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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戒大师     大官人txt下载     大官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九六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娘子……”

    “官人……”

    林清儿也很激动,和王贤紧紧相拥,想让自己就融化在他怀里算了,却被突然响起的爆竹声吓了一跳。从丈夫怀里探头一看,只见岸上烟花齐放,香雾绦绕。爆竹、起火、冲天炮,如同开了锅的稀粥似的响得分不出个儿来,两人都听不清对方在说啥了,只好先把嘴闭上。

    待那爆竹声停,白烟未散,喜气洋洋的锣鼓声又响起,码头上涌出些舞狮子的、踩高跷的、玩傀儡戏的,卖力的表演着,看得林清儿一愣一愣,趁着乐声稍小,忙问道:“咱们和迎新娘子的碰一块了么?”

    “呵呵,”王贤环着妻子的纤腰,看着岸上的表演道:“这是专为欢迎你安排的。”

    “虽然知道不可能,但我还是很开心。”林清儿却是不信,甜蜜的倚在丈夫怀里道:“沾沾人家的喜气也是好兆头。”

    “真是为了迎接你,”王贤笑道:“不信接着往下看”

    话音未落,锣鼓声陡然密集起来,那对舞狮人立起来,狮口各叼着一段横幅的一端缓缓展开,只见上书四个大字‘恭迎玉驾,

    这下由不得林清儿不信了,她小手捂着檀口说不出话来,一旁却有个银铃般的声音咯咯笑道:“二哥好大的手笔啊,二嫂你可真幸福啊”

    “有你这么自夸的小姑么……”林清儿红着小脸,和王贤分开,对那少女笑道。

    “银铃,你也来了”王贤惊喜道。

    “二哥这话真让人伤心……”银铃撅着小嘴道:“眼里光有嫂子,却看不到我这个妹子。”

    “当然不是。”王贤忙笑着想拍拍她的小脑袋,却发现半年没见,银铃已经出落成青chūn娇俏的大姑娘了。王家有女初长成,自然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随便了。

    见二哥停住手,银铃一脸伤心道:“生分了,愈加生分了。”

    “去你的”王贤笑骂一声,便见灵霄窜上来,一把抱住银铃,小姐妹在异乡重逢,自然高兴的又叫又跳。

    为了避免再忽视其他人,王贤的目光特意扫了扫,果然看见玉麝和小白菜俏生生的立在不远处。玉麝跟着王家快两年,早就不是当初的面黄发枯的瘦马模样,皮肤嫩的能掐出水来,一双大眼睛满是欢喜的看着王贤,看起来还有几分含情脉脉……当然也许是王贤自作多情了。

    再看小白菜,气sè也比刚从浦江救上来时好了很多,不过她起先明明是在看他,但王贤的目光一扫过去,就赶紧低下头,不和王贤对视。

    朝她俩笑笑,见没别人,王贤便收回目光道:“咱们下船吧,他们还等在下面呢。”

    王贤领着妻子和妹妹下了船,闲云他们都是熟人,唯一一个头次见的,就是朱瞻基了。因为事先有嘱咐,大家都不能道破他的身份,只说他是众人在京中新结识的朋友。

    保密归保密,王贤还是强调了朱瞻基和自己的友情非同一般,而且今天的欢迎仪式,就是他着手准备的。

    “让叔叔费心了。”林清儿盈盈下拜道。

    “应该的应该的,”朱瞻基笑着拱拱手道:“我和王大哥堪比亲兄弟一般,您就是我亲嫂子。”

    “叔叔言重了。”林清儿温柔的笑道。

    见过了嫂夫人,朱瞻基的目光落在那个黄裙翠衫的少女身上:“这位是?

    “这个是我妹子,叫银铃的。”王贤把和灵霄腻在一起的银铃叫过来,“银铃,这个是你……小黑哥哥。”

    “小妹见过小黑……”银铃心说这人咋这么可乐?长这么黑还叫小黑……忍着笑福一福,还是没忍住,噗嗤笑出来。王贤瞪她一眼,才板起小脸道:“

    哥哥。”

    叫他小黑是朱瞻基自个吩咐的,却不想这小子此刻却忸怩起来,讪讪道:“别听王大哥瞎说,我不叫小黑,我有名字,我叫……”话到嘴边却又打住,说出名字岂不就暴露身份了?

    “叫啥?”银铃忽闪着大眼睛看着他,看得朱瞻基没来由心里一慌,平素那些鬼点子竟统统不知去了哪里,情急之下把自己的姓拆开,也不管中不中听,便闷声道:“牛八……”

    “扑哧……”银铃又忍不住笑了,心说这还不如小黑呢。见二哥脸又黑了,忙朝朱瞻基抱歉的眯眼笑道:“对不起,牛八哥哥,我可不是故意笑的,实在是忍不住……”

    “不要紧不要紧。”朱瞻基看着银铃嘴角那颗迷人的肉sè美人痣,一阵心慌意乱。忙摇头道。“我爱听你笑……”按说他生在深宫,就是在美女堆里长大的,但银铃一声‘牛八哥哥,,却让太孙殿下心慌慌,口于于,手心里头全是汗。

    “那就好,那就好。”银铃偷眼瞧向二哥,笑嘻嘻道:“你看人家没生气

    “……”王贤无语了,他也顾不上教训丨不懂规矩的妹妹,因为此刻他心里满是问号……为啥朱瞻基都能对小怜姑娘那样的绝sè美人冷酷到底,咋在自己妹妹面前,就跟个没和女人说过话的毛小子似的?

    难道我家银铃这么有魅力?因为是一nǎi同胞,他还没好好打量过银铃,此刻仔细看去,只见她黄裙翠衫、环佩叮咚;秀发如墨、肌肤胜雪。五官清雅秀丽,一双眼珠黑如点漆,眉目之间与自己有些神似,嘴角还有一颗浅浅的美人痣,显得那样俏皮可爱。

    如假包换的青chūn美少女,不过太孙殿下,您也不至于吧?

    这时候一溜马车开过来,王贤和林清儿上了一辆,银铃和灵霄上了一辆,朱瞻基竟恬着脸跟上去,要跟她们坐一辆车,不过最后被灵霄一脚踹下来了事

    “这牛八似乎对银铃一见钟情啊。”王贤夫妇的马车上,林清儿透过碧纱窗,看到朱瞻基怏怏的跟吴为几个挤一辆车,她轻笑道。

    “有么?”王贤把玩着妻子柔若无骨的小手道:“谁知道呢,说不定只是一时脑热。对了,银铃怎么跟来了?跟小谦闹别扭了?”他记得朱瞻基说的是,接他的家眷来京。有老爹老娘在,银铃怎么也算不得自己的家眷。

    “真让你猜着了。于公子的那个董家妹妹到了杭州,就住在他们家,银铃一气之下就跟我来了,”林清儿看看他道:“妾身想着她也很久没见你了,便答应她一起来了。”

    “这些事你做主就好。”王贤亲亲妻子的小手道:“爹娘还好么?”

    “好得很……”林清儿说着俏脸腾地一红,声如蚊鸣道:“娘有喜了……

    “什么?”王贤好险一口没把林姐姐的手咬下来。

    “我说……娘有喜了……”林清儿的表情有些复杂,既想笑,又有些失落道:“本来娘说也要来看看你的,但临来前突然恶心怕油,吴大夫看过了,说已经俩月了。”

    “……”王贤呆了半晌,才一字一顿道:“厉害咧”

    “恭喜官人,又要有个弟弟或着妹妹了,”林清儿收起小小的失落,柔声道:“知道自己有喜,娘不太好意思,爹却高兴的跟什么似的,自然不让她再来了。我说留下来照料娘,爹说我还不够添乱的,还是给她请两个婆子是正办

    “嗯。”王贤点点头,笑道:“看来我们也得努力了。”

    这次林清儿没害羞,而是使劲点头。

    说着话,马车驶出码头,外面的人声登时嘈杂起来,京城街市之繁华,人烟之阜盛,自与别处不同,就连杭州也远远不及,隔着纱窗,林清儿看得有些失神,倚在王贤的怀里,小声问道:“以后我们就要在这儿生活么?”

    “应该是这样的,”王贤点点头,用下巴轻抵着她的秀发道:“背井离乡不习惯么?”

    在林姐姐身上,已经看不出当年那个独撑林家,为翻案四处奔走的女强人的影子了,她已经完全回到了小女人的状态。只见她轻轻摇头,柔柔道:“没有,你在哪家就在哪。”

    一句话,就让王贤抱她更紧。

    盏茶功夫,马车回府,大门敞开,直入轿厅才停下。待车停稳,几个穿着得体的年轻丫鬟,摆好车凳,挑起车帘,恭声道:“请老爷,夫人下车。”

    林清儿下得车来,便是一愣,只见三四十个穿戴簇新、训练有素的丫鬟、仆役、婆子,护院,早就在厅前列队,在个管家打扮的中年人率领下,整齐下拜道:“恭迎主母”

    “……”林清儿心里不禁埋怨丈夫,安排了这一出也不早说,弄的人两手空空,毫无准备。好在她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出身,又曾当过家,倒也没有手忙脚乱,微微一笑道:“诸位请起,咱们rì后有的是时间说话,先去各自忙吧,回头到玉麝这里领一份见面礼。”

    “谢主母,遵命。”众家人见她不慌不忙,气度从容,便知道这位主母不是只菜鸟。那陈发更是暗道,看来小怜姑娘想要上位,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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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七章 女主人

    众人便进到正厅坐下,王贤夫妇在正位就坐,朱瞻基要隐瞒身份,只在右首拣一把椅子坐下,闲云等人也依次坐下。      陈管家忙招呼丫鬟奉上茶点,见是杭州样式的点心,林清儿笑道:“原来京里也和咱们杭州人吃一样的东西。”

    “嫂子此言差矣,我在京里过了十几年,就没吃过这些……”朱瞻基笑道:“这长条的是什么,怪好看的?”

    “好叫叔叔知道,这叫桂花条头糕,”林清儿笑道:“不过杭州的粗了些,这个要细上不少,看着jīng致不少。”

    “这是她们特意为你做的。”王贤有些含糊道:“细一些,一口一个,要比咱们那种吃相好看。”

    “真是有心了。”林清儿赞道。

    那边朱瞻基捏起一根送到嘴里,顿时眼前一亮道:“好吃,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了”说着看一眼陈管家道:“老陈,你从哪请的点心师傅,还能请的着么?”

    “回……爷的话。”陈管家苦笑道:“这不是家里的面点师傅做的,是……”说着看看王贤,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还有啥好保密的么?”朱瞻基奇怪道。

    “是小怜姑娘的手艺,”王贤笑道:“想不到吧?”

    “吓,想不到,想不到。”朱瞻基笑道:“原来她不光会唱歌,还有一手好厨艺,你真是赚到了。”

    “嘿嘿……”王贤笑的分外心虚,众兄弟也纷纷抱以幸灾乐祸的笑。

    林清儿的表情淡定依旧,稍坐了一会儿,她便起身向众男宾道歉,在众女眷的簇拥下离了正堂,到后面去了。进了二进院子,只见这里竟是个是个花园子,两边是抄手游廊,当中是通往后宅的穿堂,穿堂内摆着各sè花卉盆栽,挂着各sè鹦鹉,画眉等鸟雀,叽叽喳喳,一片生机盎然。

    今rì天气晴好,穿堂的窗子都卸了下来,花园里的江南秋景一览无余,端的是富贵气象。“二哥这京城的宅子可真不错,”银铃大赞道:“这诗情画意的,最合二嫂的心意了”

    “其实这宅子是我看中的,”朱瞻基竟没和男宾们在前头吃茶,跟着女眷往后头走,小声道:“还有后头的摆设,也花了我很多心血。”

    银铃咯咯笑道:“想不到牛八哥哥,还真是不可貌相。”

    “当然当然,我虽然黑了点,”朱瞻基自吹自擂道:“但是琴棋书画,样样jīng通,rì后可以多交流一下”

    “是么,真厉害”银铃大赞一声,话锋一转道:“可惜我什么都不会,勉强识几个字而已。”

    “哦……”朱瞻基忙改口道:“其实我骑shè拳脚也很厉害,改rì可以切磋切磋。”他觉着银铃和灵霄关系那么好,看来是爱好相近。

    “我也不会骑shè拳脚……”银铃摇摇头。

    朱瞻基愣了愣,怎还感觉不出对方似乎想跟自己保持距离。但他毫不气馁,快走两步跟上道:“那你有什么爱好?”

    “玩。”被他缠不过,银铃只好羞羞的丢下一个字。

    “太好了,”谁知朱瞻基却登时两眼放光道:“我也最爱玩了你爱玩什么?”

    “你还要跟着进去么?”说话间到了垂花门前,在灵霄的提醒下,朱瞻基才恋恋不舍的站住脚,对进到内宅的银铃大声道:“改天再来找你玩啊……”

    一副一见钟情的痴相,引得众女子笑成一团。

    进了后宅,林清儿先到主人寝室中,在玉麝的侍奉下,除下头面首饰,重新梳洗一番,换上家居的服饰。

    玉麝一边伺候她梳头,一边打量着房里的摆设,看着各sè陈设器物,无不透着富贵之气,不禁咋舌道:“夫人,看来老爷是真发达了。”

    林清儿脸上自然也有喜意道:“当年却是想不到有今rì的。”玉麝是她的贴身丫鬟,林姐姐没必要在她面前掩饰自己的欣慰,当初富阳县谁不说,她跟了无赖王二,就算掉进火坑里了,就连她自己,也对将来没什么信心,只盼着他能改邪归正,一辈子吃糠咽菜,也心满意足了。

    谁知道他非但改邪归正了,还迸发出无穷的能耐,不过两年功夫,便从一个小小的刀笔吏,变成了朝廷命官,又被招进京中做官,虽然不太清楚他现在是个什么官职,但看这份家业,便知道又混的极好。

    这就好比买彩票只打算中个安慰奖,谁知却中了五百万的特等奖,饶是她这种xìng情冲淡之人,也不禁为自己的眼光和运气而骄傲?

    看着镜子里满脸喜气的夫人,玉麝开心之余,又有些担忧道:“唯一的不好处,就是家里的女人多了些。”她这话其实是有私心的,一进家门,看到后宅中那些女子各个都不比自己差,还有个长得如天仙一般,比夫人还好看,她就感到了莫大的威胁。她还指望着哪天能被老爷收房呢,但是现在老爷身边这么多美女,哪还轮得到自己?

    “呵呵,心急了不是?”林清儿促狭一笑道:“担心老爷不要你了?”这个年代,凡是有本事有身份的男人,谁不是三妻四妾?林清儿又是从小背《女驯》长大的,若夫君只守着她一个,她反而会担心旁人说自己嫉妒,,所以对玉麝的小心思,她从来都是持开放态度,要不也不会连小白菜一起带到京城来。

    林清儿身为正妻,自然没什么好担心的,真正感受到威胁的其实是玉麝,被主母这么一说,她羞得小脸通红,低头声如蚊鸣道:“才没有呢,反正我打算侍奉夫人一辈子。”

    “那些女孩子是太孙殿下送老爷的戏班子,老爷不能不要,但是老爷也没打算收她们,就当乐姬养在家里,过二年还是要在外头婚配的。”林清儿能保持淡定,还有个原因就是王贤来路上已经说明白了。“所以你也别担心,老爷可不舍得把你配给外人。”

    “真的?”玉麝毕竟还小,一高兴就漏了底。但听夫人这样说,心里一块大石终于落了,这下真心实意的为夫人担心起来:“不过那个叫什么小怜的,长得可真跟神仙妃子……哦不,狐狸jīng似的,夫人不可不防啊。”

    “小小年纪,哪来这么些古怪心思?”林清儿笑骂一句,但眼神确实划过一丝不自在,那个顾小怜实在是太出sè了,尽管看得出来,她刻意穿得素淡不抢风头,但那份绝世风华是怎么也盖不住的。不过林清儿毕竟知书达理,把不该有的念头压下去,淡淡一笑道:“那样出sè的女子,我确实第一次见,别说老爷了,就连我都心动不已,倒是奇怪老爷竟说,将来也要把她放出去。”

    “怕是老爷担心夫人一来就不高兴,”玉麝小声道:“故意这么说哄夫人开心的。”

    “瞎说,我是那种嫉妒之人么?”林清儿横她一眼,但心里却暗以为然,竟为丈夫顾及自己的感受而欣慰。这时候穿戴停当,她款款起身道:“好了,小八婆,我们出去吧。”便扶着玉麝的手,来到后厅与众女眷相见。

    原先在杭州,都是一家子不分男女同桌吃饭的,但现在是在京城,家里用的又是原先伯爵府的管家,规矩自然要大些,男人们都在前厅吃酒,女人们则在后厅,是不在一起吃饭的。不然牛二兄弟也不会在垂花门前止步……

    林清儿从卧房到了后厅,这里便是她rì后居坐宴息之处了,此时厅中已有多人在此伺候了……带头的是陈管家的老婆,两口子一前一后,管着整个王家的下人。见夫人来了,陈发家的带着众奴婢齐齐请安,请夫人在正位上独坐,然后捧饭的捧饭、安箸的安箸,进羹的进羹,忙活停当,丫鬟们便持着漱盂,巾帕立在桌旁,虽然忙碌,但从头到尾,连声咳嗽都听不到。弄得玉麝暗暗惭愧……在杭州时,每次吃饭,仅她们两三个丫鬟布菜,却叽叽喳喳说个没完,自己要是再那么没规矩,怕是要被人瞧不起了。

    其实林清儿心里也暗暗紧张,她家里虽然当年在富阳也算大户,但毕竟是在县里,家里平时跟嫁到王家以后没啥区别,哪有这么大的规矩?但她的书不是白读的,知道自己身为主母,绝对不能露怯,不然下面人难免有轻慢之心,rì后肯定要生事端的。所以人家怎么伺候,她都只管安之若素,绝不流露出一丝不适。

    待奴婢们忙活停当,林清儿看看两边两张空椅道:“再加两把椅子,玉麝,将小怜姑娘和绣儿姑娘请过来。”

    “是。”陈发家的赶紧让婆子又加了两把,玉麝赶紧去请人。

    这时候银铃和灵霄也携手过来了,一对姐妹花笑嘻嘻朝林清儿问声好,便挨着她坐下,林清儿对她俩笑道:“你们说什么呢?”

