

    数十名已经占领了一架完好的守城弩车和数架穿山弩车的大莽军人惊诧的转过头,看着这名发出命令的大莽校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下一刻,他们陡然觉得头顶上方出现了巨大的yīn影。

    “轰!”

    一架崩塌的云秦巨型投石车砸了下来,将这些弩车和大莽军人一起砸碎,掩埋。

    所有的云秦巨型投石车都在倒塌,或倒向城中,或直接砸向城头,一蓬蓬巨大的烟尘,使得这个城池充满了史诗和毁灭的气息。

    ……

    云秦战鼓声仍在继续。

    最后城墙上的鼓声,来自于城墙上的四座角楼。

    一群群面sè极其难看的大莽军人,在血与尘中涌到了这四座角楼楼下。

    角楼周围的空气,都在鼓声中震动着。

    通往角楼的楼梯门完全是洞开着的,听着依旧响起的鼓声,其中一座角楼的楼梯门处,一名大莽校官想象着角楼上面的云秦鼓师狂放而不可一世,不将他们放在眼中的姿态,想着沿途弟兄们的死伤,他的脸sèyīn沉难看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然而就在这名大莽校官厉声的喝骂声中,数名大莽军士才刚刚跨入角楼的楼梯,四座角楼上的云秦鼓师,便同时敲出了一记最强音。

    这声音,像是无数人在狂笑,像是无数人在怒吼,在咆哮。

    在这一声鼓声之中,四座角楼同时震颤,轰然崩塌。

    角楼上,四名云秦鼓师傲然的迎接死亡。

    角楼下的城墙上,许多大莽军士面如土sè,在崩塌的角楼下陪葬。

    在四座角楼崩塌之时,东景陵的yīn霾天空之中,隐隐约约,多了许多声音。

    许多大莽军人倾耳听着,然后他们的脸sè变得更加难看。这声音,是歌声,是许多云秦人在一起歌唱,发出的肃穆的歌声。

    这是云秦人的荣光。

    一名大莽将领看着前方城墙上倒塌着的云秦巨型投石车的残骸,在这蒙蒙细雨和歌声之中,他突然很想大哭一场。

    ……

    神木飞鹤还在空中飞掠。

    神木飞鹤上面,边凌涵的双手已经按在了装着“大黑”的箱子上。

    她已经尽力按照每处城墙缺口大莽军队的登墙速度,尽可能快的下达了撤退的命令。然而战斗中有各种各样的偶然因素,任何人也不可能彻底的掌握全局,各段城墙上,有些云秦军士本来就承担着掩护别的云秦军士撤退的使命,还有一些云秦军士,也在大莽军队的堵截下,无法从城墙上顺利的逃入东景城中的街巷。

    此刻她下方的这一段城墙上,便是有一百五六十名云秦军士被两股大莽军队堵截住了。

    若是她用尽所有的魂力,激发大黑发出一箭的话,或许能直接shè塌一段的城墙,这些云秦军士或许有机会能从一段城墙的缺口处逃生。

    然而她必须遵守林夕的命令。

    她若是耗光了自己的魂力的话,要数天不间断的冥想,才能补得回来。

    战争才刚刚开端。

    她在这场战争之中,只能全力出手一次。

    这一次出手,只能留给这支大莽军队的主将,或者圣师,只能留在可以挽救更多云秦军人生命的时刻。

    所以她的双手微微的颤抖着,触摸在了装着大黑的箱子上,却终究没有打开这个箱子。

    她看着那一百几十名云秦军士发出了歌声,决然的展开了最后一次冲锋,然后壮烈。

    雨丝一直飘洒在她的脸上。

    她冰冷白皙的脸上,一直有水在流淌下来,分不出是雨水,还是泪水。

    …….

    无为观的木楼中。

    哪怕是此刻东景陵最宁静祥和的地方,林夕也可以听到微风细雨中传来的歌声,传来的一声声云秦巨型投石车和四座角楼如山般崩塌的声音。

    林夕放下了手中的卷轴。

    这卷轴中所有城中布防,兵力布置,各处陷阱,以及城中所有的军队构成和修行者的介绍,他都已经仔细看过了,记下了。

    在这种时候,他的记忆力都似乎比平时要强出了太多。

    然而他依旧将这卷卷轴塞入了怀里。

    因为他十分清楚,唐初晴的这些布置已经足够完美,这座城拥有这些人,已经足够强大。这场仗,没有他,也能打。但既然他来到了这座城里,那他就必须让这座城里的云秦人少死一些,他就必须…赢得这场战斗,除非他死在这里。

    以前,甚至在他成为青鸾学院的学生之后,他都依旧有些不太理解,有些人为什么最终能跑,却都要和一座城池,一个要塞共存亡。他觉得自己是很灵活,很不迂腐的…真的最后还是打不过,跑了就是,青山常在,绿水长流,跑了之后再打过。

    然而此时,他知道自己之前的想法是错的。

    在这样的歌声,在每一口呼吸都是呼吸到的空气都是充满了悲壮的气氛里面…在那么多人都在和敌人玉石俱焚,在那么多人都在忘却的自己保卫自己的祖国…在那么多人都不会因为怕死而离开…在那么多人都已经因为要保住这座城,要保护更多的人不被敌人杀死而已经死在这座城里的时候,充斥在一个人体内的,便唯有和对方决战到底的气息。

    林夕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灿烂的大祭司长袍上。

    以前他也总觉得祭司就像个神棍,他只觉得多一个祭司的身份,只是多一分力量。

    然而此刻,他明白了更多的意义。在碧落陵的夏天,他和边凌涵这些学院的年轻人,似乎骤然长大,而在这东景陵这初秋的雨里,他们这些年轻人,却骤然变得更加的成熟。

    他走入了细细的雨丝之中,开始行走在东景陵的街巷之中。

第三十四章 大莽的箭,云秦的箭

    申屠念的面容十分平静。

    即便是在四座角楼塌掉的时候亦然。

    因为他和此刻大莽大军后列那架七名宫廷剑师环卫着的马车中人的看法一模一样。

    要攻克东景陵的城墙,本身就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这些步军的死伤,原本就在他的预计之中,最终能够决定东景陵这场大战的胜负归属的,除了双方强大修行者之外,只在于双方出奇制胜的一些手段,只在于双方军士最后的体力和意志、士气。

    大莽军队一刻不能贯通全城,不能杀死城中绝大多数的云秦人,这战斗便一刻不会结束。

    所以这场战斗的持续时间不会短。

    现在云秦军方的这些手段,这些持续到鼓师牺牲的鼓声,角楼的崩塌,都大大的影响了大莽军队的士气,但不管这些大莽军士的意志和士气到最后如何低落,他的手中都拥有可以到时让这些大莽军士的意志和士气重新变得疯狂的力量。

    所以在他看来,云秦军方这些摧残大莽军队意志和士气的手段,根本就是白费力气。

    他的目光,一直聚集在空中那道淡淡的黄光上。

    “这是青鸾学院的神木飞鹤。青鸾学院根本不缺强大的箭手,在这种时候他们不可能不出现。”

    他微微往后侧转着头,缓声说道:“而且就算不去考虑箭手的因素,这种东西,也始终是个悬在空中的最高瞭望塔,看见我们的动向越快,他们的调动就越快…最为关键的是,这神木飞鹤可以带着对方最为强大的人物,随时降临到某个地点。在前期的大军之中,利用这种东西降落刺杀是自寻死路,但在战斗的后期,这种东西却是十分致命…所以这神木飞鹤,始终是个大麻烦,必须要先解决掉。”

    此刻他的身后,站着的除了那一名身穿天魔重铠的将领之外,还站立这一名身穿着蓑衣,带着竹笠的男子,连面目都隐匿在竹笠的yīn影里面。

    听到申屠念这样的声音,却是这名男子出声,听上去声音平和且充满磁xìng,是名中年男子的声音:“要飞得近了,才有可能将之击毁。”

    “可以把它引过来。”申屠念平淡道。

    身穿蓑衣的男子道:“但未必只有一只神木飞鹤。”

    申屠念道:“按照情报,青鸾学院在内变之后才有神木飞鹤,得到神木飞鹤的制造之法时间尚短,即便已经能够制造神木飞鹤,短时间内神木飞鹤的数量不会太多,到现在也唯有一只神木飞鹤出现,这便值得一赌。你现在就出手,接下来可以马上冥想恢复魂力,在战斗的最后阶段,你便还会有足够的魂力可以出手。”

    身穿蓑衣的男子想了想,点了点头,“好,赌一赌。”

    ……林夕走在东景陵的城巷之中。

    此时东景陵的各处城巷已经被堵得彻底像个迷宫,即便是驻扎在一处的一些军队,没有其余地方的将领指引的话,进入别的区域的街巷,也会不可避免的迷路,除非全部在屋顶上面翻阅,或者一路破墙而行。

    然而因为有着唐初晴的城防布置图,林夕行走在东景陵的街巷之中没有任何的障碍,他一路走向接下来会最早遭遇大莽军队的最外围。

    云秦的大祭司袍自然能够第一时间吸引云秦军士的视线。

    当看清楚火红的大祭司袍上的花纹,看清这名大祭司还背着一个很大的木箱,又看清林夕的面目是如此的年轻,所有沿途看到林夕的云秦低阶军士,也都马上反应了过来这是谁。

    他们瞬间变得激动、振奋。

    在一处街巷,数名军士正在奋力搬动一块厚门板,想要将之覆到一处掩体的孔洞上去。

    陡然之间,他们觉得这块厚门板一轻,惊讶的抬起身来时,他们发现是一名身穿着大祭司袍的年轻人帮了他们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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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看到了祭司袍上的花纹,也看到了周围军士激动、尊敬的神sè,他们也顿时反应了过来这名年轻人是谁。

    “林大人…”在纷纷心头震颤着对林夕行礼之后,有一名军士忍不住问道:“林大人,我们这一战,会胜利的吧?”

    “不知道。”

    面对这个很难回答的问题,林夕摇了摇头,看着他和其余的军士,道:“但不管如何,我们不会让出这座城…除非我们都战死在这里面。”

    没有得到肯定的回答…但这个回答,更是让这些军士心情更加激动难言,他们都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都对着林夕肃穆的行了一个军礼。

    就在此时,林夕的眉头蹙了起来。

    一声尖锐的箭啸声如鹰啸般在空中响起。

    他眼睛的余光里,始终注意着的那道黄光,开始略微往下降落。

    这是他和边凌涵约好的,发现敌军主帅时的讯号…在他和边凌涵的约定里面,发现对方主帅,便可以尝试刺杀,毕竟边凌涵所有力量配合大黑发动一击的话,即便不能直接杀死一名圣师,也能让圣师受不轻的伤势。

    只是在林夕此刻的直觉里,现在不是一个好的时机。

    哪怕他相信边凌涵的判断力,但他直觉对方的主帅露面的时间太快。

    只是觉得有些不对,他也没有时间太多的思考,便行云流水般掀开了背上的木箱…木箱里面,有两具弓。只是一息的时间,他便拿起了那柄相对略微节省魂力的深红sè巨弓,朝着黄光的方位,shè出了一枝响箭。

    ……一道火光出现在云秦城墙上方。

    出现在那面很老很破的南摩**旗下方。

    申屠念展示自己身份的方式十分简单,只是释放出了一道唯有炼狱山申屠氏才能释放出的恐怖火焰,将一架残破的云秦守城弩车直接烧成了融化的铁汁,顺着城墙像熔岩流下,在细雨中冷却,灼得雨丝发出刺耳的嘶嘶声。

    此刻大莽大军中,身穿炼狱山神袍的修行者有不少,然而拥有这样强大力量的,却唯有他一人。

    这便足以证明,他便是大莽七军统帅之一的申屠念。

    他认为在自己身份的吸引力之下,神木飞鹤上的人自然会找到他露面的理由,譬如说此刻大莽军队的士气,需要他的出现来提振。

    事实上,在他身上发出耀眼火光,身上红袍的符文如同熔岩一般散发出火星和浓烟之时,神木飞鹤上负责瞭望的一名云秦将领,就已经断定了他的身份。

    对于边凌涵而言,申屠念至少是圣师,即便不是总统帅,也至少是副总统帅,已经满足了她出手刺杀的条件。

    但她此刻不是她自己,她是林夕的眼,是林夕的手,所以听到林夕发出的那一声响箭声,原本已经取出大黑的她没有任何犹豫,停止了出手的准备,神木飞鹤马上朝着林夕发出响箭的方位飞掠了过去。

    ……大莽的步军已经彻底占领东景陵城墙,后继的部队也已经到了城下。

    七名佩剑的宫廷剑师此刻都皱着眉头,看那只神木飞鹤掉头飞走。

    他们环卫着的马车之中,又传出了温和的声音,“你们现在又看到了什么?”

    这七名修行者互相望望,都是面露尴尬和羞愧之sè。

    他们明白马车中他们的老师当然不想听到他们回答看到神木飞鹤飞走这样浅显的东西,此时他们也已明白,他们马车中的老师是担心不能在东景陵一战中活下来,所以这一路上,这一战开始之后,才会比平时多许多话,想要尽可能的多教他们一些东西。但他们此时却是谁都想不出这只神木飞鹤掉头飞走,其中蕴含的深层次的意思。

    “中州城里的修行者,曾用烟火气来形容修行者的战斗。修行者的战斗,也有如做菜,sè香味俱全。”马车中人一声轻叹:“方才两声响箭,你们也都应该隐约听见,只是你们只是听见响箭,却没有注意到两声响箭间隔极短,唯有控弦纯熟到了极点的,才会如此流畅的马上回应一响箭…所以那发出第二声响箭的,便极有可能是一名强大的箭手,再观这神木飞鹤往那处响箭处去,这个可能xìng便更加大了数分,再做推测的话,便极有可能是去接那名强大的箭手过来,一齐刺杀申屠将军。”

    七名俊逸的剑师互望了一眼,细想之下,心中既是尊敬,又是羞愧。

    “观烟火气,同样是立身保命之道。能够知道有强大的对手来临,才能做出选择,逃离或者应战。否则已有风吹草动而尚且不知,等到一名超出你许多的修行者突然杀到你面前,再跑就来不及了。修行这种东西,不仅靠毅力,还靠活得长。你们能再活个三四十年,即便际遇差一点,也至少能够成就圣师吧。”马车中人语重心长的轻叹道。

    一名剑师尊敬道:“多谢师尊指点…既然如此,申屠将军会不会有危险?”

