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一章 危机!
。 “休想!”听出王贤的意思,魏知县暴跳如雷道:“老百姓的地不能贱卖,这些地也不行!”他激动的拉着王贤的胳膊,指着那些赤着上身,挥汗如雨的民夫道:“知道平这么一块田,要费多大力气么?每一寸梯田上,都浸透着他们的血和汗,你却要贱卖了!你收了那些大户多少好处?!”
“不卖这些田,就没有粮食进库。”王贤却不为所动道:“万一十天过后,赈灾粮断了,百姓没了饭吃,大户们压低田价,到时候官府阻不阻止?”
“当然要阻止!”魏知县沉声道,“不然天理国法何存!”
“老师,只有架起锅子煮白米、没有架起锅子煮道理。”王贤叹气道:“我们没有粮食,拿什么阻止百姓把田贱卖出去?难道让他们饿死不成?”
“……”魏知县不吭声了,但仍然面若冰霜。
“况且又不是真给他们。”王贤又小声道:“不过是让他们过过手,等咱们的粮食到了,再把田拿回来就是。”
“这不是儿戏!”魏知县不悦道:“为师身为一县父母官,岂能用欺诈手段?”
“不是欺诈。”王贤道:“只是将契约设计的讲究点罢了。”
“到口的肥肉,岂有吐出来的道理?”魏知县皱眉道。
“因为他们不退不行,”王贤淡淡道:“两害权衡取其轻,他们只能乖乖退田……”。
回去后,王贤便找来帅辉和二黑,如此这般的嘱咐一番。
他竟然又让他俩去散播消息……对帅辉和二黑来说,这已经不是头一次了,轻车熟路加上灾荒年景本就是谣言最好的温床。第二天县里便流言四起,说大户们联手垄断富阳县的粮食,想人为制造缺粮的局面,好以极低的价钱收购民田!
富阳百姓自然气愤不已,对有产的来说,那点田产就是命根子,有人却要用卑劣的手段****。不到山穷水尽的时候,自然无法接受。没产的更气愤,因为有产的好歹还能崽卖爷田换粮食,让他们这些没得卖的怎么办,活活饿死?
街头巷尾议论四起,乡绅们气得直跺脚,说这是有人恶意造谣!并要官府追查是谁造的谣。又指天发誓说,绝不会主动买乡亲们一分田!
富阳百姓刚松了口气,又有人站出来戳穿说,这誓言对大户们一点负担都没有,因为真正闹开饥荒后,都是老百姓拿着地契上门,求告大户买地,老爷们谁也不会干那种逼人卖地的没品事儿。
老百姓将信将疑,说什么的都有。流言终于传到了魏知县耳中,结果就是衙门外的八字墙上,贴出了因赈灾事务繁忙,户房暂停民间田产过户的布告!
见官府竟想从手续上卡住田产交易,乡绅们冷笑不已,这依然影响不到他们。其实有大量的民间田产交易,因为嫌官府收费太黑,是不会去户房过户的,只是私下里达成协议了事。这固然会经常引起纠纷,但大户们不会是吃亏的一方。
不过乡绅们冷眼看戏的心思,转眼便荡然无存,因为县衙八字墙上,很快贴出了另一份告示——富阳官府竟决定将县里开垦出的一万亩梯田出售!
大户们之所以分外关注,一是他们早就对那些梯田垂涎yù滴,二是梯田的数目不对。据他们所知,目前只开出了不到两千亩,哪来的一万亩?
于是纷纷向户房典吏吴为求证,得知出售确有其事,要出售一万亩也是真的。只是这一万亩里分两种,一种是已经完工的,另一种是未完工甚至未开工的。
吴为从工房取来了图纸给他们看,果然有大片规划中的区域,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竣工时间‘三月中’、‘三月下’‘四月上’、‘四月中’、‘四月下’之类……
“还没开好的梯田就能拿出来卖?”乡绅们还是头次听说。
“这叫预售。”吴为解释道:“就是官府将正在建设中的梯田,以现在的价钱,预先出售给未来买主。未来买主要支付定金作为代价。”
“我们为何要买还没完工的田地?”乡绅们问道。
“因为到时候就不是这个价了。”吴为淡淡道:“诸位应该知道,本县已经到湖广买粮,短则数rì,长则半月,就该返回了。”
“怎么听说,司马先生买粮的粮船,在浒墅关被扣下了呢?”
“诸位从哪听说的?”吴为心说你们的消息还真灵通。他不禁以最大的恶意揣度,是不是富阳大户在暗中捣鬼?
“传闻而已,没影的事儿。”李老爷子的儿子,李寓李秀才的叔叔李珣道:“难道真有此事?”
“确实如此,”追问之下,吴为只好说实话道:“我家司吏大人已经赶赴苏州处理此事了。”
“但愿一切顺利。”众乡绅表面祝愿,心底却暗暗哂笑,那王二真是自不量力,仗着魏知县在富阳县呼风唤雨,就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还去苏州处理……真让人笑掉大牙。
就是魏知县到苏州,也没人会把他当盘菜,何况一个青衫小吏。自取其辱罢了……。
从衙门出来,乡绅们便聚到李珣的别业里,一边吃酒一边商量此事。
“看来消息千真万确,官府果然缺粮了!”王家的外当家王员外兴奋道:“杜子腾那厮还嘴硬!”
“是啊,不然怎么会急着卖地!”于秀才他爹于员外笑道:“连没完工的地都要卖,可见缺钱到什么程度了!”
“行了,咱就别幸灾乐祸了。”李珣李员外抿一口小酒道:“说正事儿,咱们该怎么办?”
“嗯……”众人纷纷点头,于员外道:“得先看他们买的粮食,得多久才能运来。”
“运不来了。”李员外断然道:“是两浙都转运盐使司扣下的,就是浙江藩台臬台求情,都不好使。”
“为什么?”好些人还不知情哩。
“盐司扣下的,还能有什么原因,贩私盐呗。”李员外淡淡道。
“原来如此……”众人相信了李员外的判断,一个小小的王贤,绝对不可能解决问题。
“周扒皮、陆大眼这帮白痴,信了王二的话,拿出全部家当去湖广买粮,这下要倾家荡产了。”于员外不无幸灾乐祸道。
“活该。”王员外哼一声道:“一群低贱的商人,妄图搭上官府跟咱们平起平坐,活该这个下场!”
“又幸灾乐祸……”李员外苦笑道:“虽然我也很快乐,但咱们说正事儿好么。”
众人被逗得哈哈大笑,哪有人把富阳百姓的救命粮当回事儿的。
“说说,这些官田咱们买不买?”李员外问道。
到了正事儿上,众人都不笑了,心里飞快的打着小算盘,王员外道:“按说还是买民田更便宜。”
“但现在大老爷摆明了不让我们买民田。”于秀才他爹胆子比较小,“咱们要是硬买的话,难保他不会发飙。”
众乡绅闻言深以为然,他们对去年冬天的事儿心有余悸,等闲不愿再惹恼魏知县。
“怕啥,私下里买卖,不经过官府就是了。”王员外却满不在乎道:“县里总不能一直不给过户?过上一年半载的再补上就好了。”
“只怕到时候有纠纷。”乡绅们很清楚,浙江的饥荒肯定只是一时的,最多半年就过去了。到时候田地涨回原价,那些一两折贱卖了的田主,肯定要悔青了肠子。魏知县又是出了名的‘宁可屈了富人、也要周全百姓’,到时候有刁民闹将起来,真不知道结果会怎样……
虽然嘴上说不在乎,但一个个都心里打鼓,终于有人小声道:“买点完工的官田也行,算是给大老爷个面子。”
“你刚才没带耳朵啊?吴小胖子明明说的是,买一亩建好的,必须同时买五亩没建好的。”王员外翻白眼道:“要是光买建好的,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是这么说的。”于员外道:“其实也无不可。八千亩梯田,最多再有三个月就完工了。”
“嗯。”众员外纷纷点头,那八千亩梯田毕竟不是没影儿的。将近一万民夫在大老爷的带领下,一rì不停的开荒造田呢。那些民夫又不能停下来,一停下来,他们就要饿肚子,就要出乱子,所以八千亩梯田基本上不会有变数。
“但这种没完工的田,不能和已经完工的一个价。”王员外道。
“那是当然,起码得便宜一半才行!”众乡绅意见逐渐统一道:“毕竟还是有的没的,咱们担着风险哩。”
于是乡绅们约定好,派杨员外和王员外为代表,跟官府谈价格,在此之前,不准任何人私自买田。等到谈好了价格,凑钱把田买回来,再内部决定如何分配。
第二天,两位员外就找到吴为商量买田,吴为说按照市价,二十两银子一亩田,大老爷的意思是,如今银子不能换米吃,所以不收钱,只要粮食。
“那多少粮食一亩?”