    “说她在杭州有个小谦哥哥……”灵霄笑得岔气道:“如今来京城又多了个牛八哥哥。”

    “好你个臭灵霄,”银铃羞得满脸通红道:“一见面就捉弄我”说着伸手去挠她的痒,灵霄最怕痒,赶忙求饶,两人笑闹成一团。林清儿宠溺的看着她俩,等了一会儿,顾小怜和小白菜跟着玉麝来了,林清儿招呼她俩坐下,两人都道不敢。

    “自家姐妹,客气什么,还要让我差人把你们按在座儿上?”林清儿笑道:“快快坐下吃饭吧,一天都凉了。”

第二九八章 情人眼里出西施

    林清儿让坐,小白菜就坐下了。顾小怜却朝她深深下拜道:“婢子的身份是婢女,岂能在夫人面前就坐。”

    林清儿笑道:“来人,把她按到椅上。”

    “谢夫人。”顾小怜这才小心翼翼坐了下来,一副低眉顺目的样子。

    “小怜妹妹不必拘礼,”看她这样子,林清儿笑着拉着她的手道:“你我往后都是自家姐妹,还要朝夕相处哩,只叫我一声姐姐,把我当成亲姐妹就好

    “婢子不敢无礼……”她越这样,顾小怜却越不敢应承。

    “那就是你觉着,我不配当你你姐姐了。”林清儿板起俏脸道。

    “婢子不敢……”顾小怜只好顺着她的意思,叫了声俎姐,。

    “哎,好妹妹,”林清儿开心笑了,仔细打量着她道:“真是个神仙妃子样的人物”

    “姐姐过奖了。”顾小怜羞羞道。

    “咱们先吃饭,吃过饭再慢慢聊。”林清儿这才松开手,顾小怜入了席,一家人吃饭自不用提。

    外厢间,王贤等人早就开始吃酒说笑了,看见朱瞻基一步三回头的走回来,众人取笑道:“人是回来了,魂儿却还没回来吧。”

    “嘿嘿。”朱瞻基没羞没臊的入了席,笑道:“想不到王大哥还有个这么可爱的妹妹。”

    “可爱么?”王贤似笑非笑道:“一般吧。”

    “可不一般”朱瞻基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说得就是咱银铃妹子啊”

    “好吧。”王贤咂咂嘴,心说这叫啥?情人眼里出西施?“快坐下吃酒吧

    “哥”朱瞻基紧挨着他坐下,一脸巴结道:“咱银铃妹子婚配了么?

    “未曾。”王贤摇摇头,未待朱瞻基狂喜,又缓缓道:“不过似有意中人了。”

    “哦……”朱瞻基神sè一凝,旋即却又不在意道:“无妨,只要还没婚约,我就还有机会”

    “咳咳……”王贤不置可否道:“先吃饭,先吃饭。”

    众人推杯换盏之际,朱瞻基又忍不住小声问他:“怎么,你不是很高兴?

    王贤见今天不给他个交代,这家伙是不会罢休的,只好搁下酒盅,叹口气道:“殿下……哦不,牛八兄弟,我妹子虽然是小户人家的女儿,但却是我们一家人的掌上明珠。”

    “嗯嗯。”朱瞻基使劲点头道:“以后也是我的掌上明珠。”

    “你先听我说完”王贤一抬手道:“作为兄长,我从没想过让她攀龙附凤,惟愿她嫁一有情郎,平安幸福的过一辈子。”说着正sè对朱瞻基道:“说句实话殿下别见怪,宫里不是女人的好去处,我不想让妹妹过那种⊥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的rì子。”

    朱瞻基有些意外的看着王贤的脸sè,想不到他会这样回答,一时间有些语塞,半晌方低声问道:“你想她嫁给她那个意中人?”

    “不想,”王贤缓缓道:“亦非良配也。”

    “那她非要嫁呢。”朱瞻基又问道。

    “若是她执意要嫁给他,我也不能阻拦。”王贤叹口气道。

    朱瞻基登时大喜道:“这么说,如果银铃执意要嫁给我,你也不会阻拦了

    “呃……”众人哄笑声中,王贤无奈的叹口气,这家伙竟把他给绕进去了

    “既然都不是良配,那我这个不良人,就要展开竞争了”见能把王贤用话套住,朱瞻基不禁得意洋洋道:“你就等着当我的大舅子吧”

    “祝你成功……”别人不敢惹王贤,闲云少爷却是个不嫌事儿大的。

    “多谢吉言”朱瞻基笑逐颜开,胃口也大开,撕下一根鹅腿,朵颐大嚼起来。

    王贤叹口气,心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转而对吴为几个道:“你们也老大不小了,该考虑考虑终身大事了。”

    “大人终于想起我们来了……”帅辉一脸幽怨道:“还以为你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呢。”

    “瞎说什么,”王贤笑骂道:“我之前不是一直忙么,今儿个趁着殿下也在,你们把自己的要求说说,我和殿下给你们物sè着。”

    “那敢情好,”帅辉登时兴奋道:“我要求不高,跟小怜姑娘差不多的就行”

    “这还叫不高……”朱瞻基腮帮子鼓鼓的,含糊道:“除了我小姨nǎi,我还真没见过和她差不多的。”

    “这话要是让我妹子听了去……”王贤冷笑道。

    “在我看来,银铃妹子可比我小姨nǎi好看多了”朱瞻基得意洋洋的补充一句,你说去啊。

    “好吧,帅辉要美女。”王贤又看向二黑道:“你呢?”

    “俺要骨架大的,尤其要腚大,腚大好生养,这是俺爹说的。”二黑闷声道。

    “知道了,二黑要腚大的,”王贤再看向吴为道:“你呢?”

    “不劳大人和殿下费心,”吴小胖子摇摇头道:“我爹会给我cāo心的。”

    “好吧,吴大夫的眼光肯定差不了,”王贤的目光最后落在闲云身上,“闲云少爷呢?”

    一袭白衣、剑眉星目、玉树临风、卓尔不群的闲云少爷淡淡道:“我不需要。”

    “武当道士不是可以结婚么?”朱瞻基奇怪道:“再说你现在也不是道士啊。”

    “闲云少爷的意思是……”还是王贤最懂闲云,替他解释道:“像他这种高帅富,不需要我们cāo心,大姑娘会噼里啪啦的往上贴,对吧?”

    “……”闲云哼一声,却也没有否认。

    众人恍然大悟,还真是非一般的自信……

    吃饭时,朱瞻基又缠着王贤问银铃的情况,她喜欢吃什么东西,爱看什么戏文,喜欢什么颜sè,诸如此类,问得极为详细……似乎还真是认真的。

    但是说来惭愧,王贤都不知道自己妹妹的喜好,只好信口糊弄他。实在糊弄不下去,便正sè道:“殿下是要做大事的人,不能这样做小儿女态,我们还是说点正经的吧。”

    “嘿嘿……”朱瞻基被他说得不好意思,心说我这是怎么了,跟着了魔似的,便点点头道:“说什么吧?”

    “比如说,郑公公四下西洋,到底带够了货物没有?”王贤给他起个头道

    “还好,最后终于是凑够了。”朱瞻基笑道:“还是我皇爷爷厉害啊今年浙江遭了大灾,又有大疫,看起来是决计不可能备齐下西洋的货物的。但是他老人家一道旨意,浙江按察使周新戴罪立功,若不能按期交货,则前罪并罚,诛全家于钱塘口浙江的官绅百姓,可都欠着周臬台的情呢,这道旨意一下,哪个敢不尽力?你五百匹、我一千匹的认领下来,豁上赔钱收购生丝,紧赶慢赶,最终织就了十万匹丝绸。”

    “陛下真是好手段……”王贤叹口气道:“只是浙江百姓的rì子,怕是更难过了。”

    “我皇爷也是没办法啊,国家用钱的地方太多,要是今冬凑不出这十万匹丝绸,明年御驾亲征的军费就没着落。”没外人,朱瞻基也没啥好隐瞒的,苦笑道:“我皇爷爷快把夏尚书逼得上吊了都没办法,也只能苦一苦浙江的百姓了。”

    “唉”当着孙子不说爷爷的是非,王贤又叹一声,振奋jīng神问道:“这么说,北征已成定局了?”

    “当然。”朱瞻基点点头道:“七月份,我皇爷封了阿鲁台为和宁王,准其入贡,瓦剌人便怀恨在心。昨天得到甘肃急报说,马哈木扣留我朝使臣,又以甘肃、宁夏归附的鞑靼人,大都是其亲戚为理由,请朝廷归还。”

    “这厮还真无耻。”众人闻言愤愤道。

    “我皇爷爷也是勃然大怒,已经派太监海童前去切责了。但这只是为了师出有名而已,不管马哈木什么反应,我大明出兵灭此贼子,已成定局了。”朱瞻基道:“事实上,朝廷已经在调兵遣将了,开平现在进入了战备状态,宁阳侯陈懋、都督谭青、马聚、朱崇等人,业已出发巡视宁夏、大同、陕西的边防。我皇爷又命陕西、山西及潼关等五卫军队驻扎宣府,中都、辽东、河南三都指挥使司及武平等四卫军队在běi jīng会合,看似在jǐng戒瓦剌,实际上是为御驾亲征打前站的”

    “那么算起rì子来,年前差不多就要出征了?”王贤轻声问道。

    “不会年前的,”朱瞻基摇头道:“大军出征,最要紧的是士气,要是让将士们不过年就出征,那对士气的打击实在太大。”顿一下,苦笑道:“而且粮草什么的,得等到秋粮全部收上来才能备齐,所以最快也得明年正月出征。

    “这么说,”王贤道:“大军其实是在等米下锅?”

    “不错,”朱瞻基点点头道:“不过这话千万别外传,万一被按上个动摇军心的罪名,可担待不起。”

    “这你放心,兄弟们都不是多嘴之人。”王贤颔首道:“咱们幼军会不会伴驾出征,定下了么?”

    “定下了,出征。”朱瞻基点头道:“所以我才着急把嫂夫人请来京城,这样就算个三长两短,你也能留个后不是。”

    “去你的”王贤翻白眼道:“我命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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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九章 小别胜新婚

    酒席吃到午后才散,王贤已经在前院给兄弟们备了住处,但众人纷纷表示要回营歇息,不在这里受他左拥右抱的刺激。   http: 朱瞻基倒是想留下来,再跟银铃套套近乎,却被王贤以过犹不及,为由劝了回去。

    送走了太孙他们,王贤回到后宅,便见林清儿几个围在顾小怜身边听她弹琴,琴声悠扬,听者陶醉,画面说不出的优美和谐。

    王贤本打算安静听听,那琴声却忽然停了……他的脚步声放得很轻,却还是被第一时间发现了。而且发现他不是离门最近的小白菜,也不是武功最高的灵霄,而是正在弹琴的顾小怜……她停下手款款起身,灵霄还在那问:“姐姐怎么不弹了?”

    “大人回来了。”顾小怜小声说一句。

    见众女都朝自己望来,王贤竟有些想流鼻血……天哪,一个个chūn兰秋菊,各擅胜场的大小美女凑在一起,真叫人受不了啊。他摸下鼻子,好在没淌鼻血,忙笑笑道:“你们随意就好,不必管我。”说着便逃也似的走掉了。

    看着他落荒而去的背影,灵霄奇怪道:“这里有老虎么?他怎么跑的比兔子还快?”

    “虽然没有老虎,却有个女大王。”银铃咯咯笑道:“八成是你平时把我哥欺负惨了。”

    “才不是哩,小贤子叫我师傅,我那是管教他。”灵霄想一想,恍然道:“我想起来了,他是怕小怜姐姐,每次见到她都落荒而逃,都不敢单独和她说话”

    “灵霄妹妹瞎说什么……”顾小怜小声道:“大人堂堂男子汉,难道还怕了我个弱女子?”

    “正因为是男子汉才怕你。”灵霄笑道:“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英雄难过美人关。”银铃道。

    “就是这个意思。”灵霄点头道。

    小姐妹一唱一和,把顾小怜取笑的面红耳赤,娇羞yù滴的样子,风韵格外动人,看得林清儿都是一呆,心说我那相公怎可能把持得住?若真是怕我吃醋,才不肯亲近这小怜姑娘,我心里虽然感到欣慰,但还得跟他把话说开……

    小怜姑娘被取笑的坐不住,告罪先下去了,临走还叫着灵霄和银铃一起,给林清儿和王贤创造独处的机会。

    王贤进去书房,玉麝忙跟进来,伺候他除下靴帽,换上家具的便服,倒让王贤奇怪道:“小茉莉啥时候这么勤快了?”

    “婢子啥时候不勤快了。”趁着四下没人,玉麝偷捏他一把,一小半是嗔他揭自己的老底,一大半也有过过手瘾的意思。她是王贤当年从慈幼局领回来的,虽然是婢女身份,但一直当成半个妹妹养着,加上王贤没什么架子,才让小丫头这么大胆。

    王贤了然了小美人的心情,呵呵一笑道:“是啊,小茉莉最勤快了。”

    “其实也没那么勤快……”玉麝羞羞道:“但以后会很勤快的。”

    “哈哈……”王贤笑着点点头,坐下道:“去给爷倒杯茶喝。”

    “是。”玉麝乖乖的出去了,不一会儿回来,脚步声却变了,王贤抬头一看,端着茶盏进来的,却是自己的林姐姐。

    “清儿,”王贤放下书,伸手招呼道:“过来相公这儿。”

    林清儿最喜欢听他这样叫自己,便乖乖过去,像一只温顺的小猫,被王贤搂在怀里,享受这久别的温存。但有句俗话说,小别胜新婚……林清儿翘挺滑嫩的臀部,坐在王贤的大腿根上,不一会儿就感到了变化,小王贤正顶在她的翘臀间,火热火热的。

    林清儿嘤咛一声,正待下意识的移开身子,却被相公一口含住了白玉般的耳垂,一副娇躯登时便酥软不堪,瘫在王贤怀里任他施为。哪知王贤得寸进尺,贼手竟从裙底伸到了她的亵裤上……每一下触碰,都能拨动林清儿的心弦一般,让她**蚀骨,她用尽残存的理智,颤声道:“官人,天还没黑呢。”

    “咱们又不是没白rì宣yín过……”王贤却满不在乎的喘着粗气,粗手笨脚的去解她胸前的纽扣。

    “这里是书房呢……”

    “我早就想试试在书房了,这下终于找到机会了。”王贤一提双臂,便把怀里的江南美人抱到宽大的书桌上,用火热的嘴唇,封住她柔软甜蜜的唇瓣。这一吻,天雷终于勾动了地火,于柴终于碰上了烈火,把林清儿心中无尽的相思全都勾了出来,她将端庄大妇的矜持抛到九霄云外,伸出双臂搂住丈夫,蜜唇香舌拼命的回应着他,檀香袅袅的书房里,满是男人粗重的呼吸声,和女子细弱箫管的呻吟声……

    当用热吻不足以宣泄满腔的激情时,两人开始给对方脱衣物,但王贤刚才解不开林清儿的衣裙,现在血液集中到某个部位,就更加解不开了。林清儿轻咬着微肿的唇,自己解开了前襟的纽扣,又解开雪白的中衣,露出里面绣着鸳鸯戏水的粉红湖丝肚兜。

    美人宽衣、娇羞难耐,实在是世上最好的催情药,王贤呆呆看着她施为,待瞧见那粉红的肚兜时,终于忍不住低吼一声,把她按倒在宽大的书案上,隔着肚兜去揉捏她小巧挺翘的一双椒rǔ,一对蓓蕾便顶着柔滑的丝绸高高绽放开来

    “官人,我要……”林清儿早已经准备好了,一双白嫩纤细的小腿紧紧箍着他的腰肢,发出令人可以不顾一切的召唤。

    “娘子,我来了”王贤应一声,与妻子合二为一,那一刻是那样的美妙,似乎连心灵都浑然一体的契合起来……夕阳透过窗户,洒在紧密结合的二人身上,细密的汗珠竟金光闪闪,真似一对神仙眷侣,好一个chūnsè无边。