    “他当然是主动吸引对方出来,有什么危险。”马车中人一笑,道:“接下来,当然只是要欣赏我们大莽公孙先生的箭技,或者欣赏这名云秦箭手的箭技。”

第三十五章 临阵学习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

    朝堂,就是一个巨大的江湖。

    有江湖的地方,就会有第一。

    第一剑师,第一箭手围绕着“第一”两个字的,往往是许多场强者之间的战斗。

    云秦有强大的箭师,大莽自然也有强大的箭师。

    在云秦修行者的世界,公认的第一箭师是佟韦。至于胥秋白这样的强者,也只是碧落陵第一箭师。

    在大莽的修行者里面,公认的第一箭师是公孙羊。

    就如同云秦很多人想通过挑战倪鹤年而一举成为中州城中的最强者,成为皇廷大供奉一样,在大莽,自然也有很多人想要挑战公孙羊,夺取大莽第一箭师的名号。

    原本公孙羊接受一切箭师的挑战,但在五年之前,公孙羊分别在清晨、黄昏、深夜三个不同的时刻,在大莽王城中不同的三条街巷,朝着大莽王城的城墙一块突石上shè了三箭,然后从那时开始,大莽便再也没有挑战他的箭师。

    因为所有的大莽箭师都发现,自己用和公孙羊一样的弓箭,在同样的位置施shè,都不能和他一样shè得那么远,入石那么深。

    而且公孙羊是在三个不同的时间,其中的黄昏和深夜,更是属于光线暗淡,甚至完全看不到目标的时段…大莽的箭师到这个时候才明白,公孙羊的箭技已经到达了自己有一箭在先,便已对箭道和目标所在清楚在心,甚至在看不见、移动了的情况下,都能shè中的惊人地步。

    这完全是箭技熟练到了如同意识一般,到哪便能shè中哪里的程度。

    先前公孙羊还接受大莽强大箭师的挑战,是他还觉得能够和从这些大莽箭师的交手中学习到一些东西,但从他shè出这三箭之时开始,他已经从大莽其余箭师的身上学不到什么东西,已经没有什么再战的必要。

    于是明白了这些的云秦修行者都尊称公孙羊为公孙先生,许多原本还想挑战公孙羊的强大箭师,都甚至纷纷拜在了公孙羊门下,成了公孙羊的弟子。

    一名修行者到了如此程度,是真正无愧的一代宗师。

    然而即便是这样的存在,在事关无数人生死的国与国战中,也不可避免的被卷入了期间,只是成了大军之中一道强大的武力。

    公孙先生,自然就是那名身穿蓑衣,戴着竹笠,声音充满磁xìng的男子。

    因为也唯有他这样的存在,才能对申屠念表达一些质疑,进行一些平等的商榷。

    此刻他正站立在一段城墙上,微仰着头,看着那只去而复返的神木飞鹤,露出了竹笠下的半张面目。

    他露出一半的面容,冷静得近乎没有任何的表情。

    他熟悉弓箭,已经如同自己的指掌一般熟悉,他更能感觉得清楚那两声响箭之中的烟火气。

    此时这只神木飞鹤上面,至少便有一名强大的云秦箭手。

    这名云秦箭手,会不会让自己看到些惊喜的东西?

    公孙羊此刻的心中,平静且充满了期待

    李五、林夕、边凌涵在神木飞鹤上。

    根本没有掩饰自己的意图,神木飞鹤在林夕的指示下,直直的飞往申屠念所在的城头。

    视野十分清晰。

    融化的铁汁在凝结之时释放的热力,使得雨丝变成了蒸汽,形成了一股冲天的白雾,而申屠念就站在那条烽烟般的白雾旁边。

    “怎么做?”

    边凌涵看了一眼申屠念,问林夕。

    林夕看着边凌涵,道:“到你确定肯定能shè中他的地方,动用大黑,全力shè他一箭。”

    边凌涵眉头微皱:“只是这么简单?”

    林夕笑了笑,道:“就是这么简单。”

    边凌涵转头看着林夕:“你的笑很重很僵,看上去有点假。”

    “很重很僵是因为这座城和这么多人生死的压力,和这没什么关系。”林夕看着她说道:“越是心里沉重和紧张,多笑笑,反而能让我轻松一些,可以让我的思维更清楚一些。反正现在就是这么简单,你能保证这一箭落在他身上就可以了。”

    “像你一样移动中施shè,我还做不到。”边凌涵的手落在了大黑的三根弦上,道:“停在他头顶,直接施shè?”

    林夕笑了笑,道:“好。”

    神木飞鹤直直的飞向了申屠念,在申屠念头顶的高空中悬浮住。

    大莽绝大多数军人都看到了这只神木飞鹤的动向,此时看到这只神木飞鹤悬停在申屠念头顶的高空,他们顿时都停止了一切交谈,整个战场上骤然再次变得安静下来。

    ……

    公孙羊缓缓的摘下了头顶的竹笠。

    此时对于大莽整个王国其余任何箭师而言,神木飞鹤的高度还太高,箭矢根本不构成威胁。

    然而公孙羊已经能够出手。

    只是他必须确定,这只神木飞鹤上的人,有没有资格值得他全力出手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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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场大战之中,若他只能出手两次,那这两次,自然都要确保能够杀死对方一名至关重要的人物。

    所以他要见到神木飞鹤上的人出手之后,才会出手。

    边凌涵却并没有什么迟疑。

    她是林夕的眼,林夕的手,所以她此刻只是完全抛弃自己的想法,忠实的执行着林夕的意图。

    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她体内所有的力量,便从她的三指之中喷涌而出,灌入三根黑弦之中。

    天空之中的无数雨滴,在这一瞬间骤然被她身周涌出的气息所吸引,全部汇聚到她身周。神木飞鹤的周围,骤然出现了一条透明的,由无数雨珠凝聚而成的人鱼,因为晶莹剔透,而没有镜天人鱼的妖魅气息,只是让人觉得异常的震撼和美丽。

    在所有看见这条镜天人鱼的大莽军士还来不及思索的瞬间,镜天人鱼崩散,一片黑夜降临而下。

    公孙羊的感知之中,出现了一片黑夜,黑得惊心动魄。

    然而他的眼睛,在这一刻,却是亮得耀眼,亮得如同阳光下最耀眼的钻石。

    他知道这片黑夜是“大黑”,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大黑”发出。

    只是这样一件神兵,便已足够值得他出手。

    所以他根本没有申屠念如何抵挡这一箭,在感知中出现这片黑夜之时,他身上的蓑衣便已经粉碎,变成无数碎沫,如无数枝小箭往外飞shè。他的手中,出现了一具洁白无瑕的长弓。

    一枝孔雀尾羽般sè泽的长箭,以旁人根本来不及感知,根本看不清的速度,瞬间脱离他的长弓,脱离他的手指,shè向神木飞鹤。

    一声凤鸣。

    弓身上的元气震荡,和箭鸣声,化成了一声洞彻九天的凤鸣。

    洁白无瑕的长弓上,符文散发的白光,形成了一朵朵的祥云,而那枝长箭上散发出来的光华,却是如同孔雀开屏,异常的绚烂。

    这一箭的威势,无比的狂暴,就如同一条天河倒卷。

    公孙羊根本不需要shè神木飞鹤上的任何一人,只要击溃神木飞鹤,上面所有的人都是必死。

    然而公孙羊并没有只shè这一箭。

    只在这第一箭飞出的瞬间,他便再次以旁人无法看清的速度,又shè一箭。

    一刹那,连shè两箭。

    他的第二箭是火红sè的,就像天边的一道火烧云。

    这第二箭比他第一箭的速度还要快,追上了第一箭,狠狠的撞上了第一箭的箭尾。

    如孔雀尾羽般的箭矢,瞬间再次加速,力量变得更为强大。

    林夕感知到了近身的这两枝箭矢。

    然而他根本来不及察觉这两枝箭矢是从何处shè来。

    于是他直接动用了自己特有的能力,直接回到了一息之前。

    在边凌涵shè出一箭的瞬间,他的整个人,就狠狠的朝着前方的天空,跃了出去。

    没有人能够理解他的这一举动。

    边凌涵和李五无法理解,已然朝着神木飞鹤施shè的公孙羊也不能理解…然而这次,林夕却是看清楚了箭光飞起的地方,看清楚了举着弓的公孙羊,在空中下坠之时,他看到身后的神木飞鹤彻底被震得粉碎,他也看到,申屠念的身后,骤然浮出了一柄奇异的橘黄sè短飞剑。

    这柄飞剑不知是谁施展,但绝对不可能是申屠念自己的飞剑,因为申屠念此刻张开了口,喷出了一朵火焰,一朵比这柄飞剑元气波动还要强大的火焰。

    这朵烛光一般的赤红sè火焰准确无误的迎上了落向他后脑的黑sè箭光,接着,在黑sè箭光被这朵火焰略阻的瞬间,飞剑也捕捉到了这一箭的轨迹,拼命的斩了上去,在空中拖出无数道光痕。

    林夕没有浪费时间,在空中失重下落的恐怖感觉之中,直接再次动用了他特有的能力,回到了半停的时间之前,边凌涵问他怎么做的时候。

    “李五老师,你先不要急着接近,略微在这边盘旋一下,我需要考虑一下。”他深吸了一口气,这么回答边凌涵。

    边凌涵的眉头微蹙,她有些不能理解,林夕怎么会到这个时候还没想好。

    “看到了那名站在申屠念往左三百步城墙上,那堆投石车残骸上的男子没有?”就在此时,林夕问她。

    边凌涵顺着林夕所说遥遥望去,道:“是那名身穿蓑衣的男子?”

    林夕点了点头:“现在是身穿蓑衣的。”

    边凌涵皱眉:“现在是身穿蓑衣…你这话什么意思?”

    “这你不用管。”林夕看了她一眼,道:“你只需要知道,他是一名比我们还要强大…或许不亚于佟老师的箭师。”

    边凌涵目光一闪,她已经习惯了林夕这种突如其来的论断,所以此刻根本没有问林夕为什么。

    李五却是眉头微跳,出声道:“如果你可以确定如此…那只可能是公孙羊。”

    林夕眉头微蹙道:“我现在考虑的是…这一击是要直接刺杀掉申屠念,还是刺杀掉这名箭师?这名箭师甚至有能力在这样高度的情况下,摧毁我们的神木飞鹤,只要我们接近他的上空…所以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李五道:“你都有把握刺杀掉?”

    林夕点头:“我从这名箭师的身上学到了些东西,所以无论刺杀哪一个,我都有把握。”

    李五也没有问在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情形下,林夕就已经能够从公孙羊的身上学到些东西…他只是认真的考虑了一下,道:“如果是我,我会选择杀死公孙羊。”

    边凌涵看了林夕一眼,“我也会选择杀死公孙羊…毕竟大莽此次肯定有许多大人物降临,少了申屠念这样的主帅,最大的影响只是士气上的,要找出一名配合申屠念的副将,来指挥这场战斗的大人物应该还是能够找得出来。但这名箭师的存在…不仅意味着我们的神木飞鹤接下来随时会被击落,而且可能至少会付出一两名圣师的代价。”

    林夕笑了笑,虽然笑得依旧有些艰难,但他毕竟还是能够笑得出来。

    “既然这样,我们的意见就完全达成一致了,那我们就先杀这名箭师!”

第三十六章 是幸运还是不幸?

    神木飞鹤在天空中飞行着。

    战场上骤然安静下来。

    申屠念的眉头缓缓的皱了起来,双眸中闪现出一丝惊疑不定的神sè。

    神木飞鹤没有飞向他,而是飞向了公孙羊所在的方位。

    军中的每一名圣师,都是很高的机密,即便云秦军中有潜隐能够察觉公孙羊的身份,在这样的战场上,又怎么可能将情报传递到东景陵中?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神木飞鹤的动向,却让申屠念越来越觉得并非是巧合。

    ……

    公孙羊的眉头也微微的皱了起来。

    他的目力远超一般人,而且他和无数强大的箭手对敌过,感应和一般修行者截然不同…此刻他已经感觉到了某种气机,感觉到神木飞鹤上面的人的目光,已经牢牢的钉在了他的身上。

    申屠念是极度怀疑,然而公孙羊却已经肯定,肯定神木飞鹤的人已经明晓了他的身份,已经选择了要对付他,而不是对付申屠念。

    神木飞鹤上的人到底是谁?怎么会在这样的大军中,就轻易的锁定自己?

    公孙羊的脑海之中,这样的问题一闪而过。

    然后他就不再想任何事情,脑海之中一片澄净,唯有无数条清晰的箭道。

    ……

    神木飞鹤突然停住。

    就停在公孙羊的头顶上方高处。

    在这神木飞鹤停住前的数息,七名俊逸的宫廷剑师环卫着的马车之中,传出了一声极其惊诧的声音:“他们怎么会知道公孙先生在那里的?”

    这马车中人极其吃惊。

    连他都觉得无法理解的事情,他马车外的七名弟子自然无法解释,而且也根本来不及解释。

    他的话音还未落,神木飞鹤之上,高空之中,已经一声震鸣,无数的朦胧雨丝,骤然收拢,形成了一条晶莹的镜天人鱼。

    “云秦长公主?”

    马车中人愕然,脑海之中第一直觉产生这样的念头。

    然后在他的感知之中,便马上出现了一片黑夜,降临而下。

    “大黑!”

    他的心猛烈的一颤,整辆马车和马车下的地面,也猛烈的一颤。

    ……

    圣师的心念,永远比任何箭矢飞行的速度要快。

    这一瞬,公孙羊的眼睛也变得无比的明亮。

    他身外的蓑衣,震得粉碎。

    他的手中,出现了洁白无瑕的长弓。

    但他没有马上出箭。

    因为像他这种级别的箭师,自然不会认为自己面对大黑毫无生机,所以和平时的决斗一样,他必须先确保自己能够活着。

    此刻他还感知不清楚大黑这一击的箭道,但他知道有一种方法,能够让他感应清楚这一箭具体落下的方位——那就是这一箭的威能已经和他相距十分近时。

    所以他只是先等着。

    也就在这时,神木飞鹤上,手持“小黑”的林夕,shè出了一箭。

    林夕是和边凌涵同时施shè。

    只是他用的是小黑,无论是实质箭矢本身,还是这一击所蕴含的魂力力量都无法和边凌涵的这一箭相比,所以箭矢的速度自然比起大黑的箭光要慢,显得略微落在了后面。

    公孙羊也感知到了这一箭。

    他jīng于箭道,痴于箭道,所以在这除了圣阶的修行者之外,根本无法来得及反应的极短等待时间里,他甚至能够直接感应出来,这是用小黑,用风行者的坠月箭技shè出的一枝重金箭。

    所以神木飞鹤上,应该是青鸾学院两名强大的箭师,而不是一名。

    然而他没有觉得任何不公。

    因为这是战争,唯有生死,而不是平时的决斗。

    能同时面对小黑和大黑,这两件张院长在人生的不同阶段使用的两件重要兵器,这何其幸也?

    公孙羊只觉得幸运,欣喜,兴奋。

    他平静的嘴角,浮现出了一丝狂热的神sè。

    然后他出箭。

    因为此时他已经感知出了大黑这一击的真正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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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黑的这一道箭光,此时在他的感知之中已经不是一片黑夜,而是天空中一道清晰的黑痕,shè向他左侧的太阳穴,距离他的身体,已经不到五米。

    已经在他指尖不断发亮的一枝孔雀尾翎般的箭矢,从他的手中飞了出去,准确无误的撞向这一道黑痕。

    于此同时,一股已经蓄在脚下的磅礴魂力,推得他的身体,朝着斜右方飘飞而出。

    也就在这时,他的感知之中出现了第三枝箭。

    对于他而言,这是一枝只以速度见长,不以威力著称的穿云箭矢,同样是手持小黑的箭手,以风行者的坠月手法shè出。

    在平时,这样的一箭不会让他产生多少的感慨…即便从小黑这两箭的威力和手法,他都甚至已经隐隐判断出来这手持小黑者的身份。

    然而此刻,这单独而言寻常的一箭,在他的感知之中,却是惊艳到了极点。

    因为这枝穿云箭,在急速的,准确无误的追赶着前面那枝重金箭。

    “嗤!”