“如今县里的粮价是二两银子一石,按说得十石粮食,但知道你们肯定不干,因此大老爷说,打个八折,八石粮食一亩田。”吴为缓缓道
第三四二章 逼婚
打入瓦剌军营的那天起,王贤便已经做好了各种打算。对他来说,现在发生的任何事,都不算意外,自然也能从容应对。
“王爷没听说过,兵者诡道也么?说句惭愧的话,孤这个太孙失陷瓦剌,对大军士气的打击,是不可想象的。我皇爷爷故意散布我回营的消息,不过是安定军心罢了。要不几个囚犯又从何得知?”只见他微微一笑,轻撩下襟坐下,面上惊怒尽去,只剩云淡风轻道:“而且从消息传回去,到我皇爷爷派人过来,都是需要时间的。这才短短五天,哪有那么快?”
“五天不算短了。”马哈木闷声道:“我给你们算着,三天就足够了。”
“王爷还真不是做买卖的料。”王贤笑起来道:“我皇爷爷那么心急凑过来作甚?挨宰么?”
“皇帝不担心你的安全?”马哈木瞪着他道。
“孤在王爷这里,会有什么危险?”王贤笑笑道:“我不吃太瘦的,忒柴
“呃……”马哈木一愣,看到‘太孙殿下,如此淡定的神情,心中疑窦减轻不少,依言给王贤割了一片八分瘦的,用刀尖插给他道:“皇帝真是这么想
“咱们敞开天窗说亮话。”王贤慢条斯理的品尝着马哈木的烤鹿肉,心说将来咱也可以吹,老子吃过也先他爷爷的肉了。面上淡淡道:“王爷留孤在这儿做客,无非四个字,奇货可居。但我这货得是活的,孤要是死了,怕就成了王爷的祸了。”
“殿下这份胆魄,倒也不愧永乐皇帝的太孙。”马哈木赞一声,显然又多信了几分,道:“只是你们祖孙如此小瞧老夫,真以为老夫是泥捏的么?”
“王爷当然不是泥捏的,王爷是英雄好汉。”王贤把手里的烤肉吃完道:“再来一块。”
马哈木又给他切了最好的一块肉,听他接着道:“但是大丈夫相时而动、能屈能伸,好比孤在九龙口,知道抵抗无益,为了保全手下,也为了留下自己的有用之身,很配合的跟你儿子来做客。”顿一下道:“同样道理,太师也很清楚,经过忽兰忽失温之战,你最大的敌人,已经不是大明,而是你的老对头阿鲁台。当年你怎么捡他的便宜,他就会怎么捡你的便宜”
“……”见王贤把草原上的态势说得清清楚楚,马哈木心中嫌疑尽释……在他看来,只有经过严格皇家教育的年轻人,才能看的这么明白。所以这小子应该是朱瞻基没错的。不过还是他输阵不输人道:“阿鲁台早就被我打得苟延残喘,我麾下现在还有三万多骑兵,若下决心跟你们皇帝耗下去,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呵呵,王爷难道不知道,和宁王的世子失捏于,率领五千骑兵,就在我大军阵中,你说一旦让他zì yóu行动,他是会回辽东去,还是来寻王爷晦气?”
“什么,失捏于也来了……”马哈木心尖一颤,他已经听部下说过,明朝大军中有鞑靼骑兵的身影,只是没想到竟是阿鲁台的长子亲自带队。
“是。”王贤淡淡笑道:“他这么卖力给大明卖命,我想我皇爷爷是不会亏待他的。”
“……”马哈木最怕的就是这个,一拍大腿道:“我可以礼送殿下回去,只要永乐皇帝退兵,并把失捏于也带走其他的一概不要求。”
“这个要禀告给我皇爷爷。”王贤道:“我说了不算。”
“这样,殿下写封信,老夫让人送给永乐皇帝去,”马哈木生出些时不我与的感觉,既然朱棣不派人来,那我派人过去就是。
“不必。”王贤哪能答应他,那不一下就露馅了么?微微一笑道:“我皇爷爷的密使,估计不rì就会到达。”说着自嘲的笑笑道:“孤毕竟是他的皇太孙啊。”
听说明朝还是会派使者,马哈木松了口气道:“那好,老夫就等着。”说完对王贤的态度明显大转弯道:“殿下整天吃烤肉也腻了?我让厨子给你炒几个青菜……”
“腻倒不腻,就是有点上火。”王贤笑笑道。
“年轻人么,火气自然旺。这好办,老夫给你娶个媳妇,泻泻火就是了?”马哈木表情yín荡的笑道。
王贤断然敬谢不敏道:“若是知道孤在外面娶了媳妇,我皇爷爷非打死我不可,”
“怎么会呢,能早rì抱上孙子,永乐皇上高兴还来不及呢。”马哈木大笑道。
“这个,我皇爷爷,已经替我定了婚事。”王贤苦笑道。
“嗨,我当是怎么回事儿呢,”马哈木笑哈哈道:“像殿下这样尊贵的身份,怎么能就一个老婆呢?两个都娶了就是。”
“总之,这事儿我做不了主。”王贤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见王贤就是不松口,马哈木笑笑不再说话,不一会儿厨子炒了几盘小菜上来,他和脱欢陪着‘太孙殿下,一起吃酒。几杯酒下肚,王贤套脱欢的话道:“世子看着挺年轻,想不到儿子都那么大了?”
“嘿嘿。”草原人以强大的生育能力为荣,脱欢笑道:“我今年三十岁,有八个儿子,最大的八岁,叫也先,殿下也见过的。”
“唔,我说的就是他,那小子虎头虎脑真是可爱。”王贤笑呵呵道:“孤与他很投缘啊,让他多到我那玩玩,没什么坏处。”
“不是怕他烦到殿下么?”脱欢笑道:“但既然殿下说了,我回头就让他去殿下那报道。”
“甚好。”王贤颔首笑道,心说,被我玩死了可别怪我……
王贤一番巧舌如簧,终于又稳住了马哈木父子,他的处境也重新好起来,不仅每天早晨有菜吃,脱欢还整天带着儿子过来,听王贤讲古论今,剖析蒙古人民的未来。又主动张罗了一次打猎,弥补上次没答应他的遗憾。
美中不足的是,宝音琪琪格又来了,而且跟上次一样下手不留情,王贤虽然箭法长进不少,但毕竟一口吃不成个胖子,还无法与宝音琪琪格抗衡。结果还是秀才搬家——尽是输。把脱欢家的臭小子,乐得眼泪都出来了。脱欢唯恐王贤不高兴,忙把儿子带走,吩咐武士们分散行猎,不要都围观了。
“就练那么两天,就想挽回面子?自取其辱”宝音琪琪格哼一声,见众人都散开了,她低声道:“你用了什么法子,打消了太师的疑虑?”
“山人自有妙计。”王贤臭屁的笑笑道:“我承认你shè箭比我强,但比起动脑子来,你就不够看了。”
“哼……”宝音琪琪格没有否认,她觉着这世上如王贤般诡计多端的角sè,肯定是凤毛麟角,不然让老实人怎么活?
哼完那声,宝音便沉默下来,她坐在马背上,,脸被幂罗遮住,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但合体的猎装勾勒出无限美好的曲线,修长的双腿;更令人遐思无限
“我去那边看看。”不知她又要怎么捉弄自己,王贤赶忙要逃开……这些rì子,他一直被这小娘皮变着花样折磨,虽然都不是直接作用在他身上,但冷暴力也是暴力,而且更加折磨人。以至于王贤都后悔,当初那么作弄她了,真是报应不爽啊
“慢着。”见王贤要走,宝音琪琪格却把他叫住道:“听说太师要给你选妃?”
“是啊。”王贤却还没忘了口花花道:“不过不是我,而是我们太孙殿下。怎样,你有兴趣么?我可以给你开个后门。”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他已经想明白这个道理,如果实在推不掉,就给朱瞻基弄回去,他爱怎么处置怎么处置。
“……”本来宝音琪琪格声音里还有些羞意,听他这样说,声音一下就冷了:“我确实有兴趣,你跟太师说,非我不”虽然蒙古人xìng情豪放,她毕竟是个黄花大闺女,羞得面似火烧,还是很难说出那个字。
“不什么?”王贤却偏要问。
“娶……”宝音琪琪格声如蚊鸣道。
“哈哈哈,你果然被我的雄xìng魅力征服了。”王贤臭屁道。
“做梦去,就是天下的男人都死绝了,我也不会看上你的。”听了他的鬼叫,宝音琪琪格立刻恢复故态,冷声道:“这不过是脱身的权宜之计,再说我嫁的又不是你,而是你们太孙……”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王贤笑道,知道对方要靠自己,他马上就抖起来。“再说我也没法代表我们太孙。”
“我就把你是冒牌货的事情捅出来”宝音琪琪格冷冷道。
“那先死的一定是你。”王贤冷笑道:“还有你哥哥”
“不然你以为马哈木会放过我哥哥么?”宝音琪琪格有些凄然道:“经此一役,马哈木已经不再奢望做全蒙古的可汗。若他只在瓦剌人中称王称霸,我哥这个大汗还有存在的必要么?”