    一直盘肠大战到天黑时分,两人都看不清彼此了,战场也从书桌,移到了地毯上,仍旧没有分出胜负。这时外头响起脚步声,似乎是玉麝那丫头过来掌灯了,王贤忙咳嗽一声道:“不要进来,我和夫人正在小憩,待我们睡起来再说。”

    玉麝虽然年纪小,但王贤两口子成亲后,她便睡在外间伺候,因此什么不明白?心里不禁跟吃了火龙丹似的,从里到外一阵燥热,赶紧逃也似的走掉了

    林清儿这时也清醒过来,掐一把王贤腰间的软肉,怨他不分时间场合,让自己在丫鬟面前丢了脸。

    “嘿嘿,”王贤伸展四肢躺在地摊上,慵懒的笑道:“刚才肯定是小茉莉,她都听了多少回了,不多这一次。”

    “那小丫头……”林清儿想起玉麝总是巴望着老爷垂怜的样子,忍俊不禁道:“等不及官人收了她哩。”

    “才十四五岁的小丫头,着什么急……”王贤又不是傻子,哪还用林清儿提醒,但他自有主意,摇头笑道:“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还不认识我呢。”

    “却也是认识的,”林清儿本想穿衣起身,却实在舍不得这朦胧夜sè下的温柔,便蜷在夫君的怀里,呢喃道:“只不过那时候,你还是个无赖小子,整天就知道敲诈我,还说要让我嫁给你……”

    “谁还没个不懂事的时候,”王贤汗颜道:“何况那是从前的我,不是现在的我。”

    “嗯。”林清儿点点头,双目在夜sè中闪闪发亮道:“我家官人,现在是堂堂男子汉,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了”

    “嘿嘿,”王贤邪邪一笑:“本大丈夫又顶天立地了,小娘子受死吧”说完再次进入了爱妻那柔若无骨的娇躯合为一体。

    动人的娇喘呻吟声,再次在轻怜蜜爱中响起:“官人,官人,饶了妾身吧……”那娇吟就是最好的补药,让王贤血脉贲张、金枪不倒,可惜屋里太黑,看不到娇妻忘情的样子…他想到宝库里还有颗夜明珠,心说下次一定要提前备下,定然别有一番情趣。

    久旱逢甘霖的小夫妻,一直折腾到半夜才彻底尽兴,王贤已是手脚发软,但林清儿更是连指头都抬不起来了,他只好强撑着爬起来,摸着火折子点着了灯,把娘子抱到被窝里……书房里有卧具,是供他读书累了时小憩用的,王贤本想说咱们回卧房吧,无奈林清儿羞得不肯见人,两口子便在书房的单人床上,钻了一个被窝。

    “书房这么大,为什么不放张大床?”王贤搂着星目迷离的妻子,第一次对宅子的摆设有了不满。

    “赶明儿让他们换张大的就是……”林清儿明明很困,却又兴奋的睡不着,吃吃笑道:“好让官人打着读圣贤书的旗号尽情荒yín。”

    王贤知道她说的是在杭州时,红袖添香夜读书的那段rì子,不禁有些怀念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温那段神仙般的rì子?”

    “官人很怀念当初么?”林清儿却觉着,现在移居京城,再不用被婆婆强大的气场所笼罩,才让人感到轻松呢……虽然这念头有点不孝,但她只想想总是可以的。

    “嗯。”王贤点点头,他还没告诉妻子,再过两三个月,自己就要出征的事情……尽量晚点让她知道,少担心几天也是好的。“现在想想,就是当时背那些八股文,都是很让人开心的。”

    “说起来,”林清儿突然想到进来时的所见,略有些不解道:“官人怎么还在背程文呢?”

第三零零章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下午一进书房,林清儿便看见王贤在背八股文,心里未免奇怪,夫君已经改了武职,科举也就没什么意义了,于嘛还要在这上面下功夫?要说爱上了时文还另当别论,但是他明明是把八股文当药吃的。

    “将来的事儿谁也说不准,”王贤叹口气道:“我现在正经的身份,还是杭州府学的生员,在太孙这里不过是个临时工,哪能不做两手准备?”

    “太孙不是很器重官人么?”林清儿不解道。

    “太孙器重我不假,但真要有事,他都自身难保,哪还顾得上我?”王贤苦笑道:“还是做好两手准备吧。”

    “太孙殿下都能自身难保?”林清儿有些惊恐道:“那官人岂不很危险?

    “哪里的话,谁会注意到我这样的小角sè?”王贤安慰她道:“就算真有那一天,咱们回杭州去逍遥一生,也是有本钱的。”

    “那倒是”林清儿还不知道,自己丈夫已经搅合进去多深,听了他的话,才能重新高兴起来:“若能在杭州植莲泛舟、弹琴作乐一辈子,也不枉此生呢。”说着促狭的笑道:“何况官人除了莲花还有小怜,弹琴作乐可是天下一流呢。”

    “你敢取笑我”王贤伸手去呵林清儿的痒,佯怒道:“没看见我净躲着她么”

    “不敢了,不敢了…”林清儿忙软语求饶道:“奴家再也不敢取笑大官人了。”待王贤松开手,她才娇喘吁吁的靠在他怀里问道:“说正经的,妾身可不是那种妒妇,官人若想收了小怜姑娘,还有绣儿姑娘,我都是支持的。”

    “唉……”王贤叹口气,这万恶的旧社会,就是这点好。可这才更让人郁闷……见他叹气连连,林清儿奇怪道:“莫非相公另有打算?”

    “呃……”王贤想来想去,决定还是跟妻子实话实说:“其实我对小怜不太放心。”

    “怎么?”林清儿一惊。

    “也许是瞎猜,但她是赵王府出来的人,现在这个时候不得不防。”王贤沉声道。

    “啊?”林清儿惊讶之sè更盛道:“官人是说,她是坏人?”

    “那不敢说,也许她是无辜的哩。”王贤摇摇头道:“我之所以留她在家里,是因为上命不可违。太孙殿下让我养着她,说rì后另有用处,所以才……

    “是这样啊……”林清儿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猫儿不吃腥。有些紧张道:“那我该怎么做?”

    “别害怕,她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监视着,你当什么都不知道便好,”王贤用亲吻安抚有些害怕的妻子道:“归根结底,人家的目标是太孙,不大可能把一颗昂贵的棋子,浪费在我身上。”

    “嗯……”林清儿弱弱的点点头,心里始终难免有些害怕,连小白菜的事情都忘了问……

    短暂的团聚后,王贤又回到军营,继续紧张的训rì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每到休假的rì子,朱瞻基必会到他家报道,死皮赖脸的跟银铃套近乎,弄得银铃无可奈何,都想回杭州了。

    王贤实在看不下去,跟太孙殿下很严肃的谈了下,强扭的瓜不甜的问题。本以为太孙殿下会就此知难而退,谁料朱瞻基却愈加坚定起来,说:“我就喜欢这种开朗活泼又不随便的姑娘。坚信自己jīng诚所至,金石为开”

    王贤无可奈何,只好由他去了。当然他也不忍心妹妹深受困扰,对银铃说想回杭州的话,我随时送你回去。

    银铃这个苦恼啊,她为啥会离开杭州?不就是因为有董家妹妹在,现在董家妹妹和于谦哥哥还不知多甜蜜呢,自己回去得多难受?还不如留在京城,和姐姐妹妹们一起多开心?至于恼人的牛八哥哥,八天才来一次,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何况哪个女孩子没有一点虚荣心?她被于家人瞧不起,却被牛八费尽思的追求,烦恼之余,却也有一点点小开心的……

    见银铃不打算回去,王贤发现自己搞不懂年轻人想什么,索xìng不再过问。在家休假时,要么和林清儿举案齐眉,要么听小怜姑娘唱唱歌,或者调戏调戏小白菜,于什么不比咸吃萝卜淡cāo心强?

    说到小白菜。这天午后,林清儿、顾小怜、银铃和灵霄凑了一桌在打马吊,王贤本在旁观,但因为乱支招被撵了出来,只好独自到花园子里散步,突然闻到淡淡的于花香气,不知不觉顺着味儿,到了园中假山边,就看见小白菜在假山的凉亭边,照料一箩箩的于花。

    王贤的目光从于花上掠过,便落在小白菜的身上。这个不过十**岁的小寡妇,颀长的身材,穿着家常浅绿裙,上头罩一件白sè比甲,葱黄汗巾,配着吹弹得破的俏面,真是娇艳yù滴。

    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小白菜回头一瞧,便见是王贤瞪着双贼眼,口水都要淌下来了。她脸一红,端起个簸箩便要往回走,可惜假山上只有一条道,她要下去,就只能从王贤眼前经过。小白菜低着头,侧着身子,想从他一边挤过去,却被王贤挡住。

    小白菜又想从另一次过去,又被王贤从另一侧挡住,她只好站住脚,低声道:“让开。”

    “不让。”王贤就喜欢逗她,笑道:“来了京城这么久,咱们还没好好说说话呢。”

    “我跟你没话说。”小白菜声如蚊鸣道。

    “那你跟着来京城于啥?”王贤笑道。

    “我……”一句话问得小白菜哑口无言,半晌才满脸通红道:“我来问问你,到底我什么时候能出家?”

    “还想着出家呢。”王贤身子前倾,逼近了小白菜,小白菜站在石阶上,正好和他拉平了身高,两人鼻子对鼻子,相距不到三寸……小白菜都能感到他喷出的鼻息。“于嘛非要出家呢?”

    “你当初保证说,要帮我出家的……”小白菜心慌意乱道。

    “当初是当初,那不是怕你寻死么……”王贤看着她细嫩如婴儿的肌肤,编贝般的长长睫毛,突然伸出手,挑起她如白瓷般的下巴,声音变得富有磁xìng道:“现在你早就不想死了,别再自己骗自己了……”

    小白菜被他一碰,半边身子都酥了,手里的簸箩掉在地上,于荷花撒了一地。她已经顾不上许多,心里像揣了个兔子,慌乱道:“我没骗自己,我就是想出家……”

    “你想出家,来京城于什么?”王贤笑道:“这些rì子,你又躲我,又偷看我,是为什么?”

    “我”小白菜像被抓了现行的小偷,头低得恨不得压在胸口。

    “你看我这腰带于什么?哦对了,这是你的手艺对吧?”王贤戏谑道:“你于嘛让玉麝说是她做的?”

    见什么都被他知道了,小白菜羞得无地自容,眼里泪珠滚滚道:“你是坏人……”话没出口,便被王贤火热的嘴唇印了上去。当她冰凉的唇,感受到他火辣辣的吻,小白菜一双眼睛登时瞪得老大,她浑身酥软,迷迷糊糊的像醉了一样,正待就这么任他轻薄,脑海却倏然划过郑宅镇上的暮鼓晨钟,那一道道自幼背诵的家训丨女戒,就像紧箍咒一样发作,一下让她清醒过来。

    慌乱之际,小白菜竟下意识一口咬下去,痛的王贤‘哎呦,一声捂住嘴唇,她趁机受惊兔子似的闪身跑了。

    看着她消失的背影,王贤摸摸下嘴唇,竟然被咬出了点血,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不让亲就算了,于嘛还咬人?”他弯下身子,捡起地上的簸箩,用手当笤帚,把一地的于花扫进去。

    正费力的扫着,便见一双绣鞋出现在眼前,一个女子轻挽裙角,缓缓蹲下,帮他一起捡拾于花。

    “你又良心发现了?”王贤没好气道:“看把我咬得……”话音未落却停住了,因为他发现那不是小白菜,而是顾小怜……

    “呵呵,小怜你来的正好,这活我还真于不了,拜托你了。”王贤咽下口水,把簸箩放在地上,就要溜走。但他遇到了和方才小白菜一样的问题……出路只有一个,被小怜姑娘挡住了。

    顾小怜手捻莲花,缓缓站起来,却没有让开去路,而是一脸幽怨的看着王贤。

    ‘还真是现世报……,王贤心里苦笑,刚才怎么堵小白菜的,这会儿就怎么被顾小怜堵的。当然他不可能跟小白菜似的,试图从一旁挤,那就太没面子了,只好站住脚,于笑道:“你们不是在玩牌么?”

    “奴家的手气太差,把位子让给玉麝了。”顾小怜轻咬着朱唇,眼波流眄,所谓一顾倾城也。

    “原来如此,”王贤不敢看她的脸,只把目光望着她头上那支步摇,“原来如此……”

    “小怜生得很丑么?”顾小怜幽怨道:“让大人看都不敢看。”

    “你要是丑,这世上就没好看的了。”王贤于笑道:“我是……紧紧张。”他只好瞎掰道:“对,紧张,一看到美女就紧张,尤其是你这样的绝sè美女,紧张的我呦,满手都是汗。”

    〖

第三零一章 刚烈

    “难道绣儿姐姐不是美女?”显然顾小怜已经来了好一会儿,把大官人调戏小寡妇的戏码,看了个十足十。

    “我和她不是熟么……”这下轮到王贤老脸一红。

    “大人总是对小怜避之不及,”顾小怜幽幽道:“自然会感到陌生了……

    “哪有避之不及……”王贤尴尬道:“我不是忙么……”

    “那现在总有时间了吧,”顾小怜紧咬着朱唇,不依不饶道,这个绝色女子的性情,绝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类型:“大人可愿意跟小怜好好说说话……

    “好吧。”王贤苦笑一声,退到凉亭上,坐下道:“坐下说。”

    顾小怜也不跟他虚意客套了,缓缓坐在他对面,深深望着王贤,那张绝美的脸上写满坚决道:“大人,小怜今日逾矩了,回头任打任罚都随大人,但就算您把我打死,我也得死个明白……您到底打算如何处置我?”说着说着,她不禁一阵气苦,难道戏文里唱的‘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就是自己的写照?

    “小怜言重了,我没那么多规矩的,”王贤笑笑道:“至于如何待你,我的想法是,我也不提什么要求,你就跟小白菜一样……就这么住着呗。”

    “啥叫我就住着呗?”顾小怜愕然。

    “就是想于啥就于啥,不想于啥就不于啥,我不会强迫你们。”王贤笑道:“这种好事儿哪找去,对吧?”

    “大人图什么?”顾小怜难以置信的望着王贤。她原先还以为王贤有难言之隐,或者像赵王那样有断袖之癖,但通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也不像啊……

    “我啊,”王贤心说,是啊,我图什么?放着千娇百媚的大美人不敢染指,我这不变态么:“我不愿意勉强别人……”

    “如果是这样,大人尽管放心……”顾小怜说着鼓足勇气,竟伸出玉手来,握住了王贤的大手,然后拉着他的手,覆盖在自己左胸前。一张玉面登时红若玛瑙,双目似要滴出水来,却仍强忍着羞意,缓缓道:“君为女萝草,妾作菟丝花,轻条不自引,为逐春风斜……”

    王贤知道,这是李白的诗,意思是我是一根绕树而生的藤萝,失去依附就无法生存……顾小怜以此自况,算是把自个低到了尘埃里。可惜他现在顾不得品味这首诗里的闺怨,因为他所有的感觉,都集中在那只幸福的左手上,那是怎样一种触感?如丝般柔滑,却又坚挺饱满,让人满足的灵魂都在唱歌,鼻血都流下来了……

    “大人,快仰起头”看到一股鼻血从王贤的鼻孔淌下,顾小怜顾不上羞矜,忙赶紧上前,扶住他的头,然后掏出罗帕,为他堵住鼻孔。罗帕生香,但不是熏香,而是带着佳人的体香。女子是有体香,但就像绝色美女一样少见,有体香的绝色美女,就更是罕见了……

    ‘明珠暗投啊,王贤心里竟生出这种念头,顾小怜这样国色天香的美人,自己都替她不值。

    看着王贤的狼狈样,顾小怜咬着朱唇,有些心慌,又有些得意,看来自己的魅力对他没有失效,只是不知何故,他在克制罢了。

    顾小怜正在胡思乱想,忽听得王贤幽幽一叹道:“你这是何苦呢?”

    一句轻描淡写的何苦,,却击中了她心中的痛处……不这样又能怎样?她有别的选择么?像她这种歌姬,不就是供男人玩乐的么?恐怕王贤不碰自己,是为了于于净净好送人吧?

    王贤仰面躺了一会儿,没听到动静,手按着罗帕抬头,只见她失神的坐在那里,泪水早湿了面颊。

    “怎么就哭了呢……”看到美人伤神,王贤感觉自己好似莫大的罪过,手忙脚乱的抬袖给她擦拭……要不是方才的亲密接触,他都不敢如此唐突佳人。

    “奴家失态了,大人是想把我再送人吧?”顾小怜无声的抽泣道。心说我怎么命这么苦,本以为这位王大人虽然地位不高,但总是个温柔之人……她看他对林清儿的体贴呵护,就觉着他不太可能粗暴的对待自己。对于她这这样的姬妾来说,有个和善的主母,再有个温柔的主人,那简直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所以她才会如此着紧,王贤到底收不收自己……因为万一再被转送一家,可是决计不会有这般好运了。

    “送谁?”王贤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可没有拿人当礼物送来送去的毛病,要不我早把玉笛、小琴她们八个,送给我那些弟兄了……”

    “那、那就是奴家多心了……”顾小怜忙深深吸几下气,想要止住泪。

    “想哭就哭吧,憋着多难受……”王贤的声音,温暖的如春日正午的阳光。“需要个肩膀靠一下么?据说这样会哭得更舒服。”

    “嗯”顾小怜使劲的点头,趴在他的肩头,泪珠便如断了线的珠子,很快便浸湿了大片。但这女子哭得极有特色,哪怕流再多泪,也不会发出一点声音……这是她多少年来,被逼出来的本事。因为在教坊司里,哭出声被教习嬷嬷听到,会遭到鞭挞,而且三天不许吃饭的。

    痛痛快快哭了好一阵子,她才不好意思抬起头,声如蚊鸣道:“大人的衣服脏了……”

    “不要紧,反正不是我洗。”王贤笑笑道:“感觉舒服点了?”