    他shè出的那枝孔雀尾翎般的箭矢,在大黑的黑痕前方开始裂解,在威能的冲撞中,碎裂,甚至因为强大的力量的摩擦,融化成金属液体,但这些金属液体,却依旧消磨着大黑这一道黑痕般箭光的威能,阻挡住了边凌涵的这一箭。

    与此同时,穿云箭追上了重金箭,急剧旋转的箭簇狠狠的撞在了重金箭的尾端。

    就如一只手,用力再推了重金箭一把,重金箭周身旋转的白sè涡流,瞬间变得更加恐怖。

    这原本是公孙羊自己所创的箭技。

    他命名为叠浪击。

    用后一枝箭矢,再度提升前一枝箭矢的速度和威力。

    他之所以创出这样的箭技,那是因为世上唯有一具大黑。

    对于他这种级别的修行者而言,弓箭已经成为了他出箭威力的阻碍…因为只有大黑,才能让圣师阶的高手也在一击之内用出自己的所有力量,而这世上除了大黑之外,其余的弓箭,都无法一次xìng让圣师阶段的强大箭手消耗光自己所有的魂力,爆发出所有的力量。

    不能一箭爆发出所有力量,对于公孙羊而言,便是不能发出最为凌厉的一击。

    他的“天降祥瑞”弓,虽然也已经是天下最佳的名弓之一,但也只能承受他小半魂力的贯注,所以他便创出了叠浪击这样的箭技,尽可能的提升出手一击的威力。

    他的这叠浪击,看上去简单,但在极短的时间内,要想jīng准的把握自己前一箭的箭道,而且第二箭必须更加jīng准的击中第一箭的尾部,对第一箭起到恰当的推动作用。

    在他的十余名学生之中,也唯有两名箭师,能够掌握他这叠浪击。

    然而神木飞鹤上这人,却是轻而易举的就在他的面前用出了叠浪击。

    而且此刻,让他觉得惊艳到了极点的,并不只是这叠浪击,而是林夕的这第二枝穿云箭,不仅是加了一把推力,还略微改变了重金箭的飞行方向,使得这枝重金箭,准确无误的坠向他的心口。

    原本他已经能够阻挡住大黑这一击,并能避开林夕这一箭。

    在他的感知之中,林夕这一箭,原本已经根本不可能落在他的身上,但因为这样的改变,他却已然无法闪避,也已经来不及再调出魂力,抵挡这一箭。

    林夕的这一击,已经不只是jīng准,而是对于他这种级别的箭师而言,最高的境界,真正的料敌先机。

    在一箭shè出之时,已经无形之中锁定了敌方的下一个身位。

    出箭时,便已经预知到箭落时对方会在哪里。

    所以公孙羊才叹服,才感到不如,才感到敬畏,感到极度的惊艳。

    一蓬血雾从他的胸口喷洒而出。

    原本就十分沉重的金属箭矢带着涡流,狠狠的穿透了他的身体,绞碎了他的心脏,从他的身后穿出。

    他的身体,如同被一架疾驰的马车撞中,在空中猛的一震,倾斜着倒飞而出。

    公孙羊在极度的惊艳之中,死去。

    ……

    无论是边凌涵全力激发的大黑一箭,还是公孙羊的一箭,一闪,还是林夕的两箭,都是在这一个呼吸之间发出,在这样的时间之内,绝大多数的大莽军士和修行者,都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莫名的恐惧。

    七名俊逸的宫廷剑师环卫着的马车再度震了一震。

    就在公孙羊中箭的一刹那,一只白玉般,每一根手指都是修长如剑的手,从马车中伸了出来,有些失态的要掀开车帘。

    在下一息的时间里,这只手停顿住,在cháo湿的空气中,缓缓的缩了回去。

    “神乎其技啊。”一声幽幽的叹息,从马车中传了出来,“即便是我,也挡不住这两名箭师的合力一击。”

    “公孙先生!”

    在他这样的叹息发出之后,七名环卫在马车旁的俊逸剑师才清醒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发出了一声失神的惊呼,声音里充满颤抖。

    可为大莽所有持弓者师的公孙先生,竟然就这样被对方用箭shè杀!

    强大到了极点的公孙先生…竟然就这样阵亡了!

    “你们说是幸运还是不幸?”马车中人在这些剑师的发抖之中再度出声,轻叹:“决战三城…偏偏我们这一路,遭遇了青鸾学院的将神。”

    “将神?”一名剑师失声道:“师尊…您是说这神木飞鹤上的,是那林夕?”

    “大黑小黑齐相逢,坠星陵下决胥秋白,以国士越阶挑战,箭箭追箭,除了林夕…还有哪个箭师,能施出这样的神技,让公孙先生都折腰?”马车中人幽幽道。

    在他这样的声音发出之时,大莽军中许多修行者也终于反应了过来,通过那几道箭光明白了公孙羊的身份,一时间“公孙先生”四字的惊呼声无法遏制四起,震惊、恐惧和慌乱,如同瘟疫一般在军中蔓延。

    申屠念的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

    “是林夕。”

    不知是说给他身后面容失sè的大莽将领,还是说给他自己听,冰冷至极的声音从他的口中缓缓淌出,“东景陵的主帅,是林夕。”

第三十七章 云秦剑

    “果真是大莽第一箭师公孙羊。/”

    神木飞鹤上,李五缓缓呼出了一口气,感慨的说道。

    他双目看不见,然而即便在这样的高空,他却都已经足以感觉到公孙羊阻挡大黑一击时的惊世力量。

    青鸾学院对于公孙羊这种敌国的顶尖强者,了解的自然也要比寻常修行者更多。

    公孙羊在大莽王城于清晨、黄昏和深夜分别shè出的一箭,学院也有人到现场看过,那三箭的出手位置和入石的力量,一切的数据也都准确的传入了学院,得出的结论是,如同在用同等的魂兵弓箭的情况下,佟韦也未必有必胜公孙羊的把握。

    所以公孙羊在箭道一途,是一名真正的天才,一名真正宗师级的人物。

    放在这场战役之中,也是大莽军方最为仰仗的一件绝密杀器,足以灭杀云秦这方的一两名圣师。

    然而这样的一个人物,还没有真正出手,就直接折损在了这里。

    即便是身为林夕这一方的人,李五此刻的情绪也是不由得十分复杂。

    林夕转头看了边凌涵一眼,道:“算是扯平,不赚不亏?”

    李五微怔,听到林夕平静的声音,想到自己此刻是因为对手的死亡而产生了惋惜等诸多不必要的情绪,顿时觉得自己对于战争的理解和情绪控制,尚且不如林夕,不由得自嘲的笑笑,点头:“凌涵只能全力出手一次,一名可以杀死圣师的箭手,换对方一名可以杀死圣师的箭手,再加上你的暴露,你的魂力也大量消耗,差不多便是不赚不亏。”

    林夕想了想,道:“既然对方肯定知道是我…那索xìng便嚣张一些,再做些打击对方士气的事情,多捞回一些本钱。”

    李五笑了笑。

    他不知林夕要做什么样的事情,但他却十分清楚,既然林夕这么说,接下来林夕做的事情,便也会十分jīng彩。

    “如果你们认为会胜,那便错了。”

    林夕出声,鼓荡魂力,平静的声音在高空之中清晰的落下。

    接着他的身上大放光明。

    纷乱的雨丝,yīn霾的天空之中,如有一轮旭rì,陡然升出。

    接着林夕从箭囊中抽出了一枝红sè的箭矢,一箭shè落。/

    箭矢的目标,是那面破旧的南摩**旗。

    红sè的箭矢带着恐惧的白sè涡流坠落时,便变成了一团耀眼的火焰,带着滚滚的浓烟,就像一颗真正的流星。

    持旗的是一名身穿天魔重铠的大莽修行者。

    面对这一箭,这名想不出其余阻挡方法的大莽修行者一声厉喝,奋力的往后抛出了这面军旗,沉重的身体,轰然一震之间,高高跃起,直接以身体为盾,阻挡在军旗之前。

    他的气势极其的决烈。

    然而这一道火流星在撞击到他身上的瞬间,便彻底暴散,变成了无数的细小火焰,变成了一团更大的火,直接将他的钢铁身躯和身后那一面军旗淹没。

    几乎所有的大莽军人和修行者,都看到了神木飞鹤上的光明,都看到了这一箭。

    虽然林夕根本没有说自己的名字。

    但此刻所有的大莽军人和修行者,却都已然知道,神木飞鹤上的,便是先前在南陵行省之中对于他们如同噩梦一般的林夕。

    而此刻,林夕已经变成了压在他们头顶一个更大的噩梦。

    即便是那些专门斩杀临阵逃脱军士的大莽督军将,此时握刀的双手,都在不由自主的发抖。

    “战之最高境界,便是未战而屈人之兵。”七名宫廷剑师环卫的马车之中,又传出了一声幽然的感慨声:“若在平rì里,林夕只至于此,这一战便胜负已分。”

    七名平rì里在大莽也已是天子骄子,远超出同龄修行者的俊逸剑师,都是面容苍白的沉默不语。

    看着那团直接吞噬了南摩**旗的火焰,再看着神木飞鹤上放出万道光明的身影,他们原先的骄傲已经荡然无存,唯有恐惧和敬畏。

    ……

    神木飞鹤上光明收敛,朝着东景城中飞回。

    一名身穿黑衫,脸上也蒙着一块黑巾的男子,缓缓从一列大莽军士中走出,走到申屠念的身侧。

    “怎么,连你都丧失了信心?”

    微眯着眼睛的申屠念转过身去,看着这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黑衫男子,微讽道。

    黑衫男子淡淡的看了一眼申屠念:“你我本就是同一根上的蚱蜢,申屠将军又何出此言…我并非是全军统帅,有没有信心倒不是紧要的事情,只是申屠将军平时想必不会说出如此的话来,我倒是担心申屠将军的情绪和心态出现问题。”

    申屠念的眉头猛的一皱,沉默了数息的时间,面上却是没有什么怒意,反而平静了下来:“即便是张院长,当年也是战得极其辛苦,按照后来炼狱山的可靠情报,不仅是追随着他的那些强大修行者死得七七八八,就连他也是身受重伤,归根结底,还是当时三十万大军之中的所有人,所有还活着的修行者都已经彻底胆寒,按后来的情报来看,当时也有不少可以杀死他的机会。即便林夕是同样的存在,但毕竟林夕只是国士阶的修行者。施出方才三箭,再加上放出那光明,此刻他便是最为虚弱的时候。”

    “将神也不可能直觉所有事。否则坠星陵一役,追随着张院长的那些人便不会战死。”

    “恐怕即便是他,也会认为我会充分利用两三天的时间…但兵者,诡道也,除了我自己,谁也不会知道,我的胜负之分,只在一天之间。”

    黑衫男子霍然抬首,看着申屠念。

    申屠念只是伸出了手,对着身后数名身穿天魔重铠的大莽将领,竖直五指,做了一个手势。

    数名大莽将领顿时齐齐一声厉啸,往外奔行而去。

    ……

    在同一时间,在韶华陵。

    依旧白衫赤足,头发用一根布条简单扎起的贺白荷手中握着一柄红sè,布满细小鲤鱼游动般符文的长剑。

    他在仙一学院,和倪鹤年对决时,都没有用过这柄剑。

    此刻他正在韶华陵城中的一条宽阔街巷中挥着这柄剑。

    他每挥出一剑,或是这条宽阔街巷的光滑青石板路上,或是路旁的树木上,或是两边店铺的墙壁、木柱,牌匾,屋瓦上,都出现一道极细的剑痕。

    因为剑痕太过细微,出现之后,便很快被灰尘填满,竟是很快看不出痕迹。

    剑势如行云流水,如chūn风,如细雨吹拂。

    然而他的身体,却似十分沉重。

    每一剑挥出,他的呼吸之中,都似乎带出些血腥气,他的脸sè,便显得更为苍白,更失一分血sè。

    远处,四面八方,风雨之中,不时的传来一阵阵剧烈的厮杀声,传来无数军械震鸣的声音,如翻江倒海一般,然而他的出剑却显得异常专注和平静,以至于这整条街巷,在他的剑下,都如同变成了一卷平静的画卷。

    他在这片街巷之中,已经不知挥出了多少剑,但是他却依旧没有停止的迹象,依旧在不停的挥洒着剑光,身体虽重,但剑势和剑意,却说不出的快意和酣畅。

    每一剑,如饮烈酒。

    烟雨中,周首辅的身影显现了出来。

    贺白荷感觉到了他的到来,微微一笑,以手抚胸,停了下来,喘息着,轻咳着。

    周首辅情绪复杂的看着他,含着苦意道:“你真的还要这样做下去?”

    贺白荷扬了扬手中的红剑,看了一眼这套街巷尽头一座屋顶全是蒿草的老茶楼,笑道:“既然都已经来了这里,自然要保证这一战胜利…否则付出这么大代价,岂不是也全无意义?”

    周首辅微微沉默,他知道这城中很多人都会死,且他清楚,能够荣辱不惊的来到此处的人,对于一些事情,自然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他也知道自己的劝诫没有什么意义,但他还是忍不住道:“你死了,仙一的天人剑,便失传了。”

    “周首辅你是国之大才,平rì足以做我的老师,但这…我却比你想得开。”

    贺白荷微笑道:“哪怕是云秦立国至今,短短数十年间,云秦消亡的一些强大修行之法,已有多少?失传的强大修行之法那么多,多了一门天人剑,又算什么?只要云秦在,修行者心中的道在,少了一门天人剑,今后自然还会有其它jīng彩的绝学创出来。”

    “在其它方面,我或许可以做你的师长,但眼界心胸,你可以为我的师长。”周首辅轻叹了一声,深深躬身,对着贺白荷行了一礼,“先生剑,已不是天人剑,而是云秦剑。”

    贺白荷摇了摇头,笑了笑。

    他便不再多说什么。

    只是继续如饮烈酒一般,快意而酣畅的,以自己的生命为剑,化成一道道挥洒的剑光。

    远处的街巷之中,有琴声响起。

    琴声呜咽,然又悠扬,满怀壮烈。

第三十八章 第一件致胜之器

    韶华陵中,仙一学院誉满天下的天人剑即将成为绝响,而在距离韶华陵百里之遥的一片山坡上,一批大莽的官员和修行者正在迎来死亡。

    这些大莽的官员和修行者,包括几名炼狱山弟子,都是闻人苍月花费了很多手脚,和那名云秦女潜隐一起,从大莽国内抽调过来。

    在那名云秦女潜隐走出来,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之后,这些大莽官员和修行者便以为只是虚惊一场,在此处山坡的营地中,用过了一餐在前线已算是十分丰盛的宴席之后,这批人中的绝大多数人,便都认为接下来自己将会被送返回国,然而很快,所有这些人的腹中都是一阵绞痛,痛得肠子都似乎在一寸寸断裂,痛得连其中的修行者,都根本无法调用自己的魂力。

    饭菜有剧毒!

    所有这些人都反应了过来。“为什么!”一名面sè无比苍白,额头上全部都是滚滚而落的汗珠的大莽修行者,对着负责看守他们的一名身穿鳞片甲将领,愤怒而不解的喝问道。

    这名将领转过头不去看他,只是冰冷道:“你们应该明白,闻人大将军要确保万无一失。”

    “只是为了怀疑我们这些人里面,还有那名云秦女潜隐的同党,就要我们所有人为她陪葬?”这名大莽修行者凄厉的笑了起来:“原来闻人苍月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放过我们,这一餐只是给我们吃饱了上路的送行饭?”