王贤摇摇头,很讨人喜欢的大咧巴兄,确实是砧板上的鱼,就等着挨切了
“你不答应,就是玉石俱焚,自己掂量着办”宝音琪琪格声音有些怪异,显得心情很不平静道:“我这样做,不过是为了我的哥哥和族人。你若不放心,我可以发誓,脱险之后,我既不会纠缠你,也不会纠缠你们殿下的。”说着像是对王贤说,又像是对自己道:“有违此誓,教我永世不得超生”
第三四三章 来使
见王贤沉吟不语,宝音琪琪格催促道:“怎么样?你答应么?”
她万万想不到,王贤竟来了句:“先让我赢够你再说。”
宝音琪琪格这个汗啊,心说这什么人啊?却也不想想,自己还不是一样的货sè。
王贤弯弓搭箭,看一眼宝音道:“你也shè啊,偶然让我几次就行,不能让人看出你是放水。”
‘变态,宝音暗骂一声,等王贤一箭shè出,她也随手一箭shè出去。
“这次是太孙殿下shè中了”捡猎物的武士高呼一声,脱欢他们先是难以置信,旋即围了上来,绕着王贤高声欢呼。王贤也一脸的如释重负,高举起手臂,接受他们的欢呼,朝宝音琪琪格得意笑道:“怎么样,宝音妹子,哥哥的进步不小吧?”
宝音琪琪格直翻白眼,她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后面依然是宝音占优,但王贤隔三差五也有收获,每次都引起脱欢等人的欢呼,他也每次都忘情庆祝,不因为对方放水,而影响到丝毫快感。
宝音无奈的陪着他耍猴戏,时间一长,连八岁孩子都看出来了,也先大叫道:“宝音姑姑你怎么老是失手?”
宝音琪琪格摊摊手,不知该说什么。
“你小孩懂什么,”脱欢现在彻底信了王贤是大明太孙,想方设法跟他搞好关系,一巴掌拍在儿子脑后,呵呵笑道:“女人么,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引得众人一阵诡笑。
脱欢话音未落,宝音张开弓,嗖地一箭朝他shè来,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就钉在他的帽子上,吓得脱欢面无人sè。
“没办法,每个月总有这么几天。”宝音冷冷丢下一句,打马回营。
“不理她,咱们继续打猎。”见脱欢吃瘪,王贤打个哈哈就要继续张弓搭箭,却见一骑飞奔而来,高声禀报一番,说得当然是蒙语。
脱欢听了jīng神一振,顾不上拔掉脑袋上的箭,朝王贤激动道:“大明的使节终于来了”
“嗯。”王贤也是暗暗松了口气,同时心又提到嗓子眼,撤下手中的弓箭,沉声道:“回去看看。”
“是,赶快回去。”脱欢应一声,和王贤打马返回。
回到营地时,已经是过午了,脱欢让人伺候王贤沐浴更衣,自己先去老爹那问明情况。等王贤洗完澡,换上于净衣袍出来,脱欢已经去而复返了:“使节要先见到殿下,才肯和我父亲开口谈。”
“那就让他们来见见我。”王贤淡淡道。
“我父亲的意思是,请殿下去见见他们。”脱欢却道。
“哪有储君去见臣子的道理?”王贤摆出皇太孙的臭架子道。其实他是担心有关方面演技不过关……
“也是啊。”脱欢自从确信了王贤是大明太孙,又整rì聆听他高深的教诲……或者说是忽悠后,不知不觉已经变得有些狗腿,马上点头道:“我这就跟父亲说一说。”说完便一溜烟跑掉了。
脱欢一走,王贤便有些坐卧不宁,这段时间假扮太孙的人质生涯,已经让他迅速成为一名影帝,你根本没法从他的表情和言行,判断出他心里的想法。只有没人的时候,他才会稍稍卸下伪装,释放一下心里的紧张情绪。由不得他不紧张啊从时间判断,这使团应该是他一泡屎引来的,如真包换的假货,要是一个演砸了,不仅他死定了,还会连累一帮本来逃出生天的兄弟
在焦急中等待了盏茶功夫,王贤便见脱欢领着两个人进来,两人一看见他,马上涕泪横流,扑在他眼前,呜呜大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在他身上摸来摸去:“呜呜殿下,能再见到您实在太好了”“您没事儿就好,皇上都要担心坏了,臣也担心死了……”
“唉”王贤也看清了来人,应该是吴为和许怀庆当然此刻,两人不叫吴为许怀庆,按照王贤写好的剧本,他们一个是礼部郎中程济,三十岁,另一个是武安侯郑亨,四十岁……对吴为来说,改头换面,增加点岁数不过是雕虫小技,所以王贤看到两人面目全非,但是听声音是不错了的。“二位卿家快快请起,孤真是无颜以对啊……”说罢,三人抱头痛哭起来,那不是装哭,当rì在九龙口,那叫一个生离死别,如今兄弟重逢,虽在敌营,也值得大哭一场……看得脱欢也鼻子酸酸,悄悄退了出去,不君臣三个说话。
三人又哭了一阵子,许怀庆小声问道:“小吴,我脸上的妆不会花了吧?
“不会,不用我专门的解药,洗都洗不掉。”吴为小声笑笑,对王贤道:“大人,您可真绝,竟把口信藏在大便底下。”
“没办法,他们盯得太紧。”王贤叹气道:“就是那泡屎,他们还过去看了看呢。”
闲言少叙、言归正传,吴为将明军现在的情况,简要讲给王贤知道。他本以为王贤会因为皇帝的无情而难过,谁知王贤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问道:“大军现在什么个情形?”
“果然如大人预料我军已经开始分批撤军了。”吴为钦佩的看着王贤,他是亲眼见证了这家伙从一个一事无成的混混,到今天有胆有识的英雄的转变,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服。小声道:“其实将领们都知道,马哈木就在百里外扎营,整天嚷嚷着请战,要率军来取他狗头,但是皇上一直不同意,反而命步军先行,撤回广武镇。”
“看来确实是要撤军了。”王贤松口气道:“这样我们这出戏才能演下去
“嗯。”吴为点点头道:“马哈木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大军不撤,我们根本骗不了他。”
“呵呵”王贤笑笑道:“不靠忽悠,你是怎么证明他们的身份的?”
“其实还是靠忽悠……”吴为于笑两声,把两人之前的经历讲给王贤听…
就算皇帝放弃了王贤,但他在九龙口救下的那帮兄弟,是绝对不会放弃他的。幼军的兄弟们也被军师义薄云天的举动,感动的一塌糊涂,纷纷表示要营救他。但此事只能智取不能力敌,而且属于未经通报、擅自行动,就算朱瞻基帮他们瞒着,也不能有太多人偷偷离开军队。
最后是吴为带着三百骑兵跟踪王贤而来,他们并不怕蒙古人发现他们,因为这是‘太孙殿下,被抓住了呀,要是没人跟着才真叫见鬼呢。所以那天王贤一发信号,当天夜里他们就找到了那泡便便,从便便底下找到了王贤留的字条
看了王贤的计划,几人当时就惊呆了,竟是要他们假扮明朝使节,到瓦剌大营中谈判。他们不是担心这么做,会不会犯王法……他们一路追踪而来,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他们担心的是,他们会不会被马哈木识破了,反而害了军师?