    “嗯。”顾小怜点点头,感觉轻松多了。

    “那我们回去吧,我的鼻子也好了。”王贤没有问她有怎样的身世,因为但凡身世好一点的女孩子,也不至于沦落为王公贵族的玩物……那必定是个凄惨的故事,又何必再让她揭一遍疮疤呢?

    “大人,您是不是有什么顾虑?”排除了诸般原因,顾小怜终于想到那个可怕的可能,面色急变道:“因为我是赵王爷送给太孙殿下的,便以为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王贤心说,你终于猜着了。他不知道顾小怜这种冰雪聪明的女子,为何会这么久才想到这种可能?要么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要么就是……真糊涂。

    见他不说话,显然就是默认了,顾小怜凄然一笑道:“如果我说,我不是女间,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歌姬,大人相信么?”

    “……”王贤默然片刻,方点头道:“我信。”

    “大人不用骗我,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你是不信的。”顾小怜冷笑道:“但我顾小怜敢对天发誓,从来没有任何人教过我,怎么做女间,也从没人让我做女间,如有半句假话,就叫天雷殛了我”

    “我信。”除了这两个字,王贤还能说什么?

    “大人还是不信……”顾小怜满腔冤屈无处排遣,竟咬碎银牙,把心一横道:“也对,口说无凭,我这就证明给你看”说着竟然纵身一跃,一头朝凉亭柱子上撞去。

    “别……”王贤惊得浑身汗毛直竖,伸手去拉顾小怜,虽然拽了她一下,她还是重重的一头撞在柱子上……登时鲜血崩流,触目惊心,人自然一下就昏迷过去……

    “小怜”王贤如遭雷击,伸手去触她的颈动脉,感到还有微弱的脉搏,赶紧用那方罗帕压住她头顶的伤口,高声嘶叫道:“牛八小黑”

    正在为银铃端茶倒水的朱瞻基,听到他不似人声的叫唤,赶紧把手里的茶壶一丢,闪身循声而至,便见王贤横抱着顾小怜,两人一个满嘴是血,一个满脸是血,看上去吓人极了。

    “这是怎么弄的?”朱瞻基惊呆了:“有刺客么?”

    “赶紧请太医,最好的太医要快”王贤朝他吼道。

    “没问题。”朱瞻基大声道:“陈芜,听到没有,赶紧去请刘太医,就说我摔倒了,让他别吱声”

    “爷,这不合适吧。”陈芜小意道。

    “有什么不合适的,快去”朱瞻基不耐烦的挥挥手道:“救人如救火

    “哎……”陈太监忙一溜小跑去请大夫。

    王贤小心翼翼的抱起顾小怜,慢慢走下假山。这时候,林清儿和银铃几个也闻讯过来,见状都花容失色道:“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想不到,她是这样一个烈性女子……”王贤眼圈通红,哽咽道:“竟以死证清白。”

    其余人都是一头雾水,只有朱瞻基和林清儿,知道王贤在说什么,两人不由动容,林清儿的泪刷得就下来了,朱瞻基也叹息道:“怨我,怨我啊……”

    现在说什么都白搭了,王贤把顾小怜抱到房间里,小心放平躺着,用块白纱布换了被彻底染红的罗帕,然后焦急的等待着太医的到来。

    “刘太医是太医院的院正,这些年除了给我爷爷看病,就在专心编写《普济方》,等闲王公都请不动他,要不我也不会谎称自己伤了……”为了让王贤安心,朱瞻基介绍道。

    银铃听了有些奇怪,为什么你伤了他就得来?但这时显然不适合发问,她只好先把问题藏在心里。

    不管怎样,朱瞻基这一招果然毒辣,不出盏茶功夫,刘太医就风风火火赶来了,朱瞻基忙迎出去。看太孙殿下活蹦乱跳,六七十岁的刘太医一愣道:“你哪伤了?殿……”

    一个‘下,字没出口,就被朱瞻基捂住嘴,拖到一边小声道:“我没受伤,但不用这种法子,请不到您老爷子。”

    “胡闹”刘太医脾气不小,连太孙的账都不买,知道上当,就要拂袖离开。

    “来都来了,您就给看看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朱瞻基却不撒手道:“就当我欠您个大人情,将来必有厚报,这总成了吧”

第三零二章 三个和尚没水吃

    好说歹说,刘太医才跟着太孙殿下进了内室,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顾小怜,又诊了下脉,便起身叹了口气。

    听他这一声叹,众人的心都揪起来了,太孙殿下涩声问道:“怎么,没救了么?”

    “谁说的?”刘太医白他一眼道:“老夫的意思是,这点伤,到街上随便找个郎中就可以了,犯得着把老夫请来么?”

    “您是说,她没事儿?”王家众人张大嘴道。

    “你们怀疑我的医术么?”刘太医两眼一瞪,胡子一翘一翘道:“真是荒唐,那你们另请高明吧”说着便作势要走。

    朱瞻基忙拉住他,好说歹说,才哄着老太医在走之前,开了一副药方。

    “太医都这么牛吗?”把牛太医……哦不,刘太医送上马车,王贤两眼发直道。

    “当然不是了,这是大明朝的独一位,”朱瞻基说着指指自个脑壳道:“而且也是因为当年受过刺激,这才落下了个容不得人怀疑的毛病。”

    “什么刺激?”既然太医说没事儿,王贤也就放心了。

    “我皇祖母的病,就是他治的,后来皇祖母还是去世了,他以为自己肯定要被处死了,吓得给自己备了棺材。谁知道我皇祖母留下遗旨,说自己得了不治之症,因为他高明的医术,才又多活了七年,要我们记住他的功劳,并为他钻研医术提供条件,争取早rì找到治愈那种病的法子……”

    “皇后娘娘真是仁慈啊……”王贤唏嘘道。

    “是啊,”提到皇祖母,朱瞻基的脸上也满是怀恋,涩声道:“我皇祖母在时,我家里的关系,可没这么紧张……”

    “唉……”王贤陪着叹了口气,便见朱瞻基收敛心神,低声道:“小怜姑娘的事情,我很抱歉。”

    “这怪不得殿下。”王贤摇头道。

    朱瞻基却话锋一转道:“但我还要说的是,你不能放松jǐng惕。”

    “……”王贤愕然。

    “要小心是苦肉计。”朱瞻基面sèyīn沉道:“万一她是见自己要被识破了,置之死地而后生怎么办?”

    “你还怀疑她?”对朱瞻基的多疑,王贤有些难以接受。

    “她不是没撞死么。”朱瞻基的话语分外冷酷。

    “那是我及时拉住了。”

    “万一她是故意让你拉……算了,”朱瞻基摆摆手,有些无奈的看着王贤道:“你不会被她迷住了吧?”

    “不至于。”王贤摇摇头。

    “那就好,我也信你有这份定力,”朱瞻基叹口气道:“你要是一开始就听我的,又怎会有这一出?”

    “殿下要用美男计,我不是合适的人选。”王贤黯然道:“当初就该让你另选高明。”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朱瞻基笑道:“我就是想另选高明,你舍得么?

    王贤摇摇头,怎么能让顾小怜这么走了呢?

    “这不就结了,”朱瞻基笑着拍拍他道:“你也不要有心理负担,该怎么对她怎么对她,心里有个提防就行了。”

    王贤点点头,旋即又品过味来道:“这不还是美男计?”

    “不,”朱瞻基摇摇头,狡黠笑道:“这叫将计就计……”

    “……”王贤发现跟太孙殿下一比,自己真是太纯情了。

    进去看看顾小怜已经没什么危险,朱瞻基便告辞回家了,银铃本想问问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但转念一想,他肯定会蹬鼻子上脸,自己还是盘问一下灵霄吧……她和二哥一起进京,应该知道点什么吧?便把灵霄叫了出去。

    见顾小怜没事儿了,小白菜亦逃也似的走掉了。见一屋子人转眼走了个七七八八,林清儿白王贤一眼道:“官人是怎么弄的,一个丢了魂儿似的,一个直接寻死。”

    “别说了,我才最郁闷呢。”王贤苦着脸道:“女人心海底针,我是搞不懂的。”

    “那你还”林清儿本想说氵沾花惹草,,但转念一想,这事儿还真不怨他,郑绣儿是从江里救起来的,已经无处可去,只能跟着他。顾小怜是太孙硬塞的,他又不能送人,只能放在家里。现在弄成这个局面,还真是挺无奈的……不过她怎么有点小幸灾乐祸?我的大官人啊,齐人之福不好享吧?

    夫妻俩默然须臾,一声呻吟打破了沉默,两人马上凑到床头,王贤惊喜道:“小怜你醒了”

    “妹妹,你做什么傻事?”林清儿摸着顾小怜头上的纱布,垂泪道。

    顾小怜动了动嘴唇,泪水便如断了线的珠子,顺着光洁如玉的面颊淌下来,她却不理王贤,只对林清儿泣道:“姐姐,我命好苦啊……”

    林清儿忙安慰的拍着她的背,用眼神示意王贤,赶紧说点什么。王贤只好讪讪道:“小怜,是我不对,以后断不会再怀疑你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大人何错之有?”顾小怜呜呜咽咽道:“要说错,也是奴家的错,谁让我是赵王府出来的人呢。”

    “你是身不由己的,再说你也证明了自己的清白,”王贤忙温声道:“咱们揭过这一页,往后好好过rì子,如何?”

    “我没死,就证明不了什么,兴许我是故意寻死,来打消大人的疑虑也说不定。”顾小怜却冷笑道。

    “怎么会呢,”王贤讪讪道:“你不要多想了,咱们养好身子再说,千万别再寻死觅活了。”

    “奴家不会寻死了……”顾小怜幽幽道:“奴家只求大人赐一张度牒,送我出家吧。奴家会rìrì为大人和姐姐祈福的……”

    “瞎说什么,我是决计不会答应的。”王贤这个汗啊,好么,小白菜那边还没劝下,这边又一个要出家的。难道对光头的渴望会传染么

    “大人说过,我想于什么都可以的……”

    “我现在又说不可以了,”王贤粗暴的摆摆手道:“今天大家都太激动了,不利于谈话的建设xìng。你且打消这念头,安心养伤,我们改rì再好好谈谈。”说着便起身往外走,却被门槛绊了一下,登时火冒三丈的嚯嚯起来:“说了多少次了,弄这么高门槛作甚赶紧给我拆了”

    向来温和的老爷竟然大发雷霆,一时间前院后宅都噤若寒蝉。

    王贤气呼呼的大步往书房走去,路过小白菜的房间时,他突然站住脚,拉开门便闯进去。小白菜本来坐在杌子上出神,吓得像兔子似的蹦起来。王贤步步进逼,逼得她步步倒退,一直背靠到墙上,俏脸满是惊恐道:“你……你要于什么?”

    “你要是再敢提出家,”王贤双目圆瞪,一字一句道:“我就……打烂你的屁股”

    “你”小白菜羞愤莫名,刚要开口叱责,却听他接着道:“而且是脱下裤子来打”

    “你”小白菜羞愤更加,想要再次开口,却又听他威胁道:“不信可以试试。”

    一段三连击,终于把小白菜的心防击垮,她双腿一软,缓缓瘫坐在地上。王贤暗暗得意,看来就得拿出点一家之主的威严来,不然各个瞪着鼻子上脸谁知还没得意起来,就听她哇哇大哭开了。

    “不许哭”王贤忙喝道。

    小白菜却哭得更厉害了,王贤几次伸手想要把她按倒打屁股,但又怕她彻底失控,只好再次落荒而逃……堂堂王大官人夫纲不振,哪还有脸在家里待着?让陈管家跟林清儿打声招呼,他便提前回军营过夜去了。

    回军营的路上,王贤心里反复就是一句话……去你妈的三妻四妾简直就是嫌自己命长

    那厢间,银铃在屋里审问灵霄。灵霄这丫头,却是个不嫌事儿大的,她觉着如果将来银铃能当上皇后,自己岂不就是皇后的姐妹,那真真是极好的。所以她才一直帮朱瞻基瞒着银铃,这次银铃审问,她也只说牛八是皇亲国戚,没说他是太孙殿下,唯恐把银铃吓到。

    “皇亲国戚都这么不着调么?”银铃刚要发表感慨,就听到小白菜的哭声,然后看着二哥气冲冲出去,竟是要离家出走的架势。银铃都看呆了:“这是哪一出?”

    “这一出叫‘三个和尚没水吃,吧。”灵霄说完,很为自己这句话而喝彩

    “还在这说风凉话”银铃白她一眼道:“不赶紧去帮着劝劝。”二女便去顾小怜房间一看,见顾小怜在黯然垂泪,林清儿也在那抹泪。其实本来林清儿没哭的,是一听说王贤走了,她才泪奔开了……官人是在怨我治家无方啊

    银铃忙劝了这个劝那个,无奈女人哭起来,那是一定要哭个痛快的,结果没把别人劝住,把自己也给劝哭了。心说小谦你个杀千刀的,也不来京城找我,光顾着你董家妹妹去了……

    眼看着王家有泪流成河的架势,灵霄终于忍不住生气道:“你们怎么这么自私,小贤子要上战场了知不知道,还给他添乱”

    这一声比什么劝都管用,满院子的哭泣登时戛然而止,一张张梨花带雨的脸上,写满了惊讶至极的表情:“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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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零三章 讨伐诏

    接下来的八天里,王贤都在军营中度过,八天后本来该回家了,那天是冬月二十,突然有旨意传朱瞻基翌rì上朝。朱瞻基因为早晨要读书,所以是不上朝的,这次皇上特意下旨让他上朝,自然是有大事要宣布,而且他也必定在其中。

    接到旨意,王贤和朱瞻基都猜测,应该是北征的事情。果然下朝回来,朱瞻基兴奋的朝他叫嚷道:“是的,是要北征了赶紧召集众将,我要宣读圣旨

    升帐鼓声隆隆敲响,三十息的时间,众将便齐集一堂,队列笔直、昂首肃立、鸦雀无声,一片肃杀……仅看军官的军容,便能感受到这支军队的战斗力。再想想王贤初到时的样子,简直判若云泥,这都是rì复一rì磨砺出来的,容不得半分投机取巧。

    在王贤的陪伴下,朱瞻基大步走到堂前,众将齐刷刷摘掉头盔,单膝跪下,齐声道:“拜见殿下,参见军师”

    “有旨意。”朱瞻基立定在众将面前,沉声道。

    “臣等聆听圣训”百多个声音如同一人。

    “上曰:瓦剌残虏既弑其主,又拘杀朝使,侵掠边境、违天虐人、义所当伐尔等其秣马厉兵、以大举,作尔志、奋尔勇,共成大功钦此”朱瞻基高声宣读永乐大帝的亲笔手谕。

    “臣等接旨吾皇万岁万万岁”众将高声应道,因为早有准备,是以无人感觉突然,反而都激动的热血沸腾起来。

    “诸位,”朱瞻基收起圣旨,沉声道:“好男儿当驰骋沙场,建功立业、就在此时”

    “建功立业,就在此时”众将重复着太孙殿下的话,对建功立业的渴望,在每个人的血液中苏醒过来。

    王贤看着一屋子问战则喜的战争贩子,不禁有些感慨,大明朝经过洪武、永乐二位大帝,如今正是的血气方刚的青年时期,官兵们充满了建功立业的豪情,丝毫不把蒙古鞑子放在眼里,亦不把流血牺牲当回事儿。帝国的自信,体现在士兵的自信上,这话一点不假。

    在中军帐中,他也受那种狂热气氛感染,有种好男儿当马革裹尸的冲动,可是一回到房间就冷静下来……尼玛,这是上战场啊,虽说跟着太孙应该安全的很,但战场上瞬息万变,谁又说得准?不就是混口饭吃么?犯得着这么拼命

    但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除非他想当逃兵,把一生都钉在耻辱柱上,否则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调整好心情,王贤便下达了命令,年前取消一切休假,全军进入二级战备状态。

    在王贤指定的幼军规章上,二级战备是仅次于部队出战前的状态,此时军队的主要工作有五项,一,深入进行战备动员,全军严守岗位;二,搜集情报,严密掌握敌人动向;三,抓紧落实后勤,装备等各种保障;四,抓紧临战训练;五,制定作战预案,预先进行演习。

    五项之外,还有一项没有写在纸面上的,就是建立dú lì的通信系统。

    在当初制定规章时,对于纸面上的五项,众将都没有异议;但那纸外的一项,连睿智如莫问都私下表示,建立和维持通信系统的成本太高,既然朝廷有完备的驿传,何必还要去挤占本就很紧张的军费呢?