    这名身穿鳞片甲的将领依旧不看他,只是冷漠道:“为了大莽,为了这战的胜利…无论是你们这些人,还是我们的生命,都不算什么。”

    “好一个为了大莽。”大莽修行者厉笑道:“只是被逼着这种死法,和自己甘愿为大莽而死,是不一样的。”

    身穿鳞片甲的大莽将领微微垂头,没有应声。

    听到他们两人的交谈,其余所有人都明白了迎接自己的结果,“闻人苍月这个狗贼,我和他无冤无仇,竟然狠毒到这种地步…”“我对大莽忠心不二,为什么要我陪着那云秦潜隐一起死!”一时间,怒骂声,哭号声响成一片。

    “麻将军!”

    一名身穿灰sè官服的中年大莽官员对着这名身穿鳞片甲的大莽将领哭号了起来:“麻将军,你知道我只是一个寻寻常常的书簿官,又怎么可能和云秦潜隐扯上关系,你快救我一救!”

    这名大莽将领嘴角微微抽搐,却是依旧摇了摇头,“这是军令,我不得不执行。”

    中年大莽官员哭喊了起来,“麻将军,我还请你吃过饭的…”

    这名大莽将领在心中默然的叹了口气,然后转身,走远,只当没有听到。

    ……

    夕阳渐落,随着夜sè渐浓,东景陵细雨倒是停了,只是秋意更浓。

    唐初晴站在距离城墙不远的一条民巷中,看着被大莽军队占据的城墙。

    他已经知道了大莽传奇箭师公孙羊的死亡,但对于林夕能够从千军万马中将公孙羊找出来,杀死公孙羊,他却并没有感到什么惊奇。

    因为当年的坠星陵之战里面,张院长也曾数次直接杀死对方的最为重要人物,引起的慌乱甚至一度影响了对方的大军行动。

    林夕在大莽军中的名气,似乎还要超过他的想象,大莽军队在还没有出现大规模死伤的情况下,已经低落到了极点。

    在之前的十余停时间里,城墙上大莽校官的喝骂和厉叱声此起彼伏,根本就不停歇…一支需要靠低层军官不停以责骂鞭笞等方式来约束的军队,便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在这样的气氛之下,甚至那些低阶将领也会出现动摇,而到那时,整支大军便会直接变成一盘散沙,一点风吹草动,便会引起大面积的溃败。

    然而就在此时,唐初晴的眉头却是皱了起来。

    他听到城墙上那些大莽低阶军官的厉喝声越来越少,却是有许多从喉咙里发出的沉重呼吸声,像远处的浪cháo声一般滚滚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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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城墙上,城墙外的大多数大莽军人都在服药。

    服一种白sè的,略带青黑的药丸。

    千魔窟有一种花,十分漂亮,开得漫山遍野都是,这种花大多都是紫红sè,sè彩鲜艳,花瓣上有黑sè如眼的sè斑,被称为魔眼花。

    这种花的茎叶、果实中的汁液,只是经过简单的提取,炼制成药,便有麻醉镇痛,治疗腹泻、痉挛、甚至提振jīng神,让人在重伤之下支撑过去的惊人功效,但因为这种药物会使人产生很大的依赖xìng,常用或者过量之后,会对人的神经产生永久的伤害,所以在千魔窟,这种魔眼花一直被作为双刃剑,受到严格的掌控。

    然而李苦死后,昔rì足以和炼狱山并列的千魔窟,便不再是以前的千魔窟,这种花,更是被引种到炼狱山后面的肥沃火山灰荒原中,大量的种植,成为了炼狱山的另外一项重要资源,成为了大莽军方此刻手中极为重要的一项秘密武器。

    原本绝大多数大莽军人的士气已经低落到随时都有哗变的可能,然而在服下了两颗这种药丸之后,很快,这些大莽军人眼睛里的血丝就变得更红,呼吸更为燥热,神情便渐渐的不再恐惧,而是开始充满了亢奋。且他们经过了长途急行军和攻城的身体,似乎将疲惫全部驱逐了出去,显得比平时还要jīng力旺盛,每一个人都不想安静的坐下或是依靠在哪里休息,都显得有些多动。

    申屠念平静的看着这些变得亢奋的军士。

    这是他砸出的第一件致胜的武器。

    他一共有三件这样的致胜的武器。

    地面开始再次震颤。

    东景陵的城中,云秦战鼓的声音,也再次响起。

    大莽军队,在夜晚来临之际,并没有以城墙为防线停歇,而是直接对着东景陵城内发动了进攻。

    而且是大军的全线突袭。

    除了一万后军之外,其余大莽近七万大军,分别从数十个方位,同时进城,和东景陵之中的云秦军队,开始战斗!

    ……

    “你的魂力消耗得很厉害。”

    无为观的军部之中,曾柔看着林夕,道:“申屠念直接就在此时发动全线进攻,你没有什么时间冥想修行恢复魂力。”

    林夕看着这名面容文静的军方高阶将领,道:“这不是最为关键的…最为关键的,是申屠念和闻人苍月一样冷酷,根本不在意这八万大莽军人的生死,而且天已经黑了,神木飞鹤飞在天上,也已经看不到太多东西。”

    曾柔点了点头,“你需要什么?”

    林夕看着他,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这句话,却道:“我认为,申屠念这种打法依旧是孤注一掷的打法…即便他的手中有这么多惊人数量的药物,可以使得这些大莽军人至少在接下来的战斗之中体力和斗志亢奋得甚至超出平时,但进行巷战,他们的损失还是会比我们大出许多,他们的七八万军队,如果就这样打下去,是耗不光我们这城里的云秦军人的。”

    曾柔明白了林夕此时的意思,道:“我和你的看法也是一样。想必你也认为,他还有其它可以对我们造成惊人杀伤的手段。”

    “我的确也是这么认为。”林夕看着曾柔的眼睛,想了想,道:“我不可能掌控这城里所有的战斗,这城里的战斗,都需要你们军方和唐大人的指挥和统御,但我有可能能够改变一些其中最为重要,能够决定胜负的战斗的结果…所以我需要尽可能快的军情传递,我需要城中各处的比较重要的战斗,在最短的时间内,就能让我知晓,不管那战斗是刚开始,还是已经要结束。”

    曾柔微微沉吟,认真道:“已经要结束,或者已经结束的战斗情况,也要传报到你手中?”

    “一定要!”林夕深深的看着他,“虽然第一次见面,但为了这里数万人的生死,为了之后更多人的生死,请将军一定要相信我…即便是刚刚结束的战斗,尤其是死伤最为惨烈,我们的重要力量折损的战斗,也必须以更快的速度传递到我的手中。而且一定要设法在四停的时间内,就传递到我的手中。”

    曾柔没有出声,只是对着林夕行了一个军礼。

    这个军礼,在军中,是下阶将领对高阶将领行的军礼,这个军礼,便已经充分表明了曾柔的态度。

    “曾将军你对于大军统帅的经验远在我之上,自然判断得出哪些战斗对于东景城更为重要。我需要将军做的,是最快的情报传递…而我,要找出申屠念其余致胜的地方在哪里,并设法阻止他。”林夕并没有说什么谦虚的话,只是看着曾柔,说道。

    曾柔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很快,十数名军官到来,在原先的沙盘两侧,又开始布置两个沙盘。

    林夕看着黑下来的天sè,看着这四面皆是杀声的城池,知道这必定是自己生命里迄今为止,最为漫长,最为艰难的一夜。

第三十八章 足够的代价

    涌入东景陵的大军就像是水,大大小小的街巷,就像是沟渠。(.)

    即便七万名军士,这种级数同时涌入城中,已是洪水之势,然而即便是洪水,能够摧屋毁墙的同时,也会被这无数街巷,分割成无数股细流。

    这种巷战,云秦军队固然是想将一股股细流全部堵住,消磨掉,而大莽军队,却也想着进行纵深的切割,依靠兵力上面的一些优势,将一片片街区之中的云秦军队分割包围,像切蛋糕一样,将云秦军队一块块吃掉。

    ……

    一片民居巷道之中,密密麻麻的大莽步军正在推进。

    骤然,前方的一大片民居中响起了如无数蝉翼震动般的弓弦声,在下一瞬间,无数黑sè的云秦羽箭刺破了屋瓦,从那片民居之中狠狠的抛shè而出,如暴雨般坠落在大莽军队阵中。

    一名名大莽军士在惨嚎中倒地,有的甚至身上同时中了二十余枝黑sè箭矢。

    “三军!上!”

    一名大莽将领看着不停倒下的部属,面sè极为难看的厉声发出了一声军令。

    一列身披钢板甲的持斧轻铠军士从他的身后狂奔而出,以最快的速度冲入那片民宅之中。

    轻铠军、重铠军,都是箭军和普通步军的克星,然而这批大莽轻铠军冲入箭矢发出的民宅时,内里却都是已经空空如也,除了屋顶上的许多箭洞和地上一些纷乱的脚印显示出这里的确有数量不少的云秦箭军行动之外,根本看不到半个云秦军人的身影。

    …….

    一列大莽骑军在城主轴线上的一条宽阔主道上行进着,两侧的步军,正如水流般朝着两侧商铺、楼阁间的巷道中渗透。

    五十余名身穿夜魔重铠的大莽重铠军士在最前方开道,以免云秦布置最擅长的绊马索以及钢丝线。

    正前方,平整的青石板路上,一块块青石板被撬了出来,和一些泥土堆在一起,组成了一道很宽厚的土墙,将这条宽阔的主道完全堵塞住了。

    看着这道只有两米不到,只能阻挡些军械运送的土墙,一名身穿着普通大莽军甲的大莽将领轻蔑的做了个手势,五十余名身穿夜魔重铠的大莽重铠军士直接从土墙上翻越了过去。一匹匹军马也开始加速,直接冲刺,踏着略微倾斜的坡角,冲跃而过。

    在过往的一年之中,这支大莽骑军和绝大多数大莽正牌军队一样,训练得极苦…极苦的训练和闻人苍月治军一贯的赏罚分明之下,换来的便是极娴熟高超的骑技。“若是有谁翻跃不过,便是训练不力,便是拖累军队的废物,就地处决算了。”这名骑军的将领在翻阅这道土墙时轻蔑的想着。

    前方的大莽重铠军士视野中并没有云秦军人的身影,然而就在这名心中如是想着的大莽将领的战马跃起,就要跨越这座土墙的瞬间,土墙上,那些被翻掉青石板的泥地里,一柄柄黑sè的长枪,倏然从翻涌的泥土或是石块的间隙之中,闪电般刺出。

    足有数百柄黑sè长枪以极快的速度洞穿而出,就像林夕玩过的某个游戏之中的地矛乱刺。

    一柄黑sè的长枪狠狠的洞穿了这名骑军将领的马腹,锋利的枪尖直接刺透了马身,从这名骑军将领的臀部再狠狠的穿刺入他的体内。

    每一柄伸出的黑sè长枪,都似乎带着这种决然无匹的力量。

    因为每一名埋伏在下方地坑之中的云秦军士,都将自己忍耐了许久的全部力量,狠狠的用在了这一击上。

    骑军将领的轻蔑瞬间消失,化成无尽的痛苦和恐惧。

    在这一刹那,他听到了枪柄和木头碰擦的声音,他便反应过来,这地下,包括那土墙之中,都铺了厚厚的门板,上面再垫以土石,内里的坑道之中,却是藏匿着云秦军人!

    就在前方的许多重铠军士厉吼着冲回来,后方的许多骑军悍不畏死的冲上来,手中长枪顺着冲势不停的往地下狠狠攒刺之时,天空之中,突然响起了一声声呼啸的声音。

    一块块重石从夜空中狠狠砸落,一片片的血浪,在大莽阵中再次飞腾而起。

    这片街巷之中,是没有投石车的。

    然而在附近的一条街道中,有许多株树木。

    这些树木被一些皮绳硬生生的弯成了弓形,在这一瞬间,一些黑sè的刀刃狠狠的斩断了这些捆缚着的皮绳,终于再次挺直身体的这些树木,将一些磨盘石便狠狠的抛了出来。

    ……

    这样的伏击,在同一时间,在东景陵城中不同的街巷之中不断的上演着。

    占据了绝对地利的云秦军人利用许多yīn险的陷阱,使得大莽军队每一停,每一息的时间,都在迎来大量的死伤。

    但几乎所有云秦军人,都发现这些大莽军士始终处于一种极其亢奋的状态,面对一些惊人的死伤和原本绝对会令人惊恐和慌乱的陷阱,许多大莽军士竟然丝毫不觉得恐惧,甚至反而一反常态的好像更为刺激一般,悍不畏死的冲杀。

    且在很多局部的区域,可以zì yóu分配兵力的大莽军队在人数和军力配备上,占有绝对的优势,所以云秦军队的伤亡也依旧十分惨重。

    城中无为观的云秦军部之中,各处最新的军情如同流水一般送入,三个沙盘尽可能的演示着最新的战况,以及曾柔和其余云秦将领的应对,对于一些军队的调动情况。

    林夕面容肃穆的看着这三个沙盘。

    上面每一面代表云秦的小旗的倒下,被代表大莽的小旗占据,他都知道代表着许多云秦军人的壮烈牺牲。

    就连cháo湿的空气中,都已经弥漫着浓厚的血腥气…哪怕不去多想,都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此时外面的战况有多惨烈。

    林夕不想任何一支云秦小股部队牺牲,然而唯有他才真正清楚…他真正强大的能力,是唯有十分钟不到的时间。

    现在是黑夜,在神木飞鹤无法第一时间看到的情况下,真正至关重要的战局,传递到他手中,他再调动力量…至少也要数停的时间,所以他在这一天一夜里面,最多也只有两三次机会。

    所以申屠念的决策,其实相对于他的“将神”而言,也是十分正确。

    因为若是将战局的时间拖得越长,他能动用这能力的次数便越多。

    现在申屠念这样的攻势,恐怕这一夜下来,最迟到明天整整一个白天,东景陵的胜负,便会彻底的分出来。

    他无法挽救所有这些云秦军人的生命,只能将自己的力量,用在最关键的时刻,以关键的点来破面。

    ......

    曾柔以及数名军方的谋士、将领,都和林夕同在三个沙盘前。

    因为林夕唯一的要求便是绝对的信任和最快的情报传递,所以任何一道军情传递过来,都是直接对着曾柔和林夕口述。

    更加紧急的,便是通过“箭附”的方式,直接通过一枝箭矢由沿途固定的云秦箭手的施shè,连续不断的以极快速度传到这座木楼。

    “咄”的一声,一枝通体金属的黑sè箭矢,直接从打开的窗口中shè入,shè在一根竖立在窗口,挂着一盏灯笼的木柱上。

    在声音未消,箭矢还在颤动之时,曾柔便已最快的速度,直接扯断了捆缚着一卷小卷的铁丝,展开了箭身上捆缚着的小卷。

    只是看了一眼,曾柔文静而冷峻的面容便骤然变得雪白。

    同时看清上面文字的几名谋士和将领,双手也是忍不住微微的颤抖。其中两名将领忍不住转头看向林夕,他们担心林夕在看到某些人阵亡的消息时,会心情激荡至做出某些不理智的行为,然而他们看到,林夕的面容依旧肃穆和冷峻。

    只在这一瞬间,林夕便直接在心中喊了声回去,推动了他脑海之中的那个“轮盘”。

    一两名圣师的生死,以及一支敌军一支重要军队的能否消灭,已经足以让他动用这样的力量。

    在熟悉的景物流转中,这军部的一切回转到数停之前。

    “我去虫鸣巷!如果有最新的紧急军情,直接送到虫鸣巷来。”

    在曾柔和数名谋士、将领,还在沉冷的听着一名军士的快速口述时,林夕清晰平稳的说出了这一句,接着没有任何的停留,直接跃了出去,跃上了等在门口的神木飞鹤,神木飞鹤瞬间飞掠而出,化成了一条淡淡的极速黄光。

    “虫鸣巷?!”