不过现在在他们心中,王贤的话可能比圣旨还要好使,既然是他要求的,那是豁出命去也要办到。他们先定下正副使节兹事体大,不是说你有胆量就可以胜任的,xìng情yīn沉、临危不乱的吴为当仁不让,占据了一个人选。至于许怀庆会入选,是因为他年纪最大……这种国之大事,皇帝不可能派毛头小子去办的,一定要有老成之辈。
定下人选后,两人又演练两rì,把可能遇到的状况都琢磨到了,才换上朱瞻基给弄到的官服,带着一百名换穿簇新侍卫服的兄弟上路……之所以不带更多人,是因为人再多也没用,万一出了事,白白搭上更多人的xìng命。但要是带太少护卫也不像样,大伙儿一合计,一百人应该是个合适的数字。
那边马哈木早就翘首以待,一听说明朝使节终于来了,他却摆起了谱……为了显示瓦剌雄风犹在,他特意派出大军,于营外十里列阵,上万名瓦剌骑兵,手持明晃晃的马刀和弓箭,摆好阵势等待明使的到来。
当吴为和许怀庆骑着马,刚踏入瓦剌大营的时候,瓦剌人的队列突然变动,一拥而上,把他们围得严严实实,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然而吴为等人却丝毫不见慌张,镇定自若地下马,在刀剑从中走入马哈木的营帐。
马哈木帐中,也是站满了彪悍的武士,虎视眈眈的盯着来人。吴为和许怀庆掸掸衣袖,不卑不亢的朝踞坐在虎皮上的瓦剌太师马哈木行礼,自报了家门
“明朝皇帝竟只派个郎中和伯爵来谈判,”马哈木却只哼一声道:“莫非是瞧不起老夫?”
“顺宁王别误会。”吴为道:“出了这种事,我们陛下倍觉面上无光,因此一直宣称殿下已经回营,这时候若将士们发现,陛下又派出使节,让陛下的威信何存?”顿一下道:“所以才派了我们两个不惹眼的角sè,趁夜悄悄出营,来跟王爷谈判,看看怎样才能迎回我们殿下?”
马哈木听听也有道理,便不再纠结双方的地位不对等,伸手道:“拿出来吧。”
“王爷要什么?”吴为不解道。
第三四四章 谈判
“你们皇帝的信呐”马哈木瓮声瓮气道:“老夫得先看看他说了什么,才能定夺”
“我们陛下当然有信,”吴为一摊手道:“但却是口信。”
“口说无凭,”马哈木拉下脸道:“让老夫怎么相信你们?”
“顺宁王少安毋躁,”吴为淡淡道:“就事论事,有的谈判需要我们皇上写信表达诚意,但有的谈判根本不需要……比如这次,我们殿下在你们手里,怎么可能跟王爷耍花样呢?”说着正sè道:“我们皇上最疼爱的就是我们太孙,那是一丝一毫也不能让他受伤害的。”
“谅你们也不敢耍花招……”马哈木一想也是,老子不见兔子不撒鹰,他们还能坑了我不成?虽然对明朝皇帝的轻慢不爽,但对方才是胜利者,他不过是个外强中于的失败者,哪有表现出的那么强势?哼一声道:“你们皇帝带来什么口信了?”
“我们要先见到太孙殿下才能说。”吴为道。
这也算题中应有之义,马哈木点点头,便让人请王贤过来,但旋即才知道,他在脱欢的陪同下,出去打猎了,眼看中午到了,回不来了……蒙古人热情好客的习惯,啥时候也改不了,马哈木说,那就先吃饭吧。
便烤了全羊,盛了nǎi酒,请两名钦差入席。不过马哈木不会再亲自动手,他依然盘膝坐在虎皮上,一手撑膝,一手摸着蓬乱的胡须,面sèyīn沉,尽显枭雄之态。他的弟弟太平则坐在一旁,满怀激情,口若悬河,大谈明军必败,胜利终究属于瓦剌的种种理由。
吴为和许怀庆两个,实在想不到瓦剌人也有这么不着调的家伙,他们已经知道,明军两场大胜,斩首八千余级,俘虏七千余人,缴获马匹数万,瓦剌部损失的实力超过一半……这绝不是说,瓦剌人还有一半的实力,因为战争从来不是简单的算术题,还受很多因素的制约,比如士气通常来讲,这个时代的军队,损失超过一成,就会溃不成军,就算是主场作战,能承受的损失也不会超过两成。现在瓦剌人的损失达到五成,必然军心涣散,士气低落到极点,就算成吉思汗再世,也无法再次凝聚军心、鼓舞士气,更别说和明军再次一战了。
现在太平还坚持说瓦剌必胜,实在是扯淡,而且是扯大淡,许怀庆听得呆若木鸡、一言不发,吴为随口附和,心不在焉,倒是吃了不少烤羊肉:“唔,这羊肉不错,贤义王尝尝……”
“我整天吃……”太平丝毫没觉出,对方是想把自己的嘴堵上,依旧滔滔不绝,直到口于舌燥,才端起nǎi酒牛饮起来。
见明使吃得差不多了,马哈木咳嗽一声,提出了瓦剌方面的条件,其具体内容如下:
“首先,明朝和瓦剌结为兄弟之国,交换誓词、永远通好。为表示诚意,明朝嫁瓦剌一公主和亲。瓦剌也会将一公主驾与明朝,永结秦晋之好。其次、明朝开放宣大等边境城市,与瓦剌进行榷场贸易。第三,明朝承认瓦剌对河套地区的管辖权。第四,明朝返还被他们俘虏安乐王的博罗,以及其他俘虏。第五,鞑靼太师阿鲁台,派王子失捏于到和林作人质,发誓效忠答里巴汗。”说完长长一串要求,马哈木缓缓道:“五条都答应,太孙殿下自会安然返回。”
尽管两人是冒牌使臣,但是被马哈木的贪婪和无耻惊呆了,原来这兄弟俩是一脉相承的,这哪是战争失败者该有的态度?难道真以为‘太孙殿下,在手,就可以吃死了大明么
这样的条款,是任何一个大明使臣都无法接受的。更何况他俩不是真正的使臣,胡乱答应下来当然没问题,可上哪给马哈木兑现去?两人只好推说,一切等见到太孙殿下,才好给答复。
其实马哈木也知道自己的要求过分,但做买卖不就是这样,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么?现在明朝使节上门,自己不宰一刀,岂不太对不起那天赐的明朝太
只是若他知道,对面的明朝使节是假的,营中的明朝太孙也是假的,自己兄弟这一番jīng心表演,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一场猴戏,不知会作何感想?
太孙营帐里,王贤听吴为讲瓦剌人的条件,当时就笑了:“老东西不是你们想的那么蠢,他这是在试探你们。”
“试探我们?”吴为毕竟没有王贤了解马哈木,不太明白这话的意思。
“狮子大开口也没那么不着调的,若是你们说回去禀报皇帝再说,”王贤很肯定道:“马哈木肯定会砍了你们的脑袋。”
“是了……”吴为一拍脑袋道:“多亏大人提醒,不然我们差点着了他的道”
“怎么讲?”许怀庆依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想,我们要是真正的使节,敢拿这些条件回去禀告皇上么?”吴为道:“就算皇上不砍了我们,我们这辈子也彻底完了。所以真正的使节,肯定要跟他们据理力争的,反之就是想糊弄他们的假货。”
“蒙古人也有这么多花花肠子?”许怀庆咋舌道。
“废话,人家也是入主过中原的,你觉着直肠子能做到么。”吴为翻翻白眼道。
“不错。”王贤颔首道:“所以你们还是要据理力争,严守底线,其余的一概不能答应,说连禀明皇上都没可能,断了马哈木的念想,他反而会深信不疑。”
“可惜我不是谈判的料啊……”吴为有些信心不足道。
“怕啥,谈判就是扯淡,”王贤满不在乎的笑笑道:“你只要记住,不能答应的一概不答应,其余随便扯就行。”
“嗯。”吴为点点头,收下王贤的秘笈,又问道:“那我们的底线是什么
王贤想一想,竖起一根手指道:“第一,大军可以撤回国。第二,可以约束阿鲁台,不许他趁机偷袭;第三,只要马哈木称臣,可以开放边境城市与他贸易……”顿一下,有些不太好意思道:“他们若非要坚持,联姻之事,也可以禀报皇上……告诉他们,除此之外,皇上不会同意任何条件。马哈木如果同意,就有和平,如果拒绝,就接着打”
“是。”两人沉声应下,便离开王贤的营帐,跟着早等得不耐烦的脱欢,回到马哈木的大帐。
“怎么样,对太孙殿下的状况还满意么?”马哈木面露自得之sè问道。
“可以。”吴为点点头道。
“现在可以开谈了吧?”马哈木冷声问道。
“可以。”吴为又点点头道:“起先王爷说了瓦剌的条件,按说下官应该禀报皇上再做答复。但下官来之前,皇上特意嘱咐了,有些事可以答应,有些事万万不可答应。若王爷执意坚持,我们也只好牺牲太孙殿下。”说着面sè一沉道:“但有安乐王和那八千俘虏陪葬,我们殿下也不算委屈”
“哼”至此,这场不可思议的谈判,终于也有了点剑拔弩张的谈判味
“什么可以答应,什么不能答应?”马哈木一句话,就暴露了他只是想趁机讹一把而已。
吴为便按照王贤的意思,把马哈木的条件,删的删、改的改,缩水了至少一半。
马哈木一看,除了明军撤军这一条之外,他想要的统统没得到……河套、和亲之类不着调的要求也就罢了,连博罗和那几千俘虏都不放,这让他深感不快道:“连我兄弟都不肯放,这谈判也叫有诚意么?”