    但朱瞻基对这一条分外赞同,他甚至私以为,前四条都是正常的参谋水平,只有第五条,才能最体现王贤的过人之处,不枉自己如此礼遇于他。

    不过个中原因,不便与众将说明,他只是淡淡表示,到时候自己会掏这个钱,不用从军费里出,便把这一项定下了。

    早有一定之规,临战就不会慌乱,在稍后的会议上,王贤便将具体任务分配下去。战备动员由太孙殿下亲自抓;搜集情报和作战预案的制定,王贤交给了莫问等一于武举人;训练则由薛家兄弟主抓;后勤军需保障,他交给了吴为。至于那个通信系统,在朱瞻基的授意下,由他亲自负责建立。

    命令下达下去,按说各司其职就好,但结果是王贤成了最累的,因为所有的事情都需要他把关汇总,别人只需要专心负责一个方面,他却什么都得过问。从早到晚忙得脚不沾地,饭都顾不上吃,每rì睡不到两个时辰。

    这时候他年轻力壮,又坚持练武的好处便显出来了,虽然rìrì高强度的工作,王贤却依然能保持旺盛的jīng力,用注册会计师的jīng密,为各方面查遗补缺,使备战不出岔子。

    王贤的表现也落在东宫一于属官的眼里,因为不放心朱瞻基和他的小伙伴们,太子殿下派了杨溥和金问来营中辅佐太孙。应该说,朱棣的眼光是很犀利的,至少给太子找的属官,都是人品贵重、德才兼备之人,杨溥和金问二位在观察数rì之后,得出了相同的结论—在王贤的调度下,幼军运转良好,他们中途插手只会添乱而已。

    两人之前在军演时,对王贤就刮目相看,现在亲眼看过他的工作能力,更是对他推崇备至。有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王贤自然也对两人十分尊敬,遇事都虚心的向他们请教,两人本就是来帮忙的,若一直插不上手也未免尴尬,自然十分卖力的帮他出主意,相处的很是融洽。

    这天从早晨忙到过午,三人才有空吃热在炉子上的午饭。看着金问食yù不佳,一手持筷,一手直按太阳穴,王贤关切问道:“金师傅不舒服么?”

    “无妨,”金问摇头苦笑道:“十年寒窗落下的毛病,一累了就头痛,稍歇歇就好。”

    “是我不对,让金师傅太劳累了。”王贤歉意道。

    “仲方这是奚落我么?我才分担了你两成不到”金问笑骂道:“不必理会我,不然我得找条地缝钻下去了。”

    “呵呵,”王贤又问杨溥道:“杨师傅呢?”

    “我没事儿,我又没有头疼的老毛病。”杨溥少言寡语,但外冷内热,有时候也会冷不丁说笑一句。

    “那就好,不过还是要出去呼吸下新鲜空气的,换换脑子总是好的。”王贤笑道:“下午王爷要到辎重营验收一些玩意儿,二位何不暂时抛开案牍,一起来呢。”

    “也好。”两人欣然应下。吃过午饭,王贤便和二人去寻朱瞻基,然后一起到辎重营去,便见众将早已经在那里,正围着两辆车在那评头论足。现场还有几名木匠和铁匠。

    见殿下驾到,众将赶忙上前行礼,朱瞻基点点头,炫耀似的对两位师傅道:“今天来,主要为了看看工匠们改进过的战车。在上次演习中,我们发现原来的战车组成的车阵,对士兵的防护不足。回来后我和军师,还有莫问他们几个研究了好一阵子,想把它改造成行动灵便、防护力又强的新式战车。”

    “怎么个新式法?”金问好奇问道。

    “看了不就知道……”朱瞻基笑着指指那两辆改造好的战车,笑道。

    朱瞻基说话的功夫,王贤朝个面相老成的年轻工匠笑道:“蒯兄这么短时间就改进成功,可谓神速哇。”

    这工匠叫蒯祥,在一群工匠里,数这个小伙子最年轻,但显然以他为首,闻言只是淡淡道:“军师先别夸奖,看看能不能让殿下满意再说。”

    “看看就看看。”朱瞻基说着亲自下场,动手cāo作起战车来,一边还为两位师傅解说道:这车最大的改进,是每辆车上配了八扇折叠木板,平时放在车辗上,作战时全部打开,树立在一边,以代替车箱。展开之后每辆车的挡板都有一丈五长,六尺高,足以抵挡矢石。每辆车的挡板边缘还有环卡,可以把许多辆战车并肩衔接起来,摆成圆形或方形的车阵,可以抵御敌骑冲击。而且车厢两头还可以打开,以便士兵在车阵后防御,车上士兵则以长兵器和火器击敌,敌骑必退”

    听了太孙的讲解,金问觉着挺好,看看杨溥,后者便缓缓道:“听殿下这么说,这似乎是专门克制鞑子骑兵的,可防弓矢shè击、骑兵冲突,使他们的长技无法施展,我们则可以凭着车阵,用长矛、弓箭、火铳御敌,对吧?”

    “杨师傅说的对极了。”朱瞻基点头赞道,不愧是号称智者的杨师傅,这种从没接触过的东西,都能轻易理解。

    “但是,敌人若远逃怎么办?”杨溥追问道。

    “这个……”朱瞻基有些汗颜,其实他对这种乌龟战法也颇有微词,只是每次王贤都能说服他罢了。

    “这就不是我们的职责了。”王贤替太孙解围道:“朝廷有三千营、龙骧卫,这是他们该于的事儿,我们幼军的职责是守卫殿下。我想,皇上不可能让太孙殿下冲锋陷阵吧?”

    “有道理。”杨溥点点头,他觉着王贤的思路对极了。

    “没办法,谁让我们幼军以步兵为主?”朱瞻基觉着有些没面子,忙道:“但也有两千之数的骑兵,我从中挑出一千jīng骑作为亲军,可为我皇爷冲锋陷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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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零四章 无米之炊

    众人只把太孙殿下的话,当作年轻人在维护自己的面子,谁都没往心里去

    看完了战车,众人又看了铁狼筅,经过军演的检验,官兵们发现军师‘灵机一动,,用毛竹作成的武器,在对付敌兵时有奇效,虽然无法杀敌,但可为己方提供强大的保护,令火铳、弓箭的jīng确度和杀伤力大增。所以回京之后,官兵们特意弄了一批毛竹回来cāo练,但发现没几次就出现竹节开裂,狼筅便报废了。而且有原籍北方的官兵说,北边气候于燥,竹节更容易开裂,王贤干脆找铁匠,按照原样改成了铁皮包木的狼筅,这样更加坚固锋利,而且分量还轻了不少。

    看完了武器,众人又进到屋里,朱瞻基道:“通过那次军演,我们还总结出一个教训丨”

    “人都说吃一堑长一智,殿下却长了好几智,这一堑吃的值啊。”金问打趣笑道。

    “呵呵。”朱瞻基笑着看看王贤,这时候由副手来说,显得更牛一些。王贤便笑道:“上次军演中,我们因为经验不足,有时候刚把米下锅,就要急行军,有时候连yīn天,生不着火,将士们饭都吃不上。这还是在演习中,若是在战场上,官兵们吃不上饭,在塞外饿着肚子,根本不用敌人发动进攻,我们便会不战而亡的。所以我们回来后,便琢磨一种方便携带,又便于食用的于粮。

    “有道理。”金问道:“我听说,别的军中都是提前烙好了大饼……”

    “大饼我们也有烙,但那玩意儿吃起来太硬,也没什么营养。我们还捣鼓出一种布袋炒面,携带很是方便……”王贤说着,拿过一条鼓鼓囊囊的长布袋,斜跨在肩上道:“这样一袋,就是一个士兵五天的口粮,要吃的时候,打开布袋……”他将袋口的绳子解开,抓出一把面道:“二位师傅若不嫌弃,可以

    两位东宫讲官也不是娇气之人,闻言一人欣然抓了一把,yù往嘴里送时,金问笑道:“这是要吃生面么?”

    “尝过再说。”王贤笑道。

    两人便不再说什么,各自送到口中,闭嘴尝了片刻,恍然道:“面是熟的。”“还是咸的。”“这到底是什么面?”

    “炒面呗。把大豆、高粱、大米炒熟了、磨碎了,再加上盐,就着凉水便可以吃。”王贤让人给二位大人端来茶碗漱口,笑道:“这比吃大饼有营养多了,而且能放很长时间,吃起来也方便,还不用生火,省得在草原上暴露目标

    “考虑的真周全。”金问和杨溥是彻底服了,对朱瞻基笑道:“我们可以请太子殿下放心了,太孙殿下比我们想得细多了。”

    “嘿嘿,我父亲总担心我冒失,这下没什么好说的了。”朱瞻基乐得合不拢嘴道:“走走,再去看几样新玩意儿,还有更有意思的呢……”

    王贤跟着朱瞻基他们出了屋,刚要去下一间,便看见周勇快步走过来。

    王贤站住脚,与众人拉开一段距离,问道:“什么事?”

    “陈管家在营外,说夫人请大人家去一趟。”周勇轻声道:“大人都已经半个月没回家了。”

    “我走不开啊。”王贤皱眉道:“全军都在备战……”

    “那……我怎么回话?”周勇有些为难道。

    “就说过几天……”王贤叹口气道:“我会抽空回去一趟的。”

    “是。”周勇便出去回话了。

    “唉……”王贤又叹了口气,便进去屋里了。

    皇城中更也是一片忙碌。自从向各衙门下达了征伐令后,庞大的战争机器便运转起来,整个帝国都转变为战时体制,开始为五十万大军的出征准备着。

    对这个年代的大明军队来说,出征作战是不需要动员的,将士们将为皇帝打仗视为建立功勋、升官发财的大好机会,都抢破头的想上战场。但从来不是有军队就可以开战的,尤其是这种几十万大军的征伐,打得其实是后勤,是粮秣给养。而经过多年的大兴大建、大鸣大放后,大明朝的财政,已经极度枯竭了。了解内情的官员都说,若非户部尚书夏元吉这个大管家是腾挪筹措的天才,大明朝的盛世外衣,早就被扯得一丝不挂了。甚至有人刻薄的说,今上比之隋炀,就是多了个夏元吉

    不过就算是夏元吉,摊上这么好大喜功的主儿,也是心力交瘁,难以为继,供给出征的军粮迟迟无法筹措到位,让朱棣大发雷霆。发了好一阵火,朱棣才想到自己还得靠他支撑局面,只好收摄了心神,要过热**饮了一杯,沉声问道:“朕再问你一遍,二月之前,到底还能有多少军粮运到居庸关?”

    “回禀皇上,”夏元吉还不到五十岁,但常年殚jīng竭虑,已经让他须发花白,如六七十岁的老人一般,缓缓回禀道:“能运去居庸关的军粮,具以呈报上来,夏收之前,府库中再无可调之粮了。”

    “你要让朕的大军在塞外喝西北风么?”朱棣的火气又上来了。

    “臣万万不敢,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夏元吉叩首道:“臣这个户部尚书的账下,已经一于二净了。”

    “……”朱棣的脸sè异常难看。

    “其实还是有粮可调的,”眼看着皇帝又要爆发,向来对国事不太发表意见的赵王出声了。

    “哦?”朱棣看向赵王道:“老幺说说看”

    殿上众人都望向赵王殿下,大部分人不信他能比夏元吉还厉害。

    “儿臣窃以为,”赵王殿下一身华贵的蟠龙亲王服sè,头戴翼善冠,腰缠白玉带,比在促织斗场斗蛐蛐时,更显高贵无比,卓尔不群,只见他朗声道:“夏尚书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怎么会忘了天下两千个常平仓呢?”

    此言一出,众人都露出失望之sè,朱棣也皱眉道:“胡闹常平仓是百姓的救命粮,一旦发生饥荒,百姓还要靠它活命,万万挪用不得?”

    “父皇容禀。若不是夏尚书没办法了,儿臣不会出这个主意,要是这个主意真得臭不可闻,儿臣也不会提出来的。”朱高燧却冷静回道。

    “……”朱棣十分喜爱这个酷似亡妻的小儿子,耐着xìng子道:“那你就讲讲,这主意不臭在哪里?”

    “儿臣动这个念头,是在邸报上看过几起有关常平仓的贪污案有感,奇怪那些贪官污吏为什么敢打常平仓的粮食?便去查阅了过去多年的记录,终于发现一个现象,”朱高燧依旧不疾不徐,声音珠圆玉润道:“每年全国常平仓开仓的数量,最多不过两成,大多数年份里,连一成都不到。也就是说,绝大多数的粮食,都在陈陈相因中被浪费掉,所以那些贪官才会打常平仓的主意”顿一下,朝皇帝深施一礼道:“所以儿臣斗胆以为,我们不妨搬开教条,从常平仓调出部分粮食,以供大军之用,并不会影响到百姓的生计。”

    朱棣闻言颇为意动,沉吟片刻,问夏元吉道:“赵王说的有道理么?”

    “恕老臣直言,太过冒险了。”夏元吉却断然摇头道:“常平仓是百姓的救命粮,今年谁也不知道,明年哪里会闹灾荒,仓里有粮才能心里不慌。百姓沉得住气,哪怕一时灾荒,粮价也不会飞涨。反之,要是仓里的粮食被调走了,一有灾荒,百姓必然惊慌,要是有人再煽风点火,可能会酿成民乱的。”其实还有个原因他没说,那就是经过这些年的透支,很多常平仓的粮食,都被官府用来堵了别处的漏。所以绝大多数仓库都有账实不符的现象,甚至连半仓都不够……这些,他这个户部尚书都是知道的,但他不能说,因为那些地方官都是被他逼的没法子,才会这样拆东墙,补西墙的。

    过硬的理由说不出,说出来的理由不过硬,皇帝的反应可想而知,朱棣的表情明显轻松起来,竟也有了笑意:“这好办,朕允许各县之间互相借粮,就由你夏尚书做个中人,一方有灾,八方支援么。再说朕也不是强征他们的粮食,我是用钱买的,这下总没问题了吧?”

    “……”夏元吉心说,别提买好不好,大明朝都要被陛下滥发的宝钞给买于净了,他又要分辩,却见皇帝手一抬,像往常多次那样,已经力排众议,乾纲独断道:“就这么定了下密旨,调黄河以北各县常平仓三到五成粮草,运往居庸关,五成者官升一级四成者考评记优一次,不足三成者,原地免职,钦此”

    “臣等接旨”永乐大帝这样说了,就是不可更改的圣旨,群臣只有依命而行的份儿了。

    恭送声中,皇帝离开大殿,群臣起身也要退下,却见夏元吉颓然跪在地上,竟爬不起来,还是杨士奇和杨荣两人上前,把他扶起来。杨荣轻声道:“大司农,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咱们一起想办法就是。”

    夏元吉满嘴苦涩道:“唯一的办法,就是去拜神了,祈求明年我大明风调雨顺,不然,非出大乱子不可”

    “……”两位大学士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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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零五章 阴谋重重

    几家欢喜几家愁,几位文官愁肠百结之际,朱高煦和朱高燧两兄弟却相视而笑。

    上了马车之后,朱高煦更是笑得肆无忌惮:“想不到父皇还真听老三你的馊主意。”

    “嘿嘿,父皇是病急乱投医了。明知道点心里有毒,也照吃不误。”朱高燧斟一杯葡萄酒,递给兄长。

    “不过夏元吉也是,五十万大军已经征发,战争不可能避免,他却还在那倒苦水、发牢sāo,我看不过是想借机要挟父皇罢了。”朱高煦接过来,大笑道:“被你将一军纯属活该”

    “他毕竟是文官,但凡文官,哪有愿意国家打仗的?”朱高燧淡淡道。

    “那当然,一打仗他们就屁都不是了。”朱高煦快意笑道。

    “呵呵,”朱高燧突然也笑得很愉快道:“最可笑的是老大,为了不让文官们失望,明知道要触霉头,还得跟父皇请命,结果被骂得狗血喷头……”

    “哈哈哈……”朱高煦闻言狂笑起来,当时那一幕,又像走马灯似的历历在目……那rì父皇在朝堂上宣布要亲征马哈木时,太子头一个就反对说,平交趾已经弄得财源竭阙,上次亲征漠北可以说是迫不得已,但如今本雅力失已亡,马哈木和阿鲁台互为死敌,朝廷正该坐山观虎斗之际,不知何故又要兴军?

    “为什么要出兵?天下人都有资格问,就你没有资格问”朱棣当时脸就黑了,丝毫不给太子面子的训丨斥道:“不就是为了永绝蒙古后患,给后世子孙留一个太平江山若非你这个马不能骑、弓不能开,走路都得人扶着的废物,朕何苦五十高龄,还要亲出塞外,追亡逐北?”

    “儿臣无能……”朱高炽忙跪下,但朱棣的火被勾起来了,哪能这么快消气?变本加厉的厉声道:“听说你在宫中起了一课,算着朕这次出兵不吉?