    曾柔和这屋中所有云秦将领浑身微微一震,目光都马上落在了沙盘上一处。

    他们此刻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在脑海之中思索虫鸣巷代表的意思,沙盘上一面小小的朱红sè旗帜,便让他们的呼吸微顿。

    那一面小小的朱红sè旗帜,便代表着他们这一方的一名云秦圣师。

    那处地方,有一名云秦圣师在坐镇。

    因为在那一片密集和狭小的市集后方,会有一片空旷的林地,只要那处地方一破,大量的大莽军队就可以从那里快速涌入,对一些街区形成切割。

    眼下林夕就往虫鸣巷去。

    这是否意味着…那处地方,将会有足以灭杀圣师的力量投入进去?

    “传令下去,如有紧急军情,设法向虫鸣巷传递!”

    曾柔在这沉滞的气氛之中,深吸了一口气,“我们继续!”

    他十分清楚,不管如何,林夕已经去做的事情,不需要他再插手,他只需要做自己此刻应该做的事情。

第四十章 化身青鸾

    虫鸣巷里又飘起了雨丝。

    东景陵的虫鸣巷因师虫鸣这个人而得鸣。

    师虫鸣本是城中一贫寒人家的顽童,年少时和别的伙伴一样,偷山芋、掏鸟蛋,一rì误入私塾,听到先生讲课,却是听得入痴了,一直偷偷翻|墙爬树,在各个私塾听课,只如此数年,竟是识字断文,眼界开阔,后成为城中一家商行,做些掌柜的下手活,经常随商队车队游历,见识多了,读的书也越发多了,最后才华出众,竟是鹤立鸡群,小湖容不了大鱼,最后竟是到了中州城,成为了云秦先皇最重要的谋士之一,在云秦立国之后,更是成了吏司第一任司首。

    虽在任上只得五年,便因患重病而逝,但这份传奇和荣耀,却是未被抹杀和忘记。

    不仅东景陵人为了纪念这名立国功勋重臣,将其幼年所居的一片街巷命名为虫鸣巷,先皇还特命地方,在虫鸣巷立了一块牌坊,牌坊唯有三字,师、志、贤。

    师字是一语双关,既指这牌坊是圣命为了纪念师虫鸣所立,又指师虫鸣甚至可算先皇的师长。志字是赞扬师虫鸣的志气,家贫之下,翻|墙攀树偷听亦然成就大才,贤,自然便是称赞师虫鸣的贤能。

    此刻,一名身穿天魔重铠的大莽将领,正带着二十余名身穿夜魔重铠的大莽军人,行走在虫鸣巷中,走向虫鸣巷一头历经风吹rì晒数十年都并不显得沧桑的高大石牌坊。

    因为视野之中还没有任何云秦军人的踪迹,所以这些军中修行者还没有动用丝毫魂力,只是依靠铠甲自身的弹xìng钢机簧行走,然而身上符文丝毫不发出亮光,越是显得冰冷肃杀没有人气,且机簧弹动间,喀嚓喀嚓的声音,就像链条在地上滚压,越发让人觉得此刻行走着的,不是身披着高大金属铠甲的修行者,而就是一具具没有生命的钢铁军械。

    一滴滴极细的雨水在金属表面流淌着,最终汇聚在铠甲表面深陷下去的符文里,又随着金属铠甲的震荡,而震碎,飘洒。

    为首身穿天魔重铠的大莽将领身后长长的金属披风在地上拖曳,在两侧边缘撇开了两缕淡淡的水痕。

    满封的金属头盔内,这名大莽将领面容紧张冷峻,虽然眼前的世界十分安静,密集的街巷和墙道似乎将远处传来的喊杀声和兵刃相交声都切割消化掉了,最为清晰的反而是落在自己铠甲上的细雨声和两侧水檐滴落在石板路上的水滴声,但他十分清楚,这种区域,在此刻的东景陵中,是十分重要的兵家必争之地,这样的平静,随时都会被打破。

    有节奏的金属机簧的弹动声在虫鸣巷的高大石牌楼前骤然停顿。

    这名身穿天魔重铠的大莽将领低下了头颅,他眼前的两片唯有炼狱山的大匠师才能打磨出来的白sè晶片,使得景物落在他的眼中,比平时还要略大,还要清晰…所以他敏锐的看到了脚下一条条微弱的金属光泽。

    一些雨丝在这些金属闪光处停顿,凝成更大的水滴掉落。

    通过这些水滴,他看得更加清楚,这是一条条很细,但很坚韧的黑sè钢丝线。

    云秦的国力和百炼钢的熔炼、锻造工艺,在这样一根细小的钢丝线上,便已经得到了充分的展现。这名大莽将领十分清楚,这种百炼钢钢丝线的坚韧和锋利程度,足以轻易的切断奔跑中的士兵的小腿,甚至切断轻铠骑军披着轻薄链子甲的马足。

    大莽帝国的匠师也能够做出这么细,这么坚韧的钢丝,但却没有办法大量的制造,明知道这种钢丝在固守战,设伏战之中都非常有用,却根本无法投入制式军用。

    眼下,在这名大莽将领的目光里,前方就十数步的距离里,便拦着纵横交错数十根高低位置不同的这种钢丝,即便是疾行中的修行者,撞上这些钢丝,也绝对会被切成一地的碎块。

    怀着最真的敬畏,这名大莽将领伸出了脚,将天魔重铠上如骨刺般的锋刃,将这些钢丝线切断。

    天魔重铠是整个大莽,乃至整个炼狱山最强的魂兵重铠,身上外表任何金属构件,自然比这些钢丝线更为坚韧。

    “铮!”….

    这名大莽将领的动作虽然因为受力而有些迟滞,但是一根根钢丝,还是如同琴弦一般,被轻易的切断了。

    他可以清晰的见到,绷紧的钢丝在断裂的一瞬间,朝着两边飞舞,如细小的长鞭在抽打着雨水,将雨滴震碎,切开。

    也就在这一瞬间,他们面前的牌坊上,也响起了无数细碎的声音。

    这名大莽将领看到许多石粉倏然而落,在雨水来不及将这些石粉濡|湿的极短时间里,他看到面前的这座高大的石牌坊上也有许多游动的金属光芒。那同样是许多百炼钢丝在深入一些已经切割出的纹理。

    这一瞬间,这个极有励志意义的御赐牌楼上就像骤然多了许多根金属的符线,然后轰然倒塌,变成许多块沉重的碎石,朝着这些大莽重铠军士狠狠砸下。

    重铠森冷的金属表面,骤然通电般亮起无数光环,激荡的魂力和光华,将符文纹理内的雨水全部震飞出去,金属的震鸣声和内里军士的厉喝声,如同魔王的怒吼,但这牌坊倒得极快,在绝大多数重铠才刚刚来得及贯注魂力,甚至还没来得及抬起双臂时,沉重的石块已经和金属撞击,发出了撞钟般的轰鸣声。

    这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只维持了一两个呼吸的时间。

    整个高大的石牌坊不复存在,唯有一地的乱石和乱石下压着的金属身体。

    唯有六七名重铠军士站立在其中。

    身穿天魔重铠的大莽将领硬生生的震飞了两块砸向他的大石,根本没有受到任何损伤,只是他满封金属头盔内的嘴角,却是不可遏制的颤抖了起来。

    这些杀伤对于整个大军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但关键在于这些云秦人的斗志和决心…他们竟将这样的御制牌坊都当成武器砸了下来。还有,这样yīn险的埋伏,是被他亲手触发的。那些被砸倒的部下,其中一些已然死亡的,便可以说是因为他的失误而死,这让他此刻的心中十分痛苦。

    ......

    一道黑sè的身影,就在此时从他面前的夜sè中,从倒塌的牌楼后方不远处显现出来。

    这是一名面容平静的年轻云秦将领,手持着一柄黑sè的长枪。

    他是姜笑依。

    在两年多前,他还是一名青涩的云秦少年,但此刻,因为这风起云涌的天下,因为那些生死之事,他已经成为了一名成熟的年轻将领。

    “我想师老学士若是能够知晓,他一定也会因为这座牌楼能够杀死这么多大莽重铠军士而感到高兴。”

    姜笑依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站定,看着这名大莽将领,平静的出声道。

    “救兄弟们!”

    身穿天魔重铠的大莽将领发出了一道军令,让身后那些还完好站着的重铠去翻动乱石,救出被压倒,但还不至于丧命的部属。

    同一时间,他身上所有的符文再次发出了耀眼的光芒,身后长长的披风在夜空之中如雨蓬一样翻飞起来,让他的整个人,如同一艘在海上滑行的帆船,朝着姜笑依飘飞而去。

    他并不知道姜笑依的身份,只是姜笑依的话,更是让他的心神有些震动,越是和这些云秦军人交战的时间长,见到的云秦军人的表现越多,他就越是有种根本无法战胜这个帝国和这个帝**人的感觉,而抹消这种感觉的唯一办法,便只有尽快的杀死面前的敌手。

    他能感觉出来,姜笑依的修为恐怕和他相差无几,但自己身上有整个大莽,乃至整个世间最为顶尖的魂兵重铠,战力有如提升一阶,所以他认为,自己应该能够很快杀死姜笑依。

    面对前方骤然狂暴的天地元气,姜笑依缓缓的握紧手中的黑sè长枪。

    就在这名大莽将领因为身后披风的御风,双脚都脱离地面滑行的一瞬间,他身上的黑甲微微一振,他平静的面容骤然变得杀意凛然,放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身外的凄清雨丝仿佛感觉到害怕,倾斜着避开,没有一滴敢再沾染上他的甲衣。

    身穿天魔铠甲的大莽将领顷刻距离他只剩十步。

    他身上的黑sè甲衣,就在这时,从内里被许多刺出的青sè金属薄片切破,骤然在他身外分解。

    一片片如青玉般圆润的金属甲片,像cháo起的海水在沙滩上蔓延一般,在姜笑依的身上滑行,以玄奥的方式连接,嵌合,形成了一件青sè的,同样满封,身后飘动着数条金属青sè长翎的威严铠甲。

    身穿天魔铠甲的大莽将领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眼中的黑甲云秦年轻将领,在他急剧收缩的瞳孔之中,变成了一头威严的青鸾。

    “青鸾战神甲!”

    他的脑海之中,一时被这几个字充斥。

    同时,姜笑依出枪。

    他手中的黑sè长枪宛如和身体的铠甲连成了一体,抖动,旋转着刺向了这名大莽将领。

    黑sè的长枪上,却是也隐隐泛出一层青光,昭示着表面的黑sè,只是和云秦的一些魂兵一样,只是涂抹了掩饰的黑sè涂层,遮掩了这柄长枪本来的sè泽和符纹。

    大莽将领在这一瞬间因为恐惧和震撼,动作出现了迟缓,伸出的双手甚至没有能够触碰到这柄长枪。

    枪尖带着强大的力量,撞击在他身前的胸甲上。

    一些火星冒了出来。

    然后天魔铠甲几乎完全不可能被毁坏的强大合金,被锋利的枪尖直接刺穿。

    姜笑依一枪,将这名大莽将领前冲的身影定住,一枪,将他的身体定在雨丝中。

    鲜血滚滚从这名大莽将领的胸口洒落,流淌在他脚下石板路的沟壑之中。

    天魔重铠的确是这个时代了不起的铠甲,然而…这天下谁都知道,最强的铠甲,还是在青鸾学院。

    ***

    (这一章时间有些晚了,所以明天早上一章字数尽量多一些,补偿一下...)

第四十一章 道理

    “如果你不凭借这些外物,你未必胜得了我。”

    “你这简直就是屁话。”

    “你虽胜了我,但以粗俗鄙语辱我,不能以道理服我,你怎能让我认败?”

    “什么道理?依你的道理,魂兵都是外物,那修行者交手,都只能大家赤身相博,什么都不用?你醒醒吧,我们的力量,很大一部分都是用魂力融合天地元气,冰霜雪雨雷电…这些力量,有本事就借用,有符文你就能聚,有修行之法你就能调集…这些都不能用?那大家坐着,用魂力对撞?这样才叫交手?那还打什么打,比谁的年纪大,比谁修行的时间长就好了。修行者的交手,自然是谁能站着算赢,谁躺下打不动算输,哦,我用去那些你们不敢去的地方得到的东西打你们,我花去的时间,去那些地方的找寻,这就不叫修行?只有你们闭着眼睛修炼,这才叫修行?”

    这是昔rì发生在张院长和某名中州城的圣师之间的对话,在张院长的这一连串反问之后,当时那名被张院长依赖大黑和其他魂兵击败的强大圣师最终沉默了许久,叹了口气,诚心认败。

    张院长和林夕一样,原本不属于这个世界,见过很多可以省力,威力甚至远比这个世间最强的魂兵还要厉害的武器之后,要让他循规蹈矩,那是不可能的。他自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偷懒”,想尽一切办法找寻更厉害的武器,让自己变得更强大。

    他的一些理念,对于这个世界而言自然超前,谁也搞不清楚,他在当年第一次带着大黑进入中州城之前,就已经去过多少这世间的修行者足迹不至之地去淘东西…而这样的历程,不仅使得他在走入青鸾学院之后,很快成为青鸾学院的院长,而且带给了青鸾学院很多修行之法,很多别人根本不知道的符文,还有一些如文物般的古代强大魂兵。

    因为他的理念不一样,眼光不一样,所以在游历天下之时,还带回了许多“怪人”“痴者”,这些人贯彻了他的一些想法,研究出了很多东西,所以这些年,云秦军队的军械,始终是最多,最强大的。而且,青鸾学院拥有一些孤品级,这个世上的工匠已经根本无法仿造或者再造一件出来的魂兵,其中,便包括墨凤、傲凰、青鸾战神铠等铠甲。

    天魔重铠虽然强大,但这名大莽将领当然不可能认为它比青鸾学院最强的重铠青鸾战神甲还要强,所以在看到姜笑依的身后生成那数条如神鸟长尾翎的金属长翎时,他便知道自己已然必死。

    ……

    此刻姜笑依的身形已经比平时至少高出了一个头,但这具青sè铠甲却是显得分外修长和挺拔,神威凛然的同时,却是又给人一种分外的纤细轻盈之感。

    他抽出了长枪。

    枪尖上的黑sè涂层和天魔铠甲摩擦已经消失,露出了青sè的质地,枪尖到枪身,全部都布满着繁如星辰,细小如蚂蚁的符文。

    七八名身穿夜魔重铠的大莽军中修行者在他抽回长枪的这时还没有彻底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他们根本想象不到,他们身穿天魔重铠的将领竟会在对方的一击之下就死去。

    一名原先身穿普通黑甲的云秦年轻修行者,陡然身上出现一具重铠,这样的事情,即便落在了他们的视线之中,也一时让他们觉得根本不符道理。

    “咣当!”