“就是,不放了我们三弟和那些子弟兵,只能让你们太孙跟着遭罪了。”太平好容易插上话道。
“请王爷务必搞清楚,我们才是获胜的一方”吴为终于忍不住冷声道:“你们开出这样过分的条件,让我们皇上如何能答应?退一万步讲,就算我们皇上能答应,几十万将士能不能答应到那时,真激起皇上的怒火,我看王爷如何收场?”
“你们皇帝生气,我为何要收场?”马哈木已经没那么自信了。或者说,他之前的自信都是装出来的。
“难道忽兰忽失温之战,还没让王爷意识到,什么叫‘天子一怒,血流漂杵,么?”吴为沉声道:“难道王爷真打算被我们皇上撵回大西北”
“那得等他孙子死了再说。”马哈木心里打鼓,面上冷哼道。
“有安乐王和八千瓦剌壮丁陪葬,我们殿下也算体面。”吴为挺着脖子道。说来说去,两人又回到了起点。坚持片刻后,还是吴为打破僵局道:“王爷要的太多了,已经超过皇上的容忍限度,还是更务实一点吧”
“我三弟和那些将士,可以放回来吧?”马哈木威逼利诱用尽了,这时候反而不好开口。便由太平代为发声。
“撤军和放人,王爷只能选一个……”吴为也发现了,和瓦剌人打交道,是你软他就硬,你硬他就软。想明白这一点后,他自然硬气起来
第三四五章 又当新郎
经过一番唇枪舌剑,马哈木竟然全盘让步,本来吴为还担心,他要是让博罗先回来,自己该怎么推脱。谁知道人家压根就没提,只要求明朝尽快给出答复……
其实马哈木最大的失误,就是让吴为两个提前见到了王贤。王贤这样鬼jīng的家伙,又在瓦剌营中生活了一段时间,加上脱欢那帮人对他基本不设防,他要是还不明白马哈木的底牌,那个‘王,字就该倒过来写了……
马哈木现在什么状况?一个字,惨。两个字,很惨,三个字,特别惨。忽兰忽失温一战不仅使瓦剌损失惨重,十年都恢复不了元气。对马哈木来说更严重的是,失败的责任只能由他一人承担……力主在忽兰忽失温设伏决战的是他,坚持在铁山重整旗鼓,坚持守住的还是他,为了不让答里巴抢功劳,要求分兵的依然是他……尽管加上答里巴的一万人马,很可能依然无改战局、反而平添损失。但现在瓦剌营中弥漫着失败的气息,上层人物如脱欢之流,都开始思索起瓦剌未来的出路。普通大众则会把当时任何欠妥举动,归结为导致失败的原因
这种时候,马哈木的领导力跌至冰点,各大小头领纷纷要求西归,回他们大西北老家舔舐伤口。但马哈木不愿放弃辛辛苦苦得来的漠北草原,因为那不仅意味着他此生大汗梦的破裂,而且让出的巨大真空,会使鞑靼人迅速恢复壮大……明朝人只是不想看到有统一草原的强者出现,阿鲁台却是要将瓦剌斩草除根的
所以对马哈木来说,眼下最最紧要的,是明朝人赶紧退出漠北,自己好稳住人心,守住漠北草原,这样未来才有希望
至于博罗,马哈木和太平的损失太重了,正想用他的部下补补血,他还是先不回来的好。
双方都是时不我待,所以谈得很快。当天下午,吴为等人便返回明朝大营,向‘
皇帝,禀报谈判的结果……有道是戏做全套,,这话一点不假,马哈木派人一直偷偷跟在他们后头,看着他们进了明军大营才放了心,要是他们根本不回营,肯定就露馅了。
回到营中歇了一夜,他们并没向朱瞻基汇报。太孙殿下如今的处境十分不妙,这种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第二天,他们又离开军营,直奔百里外的瓦剌大营。马哈木这次不装了,亲自出营迎接,一把他们迎进去,便迫不及待的问道:“皇帝怎么讲?”
“皇上说,可以答应你们的要求,即rì撤军”吴为告诉他道:“但你们也必须信守承诺,一旦大军过了广武镇,你们必须要放太孙殿下回去。”说着一字一句的咬牙道:“否则我皇帝陛下必将卷土重来、不死不休”
“怎么会呢……”马哈木笑笑道:“失捏于呢?”
“我们陛下会带他回宣府,”吴为信口开河道:“到时候,就算他想杀回来,王爷也该缓过劲儿来了吧?”
“那当然,那当然”马哈木心头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满面笑容道:“我们蒙古人重信守诺,何况我们和太孙殿下还亲善至极”说完下令举行宴会,庆贺战争结束。
回过头来,马哈木又密令各部收拾行装,随时准备转移……他实在是被朱棣吓破胆了,唯恐明朝皇帝麻痹自己发动偷袭。但随后几天斥候传来的消息,让他终于放下心来,明军连夜拔营撤退,原先的营地已经空空如也了……
“看来明朝皇帝还是讲信用的。”马哈木一脸如释重负的对子弟道:“这次多亏了脱欢,我们才能涉险过关。”
“纯属运气,”脱欢笑道:“这是天不亡我瓦剌。汉人不是有句话么,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只要我们励jīng图治,用不了几年,就又能恢复强大了”
“哪有那么简单……”太平却yīn着脸道:“这一战折了我一代瓦剌青壮,想要恢复最少得十年。”
“是啊”太平一句话,让方才还沾沾自喜的马哈木也如霜打了一般,颓然道:“如今我们的实力,已经跟鞑靼差不多了,但咱们新败,他们却占着正统的名义,rì后再此消彼长,我们的苦rì子还在后头呢……”
“我们也有个大汗啊”脱欢不服道:“凭什么他们是正统?”
“答里巴是阿里不哥的后裔,”阿里不哥在争夺皇位中,败给了忽必烈,被幽禁至死。太平哼一声道:“我们想拥立他当大汗,还得让他冒充是本雅失里的弟弟,在我们瓦剌强时,别人尚且不服,现在我们弱了,他们更不会认他个大汗了”
“不错。”马哈木叹口气道:“我们强时,他是幌子,但现在,却成了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怎么会食之无味呢?”太平终于道出本意道:“他麾下还有两万多族人呢,加上博罗的族人,足够咱们补回损失了”
脱欢才明白,原来自己二叔打得这主意竟是要吞并博尔济吉特部和三叔的部族,弥补自己部族的损失……还真是有够无耻。
但他父亲也心动了,马哈木皱眉寻思良久,方缓缓道:“唯一的麻烦在于,太孙殿下告诉脱欢,他的意思是,要么娶宝音琪琪格,要么坚决不娶我们蒙古女人。”
“口味还挺叼,”太平听了一愣道:“不过要说以前的宝音,自然当得。但现在都成了大黄脸,有什么好稀罕的?”
“管它脸怎么样了,熄了灯都一样。”脱欢yín荡一笑道:“再说宝音的脸是去中原弄成这样的,说不定太孙殿下有法子还她本来面貌呢。”
“那感情好。”太平竟有些不舍道:“要是真有法子让宝音复原,怎能让汉人享受了,应该咱们……”说完才意识到,竟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忙改口道:“我的意思是,宝音成了明朝的太孙妃,答里巴的地位不就水涨船高了,咱们怎么动他?”
“其实也不要紧,”这会儿功夫,马哈木已经想通了道:“她将来的地位,也得靠咱们给她争脸。等她跟着太孙走了,咱们就让答里巴生病而死,到时候咱们就成了她的娘家,她还能不认咱们?”
“有道理。”太平和脱欢都点头。
“那就这么定了”马哈木马上拍板道:“择rì不如撞rì,明rì就给他们成亲”
马哈木一声令下,很快整个瓦剌大营都知道,他们最美丽、最尊贵的宝音别吉,要嫁给明朝太孙了这一刻,多少中青年男子心碎不已,多少大姑娘小媳妇暗暗松了口气……当然更多人还是由衷的为他们的公主感到高兴,更为和平的到来而兴奋不已……在绝大多数人看来,瓦剌和大明联姻之后,就成了亲家,终于可以和平相处了吧?