    不明就里的大臣们,登时为太子捏一把汗,朱高炽素来以赤诚侍君父,但算卦之事却是私下的行为,要是应对不当,定会给皇帝留下两面三刀、甚至居心叵测的恶劣印象。

    朱高炽却不慌不忙的磕头奏道:“儿臣正要奏明父皇,儿臣那rì卜得沛,卦,是凶兆明知不利,儿臣怎敢不言……”支持来自哪里,就要替哪里说话,朱高炽必须要表达文官们的反对情绪,否则就有被文臣们视为和汉王没什么区别的危险,这对他来说是灭顶之灾。但公然站在文官这边的话,又有被父皇看做是另立山头的危险,同样是灭顶之灾。

    但朱高炽和他的谋臣们是有些智慧的,他用算卦的办法来解这个进退两难的局面——这样一来,我之所以进言,是因为发现卦象不好,处于赤诚才进言,而不是受了谁的指使,便可既能表达他的态度,又能和文官们撇清了。

    “好一个怎敢不言……”朱棣闻言冷笑连连,但对太子的疑心却消减了不少,目光扫过群臣,便见朱高燧yù言又止,“老幺,你怎么看?”

    “儿臣以为,大哥的易经还不到家。”朱高燧便出班朗声道:“审卦固然内中有凶,但总纲就说‘贞丈人吉,无咎,我父皇英明神武、御驾亲征,正应‘丈人,之意,所以无咎,正是大吉之卦”

    “儿臣不懂易经。”朱高煦也出班附和道:“儿臣只知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父皇苦心经营多年,终于等到马哈木和阿鲁台反目,良机不可错失

    否则任由瓦剌做大,我河套就有沦丧的危险失去了河套的后果,就是中原门户大开,到时候鞑子的铁骑可随时渡过黄河,深入我大明腹地,百姓永无宁rì”

    听了两个儿子的高论,朱棣心情舒畅不少,脸上也有了光彩,提高声调对群臣道:“不错,朕为天子,当替天行命此番讨伐马哈木,是为我大明子民永绝后患下才能长久太平,这才是易经的大理所在就算有什么不吉、大凶,也只会降到马哈木身上”说着朝太子冷笑道:“看来你还得再读几年书才成,以后少谈易经,徒惹人笑”

    “是……”朱高炽被训丨得面红耳赤,心里却暗暗松了口气。

    看到太子狼狈的样子,朱高煦和朱高燧也很得意,以至于到今天还回味无穷

    “这次因为亲征的事情,父皇和文官的分歧越来越大,老大也跟着坐了蜡。”待朱高煦笑完了,朱高燧轻声道:“再加上之前周新的事情,他和父皇间好容易恢复的信任,已经所剩无几了。”说着看看兄长道:“这次亲征,二哥自然伴驾,老大肯定留守,该怎么做,不用小弟嘱咐了吧?”

    朱高煦点点头道:“我肯定抓到机会就给老大上烂药的,不过,光这样有用么?”太子毕竟是一国储君,哪怕是永乐大帝也不可能想换就换,否则早就把朱高炽给换掉了,哪用等到现在?

    “水滴石穿、绳锯木断嘛,”朱高燧低声道:“你得让父皇对老大的厌恶到了极点,我这边才好跟纪纲一起做局坑他。”

    “哈哈好,让我们双管齐下”朱高煦大笑起来,举杯道:“这次非让老大吃不了兜着走”

    “不错。”朱高燧微笑着与二哥碰杯道:“这次弄得好,老大就交代了。

    “预祝成功”

    “预祝成功”

    朱高煦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马车也到了他的汉王府,“三弟进去坐坐?”

    “不了。”朱高燧摇头笑道:“不然老大又要睡不好觉了。”

    “哈哈哈,也是。”朱高煦捏了朱高燧的手一把,见他玉面微红,哈哈大笑着下车回府。

    整个汉王府,就像一座军营,木人桩、箭靶随处可见,到处是持械cāo练的侍卫兵卒……朱高煦是军营里长大的皇子,自幼跟着朱棣出塞作战,后来又平定天下,多年的戎马生涯,已经让他习惯了生活在军营中,反而对花红柳绿的江南毫无兴趣。

    为了让自己住着舒服,当初父皇将这座王府赏赐给他时,朱高煦就命人将其改造为军营样式。比如他的书房中没有书架,取而代之的是巨幅的沙盘,两壁则挂着安南与漠北的山川形势图。正中一张硕大无比的帅案上,除了文房四宝、笔架镇纸之外,还摆放着皇帝御赐的宝剑、金印……那是皇帝御赐他的大都督印,除了皇帝直属的二十六亲军卫,大明其余的军队,均受其节制。

    这一切布置,都在诠释着这位王爷的强权和威望,当他在帅案后坐定,几个心腹将领便单膝跪下请安。待命起身后,朱高煦问了几句备战的情况,便让众将退下,只留下自己的心腹枚青,低声问道:“李保儿那里怎样了?”

    枚青四十多岁,三缕长须,双目狭长,一看就是富有心计、jīng明强干之人,低声道:“李公公很感激王爷为他报了仇,但是当初灭他全族的仇人,还有八人在世,只要王爷帮他把这些人都杀了,他这条命便是王爷的了……”说着从靴页中抽出个纸卷,展开后呈给汉王。

    朱高煦扫一眼那份名单,颇为不快道:“这阉货真是得寸进尺当初他可是说,只要除掉那几个人,就把命卖给孤的”说着恨恨道:“别人还好说,谭青是都督、满都力是都指挥使了,岂是可以轻易加害的?”

    “此一时彼一时,他现在是位高权重的御马监总管,”枚青轻声道:“自然把xìng命要看重一些。”说着轻声劝道:“而且他这次负责保护太孙,奇货可居,当然要漫天要价了。”

    “哼,他倒是吃定我了”朱高煦闷哼一声,平心而论,那些武将都对他忠心耿耿,他是万万不想自剪羽翼的。但这次朱瞻基也要跟着远征大漠,是除掉这厮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万万不想错过——瞎子都能看出来,朱瞻基是朱高煦太子之位的保证。朱高煦认为父皇之所以不愿意换太子,就是因为朱瞻基的存在。那么除掉朱瞻基之后,父皇对老大还有什么好留恋的呢?肯定会把他弃之如敝履的

    虽然老三那边有对付老大的计划,但朱高煦认为,那一套太麻烦,而且效果怎样还两说。他骨子里是一名武将,更习惯直接了当的解决问题——让造成麻烦的人从世上消失,麻烦自然也就跟着消失了

    冷静下拉,朱高煦自然想得清楚利害……谭青、满都力的xìng命固然值钱,但不及朱瞻基的万一,这笔买卖自己是大赚特赚的,岂有不做之理?大不了,将来厚加抚恤他们的家人就是。他们为自己的大业牺牲,正是死得其所,孤岂能忘了他们不成?

    拿定主意,朱高煦闷声道:“告诉李保儿,孤应了但是有几个,现在不能动手,等到了战场上,我会找机会让他们殉国的……”顿一下,yīn声道:“让他别于等着,给孤做好准备,要是那小子还能活着回来,孤非把他剁碎了喂狗不可”

    “是。”枚青应一声,便告退下去了。

    书房中,只剩下朱高煦一人,端着烛台查看起沙盘来,烛光映照下,他那张英武的面孔,竟显得yīn森可怖。

第三零六章 心太软

    朱瞻基和王贤并不知道,已经有汹涌的暗流朝他们扑来,依然紧锣密鼓的cāo练军队,准备出征的事宜。虽然早就开始备战,但越临近年底,就越发现时间总不够用,直到进了腊月,家里传来话说,银铃要回杭州过年了。朱瞻基才猛然惊醒,拉着王贤就出了军营。

    王贤已经一个多月没回家了,到家门口时,竟有些‘近乡情怯,之感,朱瞻基却心急火燎,马车没停稳就跳下来,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直奔后宅而去,正看见银铃在院子里清点带回家的箱笼。他忙快步走过去,嘶声道:“你真的要走?”

    “这话说的,”银铃白他一眼道:“要过年了,我自然要回家了。”

    “这也是你家啊。”朱瞻基急道。

    “这是我哥家,我家在杭州。”银铃看王贤也回来了,叹口气道:“二哥,你可真狠心……”

    “我实在是走不开。”王贤也叹气道:“下了战备令,我和殿下得以身作则。”

    “是啊,你们男人做的是大事,可家里人有多担心,你知道么?”银铃气愤道:“我嫂子都病了你知道么?”

    “什么,清儿病了?”王贤浑身一震道:“怎么不早告诉我?”说完赶紧往正房奔去。

    “唉……”银铃摇摇头,再叹道:“男人,一个个都是这么混账。”

    “我是例外,我是好人。”朱瞻基赶忙表明心迹道:“换了我,我肯定时时把你放在第一位……”

    “瞎说什么”银铃的脸腾地红了,冷笑道:“连自己的身份都不让别人知道,你的话还可信么?”

    “我……”这下轮到朱瞻基浑身一震了:“你都知道了?”

    “当然。”银铃柳眉一竖,杏眼圆睁道:“不然你打算戏弄我到何时?”

    “我绝对没有戏弄你的意思,”朱瞻基忙辩白道:“我之所以一开始不透露身份,只是怕吓到你……”说着双眼中满是诚恳道:“至于我的身份,你二哥一清二楚,你想,我若是戏弄你,他能答应?”

    这话说的银铃芳心一颤,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之前她还很烦这个死缠烂打的黑小子,但这一个多月他都没出现,银铃竟也感到些失落和想念……只是她心里有一个小谦哥哥,自然再容不下第二个人,低下螓首,幽幽道:“你别白费力气了,咱俩没缘分的……”

    朱瞻基乍一听这话,心都要碎了,但是一转念,又振奋起来——她说没缘分,而不是说没感情,这就是说她心里已经有我了但是他心机比王贤重多了,并没有喜上眉梢,而是一抬手,虎目含泪道:“妹子,我就要上战场了,大丈夫马革裹尸,实在是平常之事。只是长这么大,还没有个姑娘喜欢过我,要是就这么去了,实在太悲哀了……”

    “……”一听这话,银铃急切道:“你赶紧去找个喜欢你的姑娘,你这样的皇亲国戚,又年少多金,肯定有姑娘喜欢你?”

    ‘真是个关心人的好姑娘……,朱瞻基一阵暗喜道,我一定要让你做我的太孙妃面上却断然道:“可是我心里满满的只有一个人,再也容不下第二个了”

    银铃登时面若桃花,低头道:“别再说了,咱们不可能的……”

    “先别急着说不可能,行么?”朱瞻基哀求道:“就当可怜可怜我,等我从战场回来再说,成不?”

    “可以……”银铃哪忍心连这点要求都不答应,但是有言在先道:“可是你回来以后,还是什么都不会改变。”

    “但我还可能回不来啊。”朱瞻基深情款款道:“那样的话,我就可以永远带着希望长眠了……”

    女孩子都是感xìng的,银铃已经被朱瞻基的花言巧语感动的一塌糊涂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芳心乱成一团。

    朱瞻基一看,哪有不乘胜追击的道理,他从怀里摸出一个jīng致的首饰盒道:“这个,我早就想送给你……”

    “别得寸进尺了……”银铃擦擦泪,摇头道:“我让你想着,心里已经很乱很乱了……”

    朱瞻基却依然把首饰盒打开,里面是一枚栩栩如生的珠花,这是他三叔九九归一里的一样,也是朱瞻基唯一挑得的首饰,只是当初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他把那珠花送到银铃面前,巴望着她道:“你只拿一下,再给我就成了

    这要求不能不满足,银铃只好伸出白嫩的小手,轻轻捏了捏那珠花,就递还给他。

    朱瞻基接过来,一脸幸福道:“谢谢妹子送我这样礼物,我会随身收着,想你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

    银铃登时惊得檀口微张,怎么又成了自己送他的?这样也可以吗?但是一想到他要上战场,‘不要有非分之想,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比起朱瞻基的老道,王贤就像只菜鸟,倒不是他前世没谈过恋爱,而是他从没处理过这种一个中心,三个基本点的感情……

    一进门,便看着林清儿花容消瘦的靠在香榻上看书,王贤的心都要碎了,她才调养好的身体啊都怪自己,这丈夫当得实在太不称职了

    看见他进来,林清儿第一个动作是揉眼睛,发现没看错,才赶忙要坐起来,却被王贤按住道:“快躺着,快躺着,病了怎么不让他们去说一声……”

    “官人备战忙……”林清儿紧紧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感受着他的体温道:“我不能拖你后腿……”

    “其实那次你叫我回来,我就该回来看看。”王贤无限自责道:“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

    “妾身没事儿,”林清儿松开他的手,坐起来,展颜一笑道:“只是偶感风寒而已。”

    “唉,总之是我不对,把家里的麻烦丢给你,自己跑去军营躲清净。”王贤检讨道:“实在不当人夫。”

    “官人哪里话,小怜和绣儿早就想通了,”林清儿笑道:“我那天请你回来,就是想让你安心的。”说着对玉麝道:“快请两位妹妹过来。”

    不用她请,两人就在门外,闻言便挑开门帘,袅袅进来,都俏面通红,低头不与他对视。

    “小怜妹妹,你不是有话要跟官人说吗,官人时间可不宽裕啊。”林清儿笑着对顾小怜道。

    “是,姐姐。”顾小怜先朝林清儿行一礼,然后朝王贤福一福,“大人,小怜错了,不该在这种时候给您添乱,什么事儿等您凯旋归来再说,到时候您想让我怎样,我就怎样…”说着深情一黯,幽幽道:“您不在京城的时间,要是不放心我,就请大人为奴家临一处民居,让奴家搬出去住就是。”

    “怎么会不放心呢……”王贤讪讪道:“我对你是一百个放心的。”

    “是啊妹妹,咱们不是说好了,永远不分开么。”林清儿拉着她的手,笑道:“你现在委屈了,等官人回来后,让他好好哄哄你才行,不然一点便宜都不能让他沾。”

    “姐姐……”顾小怜扭捏的不依,玉面通红。

    “绣儿该你了……”林清儿又吩咐小白菜道。

    “我,”小白菜结结巴巴的低头道:“我不出家了就是……”说完又虚弱的补充一句:“只要你别再欺负我……”

    “就是,”林清儿又拉起小白菜的手,对王贤笑道:“来rì方长么,横竖肉烂在锅里,官人吃相斯文点就是。”

    “姐姐,瞎说什么呢……”听她说得太羞人,郑绣儿没脸见人,挣出手来逃了出去。

    “我去看看绣儿姐姐……”顾小怜也抽手出去,和王贤错身时,给了他个幽怨缠绵的眼神,差点没把王贤的魂儿勾了去。

    待二女离开,林清儿朝王贤甜甜笑道:“怎么样,妾身这个正妻,已经当得像模像样了?”

    “清儿……”王贤突然伸臂将她揽在怀里,紧紧抱住,动情道:“委屈你了”

    一句话,险些让林清儿泪奔,但她强忍住道:“官人说什么呢,家宅安宁,官人才能没牵挂的在外头打拼,这是为妻的天职。妾身不才,却也不是不守妇道之人,只不过从前才学着治家,没有经验罢了……”

    “别说了别说了,”王贤面红耳赤道:“再说我就要钻到地缝里去了……

    王贤又请了大夫来给林清儿看过,见确实是偶感风寒,这才松了口气。夫妻说了会儿话,眼见着天就黑了,他必须要回营去了……

    “不能吃了饭再走么?”林清儿不舍道:“冬天天短,其实还早着哩。”

    “不吃了,等过年一起。”王贤亲亲妻子的面颊道:“本来就是偷溜出来的,回去太晚怎么服众?”说完又和她深深的一吻,低声道:“你千万保重

    出来后,王贤见朱瞻基坐在天井里傻乐,问道:“银铃呢?”