    被长枪上凌厉绝杀的力量撕裂了内脏的大莽将领带着沉重的天魔重铠重重的摔倒在略微积水的石板路上,激起了许多细薄的水花。

    在这样的声音发出时,这七八名身穿夜魔重铠的大莽军中修行者才终于反应了过来,同时发出了一声嘶吼,朝着道上这一尊分外挺拔修长的青sè重铠飞扑了上来。

    姜笑依手中的长枪垂在了地上。

    青sè的枪尖落在坚硬的石板上,却如同一根削尖了的筷子坠落在一块嫩豆腐上一样,仅凭自重,就轻易的刺入了进去。

    这种锋利坚硬的程度,使得这些拼命冲上来想为自己的统帅报仇的大莽军士心中都瞬间充满寒意。

    姜笑依看着这些朝着自己狂奔而来的活动金属堡垒,没有多少情绪。

    他体内的魂力,缓缓的析出,沁入他身上这副铠甲之中。

    他身上铠甲一些嵌合的极微小缝隙,便自然形成了符文,发光,这些青翠的光华,流散在空中,在他的身后,形成了数十条青sè的耀眼尾翎,如孔雀开屏一般。他身后那七条实质的金属长翎,却是飘飞了起来,飞绕到他身前,然后解体,变成了许多片锋利的飞刃,在一瞬间,激shè而出。

    这每一片锋利的青sè飞刃的尾端,还有比百炼钢丝还细小的青sè金属丝连着。

    所有飞扑而来的夜魔重铠军士的呼吸在这一刻停顿了。

    他们视线之中,完全看不到姜笑依的身影,前方的空间,全部都是这种密密麻麻的青sè飞刃。

    夜雨之中响起许多金属破裂的声音。

    因为这破裂似乎来得太过轻易,所以听上去反而给人一种就像是一片片纸张被轻易撕裂的声音。

    这一尊尊夜魔重铠被这些青sè飞刃刺出了无数孔洞,无数条滚烫的鲜血从中喷shè而出。

    青sè飞刃迅速的收回,又在姜笑依的身后组成七条长长的金属尾翎。

    所有这些高大的金属身影,全部在他面前倒下,当当撞地。

    一名先前在这些重铠军士的帮助下,从乱石下爬起,因为身上的铠甲构件有些损毁而坐在地上的大莽军中修行者,看着这一幕,心中绝望的情绪甚至压倒了魔眼花的药力。

    然而他的身后,响起了轻盈的布底鞋踩踏在cháo湿的石板路上的声音。

    有积水溅出的啪嗒声。

    但布鞋底却一直没有发出那种黏|湿布匹拍打石头的声音,似乎那布鞋底却始终奇异的干燥着。

    姜笑依在铠甲内的眉头,缓缓挑起。

    ……

    先前那名出现在申屠念身旁的黑衫男子,出现姜笑依的视线中,走向倒塌的牌坊,举步间,风雨皆不能近,手中提着一柄盈盈一尺有余的橘黄sè短剑。

    “今rì得见天下第一重铠,实乃此生之幸事。”

    在倒塌的牌坊碎石前,这名黑衫男子陡然站住,伸臂,将短剑横于前方,缓缓出声:“你可是林夕?”

    姜笑依眉头虽挑,但脸sè却依旧平静。此刻听到对方提及自己好友名字,他心中没有被错认的丝毫不舒服,却是涌起一股温暖,“我不是林夕。”

    黑衫男子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依旧只是横剑持守势,只是他的目光,却并未落在姜笑依的身上,而落在姜笑依身后的一座小院中。

    他是圣师,即便姜笑依此刻身穿青鸾第一重铠,能够越阶而战,但自然还无法越到他的头上,他的这守势,自然不是针对姜笑依。

    “吱呀”一声,那座小院的院门开了。因为雨季轴木膨胀,开门声便显得有些怪异。

    一名和普通云秦农妇打扮没有任何异样的老妇人,提着两柄厚背长刀,从院门里走了出来。

    黑衫男子短剑略收,剑势更加凝重,“黄雀观前一战,已天下知,阁下是江家夜莺?”

    提着两柄长刀的老妇人看了他一眼,“你又是谁?”

    黑衫男子微微垂头,轻叹道:“以二战一,胜之不武,微名便更不值得提起。”

    姜笑依听出了些什么,面甲内的面目骤然有些发白,双手缓缓收紧。

    “或许我可以杀死一个。”老妇人将其中的一柄刀丢出,插于前方数尺的地上,看着黑衫男子道。

    黑衫男子没有应声。

    他后方的夜sè之中,又走出了一名蓝衫男子,面带白铁面具。

    他的身上,同样干燥,不带一丝雨丝。

    姜笑依的背心已经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对方身上的气息,即便隔着这么远,都让他可以肯定,这名蓝衫男子也同样是一名御剑圣师。

    同阶的一名圣师,是根本无法来得及应对两名御剑圣师的进攻的。

    而且他也十分明白,在两柄飞剑之下,百步的距离,便拥有无数次必杀的机会,逃也不可能逃得掉。

    他十分清楚周遭的兵力部署,在这个时候,已经不可能改变某些结局,所能做的事情,真的只能和夜莺的提醒一样,只能尽力看能不能拼掉对方的一名圣师。

    “上次你救我一次,这次却轮到我救你一次。”

    但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却是从后方的一处街巷中飘了出来。

    姜笑依陡然怔住。

    他知道这人是谁,但他同时肯定,这人此刻按理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然后他便彻底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心中骤然被狂喜充斥。

    一名同样是身穿黑衫的男子走了出来,他面容普通,但却是堂堂正正,一副温和中正的宗师气度。

    “这下扯平了。”

    夜莺笑了笑,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这下变成二对二了。”

    “钟城?”

    牌坊碎石旁,手持橘黄sè短剑的黑衫男子沉声道:“即便这样,你们还是会输。”

    “为什么反派总喜欢说这么多话呢?”

    一个年轻的,让姜笑依更加轻松,面甲内的脸容上不自觉的浮现笑容的声音,在此时响起。

    林夕和高亚楠两人,在钟城走出的陋巷中走出。

    “多话,便只有可能是没有自信的表现。”微笑着说了这一句之后,林夕看着姜笑依,看着姜笑依身上的铠甲,忍不住赞美道:“这件铠甲真好看,挺适合你的。”

    ……

    “这件铠甲真好看,挺适合你的”,这样的一句话,在此时听起来似乎有些可笑,但即便对面是两名圣师,却也没有一人觉得可笑。

    “林夕?”

    手持橘黄sè短剑的黑衫男子更加凝重,出声道。

    “是我。”

    林夕点了点头,笑了笑,道:“如果我告诉你,我知道你们身后还有一千重铠军士…你们会不会更没有信心?”

    “会。”

    手持橘黄sè短剑的黑衫男子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承认了这一点,但他随即微仰起头,看着林夕:“但这世间的事情,总是要合乎道理的,我们两个,加一千身穿夜魔重铠的重铠军,如果死在你们手中,是不合这世间的道理的,我不相信世上有不合道理的事情存在。”

    “真有一千重铠军?”

    夜莺忍不住想问林夕。

    但是她已经用不着问,因为这时,她已经听到了许多机簧的声音,和无数金属敲击在地上的声音。

    “我解释不通道理…修到圣师的人,xìng格自然更加固执,打是肯定要打的了。”林夕在此时对着她和顾城轻声出声,“两位前辈只管对付这两人,其余重铠军士,交给我们。”

第四十二章 唐藏的两柄剑

    冬去chūn来,草长莺飞,万物变化,不管是细微还是宏大,总有既定的轨迹可循。

    抛起的石头,不管往天空丢得多高,终究会落下,同样大小的黄金,比起同样大小的白馒头,总归是沉重,水流总归会往低处流…这些都是天地之间的轨迹和道理,生长在这个世间的万物灵长,不管有多强大,都不能脱离这个本源。

    一千普通重铠,尚且可以耗尽一名圣师的魂力,可以堆死一名圣师,更何况是一支全部身穿夜魔重铠这样的魂兵重铠的千人军队。

    这支军队,已经是大莽主军中最为重要的一支战力。

    这就像大人和小孩打架,大人怎么会反而被小孩一拳打倒?

    在钟城和林夕相继出现时,手持橘黄sè短剑的黑衫男子信心的确已经动摇,他也直承了自己没有足够信心,但若是基本的道理都被推翻,那对于他而言,这个世界,他的修行,也根本没有意义,如果不战,难道去怀疑这整个世界,怀疑自己过往的整个人生?

    修行者的力量来源于自身和天地,而即便是自身,也只是立足于这天地间的灵长,若是连这天地都无法依靠,那如何还能在这天地间立足?

    所以这名手持橘黄sè短剑的圣师,最终还是决定一战。

    他身旁的蓝衫圣师亦然。

    ……

    一尊尊钢铁侠般的夜魔重铠已经进入虫鸣巷。

    手持橘黄sè短剑的黑衫男子看到林夕还在和夜莺、钟城等人说话,只是声音极其低微,又侧转着身体,在雨雾夜sè之中,这名黑衫圣师也不可能通过读唇等手段,看得出林夕此刻在说什么。

    让魂兵重铠军先行消磨一些对方的魂力,应该是此刻最好的对敌方式,然而这名持剑的黑衫圣师觉得已经不能再等,因为再等下去,他的信心会更加不足,意志和剑势将会更加软弱。

    于是就在此时,在他深深的一个呼吸之间,他松开了手。

    他手中的橘黄sè小剑,便一振飞起,直往高空shè出,一闪消失在雨丝中,再一闪,就已经化成了一道惊虹,出现在林夕的头顶上空,在空中绕出弯曲的弧线,切向林夕后侧脖颈。

    林夕没有动作。

    他身旁的高亚楠和姜笑依也没有动作。

    因为他们还没有这种和圣师直面为敌的能力,这两名御剑圣师的对手,是钟城和夜莺。他们需要做的,只是不让那些大莽魂兵重铠来阻扰钟城和夜莺与对方两名圣师间的战斗。

    动的是钟城。

    这一道剑光对于一般修行者而言已经快到了极点,如从秋雨中直接透出,但他却偏偏还来得及往前跨出一步。

    一步跨出,便烟火气大作。

    他的身外激起了一道道狂风,无数细小的雨珠往外吹出,旋转着,形成了一面面透明的镜子,使得他和林夕等人身外的空间,都变得朦胧且不太真切。

    同时,他的双手抬起,虚抱,双手间尽是光华,如同抱起了一轮明月。

    一击道,明月锤。

    他很简单干脆的,一锤砸向了这道橘黄sè飞剑。

    然而就在此时,在林夕等人已然来不及反应的极短时间里,这道橘黄sè飞剑的光华急速黯淡,两团更为猛烈的元气波动,如同两朵莲花一般,在黑衫圣师和蓝衫圣师的面前同时泛开。

    凌冽的剑气将雨丝激成了一道道白sè的细丝,在空中蔓延,且因为带着的力量,在空中经久不消,形成了一副副凝固的画面。

    一道象牙小剑,和一道蓝sè的小剑,同时从黑衫圣师和蓝衫圣师的袖中飞出,带着磅礴的力量,贴地疾飞,一齐刺向夜莺!

    黑衫圣师面上的黑巾和蓝衫圣师脸上的白sè面具在此时都已被两人身上狂暴的气息所震碎,然而此时两人的身份,也已经用不着掩饰。

    在昔rì谷心音和云海联手刺杀唐藏皇叔时,这两柄飞剑也曾出现过。

    象牙小剑名为“圣天象”,蓝sè小剑名为“智慧海”,皆出自唐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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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这名黑衫圣师便是昔rì唐藏皇叔萧湘座下第一高手,唐藏第一剑师韩胥子。蓝衫圣师,自然便是萧湘的养子,萧慧海。

    无论是韩胥子还是萧惠海,在萧湘被谷心音所杀,唐藏新皇和夏副院长之间达成了一些秘密协定之后,在唐藏便已无立足之地,所以这两人,便最终加入了大莽和云秦,炼狱山和青鸾学院的战争之中。

    对于韩胥子而言,在和云海的一战中,他输掉的不只是立足之地,输掉的还有骄傲和勇气。

    在面对修行和战斗都会产生畏惧之时,即便是圣师,也就像是越过了自己一生中的最高峰,然后已经开始走向末路。

    恐怕只有击败一名名强大的对手,才能令自己恢复先前的境界,才能将自己从末路上拉回来…所以韩胥子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为谨慎,他和萧惠海脸上的黑巾和面具,不只是要掩饰他们的身份,而是要掩饰他的这出手一剑。

    那一道橘黄sè小剑,看似凌厉,实则只是“假剑”。

    这种瞬间放开一柄飞剑,将全部的力量“切”到另外一柄飞剑,说起来简单,但实则就像将水贯入一个大缸的瞬间,又要将那个大缸的水马上弄出来,放到另外一个缸里。要做到行云流水,不露痕迹,不知要多困难。

    韩胥子不知道除了自己,这天下间还有谁能够做到。

    且他也从未在世间正式动用过这样的假以致真剑…钟城的明月锤一击便动用全身的力量,最为暴烈,如将自己都搬了起来,砸出去,在已经被他假剑所吸引的情况下,是绝对不可能来得及变势的。而夜莺虽强,却依旧不是倪鹤年的对手,自然不可能抵挡住他们两人的全力一剑。

    所以在他的心中,这一剑,夜莺已然必死。

    两道飞剑,极为默契,一前一后的分别飞刺夜莺的心口和后腰,且其间间隔出了一丝极小的,圣师都不可能反应的时间差。

    面对这两柄飞剑,夜莺做出了选择,她一指敲击在了手中提着的长刀的刀尖上。

    数十条细如蛛网的裂纹沿着刀身弥漫,如同骤然形成了许多条符文,当的一声响起的同时,无数丝力量震荡出的音波,骤然降临她的后方,击中那一柄先至的蓝sè飞剑。

    夜莺只可能阻挡一剑。

    她选择了阻挡先至的蓝sè飞剑。

    韩胥子的象牙小剑如魅影落向夜莺的心脉,感到成功就在眼前,感觉如自己指掌一般的飞剑已经要刺入对方的血肉之中,韩胥子难以抑制的振奋起来。

    然而下一刻,他的眼中充斥极为复杂的情绪。

    因为他感知到,钟城的所有力量,从怀中喷薄而出,如一轮明月压下,钟城的明月捶砸下,砸的不是他的那一道“假剑”,而是重重的砸在了他的真剑,和他身体魂力气息相通的圣天象剑上!