很快,瓦拉大营变成了欢乐的海洋。男男女女都忙碌起来,杀牛宰羊、张灯结彩,还为新人搭起一座崭新的蒙古包。
然而吊诡的是,婚礼当事人,新郎新娘双方的帐篷里,都没有一丝婚礼的气氛。
相较而言,太孙殿下帐中的气氛,还要欢乐一些。已经完成使命,就等着和他离开瓦剌大营的吴为和许怀庆,好奇的翻弄着脱欢送来的结婚用品,后者闷声问道:“军师,您真要和那蒙古女人结婚?家里您夫人怎么办?”外面已经全是己方的卫兵,说话也不用那么小心了。
“不然怎么办?”王贤苦恼的揉着太阳穴道:“我要是不答应,怎么过去这一关?”
“其实早先要是说皇上坚决不许,否则和太孙断绝祖孙关系,相信马哈木不会强求的。”吴为很冷静分析道。
“你以为光马哈木逼我?”王贤苦笑道:“答里巴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这小子应该已经意识到危机了,想往咱们大明逃,所以非逼着我答应马哈木,不然谁也别想好过”
“嘿嘿。”许怀庆憨笑道:“这是好事儿啊,那蒙古公主长得跟天仙似的,现在虽然脸是黄的,但有了小吴的解药怕什么?军师就别苦着脸了,还是偷着乐吧。”
“我是那么好sè之人么?”王贤两眼一瞪,见两人一脸道不是么?,的表情,他只好叹口气道:“好吧,我是。但你长点脑子好不好?宝音琪琪格嫁给我,不过是为了脱身的权宜之计。”顿一下又道:“何况她武功还比我高,想用强都不行……”
“噗……”两人忍不住笑喷了,就知道军师对那天仙似的蒙古公主,肯定动了花花心思,吴为忍着笑道:“其实这不难,属下给大人配一副无sè无味的chūn药,保准她就是三贞九烈也把持不住。”
“还有这种好东西?”许怀庆听得口水哗哗道。
“嗯。”吴为点点头。
“好了好了越说越不像话了”王贤无比尴尬道:“我现在是冒太孙殿下的身份,宝音琪琪格美不美,我都是不能碰的”
第三四六章 昏礼
“那倒是……”两人这下不敢乱说了。王贤却叹口气道:“其实,我本来只想应付他们一下,说可以带宝音别吉回京,禀明皇帝再成婚,这样也能帮他兄妹逃脱,还不用惹这一身sāo。”
“那敢情好啊。”两人问道:“怎么又迫不及待了呢?”
“不是我迫不及待,是马哈木。”王贤无奈道:“他不肯有变数,根本不听我的,非要明rì成婚,说是风俗如此,我大可回去再办一场。”
“看来大人这婚,是非结不可了。”两人笑道:“如果这是罪,只怕天下男人都会争着遭哩。”
“咱们换换?”王贤白两人一眼,吩咐吴为道:“告诉脱欢去,说本殿下不会穿他们的喜袍,要么缝制一身汉家衣袍,要么我就穿这身。”
“是。”吴为起身出去传话。
比起王贤营帐里,那种无奈中带着猥琐的气氛,答里巴华丽汗帐里,就是纯粹的哀伤了。
宝音琪琪格呆坐在那里,头上仍戴着面纱,倒不是为了遮住容颜,只是不想让人看到自己正在垂泪。一旁的兄长答里巴惭愧道:“妹子不要难过,其实这只是一场戏,咱们不会当真,那个汉人也不会当真。”
“有些事,不是你不当真,就可以不在意的。”宝音摇摇头,黯然道:“我从懂事起,就憧憬自己的婚礼,希望会有一个盖世英雄,骑着通体雪白的神骏,踏着满地的鲜花,来到我的营帐外,唱着最动听的情歌…”说着泪如泉涌,捂着嘴不能自禁。
“唉……”答里巴提起气道:“哥哥保证,等你真正大婚时,一定给你找个盖世英雄,让他骑着白马、踏着鲜花,唱着最动听的情歌……”
“不用了,梦已经破了。”宝音琪琪格摇摇头,惨笑一声道:“谎言就像靠近火堆的雪狮子,不过多么的惟妙惟肖,很快就会消散的。到时候我便成了草原上的笑料,还有什么英雄屑于我?”
“唉……”答里巴情知妹妹说的不假,不久真相揭开,人们知道蒙古公主嫁的太孙,其实是个假货,还不知怎么笑话宝音呢?想到这,他不禁又愧疚地叹一声道:“是哥哥害了你。”
“不,是我自愿的。为了博尔济吉特族的生死存亡,我这点牺牲又算什么?”宝音掀开面纱,用手背擦于扑扑簌簌的泪水,平复下心情道:“拿来吧
“什么?”
“那混蛋送来的解药。”宝音琪琪格道。
“妹妹,你还是先不要用的好,”答里巴皱眉道:“恢复本来的容貌,会给你带来更多的危险。”
“他还没那本事”宝音哼一声,双目刹那迷离道:“我只是为了我自己,一生一次的婚礼,我不能太委屈了自己……”说到最后,她的目光重新坚定起来,眸子闪亮如宝石一般。
答里巴只好把王贤让人送来的小药瓶递给侍女萨娜,叹息着出去了。
萨娜倒出药粉,兑上温水,调成一盆粉sè的液体。她不禁有些担心,先让在自己脸上试了一下,没感觉到异样,才端过去用棉布蘸着给别吉小心擦拭。便见神奇的一幕生了,被擦拭过的地方,褪去了顽固的土黄sè,恢复了她白皙如玉的本sè。而且比原先要更光嫩,如婴儿般有光泽和弹xìng。
待将宝音琪琪格的肌肤彻底恢复原sè,萨娜都看呆了,半晌才想起来给别吉拿来镜子,流泪道:“别吉看上去比原先还要美丽。”
宝音看看镜子里那个肤若凝脂、眉目修长的美人,竟也有些恍若隔世,半晌方幽幽道:“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
“……”萨娜一愣,不知道别吉说的是什么。
“让我姑且饮酒作乐吧,只有这样才不会永远伤悲。”宝音声音低低,美目中水汽氤氲。
第二天,便是大明‘太孙殿下,与蒙古公主大婚的rì子了。王贤他们毫不意外,蒙古人的婚礼,远比中原简单的多。但让他们意外的是,蒙古婚礼有的地方,竟比明朝婚礼更加贴近古礼……比如他们的婚礼是在黄昏举行,而《礼记》中把婚礼叫做昏礼,正是因为chūn秋时都是在黄昏时行娶妻之礼。但到了唐朝以后,中原都是在白天成婚,反而这中原人眼中的夷狄,还坚守着古代的礼
不过当天白天,营地里也是喜气洋洋,热火朝天,能歌善舞、喜爱热闹的瓦剌人,围着新郎新娘的帐篷又唱又跳,还有各种乐器伴奏,就像盛大的节rì一样。
黄昏时分,王贤从帐篷中出来,他没有穿蒙古人的礼服,而是一身绯红的纱袍,头戴金冠、腰扎玉带,端的是威武英俊、高贵万方他坚持不穿蒙古人的礼服,可愁坏了马哈木父子,后来还是脱欢灵机一动,把当年永乐皇帝赐给博罗的王服找出来给王贤穿。虽然是比太孙服sè低两个档次的郡王服sè,但王贤终究勉强接受了。
身为媒人、伴郎的脱欢和吴为等人,也都穿着盛装,簇拥着他来到马哈木面前。
马哈木倒没穿明朝赐的王服,而是穿着传统的质孙服,笑吟吟的望着王贤。这时候,有侍女端上托盘,马哈木便举起酒杯,王贤也只好举起一个,蒙古人便开始唱起了娶亲歌。王贤当然听不懂,不过好在有脱欢小声翻译:
“成吉思汗传下来的婚礼,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候,让我们在辽阔的草原上,纵情歌唱,幸福万年长……”
‘我要真是大明太孙,还真会感到屈辱呢,,王贤暗暗道:‘可惜我不是,所以一点感觉都没有。,待瓦剌人唱完了,他笑眯眯的一饮而尽,便在众人的簇拥下,跨上骏马先绕着营地转上一圈,然后往女方家去……王贤当时就不理解了,明明女方的蒙古包也在营中,抬脚就到了,为啥还得骑马绕一圈?