    朱瞻基轻抚珠花道:“屋里呢。”

    王贤摇摇头,进去和银铃说了会儿话,嘱咐她凡事不要强求,一切开心就好。却被银铃反过来狠狠的教训丨了一顿,只得逃也似的败退了。

    回去的马车上,王贤和朱瞻基的心情都不错,觉着上战场也不是坏事,可以⊥女人变得心软许多。

第三零七章 又是新年

    整个腊月里,王贤都在忙碌的备战中,不过灵霄和闲云少爷,终于回武当山过年了……说起来,俩小祖宗也够没良心的,离山一年半也不想家。要不是孙真人年前来京里给皇帝送桃符,顺道把他俩捉回去,还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不过两人说过了年还回来,而且闲云还把黑云子他们留下来保护王贤,几个道士早习惯了山下的花花世界,自然求之不得。这点小事,孙真人还是同意的

    一直到腊月二十九,朱瞻基才宣布全军放假四天,正月初四再重新集结。将士们早就归心似箭,终于等到放假,转眼就走了个于于净净。但等王贤处理完了收尾事宜,回到家时,已经是大年三十的下午了。

    大街上到处是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家家户户贴起了chūn联,挂起了灯笼,浓重的年味让人感觉不到战争就在眼前。不过王贤也顾不上体会新chūn佳节对国人的意义,快马加鞭便回到家。家里头也早已张灯结彩,下人们都换上了崭新的衣裳,喜气洋洋的在为今晚的年夜饭准备着。

    王贤早就让人带回话来,除夕的年夜饭要备十桌以上,不光几个兄弟,那些没法回家过年的军官,也被他叫来家里过年。家里头,林清儿已经康复,在顾小怜和郑绣儿的协助下,把这些事处理的有条不紊,根本不用王贤cāo心……所谓贤内助,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了。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中,热热闹闹的年夜饭一直吃到下半夜,待众将告辞回营,王贤才捞着小睡片刻,五更天便又被鞭炮声吵醒,便见林清儿一脸抱歉的笑道:“大伙儿等着官人下汤圆呢。”

    王贤这才想起,昨晚林清儿说过,京城的习俗是初一清晨,家家户户必食汤圆,寓意为高高兴兴、团团圆圆,而且都要有一家之主亲自下出来,再由主母分给其他人食之,以示赐福。

    他只好洗把脸,在玉麝的服侍下穿上过年的新衣,突然感到靴页子鼓鼓囊囊,伸手一摸,竟是一摞红包,便随口调笑道:“小茉莉给老爷包的?应该我给你才是。”

    玉麝白他一眼,小声道:“是夫人帮你备好的。”

    话音未落,就见林清儿带着顾小怜和小白菜进来,盈盈给他下拜,一起娇声道:“妾身给官人拜年了。”

    “哦,过年好,过年好。”王贤这才明白,原来林清儿替自己把什么都想到了,心里一热,颇为尴尬的摸出三个红包道:“来来,利是拿去,大吉大利啊”

    林清儿笑盈盈的接过来,装模作样的道了谢。顾小怜也接了过来,巧笑倩兮道:“多谢老爷……”

    “好好……”王贤笑开了花,待郑绣儿上前,他调笑道:“小白菜,你刚才也自称妾身来着?”

    “才没有……”小白菜脸涨得通红,强调道:“我没有用称呼,只是给你拜年。”

    “那红包就不能给你。”王贤笑道。

    “好了官人,大年初一就欺负人……”林清儿赶忙打圆场,把红包夺过来,递给郑绣儿,郑绣儿方有些得意的朝王贤示威,却听林姐姐忍俊不禁道:“那个,肉烂在锅里……”登时羞得跺脚道:“姐姐,原来你和他才是一伙的。

    “哈哈哈,你以为呢?”王贤心情大好,长身而起,搂着林清儿使劲香一口道:“于得漂亮”

    “一对坏人”小白菜说着,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出来下了汤圆分汤圆,王贤和林清儿端坐在正位上,接受陈管家夫妻带着众下人拜年,然后林清儿分下红包。虽然都才来府上几个月,得到的却跟京中于了全年的同行一样多,下人们自然欢喜至极,觉着主母真是好人……

    吃过早饭,王贤带着林清儿去太子府拜年……这是朱瞻基的意思,说他母妃想见见她。虽然林清儿也是见过世面的,但一想到要见当朝太子妃,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在去往太子府的路上,不时问他自己该注意什么。

    王贤握着妻子的小手,笑吟吟道:“太子一家子,甚至比寻常人还要和气,你只管放松就是。”

    “真的?”林清儿不太信道:“太子爷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王贤笑笑道:“怎么说,能跟太子妃联系上都是好事儿,这样我不在京城的时候,你也不用担心被人欺负了。”

    “那倒是……”林清儿点点头道。

    说话间,马车驶到太子府门前,不用通报,侍卫便敞开大门,放马车长驱直入……林清儿不知道,大明朝能有这待遇的,除了几位深受信任的王府讲官,就只有王贤了。

    不过进府之后,他的马车并不直行,而是拐向东面的院落,那是朱瞻基的太孙府。

    “来得真够早的,”王贤扶着林清儿下了车,便听到个熟悉的声音笑道:“嫂夫人过年好啊。”自然是朱瞻基了。太孙殿下昨晚到今晨,一直在皇宫里陪朱棣过年,前脚才刚回东宫。

    “牛八兄弟,”林清儿惊讶道:“怎么你也在这儿?”

    “我就住这啊。”朱瞻基很是开心,但不是因为他恶作剧得逞,而是王贤能一直保守秘密,这说明他没把自己的话当耳旁风。

    “你是太孙殿下什么人?”林清儿错愕道。

    “这么说,我们同父同母,但他不是我哥,也不是我弟。”朱瞻基心情大好,满口胡柴道。

    “那你们是……”林清儿一愣,旋即才明白过来,惊讶的捂嘴道:“你就是皇太孙”

    “谁敢假冒,也不敢在这里假冒。”朱瞻基笑道。

    “民妇拜见殿下”林清儿忙下拜道。

    “嫂夫人快快请起,”朱瞻基忙示意王贤扶住林清儿,苦笑道:“就是怕你们拘礼,我才不让军师说破的。”说着呲牙笑道:“再说我们确实如亲兄弟一般,嫂子以后千万像以前一样。”

    “是啊夫人,就满足殿下的心愿。”王贤笑道。

    林清儿只好应下。

    “好了,赶紧去拜见我父母。”朱瞻基带着两人来到东宫正殿,笑道:“我先带嫂子去见我娘,你自己去给我爹拜年。”

    “好。”王贤目送他俩去往后殿,然后整整衣冠,跟着陈芜进到大殿,给太子磕头拜年。新chūn佳节,是天经地义的人情走动的rì子,那些平素不好上门的文臣,都趁着这个机会,来给太子殿下拜年,太子也可以抛开担忧和臣子们见见,所以今天要见的人实在太多太多……时间异常宝贵,但太子还是拿出盏茶的功夫,和王贤专门说了会话,把他的表现好一个夸,还说几位师傅是如何如何器重他。末了又问他有什么困难需要自己帮忙……

    虽然只是客套话,却让王贤很是感动,便说自己什么困难都没有,唯一不放心的是在京城的妻子,怕自己出征后,锦衣卫趁机加害云云。

    朱高炽却笑了,说这个你尽管放心,有我这个监国太子在呢,还护不住你的家眷?要是实在担心,可以⊥她们先搬到太子府来住。王贤心说,这倒是好主意,但哪好意思答应?

    太子却是诚心实意的,笑道,你回头跟家里商量一下,要是答应,我就赶紧让人收拾院子了。

    王贤算是彻底明白,什么叫平易近人,什么叫如沐chūn风,也许这就是太子殿下没什么本事,却能让那些文臣死心塌地效忠的原因?别说别人,就连他都生出不能辜负了太子的念头……

    等他从太子那出来,林清儿却还没从太子妃那回来,朱瞻基倒是早等着他了,笑道:“我娘要留嫂子用了饭再走……”

    “谢谢你,小黑。”王贤压低声音,感激却不打折道。他知道这是太子妃在抬举林清儿。经过这一次,林清儿便算是进入京城的贵妇圈子,这对她的安全和地位,都有莫大的好处。

    “又客气,咱们是兄弟们。”朱瞻基拦着王贤的肩膀,笑道:“咱们先去庆寿寺给你师父拜年。”

    “……”王贤咽口吐沫,腿肚子有些转筋道:“明年的今天,不会是我的忌rì?”

    “有可能。”朱瞻基皱眉道:“但那样的话,我岂不每个chūn节都得给你烧纸?叫我怎么过年?”说着忍俊不禁道:“好了,不逗你了,黄师傅他们已经向姚师解释了。”

    “老和尚怎么讲?”王贤忙问道。

    “姚师没说什么,但这么长时间也没拆穿你,显然默认了呗。”朱瞻基笑道:“这下放心了?”

    “我放心什么”王贤气道:“老和尚得给太子面子,但凭什么给我面子

    “安啦,”朱瞻基有些不负责任的笑道:“姚师又不会要你的命,顶多把你整一顿罢了。”

    “我怎么听说,当年很多人被他整得咬舌自尽了呢?”王贤没好气道:“你就坑死我”

    话虽如此,他还是上了车,跟朱瞻基往庆寿寺而去。一直逃避不是办法,该面对的总要直面

第三零八章 锦囊

    大年初一是寺庙道观的好rì子,不管信佛信道还是啥都不信,都愿意到庙观里头烧个香,祈个福。京城内外大大小小的道士观、和尚庙,这天都大发利市,说门庭若市也不为过……除了庆寿寺。

    其实庆寿寺的小和尚们也挺努力的,非但烧香不要钱,还有素斋招待。寺里最有名的一道菜叫素什锦,又叫十香菜,以腌咸菜为基础,配以胡萝卜金针、木耳、冬笋、白芹、黄豆芽、豆腐于、千张、面筋、藕、红枣、花生米等十多种素菜,重油炒成,比大鱼大肉还要香。一炒就是一大锅,光是配料、削皮、切丝的工作就忙死人了。可就是这样,还依然改变不了门可罗雀的场面,叫小和尚们好不凄凉。

    当看见有马车停在寺庙门前时,和尚们的激动之情也就可想而知了。知客僧蹭得蹿出来,满脸堆笑道:“几位施主恭贺新禧,大吉大利,升官发财,儿孙满堂啊”待车上人下来,才发现是太孙殿下,登时热情之火灭大半道:“殿下来给老住持拜年啊。”

    “你这厮,我顺道上个香不行啊?”朱瞻基笑骂道。

    “那感情好”知客僧重新热情起来,屁颠屁颠领着他俩到大殿上香,还热情的招呼众侍卫也都来上一炷……

    “都上一炷吧。”朱瞻基见他太惨了,心下不落忍道。

    侍卫们便一人上了一炷香,几十个侍卫就是几十炷啊感动的知客僧眼泪都下来了,“太孙殿下人太好了,佛祖肯定保佑您心想事成的。”

    “我现在就想去见姚师。”朱瞻基笑道。“还不滚去通报”

    “唉,唉,我这就滚去。”知客僧让人招呼侍卫们吃素斋,自己一溜烟跑去后殿,不一会儿回来道:“老住持有请二位。”

    还是上次那间禅房,还是那个三角眼、白长眉的老和尚,只是蒲团多了一个,王贤和朱瞻基跪坐下来,向姚广孝行礼拜年。

    姚广孝宣一声佛号,手捻佛珠道:“元旦,又是一年了,老不死离佛祖又近了一步。”他不是说笑那种,而是浑身都透着死亡的气息,与这新chūn佳节格格不入。

    “师傅说什么呢,大过年的不吉利。”朱瞻基笑道:“您老这身子骨,整天修身养xìng,我看活到一百一点都不难。”

    “活那么久作甚?老而不死是为贼。”姚广孝却摇头道:“何况对一个等死之人,活得越长,就越是苦难。”

    “也许,这也是一种修行吧。”王贤轻声道。

    “……”姚广孝闻言,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道:“你小子倒会说话,看来为师的修行还不到家啊。”

    听姚广孝自称为师,王贤赶紧俯身叩首道:“冒充老和尚的徒弟,小子惶恐万分,早就想来领罚了……”

    “我看你冒充的挺带劲的……”姚广孝冷笑道:“打着我的旗号,着实办了不少事啊。”

    “没办法,”王贤小意道:“京城这地方庙多菩萨大,就连太孙殿下的招牌也不好使,唯有您老的旗号,还能无往不利。”

    朱瞻基心说,这马屁拍的还真是高啊。不过怕也只有他,才敢这么跟姚师说话。

    “当初老衲让你拜在我门下,你却不肯,”姚广孝却不吃他这套,冷冷道:“回头又冒充我的弟子,莫非以为我姚广孝是吃素的不成”

    “老和尚自然是吃素的,”姚广孝声音再厉,王贤也是不怕的,道理很简单,他要拆穿自己,几个月前就拆穿了,不会等到现在。剩下的就好办了,无非就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罢了:“小子是诚心诚意当您的弟子……”顿一下道:“当然是俗家弟子。”

    “你不出家便不能传我衣钵,我要你这个徒弟有何用?”姚广孝却不感冒道。

    “不一定非要徒儿出家,”王贤发挥创造力道:“师傅先收下我,然后我满天下的物sè个有慧根的徒弟,剃度了给师傅当徒孙,一样不耽误穿衣钵的。

    朱瞻基暗暗擦汗,人,怎么可以这样无耻呢?

    姚广孝却觉着这法子不错,捻着胡须,闪烁着三角眼道:“你知道什么样的人有慧根?”

    “无它,有佛像、佛xìng、佛心也。”王贤正sè道。

    “何为佛像?”

    “佛像即福相,譬如双耳垂肩,高额大嘴……这样的人前世积福多,福报大,若是肯修行,定可事半功倍。”

    “何为佛xìng?”

    “佛xìng者根器也,一切众生悉有佛xìng,凡夫以烦恼覆而无显,若断烦恼即显佛xìng。”王贤侃侃而谈道。

    “何为佛心?”

    “佛心者,大慈悲也。”王贤道:“此为修行的第一要事也”

    “……”听了他的话,姚广孝沉默片刻,幽幽道:“我还是把你剃度了算了”

    “我不是沙门中人。”王贤摇头道:“只是有点小聪明罢了,心里更满是七情六yù……”说着叹口气道:“比这世上的凡夫俗子,不知腌膜多少倍。”

    “也算有自知之明。”姚广孝也叹了口气:“就这么办吧……”

    王贤大喜过望,赶忙磕头道:“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我可有言在先,三年之内,你要是找不到个让我称心的徒弟,就自己剃度了来接我衣钵。”姚广孝说这话时,三角眼里寒光闪闪,就是瞎子都能看出他绝对不是开玩笑的。

    “徒儿知道了。”王贤却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rì有酒明rì愁的xìng格,三年后的事儿,起码两年半后再说吧……

    “哼……”在朱瞻基的见证下,师徒礼成,算是先上车、后买票,补上了这道手续。姚广孝才笑起来道:“蠢材,你以为当我徒弟有什么好的?将来保准有你后悔的一天。”

    “我不会后悔的。”王贤坚定道,心里却说,到时候大不了跟你断绝关系呗,反正还你能活几年?

    解决了历史遗留问题,姚广孝便不再理王贤,转而对朱瞻基淡淡道:“听说你父亲就出征的事儿起了一卦?”

    “是。”难得姚广孝主动关心他们父子,朱瞻基受宠若惊的点头道:“得了个大凶的审卦,我皇爷爷训丨斥说,我父亲的《易经》是半吊子,这一卦不会应在大明,而会应在鞑子身上……”说着巴望着老和尚道:“姚师是跟袁天师齐名的占卜大家,您给说说看,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姚广孝算卦是出了名的,当年他和袁珙,还有现在的兵部尚书金忠,三个江湖骗子,合力把朱棣忽悠上造反这条不归路,才造就了今rì的永乐王朝。当然姚广孝也成了占卜界的权威,在朱瞻基们看来,得他说的才是标准答案。

    “这一卦……”姚广孝不鸣则已,一开口就把朱瞻基惊得目瞪口呆:“是我在东宫讲禅时,应你父亲的请求而占卜”

    更让太孙殿下惊恐的还在后头,只听姚广孝幽幽道:“但是你父亲请我占卜的对象,不是朝廷的胜败,而是你此次出征的凶吉……”

    “啊……”朱瞻基头皮都炸了,毛骨悚然道:“我有凶兆?”

    “嗯。”姚广孝点点头,捻动佛珠道:“大凶兆。”

    “…”朱瞻基一下由跪坐改为跌坐,突然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道:“总纲不是说‘贞丈人吉,无咎,么?我身为皇太孙,就算当不得大丈人,也能当得小丈人吧……”声音越来越虚道:“就算不是大吉,也该是小吉吧。”

    “不学无术。”姚广孝骂道:“还什么大丈人,小丈人我当初教你易经时,是这么解的?”

    “我是听我三叔这么说的……”朱瞻基定定神,小声道:“师傅说的是,丈人是拿杖的人,军队的意思。”

    “能不能无咎,全靠你的军队了。”姚广孝这才冷冷道:“出征时不时想想这一卦,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害处。”说着便逐客道:“你先去吧,我和我徒弟说几句。”

    “是。”朱瞻基步履沉重的走出去,浑不如来时那般轻盈。

    待禅室中只剩下王贤,姚广孝眯着三角眼看向他,问道:“你现在是几品

    “……”王贤心说,您这不哪壶不开提哪壶么,羞涩道:“不入流品。”

    “你怎么混呢”姚广孝眉头皱得老高,骂道:“我姚广孝的徒弟,竟连流品都入不了,传出去让我老脸往哪搁”

    “师父要给我提一提?”王贤登时就激动了。

    “做梦去吧,”姚广孝却一盆冷水泼上道:“我已经十年没有于预过国政了,你要让为师为这点事儿破例么?”

    “那师傅是什么意思?”王贤恬着脸道。

    姚广孝一指香案上的个木盒子,王贤便去取过来。

    “打开。”

    王贤便把盒子打开,只见里头躺着一枚锦囊。

    “最危急的时刻拆开看,早开就没用了。”姚广孝淡淡道。

    王贤狂晕,怎么诸葛亮爱用锦囊,姚广孝也爱用锦囊?难怪人家说,中国的知识分子都是娘炮呢

    〖

第三零九章

    从姚广孝的禅室出来,王贤便见朱瞻基有些魂不守舍,过去轻唤一声,他才回过神来,“出来了,咱们回。”

    上了马车,离开庆寿寺,朱瞻基忍不住问道:“跟你讲了什么?”