    这一瞬,已然无法更改。

    蓝sè小剑猛的一震,剑身上出现了无数透明的丝缕。

    萧惠海的脸sè变得雪白,手指间洒落数滴鲜血,蓝sè小剑急剧的掠回。

    明月崩散,钟城的两道袖口全部裂开,破碎,肌肤上出现一条条极细的割裂伤口。

    他吐出了一口血。

    同时,象牙小剑全部碎裂。

    一些碎片倒飞落在远处韩胥子的身上,无形的力量顺着他的魂力通道,震荡着,冲入他的体内,如一些明月的碎片,也打入了他的体内。

    韩胥子的身上出现了五六个细小孔洞,象牙小剑的碎片从他的身后飞出,掉落。

    他身上的这几个细小孔洞都shè出了一道细细血箭,他的口鼻之中,也同时流出粘稠的鲜血。

    钟城摇了摇头,直接坐了下来。

    他和倪鹤年的一战,已然受了严重的内伤,这一击之下,他也已无再战之力。只是他能肯定,自己也至少换了对方的韩胥子,所以他虽有些遗憾,脸上却还是浮出了一丝满足的笑意。

    韩胥子也跌坐了下来。

    飞剑碎,内腑重创,他的伤势比钟城更重,然而伤得更重的,是他的内心。

    越是高阶的修行者,尤其是到了圣师这一阶,战斗往往是表面上看似简单,实则玄奥,极快便轻则负伤,重则分出生死。

    圣师之间,一两个呼吸,一个回合之间便分出生死,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因为在旁人看来的一两个呼吸的时间里面,圣师却是将自己一生所悟,一生修为都砸在了里面。

    所以在这极短的时间内重创到不可收拾,对于韩胥子而言不难接受,让他无法接受的是没有道理。

    所以此时他的大脑还是空白的。

    ……

    萧惠海受的内伤要略轻一些,依旧能够出手,且双方各去一名圣师,这整体局势依旧对他们这方有利,所以他的内心激荡也要略轻一些。

    此时他更多的只是恐惧。

    “他们只有这几个人,杀死他们!”

    他召回自己的蓝sè飞剑,悬于身前,同时对着身后已经涌至的一尊尊夜魔重铠厉声发出了命令。

    他不会再选择自己去拼命,而会选择依靠这些重铠,磨死眼前的这些敌手。

第四十三章 到底是谁可惜

    屋毁、墙碎、瓦飞。

    顷刻之间,虫鸣巷的两侧民宅、院墙,便被一尊尊浑身闪光的魂兵重铠野蛮的冲撞崩塌,数十尊高大的金属身影在碎石碎瓦碎土飞扬中悍勇的从四面袭来。

    钟城坐在湿漉漉的地上,已经没办法动。

    夜莺也没有动,因为她的对手,始终是那柄蓝sè小剑,且先前林夕对她和钟城说的每一句话,都准确无误,所以她更加确信将神的传说是真的,她此刻的眼中便只有萧惠海和那柄蓝sè小剑,没有周围涌来的重铠军士,她便等于将自己的xìng命全部托付给了林夕等人。

    因为谁都清楚在对方飞剑的牵制下,在很短的时间内,他们这些人就会被团团包围,成为这支重铠大军的中心,前后左后全部都是一样,所以林夕、高亚楠和姜笑依三人只是随意的品字形站立,将钟城和夜莺护在了中心。

    ……

    魂兵重铠,本身就是战场上对付强大修行者的最强大手段。

    即便是从这些铠甲中的最薄弱处攻入,同样要消耗不少魂力,圣师的千人敌,其自身的魂力,也只够杀死千名普通重铠军士。所以如果圣师要是不逃,就站着和一千尊魂兵重铠打,是绝对打不过的,在杀死一千尊魂兵重铠之前,圣师的魂力,也早已经耗尽了。

    圣师当然可以比一般修行者更jīng准的控制魂力的消耗,只是打破一块豆腐,就只需要很少的力量,但要打破一块钢板,不管怎么控制,却势必要有那么大的力量才行。这是个很容易理解的道理。

    一千尊魂兵重铠…是极其恐惧的力量,也唯有在这种六七万数量级的军队,且在这种重要的战役之中,才有可能出现。

    在数十尊夜魔重铠像一具具通电的机器人从四面八方涌至的瞬间,后方稍远一些的地方,汇聚而来的夜魔重铠也已经形成了一道环形的金属围墙。

    这是会令圣师都惊悸和绝望的景象。

    然而林夕和高亚楠的面容却十分平静,青鸾战神铠的内里,姜笑依的面容也十分平静。

    细细的雨丝落在林夕身上的大祭司袍上,凝结成一颗颗的水珠,显得十分美丽。

    林夕反手打开了身上负着的很大木箱,从中取出了一件黑sè的东西。

    夜莺和钟城动容。

    远处的萧惠海面容微僵,后退了半步。

    这世间,唯有一件魂兵,在展露的瞬间,就可以让三名强大的圣师如此表情。

    所以林夕手中这件黑sè的东西,只可能是大黑。

    林夕的三根手指落在了三根黑sè的弦上。

    一道极细的黑光随着三根黑弦的震荡,倏然飞出,连一丝风声都没有带起,准确的绕到了距离他最近的一尊夜魔重铠的后颈,从两片铠甲的嵌合处钻了进去。

    一蓬血雾震开,这尊急速前冲的夜魔重铠骤然失去了力量,随着惯xìng,堕落在地,在一地的碎石和泥水中滑行,直到林夕面前三尺处才停住。

    林夕的三指不停的在三弦上跳动,淡黄sè的魂力光华在黑sè的弦上就像jīng灵般跳动,他就像在奏琴一般,不停shè出一道道细细的黑光,每一道黑光飞出,他身前便都有一尊夜魔重铠在惨嚎中倒地。

    他这种对敌的景象很优雅。

    相比他,吉祥和高亚楠的对敌便很野蛮、暴戾。

    吉祥黑黑的,肥嘟嘟的爪子在高亚楠的肩膀后面伸了出来。

    然后它面前的所有雨滴,便全部变成了一片片鹅毛大小的雪花。

    数名夜魔重铠军士的身上爬满了藤蔓般的白霜,不知因为寒冷还是惊惧,动作骤然变得缓慢而僵硬。

    高亚楠的动作更加的粗暴,她毫无淑女风范的一拳击出。

    那一片片雪花,在她的一拳之下,便变得更加寒意大作,变成了一小片薄薄的兵刃,随着狂风,冲击在一尊尊夜魔重铠军士的身上,从铠甲的最薄弱处,切了进去。

    姜笑依的对敌,相比之下,看起来很效率。

    他先用手中的长枪刺杀了三尊夜魔重铠,等到他面前的夜魔重铠已经聚得十分多了,他身后的七条青sè金属尾翎便飞绕到了他的身前,解体,变成无数的青sè飞刃,激shè而出,将他面前聚集的十几尊夜魔重铠全部击倒。

    真正的青鸾学生和青鸾学院讲师、教授,都是不能用一般修行者的标准来衡量的。

    这样的杀伤,使得服用了魔眼花炼制的药物的这些大莽重铠军都陷入了惊惧,位于前列的军士甚至一时不敢上前。

    然而和所有军队掩杀修行者的场景一样,前方的军士惊惧,后方没有第一时间看到前方景象的军士,却依旧士气十足,依旧在前进,尤其看着周围密密麻麻都是自己的同伴,他们便会觉得自己极其强大,所以前面的军士,即便想往后退,也根本退不了,依旧被后面的军士堵着,挤着,往林夕等人的身前压来。

    惨叫声,咆哮声,魂力在魂兵重铠符文中流动时金属的独特嗡鸣声,沉重的金属身躯洪亮的冲撞声,在林夕等人的身外不断的响起。

    倒下的重铠军士,在几个呼吸之间,就已经在他们的身外,形成了一堵金属斜坡墙,鲜血从金属的间隙中不断流出。

    夜莺的眼瞳猛地紧缩。

    倒下堆积的重铠让她的视线有一个间隙无法看到萧惠海,就在她往旁边跨出一步,再次从魂兵重铠的缝隙中看到萧惠海时,她看清楚一直悬浮在萧惠海身前的蓝sè小剑已经不见了。

    萧惠海身外的雨丝全部在沸腾般的震动着,只是这种程度的磅礴魂力震荡,便足够说明他在御使着这柄飞剑。

    然而这柄飞剑去了哪里?

    在被这密密麻麻的魂兵重铠身上的魂力震荡得支离破碎的cháo湿空气里,她一时无法感知到这柄飞剑。

    她的心中,寒意骤生。

    ……

    “铮”的一声轻响。

    这是林夕面前的一尊夜魔重铠后颈处铠甲内里的锁片被箭光刺透时的声音。

    这尊夜魔重铠的颈椎被切断,如同一滩烂泥般倒下。

    然而就在他倒下的瞬间,那柄蓝sè的小剑,贴着他的后背铠甲,飞滑而出,挑向林夕的喉结!

    对于萧惠海而言,林夕始终是最大的威胁。

    杀死林夕,接下来重铠军自然也可以逼得夜莺出手,将这几人全部磨死…哪怕只要杀死林夕,他便退走,林夕的死亡,或许也能彻底决定整个东景陵的战局。

    夜莺没有很快感知到这柄飞剑。

    所以她没有足够的时间应对。

    这一瞬间,她的苍老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绝然的神sè,手指再次狠狠的敲击在刀尖上。

    她手中这柄已经布满无数蛛网般裂纹的长刀骤然分解,每一条裂开处,都发出了一道凄厉的音浪。

    蓝sè飞剑像飞蝉的翅膀一般急速震颤,往后飞退。

    “噗!”“噗!”“噗!”…数声,蓝sè飞剑的退路上,林夕正前方的数尊夜魔重铠中的军士,全部肠穿肚烂而死。

    萧惠海的身体晃了晃。

    这一瞬间,他不知道连续灌输了多少道魂力,才削减掉了飞剑的震颤,令得自己的飞剑没有损毁。他的双手酸麻得都令他自己有种想要扯掉自己双手的冲动,然而远远的看着夜莺,他的眼神之中却是闪现出了一丝欣喜。

    “江家的音震之法的确很强,甚至可以隐隐克制飞剑…但可惜的是,你原本就带着伤。”他看着夜莺,遥遥的出声。

    此刻的夜莺,已经拔起了插在她面前的另外一柄刀,只是她脸上的每条皱纹中,都在渗出血水,看上去异常的惨烈和凄厉。

    林夕和姜笑依、高亚楠击杀这些夜魔重铠军士的速度很快,此时依旧没有一尊夜魔重铠能够对他们造成真正的威胁,但就算是动用大黑,使用起魂力来最为节省的林夕,魂力的消耗速度也是十分迅速…更何况林夕体内的魂力本来所余不多。接下来林夕等人的死亡,最多也只是半停之内的事情。

    “虽然我很擅长装酷这种事情,但这种时候我也没有什么心情装酷装冷漠装玄虚。”然而神sè疲惫的林夕,却是反而平静的笑了笑,“可惜是可惜,只是可惜的是你们…你们的动作太慢了一些。因为你们的没有信心和一些废话,不敢决然一战,所以你们自己浪费了一些决定胜负的时间。你是圣师,你仔细听听的话,便应该明白我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了。”

    萧惠海的脸sè大变。

    飞回他身前的蓝sè小剑倏然一低,差些直接落地。

    他耳中充斥得最多的,依旧是魂兵铠甲的震鸣声,然而此时,他终于听到了一些截然不同的震鸣声,不属于夜魔重铠的震鸣声。

    他的呼吸停顿了。

    一声声厉吼声和巨大的金属撞击声,在下一刻就轰然响起。就像整个天地都变成了金属,在他的脑海之中撞击、轰鸣。

    “咳…”

    他发出了一声轻咳,咳出了些血丝。

    此时,就如当天和谷心音战斗一般,他的斗志和信心已经全部瓦解。他的身体往外飘飞而出,直接不管这里的大莽夜魔重铠军,直接乘着夜sè,往外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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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第二件东西

    前赴后继,几乎要将林夕等人淹没的夜魔重铠军士也发现了这种异音,这种异音就像巨大的浪cháo,反而从数个方向要将他们淹没仙魔变。

    在终于弥漫到全军的惊恐之中,这些大莽军士的视线之中,出现了一尊尊比他们的身躯更为庞大的青sè金属身影。

    云秦的制式重铠中,比夜魔重铠一眼就看上去庞大的重铠,便唯有青王重铠。

    青王重铠的重量本身要比夜魔重铠沉重许多,平时夜魔重铠还有比较轻灵和节省魂力的优势,但此时在这种密集冲撞厮杀之中,青王重铠却绝对是夜魔重铠的克星。

    此时青王重铠的数量虽然不明,但光听外围的声音,都绝不会少,且自己一方的圣师都已经开始逃跑,中心区域的军士早就已经被杀得怕了,往外翻涌退却的军士,便很快占据了主流,这支在整个大莽前军都可以占据举足轻重地位的强大魂兵重铠军变成了互相挤压的金属cháo水,然后彻底开始散乱,混乱,溃败。

    此刻的萧惠海强迫自己根本不想这一战的过程,因为他在逃跑前的那一瞬间,便已觉得,如果自己仔细去想的话,便会觉得这整个世间都欺骗和背叛了自己,他便或许逃都不想逃了。

    现在,他唯一的想法便是不想死,想活着逃离这个让他绝望和觉得毫无道理的地方。

    只是有些人不想让他逃。

    因为他毕竟是圣师。

    即便再落魄的御剑圣师,哪怕再被押着上战场,一柄剑也依旧可以杀死许多人。

    在他开始逃入黑夜之中时,夜莺便已经提着刀,开始追击。

    在混乱轰鸣的无数金sè身影中,脸上的皱纹里全是血水的夜莺像最快的风一样穿行。

    她就像变成了一只真正的夜莺。

    景物在萧惠海的视线中飞速倒退,全部都是黑sè的流影,他根本不管是哪条街巷,只往城墙方位逃离。

    厮杀的重铠军的滚滚声浪都被他甩在了后面。

    夜莺的身影在云秦重铠军的外围便停了下来,她身体微晃,但没有倒下,然后她一指,敲击在手中的长刀上。

    这一指落下,她的手指震得粉碎,她手中的长刀,也震得粉碎。

    萧惠海一声惊骇的大喝。

    他袖中的蓝sè飞剑再度飞起,在身后一瞬间不知划出了多少道剑影,形成了一片蓝sè的流瀑。

    蓝sè的流瀑上瞬间出现无数条白sè的丝痕。

    然后他这柄蓝sè飞剑上的光华彻底黯淡,蓝sè飞剑上的符文之中掉落出不少细微的金属粉末。

    这柄飞剑,就如变成了一截锈铁,就此掉落在地。

    萧惠海喷出了一口血,冲得他前面的土墙上如有无数朵红梅开放。

    他想要继续跑,想要跃过面前的土墙和宅院。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土墙上出现了一个洞。

    一双比铁还硬的双手从洞中伸出,掐住了他的喉咙。

    他的身体还在往上跃出,但是咔嚓一声,他听到了自己颈骨的碎裂,他看到了自己原先看不到的身后的夜空。

    这名唐藏御剑圣师最后的意识,便是反应过来自己的脖颈被人扭得连头颅都翻转到了后面。

    然后他便失去了意识,死在了云秦人的手中,死在了云秦的土地上。

    ……

    姜笑依和林夕、高亚楠都停留在了原地,没有追击那些溃散的,或在逃离的过程中和云秦的青王重铠厮杀的夜魔重铠,在连续不断的急剧喷涌魂力下,他们身体的每一条经络和每一块肌肉也在抽搐。

    时间虽短,但三人的身外,也已经躺下了近两百具夜魔重铠。

    这种每一击都要面对数名扑上来,近乎大魂师战力,且身体比大魂师还要强大的重铠的战斗,也让他们很快接近了极限。

    “这世间果然没有任何一名修行者是无敌的。”

    林夕将大黑装回木箱,忍不住轻声说道。

    就在此时,满是血水的乱石间,突然站起了一个人。

    他是和钟城两败俱伤的唐藏第一剑师韩胥子。

    他显然已经伤重到没有极佳的药物就会很快恶化死去的地步,连站起来都是凭着一口气在支持,也不知道在方才那些夜魔重铠的溃败中,是如何才不被那些沉重的金属身影踩中、撞中而活下来的。

    林夕揉捏着自己酸疼发麻的手指,平静的看着他。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大一个城,你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那些青王重铠会及时赶到。那些青王铠甲的魂力也所剩无几,分明是长途奔袭,直冲这里…唯有早就知道这里会有夜魔重铠军和这样的战斗发生,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形。”韩胥子突然身体又矮了下去,他是对着林夕跪倒了下去,想要在临死前,乞求获得一些解答:“为什么,为什么钟城能知道我那一柄假剑…这根本是不合道理,没有道理的事情。”

    林夕有些怜悯的看着这名跪倒在地的唐藏第一剑师,摇了摇头,轻叹道:“如果我告诉你,我能预知这里发生的事情,你又会相信么?”