“骑马迎亲是我们蒙古人的传统,”脱欢苦笑着解释道:“你让他们走着去,他们就不会了。”
“原来如此。”王贤点点头,明白了。
到了地头一看,新娘子所在的蒙古包紧闭着,博尔济吉特部的年轻男女门,在门前围成半圆形,好像拒娶的态势。脱欢这个媒人只好上前道:“今天是黄道吉rì,我们是按婚约来娶亲的。”
女家却照旧堵着门,以蒙古民歌高声问,让男方用歌声作答,双方你来我往,唱得不亦乐乎,王贤这个新郎倒成了旁观者。等女方的问题,男方全都对答如流,才开门把新郎和迎亲队请进。自始至终,王贤就不知道脱欢那帮人,到底如何替自己怎么作答……
新郎进屋后,先拜佛爷、火神,后向新娘家长呈送礼物,并请安问好。宝音琪琪格这边父母早亡,其他亲戚一时也赶不来,所以唯一的家长就是答里巴。他今天xìng质不太高,只是简单说了几句场面话,便以娇客来临,安为上座,并以丰盛的全羊美酒招待。
女方的族人们,便争先恐后灌新郎酒,尽管王贤有解酒丹打底,但遭遇车**战的结果,就是目眩神迷,手脚软。这时候,真正的作弄才开始,有人端上一个煮熟了的羊脖子招待新郎,请他把羊脖子从中间掰断,说是要试试新郎有没有力气抱动新娘。
王贤问脱欢,这也是风俗?脱欢点点头,说想娶到新娘,就得过这一关。
王贤暗暗翻白眼,那我不娶行不?只是这戏演到一半,无论如何也得演下去,他只好双手拿起羊脖子使劲去掰,谁知费尽力气,弄得满头大汗也没掰动,惹得蒙古包里一片大笑,女方人趁机用辛辣刻薄的话来讽刺新郎,可惜……王贤一句也听不懂。
使了一会儿劲儿,他觉着不对劲,拿着羊头翻来覆去看一看,又摸摸索索,还真让他从羊脖骨髓道里,摸出一根红柳棍来。顿时恍然,怪不得掰不动呢。再去掰时,很容易就将羊脖子掰断了……不禁暗叹,喝酒误事啊,到这会儿才现机关,实在不应该。
他觉着太慢,蒙古人却觉着太快,还没来得好好挖苦他一顿呢,答里巴问脱欢道:“你跟他讲过这里面的门道?”当然说的是蒙语。
脱欢摇头道:“我也等着看他的笑话呢。”
“那他这么快就现了……”答里巴不禁摇头叹气,这个汉人实在是聪明,要真能做宝音的丈夫,其实也不错。便低声道:“把别吉请来吧。”
在众目期待之下,侍女扶出新娘子,众人便见到一个秋波流眄,洛神出水般绝sè的美人。她身穿着桃红sè镶上水红边儿的华丽蒙古袍,腰间玄sè带子上结着杏黄缨络,缀着一粒晶莹闪光的祖母绿宝石,皓腕翠镯、足蹬长筒马靴,艳丽中又透着勃勃英气……更重要的是,在红sè喜袍的映照下,她那张带着异域风情的娇媚面容,是那样的肤白胜雪,再不是前一阵子的异sè……
蒙古包里一片安静,所有人都沉浸于宝音琪琪格那种动人魂魄的美,脱欢更是感觉快要窒息了……果然,让明朝太孙捡了个大便宜。
第三四七章 再入洞房
王贤看着也是一愣,旋即转过头去,唉,红颜祸水啊,可惜自己不能喝,这不要渴死我么……
在送亲的祝酒声中,新娘乘马绕汗帐三圈,向自己的兄长和朝夕相处的姐妹们含泪告别,许多人痛哭流涕,可见宝音琪琪格在博尔济吉特人心中,地位还是很高的。
待喝过送亲酒后,新娘子戴上红sè的面纱,骑马绕着娘家的蒙古包走了三圈,便被迎亲队伍吹吹打打接走了。队伍原路返回男方的营帐,新郎新娘下马后,拿着马鞭,双双通过两堆旺火,象征着婚后生活的兴旺、幸福、纯洁。然后在众人引导下,新郎新娘又拜了灶神。拜灶时,新人并排跪在一起,新郎的膝部还要压着新娘的袍子边,以示男贵女贤。又有人拿来个白布口袋,让新郎伸右手插入白布口袋的rì形处,新娘伸左手插入白布口袋的月形处,让他们手携手,表示同心同德,永不分离……王贤本想象征xìng的虚握了事,谁知却被宝音琪琪格紧紧握住手。他先是一愣,旋即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优良传统,也紧紧握住她的小手……谁成想却被宝音用指甲使劲掐了一下,差点没叫出声来。
拜完了神仙,又拜长辈,太孙殿下在这里举目无亲,马哈木便充当长辈,激情四shè的说了一番蒙汉亲善的大道理,又勉励两人早生贵子云云,才放过一对新人。又是一串繁琐的礼仪后,已是三更半夜,一对新人终于被送入新搭建的蒙古包,这里将是他们的婚房。
外面的人们开始狂欢,不知谁拉响了悠扬的马头琴,唱着那动人的情歌>
‘美丽的姑娘,漂亮的新娘,
你是太阳的女儿,黄金般身上散shè阳光;
你的眼睛像宝石般明亮,你是长生天赐派的娇女,
带来天宫檀树的清香,长虹就是你的发带;
彩云就是你的霓裳,当你起舞欢歌走来,
新郎早已心花怒放……,
歌声传到红烛高照的新房里,一身红装、面罩轻纱的宝音琪琪格不禁痴了
王贤听不懂唱的啥玩意儿,又怕多看宝音一眼会想入非非,只好随意打量着这充满蒙古风情的婚房,只见四壁挂着虎皮、金弓、银饰,还有绣花挂毯。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毡和牛羊皮,摆着一张宽大jīng美的矮脚铜床,床上堆着红红绿绿的被褥。那如花似玉的宝音琪琪格,就坐在床边。
王贤则坐在她对面一张矮桌边,矮桌上摆满了瓜果酒肉。一看到吃的,他肚子便咕咕直叫,才想起从下午到现在,一口东西都没吃,还真挺饿。便没话找话道:“你饿不饿,我切片西瓜给你吃?”
不算意外的,宝音琪琪格没搭理他,只是自顾自的想着心事。
王贤耸耸肩,便把大块牛肉切成片,准备自斟自饮。谁知等他切好,宝音琪琪格坐在了对面,轻声道:“给我倒杯酒吧。”
“呃……”王贤搞不懂她要于什么,但男人在这样的美女面前,向来没什么抵抗力,尤其是她此刻一点也不凶,反而有些惹人怜惜。所以他依言为宝音倒了一杯。
宝音琪琪格摘掉了面纱,露出那绝世的容颜,她轻轻端起酒杯,yù言又止,转而送到朱唇边,仰脖喝了下去,又说一声道:“满上。”
王贤再给她斟一杯酒,宝音琪琪格端起来,又是一饮而尽,她连喝了几杯,直喝得玉容变得娇艳yù滴,秋波婉转,瞥王贤一眼道:“你也端起来。”
王贤依言端起酒杯,又听她颤声道:“我们喝个交杯酒……”
王贤不禁惊诧道:“为什么?”
“婚礼上,都有这个仪式……”宝音琪琪格声如蚊鸣道,那些骨子里的强势和骄傲,不知都去了哪里。
“莫非你要假戏真做?”王贤吃惊道:“我的男xìng魅力已经如此之强了么
“你闭嘴,只管喝就是”宝音琪琪格那张白玉般的面庞,霎时变成了红玉,瞪他一眼道:“今天是我的婚礼,这一个仪式不能少”
“……”王贤心说,说好了是演戏的……
“你不用太在意,就当是配合我一下吧,”宝音故作冷冰状,眼里却蕴泪水道:“难道你还吃亏了不成?”
唉,好吧……,王贤叹口气道:“助人为快乐之本,谁让我是出了名的怜香惜玉呢?”便端起酒杯,与宝音手臂相交,两人缓缓饮下了杯中酒。喝酒时,他们手臂挨着手臂,面对面相距只有几寸。红烛映照下,王贤能看清她长而翘的睫毛,还有那像是在牛nǎi里泡大的白嫩肌肤……这不是诱人犯罪么?王贤差点把酒杯吃下肚里。
喝了交杯酒,蒙古包里的气氛便暧昧起来。许是觉着有些热了,宝音琪琪格脱掉马靴、除下红sè的外袍,只穿着里面的白纱裙,赤着白嫩的小脚。她的脚虽是天足,却瘦小而俏丽,有浑圆完美的足踝,和珍珠一般的脚趾,对男人充满了诱惑。
又何止是那双玉足,当她侧坐下来,那修长的双腿,在白纱裙的包裹下,愈发显得紧绷有力、富有弹xìng。还有那圆润的翘臀、曼妙的酥胸……全身每一寸,都透着无尽的魅惑。更妙地是她身上那股子带着异域风情的野xìng,是个雄xìng动物都想征服她
王贤看着这天赐的尤物,心怦怦地直跳,忍不住狠狠吞了下口水……乖乖隆地洞,老子可几个月没近女sè了,这不是诱我犯罪么?