    “给了我个锦囊,”王贤把那锦囊丢给朱瞻基道:“说最危急的时候拆开看。”

    “什么东西这么神秘?”朱瞻基这下来了兴趣,就要拆开封口道。

    “说早开就没用了……”王贤话没说完,却见朱瞻基已经把那锦囊撕开了

    “看看有什么关系。”朱瞻基笑着展开里面的纸片,只见上头写着两个字‘上九,,“这是什么意思?”

    “你现在拿出来,我怎么知道?”王贤怒道:“都说了早开了没用”

    “别生气别生气,还给你就是。”朱瞻基把纸片塞回锦囊,丢给王贤道:“我去给小姨nǎi拜年,你去不去?”

    “别耍我了好么?”王贤翻白眼道:“我去我老师那吃饭。”

    “那你出来于什么?”朱瞻基没反应过来。

    “我说的是老师,翰林院的魏学士。”王贤道:“不是庆寿寺的老和尚。

    “好,我先送你过去。”朱瞻基笑道:“魏学士这人不错,和金师傅、杨师傅他们的关系都很好。”

    “哦……”王贤心说,果然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在富阳县显得那样格格不入的魏老师,没想到进京之后倒如鱼得水了。心里不禁暗叹,自己到底属于哪一群,哪一类?

    前富阳魏知县,现翰林院修撰魏学士的家,在秦淮河边的乌衣巷,位于夫子庙西南十余丈,是一条幽静狭小的巷子,可谓闹中取静,颇得中隐于市之意。魏学士府就在巷子尽头,虽称不上阔气,但也前后三进,整洁轩敞,比起他翰林院的同僚来,可就是极好的了。

    其实仅靠那点可怜的俸禄,一家人糊口都勉强,这样体面的住处那是想都不敢想的……这得亏他的好学生王贤,让司马师爷出面在富阳几家商号里占了于股,但其中一半的红利,会转到魏知县的家里。这时候人还不知道这也是一种经济犯罪,反而觉着这样有‘圣人远庖厨,的意思,拿的半点都不亏心。

    之前王贤曾来过,魏家的下人都认识他,脸上堆着笑便迎上来,没口子的恭贺新禧。好在王贤袖里,还有林清儿备下的一把红包,拿出来分了,被欢天喜地的迎进去。

    “相公来的正是时候,”魏府的管家是个叫黄六的中年人,一边把他往正屋迎一边道:“老爷的几个好友正在府上呢,”说着压低声音道:“都是很有文名的老爷呢。”

    王贤一听心说,那你可真错了,我来的不是时候……让他陪着一班酸文人之乎者也,还不如跟老和尚斗心眼呢。不过他还能掉头就走不成?只好硬着头皮进去。

    进到正屋里,便见几个三四十岁,穿着便装,一看就腹有诗书气自华的男子,正在谈笑风生。坐在主人位上的正是魏源,他还是老样子,挂着招牌式的冰山脸,看见王贤也没什么笑容,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直到王贤俯身下拜,口称老师,他才终于露出了微微笑意道:“起来。诸位仁兄,这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学生,以后少不得还要请几位仁兄提点一二。”然后为王贤一个个介绍道:“这位是东宫的金学士,你肯定认识。这位是小沈学士,一手行草天下第一;还有这位,是你的本家,为师的同乡王学士。”

    王贤依次见礼后,心说乖乖隆地洞,竟然都是学士啊,这还真是萝卜开会……哦不,是jīng英荟萃呢。可惜他历史知识都还给老师了,也弄不清这些人将来都成事儿了没。

    几位学士都笑眯眯的端详着王贤,目光倒是善意的很,那个姓王的学士捻须笑道:“想不到今天,终于见到咬定青山不放松,本人了。小本家,这首诗写得好啊,正写出我辈读书人的气节来”

    王贤这个汗啊,心说这就成了我辈了?您乱了辈分了?

    “我倒是更喜欢那首,chūn到人间人似玉,灯烧月下月如银。才气纵横。”那小沈学士也赞道:“我觉着仲德的才华,在本朝也就仅次于解学士了!”

    “不错不错,不知仲德又有什么诗作问世?”王学士一脸粉丝相道:“可否让我等一饱耳福?”

    “说来惭愧,最近小侄忙于军务,没有吟诗作赋的雅兴”王贤汗颜道,心说不会让我现场作诗?说不得,又得剽窃一首了?哪位古人的chūn节诗好些呢

    正在搜肠刮肚之时,却听人家王学士根本没那个意思,反而一脸不可接受道:“忙于军务?说句冒犯的话,仲德你现在是举人么?”

    “去岁刚中了秀才……”王贤不禁又汗颜道。

    “难道你打算一辈子止步于此?”王学士瞪大眼道:“区区一个秀才,对得起你的八斗高才吗?”

    王贤心说,您这眼神真不怎么样,我连一斗才都没有。

    “仲德别见怪,抑庵兄就是这样心直口快,”见他一脸错愕,小沈学士忙笑道:“不过他说的也是,你毕竟是个文人,而且是个才华横溢的文人,难道想一辈子困顿军旅,和那些粗大兵打交道?”

    “…”王贤不禁感觉到丝丝怪异,一个是这些家伙的表情略显夸张,能看到表演的成分,一看就不是朱瞻基那样的演技派;一个是大过年的,三岁孩子都知道该捡吉利的话说,于嘛要让自己出汗?还有一个,就是那金问可是东宫的讲官,自己在给太孙殿下带兵,别人怎么好公然当着他的面,挖太子爷的墙角呢?但他们不仅挖了,还大挖特挖——那便只有一个可能了,就是金问和他们一个态度,也不想让自己再混军营了。

    ‘莫非这厮想把我赶出东宫?,王贤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心念电转,便想到是不是自己在他面现显得太能于,让这货感到威胁了?要是那样,这家伙心眼可跟针鼻差不多。

    见两人越劝越来劲,最后都上升到给祖宗丢脸的高度上了,王贤彻底瞠目结舌了,竟没注意到魏源已经走到了自己身边。直到耳畔传来他低低的声音,方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皇上诏旨大多出自二位学士之手,你今rì算是得天之幸,竟得他俩谆谆相劝,还不快快迷途知返?”

    王贤这下彻底确定,这些人是合起伙来,要劝自己改弦更张了。不禁看一眼魏老师,见他微微点头,示意自己答应下来。但他不是那么听话的学生……除非你能保证我中个两榜进士,否则我怎么可能放弃给太孙当军师,这份很有前途的工作呢?

    见众人都满含期盼的看着自己,他当然可以先应下,事后不认账。但王贤不是原先的小混混了,现在怎么说也是有身份的人了,当面答应下来,就不能变卦了。所以最后还是轻声道:“老师,大军出征在即,我要是当逃兵,岂不成了懦夫。”

    “谁让你现在离开军队了,”见他话里有门,魏源马上道:“我是说,等你出征回来,你跟太孙说,自己还是想读书进学,不想走武将这条路,再让耻庵兄跟太孙说说,谅他不会不答应的。”末了还补充一句道:“老师就你一个学生,能害你不成?”

    王贤心说,你害我还少么?不过估计出征回来论功行赏,自己怎么也能混个千户?到时候皇帝封了官,他们总不能拦着自己?

    “我听老师的就是……”如是想来,王贤便权且应付下来。

    “孺子可教”众学士竟都高兴的跟什么似的,异口同声道:“武将官位固然可以⊥你子孙衣食无忧,但我辈读书人的功名,还是应该从科场上求,这样才能修齐治平,才能不让此生”

    又滔滔不绝的夸赞了王贤好一会儿,几位学士才起身去别人家串门。陪着魏源把他们送到门口,转回时王贤苦着脸道:“老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们那么说也就罢了,你还不知道我几斤几两,去考举人,中进士,恐怕这辈子都没戏……”

    “没志气,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魏源摆起老师的面孔,训丨斥道:“你只要好好读书,一切都交给为师便好”

    “呃”王贤就是聋子,也听出这**裸的话语里,到底含着怎样的信心了,不禁瞪大眼道:“什么情况?”

    “没什么情况……”魏源起先支吾着不说,但禁不起王贤缠问,才和他进了书房,压低声音,半是神秘半是得意道:“为师这一年不是白混的……”

    王贤点点头,听他魏老师显摆道:“进翰林院一年功夫,我就被他们正是接纳了,成为清贵圈子里的一员。”

    “这圈子有什么用?”

    “翰林官一旦外放,省得特别快,除了起点高,资质好之外,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有翰林前辈照应。互相提携帮衬着,大家这官才做得轻快。”魏源笑道:“还有很多好处一言难尽,总之能让你考中举人就是”

第三一零章 伤离别

    短短的三天假几乎是眨眼就过去幼军又重新集结展开紧锣密鼓的训练。虽然别的军队都是过了上元节才集结但幼军上下没一个叫苦的他们知道自己不能跟那些老兵比。自己距离一名合格的官兵还有太多东西要学要练只恨时间不够

    但逝者如斯夫转眼就出了正月。二月初二开始进行御驾亲征前的出兵仪式三天的时间里永乐皇帝命留守监国的太子祭告了天坛、太庙和太岁神他自己却独自关在报恩寺塔里对着太后的灵位洒泪默祷恳乞佑护斋戒熏沐如仪。两天后又下旨赏赐出征将士钱钞并告谕他们要同心协力、奋勇杀敌凡有功者将不吝高爵厚赏一切预备停当便到了二月初八大军出征的日子

    前一天夜里王贤抽空回家向妻子道别林清儿纵然柔肠百结但为了让他能安心出发还是把泪往心里流始终给他平静的微笑。王贤自然能体会到妻子的深情厚意夫妻俩手握着手说了好些话。待到外面安静了林清儿鼓足勇气面若烧霞、声如蚊鸣道:“给我”

    王贤竟是一愣他虽然能明白这话的意思但林清儿是个很保守的女子从来就没主动过所以他不敢确定到底是不是那个意思?

    但下一刻他就明白了只听林清儿喃喃道:“我想要个孩子”说着便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主动献上了滚烫的唇。王贤想到分别在即心中生出万般不舍便宽衣解带与爱妻如胶似膝的纠缠在一起。这一晚林清儿格外痴缠一次又一次攀上灵与肉的巅峰

    黎明时分亲吻熟睡妻子的面颊王贤悄悄爬了起来蹑手蹑脚走到门口再次回首深深凝望她的面庞见她睡得很是安详这才放下心走出去。然后当门帘放下的一刻泪水便从林清儿的面颊滚下来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也止不住她只好把螓首埋在枕中才能不发出哭声来

    外厢间玉麝一边给王贤穿衣裳一边眼泪汪汪道:“爷戏文里都唱刀剑无眼您可得留点神全须全尾的回来不然不然夫人非伤心死不可。”说完又小声补充一句道:“我也会很伤心很伤心的”

    王贤听了心里一暖探手把玉麝的纤纤细腰搂在怀里亲了亲她细嫩的额头笑道:“小茉莉爷知道你的心你也在爷心里装着呢。”

    “真的?”玉麝登时欢喜的跟什么似的紧紧的抱住他呢喃道:“爷你真好”

    “呵呵爷的好你还不知道呢等我从战场回来哈”王贤笑着捏她脸蛋一把放开任君采摘的小美人拍拍她刚刚发育的翘臀道:“走送爷出门

    “嗯。”玉麝使劲点点头反手抹去泪痕提着王贤的行囊跟在他后头走出了正屋。

    来到厅堂中便见顾小怜早等在那里绝色佳人吃力的提着个食盒上前轻声道:“奴家给大人做了些不怕坏的点心能放一两个月路上慢慢吃。”

    王贤看着俏佳人眼里的血丝不禁心疼道:“一宿没睡么?”

    “没啥回头补个觉就是了倒是大人这一去漠北艰辛危险可千万要保重自己。”顾小怜说着眼圈也发起红来。

    “我知道。”王贤说着伸出手为她擦擦泪道:“你也多多保重。”顾小怜却突然伸出玉臂不顾一切的搂住他的脖颈在他的嘴唇上留下深深的一吻媚眼如丝、**刻骨道:“不要再不放心我我就是死也不会对不起你的

    “嗯。”王贤重重点头提着重重的食盒离开了厅堂。

    来到天井里又看到灵霄在气哼哼的一脚脚踢着练武用的木桩子她为了赶上出征早早就从武当山回来谁知临出发前王贤却要她留在京城因为有更重要的任务交给她小丫头这个愤怒啊从那会儿到现在一直在跟他冷战着。

    王贤想悄悄溜走谁知小丫头却脑后有眼冷冷道:“站住。”

    “啊师傅起这么早?”王贤一脸惊讶的站住脚满脸堆着笑道:“以为你还要睡就没打招呼。”

    “哼哼骗谁?你就是想躲着我”灵霄气呼呼的转过身冷眼看着他道:“你改主意了没有?”

    “暂时没有。”王贤小意道。

    “哼”灵霄板着小脸道:“为师命令你带我一起出征”

    “上战场有什么好的?”王贤叹口气道:“风餐露宿、抱冰卧雪、几个月不能洗澡那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花木兰那是没办法你非要凑什么热闹

    “人家不是担心你么”灵霄气得想拿脚踢他带着哭腔道:“你要是功夫像我哥一样高谁管你啊”

    “傻丫头”王贤闻言心头一热柔声道:“战场厮杀靠的是军队这个团体个人武艺的强弱没有太大用处。再说你哥不是跟我一起去么?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我”灵霄一下下揪着他的衣襟道:“我不跟着就不是不放心

    “好了听话。你留在京城是有更重要任务的我这一家的安全可都靠着你了。”王贤温声道:“替我保护好你林姐姐好么?”

    “嗯。”灵霄这才不情不愿的点点头把个包袱递给他道:“这是绣儿姐姐给你的她在屋里头都哭成泪人了。”

    “唉”王贤看看小白菜的房间最难消受美人恩这一家大小美人的恩情叫他如何消受得了?

    坐上回军营的马车王贤打开顾小怜准备的食盒一看只见里头紧紧密密的摞着满满的一大盒点心怪不得那么沉。每块点心都细心的用油纸包着这样可以防止串味保存时间也更长难怪她说吃一两个月呢。

    王贤轻轻盖上盒盖暗叹口气这要在几百年后顾小怜这样的绝色美女是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但在这个年代自己如此冷淡待她她却能诚心实意的对自己还真让人替她不值。不过值不值不是他说了算是个这个时代是顾小怜本人才有资格评判的。

    又解开郑绣儿的包袱王贤见是几身贴身的丝质内衣还有棉织的袜子话说到了明朝这时候人们的内衣裤和后世的样式看上去已经差别不大但穿起来的感觉就差大了。一个是男子的内衣裤肥大不贴身一个是普遍不穿内裤还有一个是袜子像个布袋子怎么穿都难受。王贤在外衣上不敢标新立异但在谁也看不到的内衣上他却想让自己更舒服一点在杭州时便按自己的想法请裁缝师傅做了几身丝绸的内衣裤还找人纺了几双棉线袜子穿着舒服多了。

    不过这半年来训练太苦他虽然不用身先士卒还是把所有的袜子内裤都磨破也没工夫再找人做只能顾不上舒不舒服换回普通的样式了。现在包袱里整齐叠放的却是样式、大小与他设计的完全相同的那种裤袜让他好生吃惊小白菜是从哪知道这样式的?但吃惊之后便是一阵喜从中来这个守礼的小寡妇竟然能放下害羞为自己准备这些贴身的衣物她的心意昭昭就是瞎子也能看见了。

    带着一家子女人的牵挂王贤回到了军营众将俱已披挂整齐就等他和太孙殿下了。又过了一会儿朱瞻基从皇宫回来讲了今日的注意事项便命大军集结开拔出营到午门前受阅

    当悬在洪武门上的钟鼓悠然而起时出征的大军已经密密麻麻在午门前列队浩浩荡荡、不见首尾留守在京的太子、难得一见的少师姚广孝率领公卿大臣六部官员三百余人也在午门前恭送皇帝出征。几十万京城百姓前一日便接到大赦天下和大军讨伐蒙古的两道恩诏虽然他们不喜欢朱棣但出征的大军可是他们的子弟兵哇早早都簇拥到天街上新设的绸帷外洒泪相送临街的的家家户户也都设香案摆着酒肉算是壶浆箪革食欢送王师

    待到午时便听皇城上三声炮响承天门、正阳门、午门同时呀呀开启畅音阁中笙、篁之声大起一队队举着龙旗宝幡的大汉将军流水般从午门内列班而出后面跟着锦衣卫、羽林卫、虎贲卫两万皇帝亲军出完方见此次伴驾出征的汉王殿下在几十名将领的簇拥下骑着御马出现在午门外

    朱高煦睥睨着朱高炽和那帮公卿大臣微微昂首抽出皇帝御赐的天子剑持在手中暴喝道:“吾皇亲征攻无不克、吊民伐罪、天下大吉”

    立时数百只号角仰起向天齐声高鸣。几乎同时皇太子率百官扬尘舞拜山呼万岁三军将士也跟着齐齐跪倒高呼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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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介绍:
永乐九年,盛世天下,国大民骄,四海来朝!
值此时,问一声,谁不想当大官人!大官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官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官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