    韩胥子摇了摇头,他依旧乞求般的看着林夕,他依旧认为必定有别的原因。哪怕林夕告诉他,他的感知天生比别人奇特,能够感知到这里所有人的气息,他也还能够勉强觉得这有些道理。

    “我选择尊重你,至少尊重你的修为和成就,所以我也不想欺骗你。”林夕看着他,认真道:“这个世界的人不能飞出这个世界,但不代表着不存在这样的道理,不代表着不合道理…只是这个世界的人无法理解,不理解,不是不存在道理。”

    “不理解,不是不存在道理?”韩胥子惨笑了起来,又很快的哭了起来,“这让我怎么理解?”他哭着,声音越见低落了下来,垂下了头,慢慢再也没有声息。

    看着这名圣师最后犹如jīng神失常般死去,林夕摇了摇头,心想,即便我对亚楠说了那么多,解释了那么多,她都不能理解电视电脑是什么,都只能理解为我和张院长做了同样一个梦,你又怎么会能够理解什么叫做能量,更怎么可能理解什么平行世界平行宇宙,时间空间的概念呢?

    更何况,这些东西,那个叫爱因斯坦的老头都未必全部搞得懂,自己和张院长都懒得去想,你又怎么会明白?

    ……

    ……

    细雨又有些停歇。

    申屠念站在东景陵西南侧的一片街区前,他面前的街区已然成为一片废墟。废墟之前,更深处的街巷之中,却是各种兵刃声音如同cháo水一般翻涌,甚至超出夜魔重铠军和青王重铠军交战的烟火气。

    这片街巷本身是一些挑夫、租住户聚集之地,但在战斗爆发之后,大莽军方将领敏锐的察觉出这一带云秦军方还没有来得及进行多少布置。

    诺大一个城池,在大莽的一些战略意图明确至今,唐初晴的时间并不宽裕,当然不可能将整个城池都布置得固若金汤。

    这西南侧,方圆数里的地方,便相当于就是云秦军方的一个软肋。

    大莽军队自然想从这个可以损伤较小的地方切入,云秦军队自然要设法封堵,在双方的调集之下,大莽军队总共砸入东景陵的七万大军,倒是有一万六七千聚集在了这里,云秦军队投入在这里的军队,恐怕也和大莽军队的数量相差无几。

    所以这一带的街巷,反倒像是成了东景陵的主战场之一。

    厮杀十分惨烈。

    大片大片的街巷在来回的抢夺和战斗之中彻底变成废墟。

    往往要街巷彻底变成废墟,无法藏匿和阻碍大规模军队穿插和阵型推进之下,云秦军队才会放弃这些地带的争夺。

    照这样下去,双方目前投入的超过三万的总军力,倒是有可能在这里到城中心的地带耗光,但在耗光之前,却恐怕无法推进到一定深度,让后继的大莽军队形成有意义的穿插分割。

    数名骑者从夜sè中冲出,在距离申屠念还有百步之时,其中一名骑者便扬手开弓一箭,shè向了申屠念。

    申屠念伸手,如捉一片树叶般,捉住这枝没有多少力量的箭矢,扯下箭杆上缚着的羊皮小卷。

    只是看了一眼,申屠念身外的空气,便骤然炙热了数分。

    “有何大变?”

    一个温和的声音从他的身后发出。

    他的身后,便是七名宫廷剑师环卫着的那辆马车。

    申屠念转身,缓声道:“韩胥子和萧惠海这两柄剑折了,夜魔重铠军被城中青王重铠军击溃。”

    七名面容俊逸的剑师闻声面sè都是更加苍白,马车中人一声轻微叹息,不再出声。

    申屠念对这马车中人的态度,却依旧保持着尊敬。

    他身上的气息炙热,但心中却是寒冷…这两名原本承担着突袭打通那条要道的重任的御剑圣师的死去,以及最为强力的夜魔重铠军的溃败,已经让大莽这一方陷入了劣势之中。

    现在,只有看他手中的第二股决定xìng的力量,能否彻底扳回这样的劣势。

    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申屠念伸出了手,对着后方等待着的军队发出了一道军令。

第四十五章 生化危机

    十几辆马车从申屠念一直没有投入战斗的大莽军队中行驶而出,这支大多由骑军组成的大莽后军之中,绝大多数将领看着这些马车,心中都开始弥漫十分异样的气氛。

    粮草等物资、尤其是军械和一些修行者,是一支军队的机密,唯有军中一些最高阶的将领,才会知道整个全军的机密。

    军中的中低阶将领,也绝对不会去管不属于自己部属的事情。

    先前看着这些都用黑雨布蒙着的马车,所有这些大莽将领自然认为也是一些强力军械,然而在先前的攻城战中没有动用,到此时寸土必争的雨夜巷战之中受命而出。而且所有大莽将领看到,赶着这十几架马车的,都是身穿血样神官袍的炼狱山神官…这便让这些用黑雨布蒙着的马车,显得分外的诡异和神秘。

    马车在街巷废墟中前行,接近大莽军队和云秦军队的交战处,周围已经偶有流矢落下的地方,才在一列大莽箭军后停了下来。

    这一列数百名大莽军士在药力的作用下,丝毫不见疲惫,十分亢奋,且没有多少恐惧,然而见到一名名身穿神官袍,头戴着高帽的炼狱山神官,这些亢奋中的大莽军士还是都陡然紧张起来。

    这些炼狱山神官冷漠的看了一眼前方的这些军士,然后掀开沉重的黑雨布,进入了车厢。

    位于最前的一辆马车车厢内里的,是一名面sè雪白的年轻炼狱山神官,他缓缓的打开了车厢中唯一一个长方形赤红sè金属箱子的锁扣,然后手指一弹,弹入了一些药末。

    这个赤红sè金属箱子内里原本十分平静,但这些药末飘洒进去的瞬间,便响起了沉重的喘息声。

    只是两三息的时间,整个沉重的赤红sè金属箱子轰然一震,两个黑sè兽头从箱口探出,雪白森森的牙齿直接就往这名炼狱山神官的腿部噬去。

    这名炼狱山神官没有任何的动作。

    然而这两个兽头却似嗅到了某种令其不敢触碰的气息,猛的一僵,然后蓬的一声,一团黑影掠过这名炼狱山神官的身侧,撞在车帘和车帘外的雨布上,发出一声大响,冲撞了出去。

    ……

    所有这十几辆马车前方的大莽军人不知道车厢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们只是看到这些炼狱山神官掀开雨布,进入马车之中后,这些马车之中,便响起了一些令人心悸的沉重呼吸声。

    接着,蓬蓬蓬的声音连起,一道道显得强健至极的身影,便如电般从这些马车中shè出!

    一名大莽校官瞬间惊呼失声。

    他看到,这一道道黑影,全部都是一头头身上皮毛黑得近乎流油的黑犬。

    这些黑犬的身体只有普通土狗的一半大小,但身上的肌肉,却是一条条鼓起,如同钢筋一般,最为关键的是,每一条黑犬,都有两个头颅…两个极其狰狞,犬牙如同雪白锯齿,眼睛是血红sè的头颅!

    只是那雪白锯齿上流淌的长长唾液,和那血红sè的目光,这名大莽校官就直觉说不出的恐惧。

    也只在这一瞬间,距离他最近的这头双头黑犬便已经从他的身旁掠过,他只觉得身体一晃,腿上一麻,差点摔倒在地,低头看时,只见自己左腿覆着的皮甲已经被咬掉了一块,小腿上血肉模糊,已经被咬掉了一块血肉。

    一阵阵惊骇的呼声之中,十几头狰狞黑犬从这一支大莽箭军中如电穿过,一路低吼着消失在前方夜sè笼罩的街巷之中,更远处,很快一声声惊骇的叫声不断响起。

    “传令下去…传令至全军。我军凡有被咬伤者,立时撤退,以最快速度到达此处,到我等这里准备接受药物治疗,否则必死无疑。”

    为首那名面sè雪白的年轻炼狱山神官,看着面前惊恐和慌乱的这支箭军,看着数十名军士腿上或是臂上淋漓的鲜血,冷漠的对着身旁一直在等候着的数名大莽将领出声说道。

    ……

    ……

    雨夜凄冷。

    时间在不断的流逝。

    数十名身穿黑甲的云秦军士藏匿在一间杂货铺里,听着外面越来越为安静的声音,其中一名眉毛很浓的冷峻中年军人眉头皱得越来越深,忍不住低声道:“怎么这些大莽军队退了?”

    “我出去看看。”一名云秦军人低声道。

    浓眉中年军人摇了摇头,“再等等。”

    再等得片刻,这间杂货铺后门处悉索一响,一名云秦军人猫腰轻步进入了这间已经显得有些拥挤的杂货铺。

    “敌方陡然全线撤退了。”这名云秦军人喘息着,但极快的说道。

    浓眉中年军人眉头依旧不松,看着这名专门负责传递军情的侦察卫:“知道原因么?”

    这名侦察卫摇了摇头,“原因不明…但有确切消息,就在半个时辰不到之前,虫鸣巷处,我方杀死了对方两名圣师,且重创了对方的一支夜魔重铠军!”

    “轰!”

    因为敌军已然撤退,隐匿在此间的云秦军士也不必刻意不发出声音,一时间这间拥挤的屋子里顿时一阵沸腾。

    圣师、重铠军,这都是整场大战中决定xìng的力量,这的确是一个极其鼓舞人心的好消息。

    “你受伤了?”在这欢腾之中,浓眉中年军人看到这名侦察卫的一条腿上绑着的厚厚黑布,依旧在渗出血来。

    “没什么事情,被大莽放出的狗咬了。”这名年轻的侦察卫毫不在意道:“你们到时当心一些…对方放出的黑狗动作快得很,且都是两个头颅,十分凶恶。”

    “两个头的狗?”屋内云秦军人都是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跑得的确快,一刀砍下去都跑得影都没了。”年轻侦察卫笑了笑,“牙也特别利,估计一口得少半两肉…不过我看也很胆小,只敢腿上咬一口就跑有什么用,我看这些大莽蛮子也是技穷了,人不敢来打,居然放点狗出来,真是人不如狗。”

    “说的是,居然人往后跑了,弄出放狗这种把戏。”浓眉中年军人忍不住也笑了笑。

    “怎么回事?”同一时间,林夕正站在距离他们这些军人不远处的一条街道之中,问着面前一名身穿黑sè锁子甲的云秦将领。

    姜笑依和高亚楠,以及神木飞鹤和李五都在他身后,而他面前这条街道两侧,至少聚集着数千云秦军士,且一些屋顶上、院落间,隐隐可见弩车及旋刃车等重型军械的影子。

    这条街道,就是东景陵西南侧挑夫里的一条主街,这方圆数里的地方,就是云秦军方的一个软肋,就是双方之前战斗最为激烈的地方,双方投入的总兵力超过三万。

    然而在六七停之前开始,大莽军队在这一带却是骤然停止了进攻,且各处侦察卫传来确切消息,大莽先前投入的军力,都在这片地区全线撤退。

    这种诡异的情况,使得林夕等人没有过多休憩,便到了这里。

    “这些军队似乎只是后退重整集结,还没有马上调集到别处的意图。”身穿锁子甲的云秦将领尊敬而快速的说道:“只是有些不对劲的是…之前他们放出了十几头黑犬,且那些黑犬都是双头,动作如风,咬伤了不少军士。”

    “这种时候不是故弄玄虚的时候。”就在此时,一个沉稳冷静的声音从一侧传了出来。

    在一些云秦军士纷纷让路的衣甲和手中兵刃的震动声中,唐初晴从那条窄巷之中走了出来。

    看似缓慢,但只是数步,便走到了林夕等人的面前。

    他的手中,提着一头黑sè双头犬的尸身。

    即便是已经死亡,但这头黑sè双头犬身上如钢条般的肌肉,和口中如锯刀般的雪白利齿,还是让人直觉强壮有力和凶残。

    “这其中必定有联系。”

    唐初晴看着林夕,凝重道:“申屠念是七军统帅中,唯一一名出身于炼狱山的统帅,且是申屠氏嫡系,抛开闻人苍月的关系,他都能得到甚至比大莽皇宫还多的支持。这种犬类,是炼狱山双头烈狱犬,但炼狱山双头烈狱犬,只是炼狱山用来守山,示jǐng的犬类,外表虽凶,平素却是连最低等的妖兽都算不上。连魂士的战力都根本不如。”

    林夕的眉头微微的蹙起,他听明白了唐初晴的意思,看着那显得异常壮硕和有力的黑sè小犬的尸身,他忍不住问道:“现在这种狗的战力比平时强?”

    “速度、力量,堪比大魂师,且体积比人身小,四肢灵动,和人战斗方式不同,按战力而言,恐怕比起大魂师更难对付。”唐初晴看着林夕,点了点头,“这肯定是加诸了某些手段的烈狱犬,已经是强大的妖兽,只是明明这些烈狱犬有着杀死普通修行者的能力,为什么只是轻微咬伤些人,便马上离开?”

    “这只可能是平时训练得养成了这样的习惯。”高亚楠沉吟着,语气微寒:“会不会有毒?”

    “我已经查检过了,不像是有毒,但我的感知很奇怪,连我也不敢轻易让这样一头烈狱犬咬上一口试试。”唐初晴看了她一眼,道。

    高亚楠的呼吸骤然一顿。

    圣师的感知世界,和普通的修行者有截然的不同。感知到一些危险的时候,即便不能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但必定不会出错。

    林夕的身体在此时也骤然僵硬。

    他想到了某种可能,连嘴唇也变得有些苍白起来。

    他看了唐初晴一眼。

    唐初晴的眉头一跳。林夕伸出手来,触碰到了双头犬口中锋利的雪白牙齿,然后略微用力,让锋利的牙齿在他的手指上割出了数条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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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魔变介绍:
六十年前,一个中年大叔带着一条长得像癞皮狗一样的麒麟和一头长得像鸭子一样的鸳鸯第一次走入了中州皇城。
那一年,这个中年大叔穿过了山海主脉,穿过了四季平原,走进了青鸾学院。
六十年后,林夕坐着一辆破旧的马车,从鹿林镇穿过半个云秦帝国,一路向北,行向青鸾学院….
这是一个有关帝国和荣耀,有关忠贞和背叛,有关青春和热血,有关一个怀着与众不同目光的少年,有关一个强大的修行学院的故事。
……
八个完本的人品保证,2012年初夏,无罪安静的为你讲述一个校园的故事,一个有趣的故事。仙魔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仙魔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仙魔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