见这混球嘴巴微张,两眼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就像要吃人一样,宝音琪琪格的面颊愈发的羞红,娇嗔道:“你看什么?”
这哪是她平rì的疾言厉sè,简直是情人的佯嗔薄怒,王贤再咽一下口水,嘶声道:“娘子,天不早了,我们上床歇息吧。”
宝音琪琪格娇躯一颤,如遭雷击,一张脸更是红得要滴血,如天鹅般洁白而修长地脖子染上一层淡淡的粉sè。美丽之极,动人之极。但这骄傲的天鹅却强忍着羞意,微微颔首……
见她竟然点头了,王贤差点没把舌头咽下去,使劲拧了自己一把,仰天长叹道:“宝音姑娘,你可不要玩火**”
“你放心,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宝音琪琪格幽幽道:“有了洞房,这场婚礼才算完整……”
“吓,假戏真做没必要真到这个程度吧?”王贤这个汗啊。
见他竟然打退堂鼓,宝音琪琪格笑了,美目流转,瞥了王贤一眼道:“原来你只是个有胆说,没胆做的……”顿一下,她一字一顿道:“胆小鬼”
听到坦小鬼,三个字,王贤仿佛被蝎子蜇到了屁股,登时坐不住了,他身子前倾,凑到宝音琪琪格面前,双目喷火道:“你葫芦里到底买的什么药?我是那种随便的人么?”
“你不是那种随便的人么?”宝音琪琪轻笑着与他对视,不知是酒意还是羞意,给她得肌肤罩上一层淡淡的粉sè,白里透红、煞是可人。
“我随便起来不是人……”王贤无可奈何的闭上眼道:“但咱们这不是真结婚啊”
话音未落,他的脖颈一紧,竟被宝音的手臂环住,她的唇贴着他的耳,低低说一声:“放心,我不会赖着你的。我不过想有一场完整的婚礼,你愿意就便宜你,不愿意,就去给我找别人”
王贤本来被美人的体香弄得心猿意马,听到后一句却差点没喷了,他觉着自己在对方眼中,跟角先生也没什么区别,整一妇女用品。不禁暗暗咋舌道,这蒙古妞还真新cháo哩,想不到自己这辈子也能打上友情炮虽然他上辈子,没少于过这事儿,但这可是六百年前,社会风气还没开放到那种程度,自己必须考虑清楚后果……心说我不能对不起林姐姐,我不能一失足成千古恨……
宝音琪琪格见他咬牙切齿、一脸纠结的样子,不禁奇怪道:“难道我不美么?”对自己没自信的女人,是绝对不会这样说的。
“美……”王贤近似呻吟道。她要不是这么美,自己哪用忍得这么辛苦?
“那你还犹豫什么?”
王贤郁卒道:“咱不带这么玩人的好不好?你明知道我现在是假扮成太孙,有些事情万万做不得……”
“那你给我找个人进来……”宝音琪琪格声音转冷道。
“那不更胡闹么?”王贤怒道:“新婚之夜我找个男人进来替班?我不成了龟孙子了?”
“我不管,总之你不能搅了我的婚礼”宝音琪琪格执拗道。
“醒醒吧宝音姑娘,”王贤叹气道:“没有什么婚礼,我们是在演戏,演戏你太入戏了”
“不是,是你在演戏,但这就是我的婚礼”宝音琪琪格俏脸涨红,柳眉倒竖,怒视着王贤道:“一生一次的婚礼”
“你个结婚狂”王贤骂一声。
回答他的,是一杯茶水。宝音琪琪格端起茶杯,泼在他脸上,好在夜已深,茶已凉。
王贤抹抹脸,叹道:“其实你该给自己来这么一下,清醒清醒。好好的女孩子,于嘛要这样轻贱自己?”
第三四八章 长夜难眠
王贤最后一句就像刀刺在宝音琪琪格的胸口痛得她一下子花容惨娇躯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王贤见她捂着指缝似有晶莹的泪叹口气道:“你没事?”
宝音琪琪格却格格一笑道:“我就是要轻贱自你管得着么?”说着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你要于啥去?”王贤忙问道。
“去找个男人……”宝音的声音中充满了自暴自弃。
“不许去。”王贤赶忙起身拦住:“你疯了外面都是人呢”
“让开”黝黑如缎子般的长遮住宝音琪琪格的看不到她的也看不到她的表情。
王贤不她便从他身边绕王贤去拉她一把推开王贤只好用双臂箍住她。宝音琪琪格奋力的挣却怎么也挣扎不各种负面情绪终于爆发出便要尖叫起来。王贤眼疾手赶忙把她的嘴捂住。
宝音琪琪格叫不出竟一口咬住王贤的痛得他脸都变了但仍旧一动不任她咬着……终她不挣扎却趴在王贤怀里抽泣起来。
王贤轻拍着她的后背。宝音却哭地更加痛彻起来了。
王贤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因为他都不知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情主导她今夜如此反常的举动。他只能抱着轻轻拍着她的希望她能安静下来。但她却一直哭、还边哭边捶打眼泪鼻涕抹了他一身。王贤见哭下去也不是个办只好道:“这样咱们喝酒常言道借酒可浇愁、一醉解千愁嘛。”
这主意听起来不宝音终于控制住情用他的衣袖擦擦顶着红肿的眼坐在了桌边。
为了不让这姑nǎinǎi再发王贤只好竭诚服务起他摆好下酒的菜又打开了酒倒在酒壶中。“马nǎi酒后劲太不适合多还是喝点杜康。”说完便提着酒壶去给她斟酒。
“不要酒”宝音琪琪格却甩手把酒杯打到地任xìng道:“我要用酒大碗”
“喝多了乱xìng还难受。”王贤好心劝却见她又要发赶忙投降道:“好用用碗”只好找来两个瓷斟个半满。
“满上”宝音坚持王贤只好给她满她便端起酒碗咕嘟嘟喝下但那杜康不是口感柔和的马nǎi呛得她剧烈咳嗽起来。
“别着慢慢喝。”王贤笑眯眯他感觉自己回到了上辈在酒里灌醉那些年少轻狂的无知少女的时候。
在王贤的撺掇宝音一碗接一碗的一气喝下大半坛整个人面似火感觉头大如说话也不利索但终于敞开了心向他倾诉起来:“我虽是博尔济吉特氏的别但其实在马哈木找到我们兄妹我不过是个普通的小姑最大的梦就是有一天能嫁给一个盖世英在婚礼那他骑着通体雪白的神踏着满地的鲜来到我的营帐唱着最动听的情歌……”
王贤轻声安慰道:“年少时谁不做梦?我还做梦娶公主但这会儿早就不当真了。”
“可我十几岁就陪着哥哥来到瓦剌rìrì在马哈木的威胁下求生”宝音泪如泉涌道:“一直支撑我坚持下来就是这个七彩斑斓的梦啊”说着抬起头泪眼婆娑的望着王“这是我的希未来的幸你懂么我多么希望有个大英雄能够保护我体贴让我睡个安稳觉啊””
“我……有点懂了。”王贤费劲的嚼着牛肉道:“你继续。”
“但今晚之这个梦破灭了”宝音声如杜鹃泣血道:“这场荒唐闹剧的结局最惨的就是我。今夜之在别人眼我便成了妇人。再过些rì我还会成为笑料。”她紧咬着下都把嘴唇咬出血道:“与其到时候平白被误我还不如做实到时候就算被嘲讽也不用感到憋屈了”
“呃”王贤噎着不过他也有些明白宝音为何如此难过轻叹一声道:“那你何苦来哉呢?”
“为了保全族我别无选择……”宝音满面泪光地望着王“在蒙都说汉人jiān忘恩负义。我们能相信你么?”
“你们相信也不信也其实我是个好人。”王贤淡淡笑道:“对于这你今晚应该深有体会。”
在烛光王贤的笑容温暖而于声音好似有抚慰人心的作宝音琪琪格星目迷离的看着他道:“你这人还真平时又sè又恨得人想把你脑袋看下这会儿却成了君子。”
王贤心君子个我只不过能管住自己的下半身罢了。
“我要醉了”又过了一会宝音琪琪格秀发散双颊绯红道:“扶我去床上。”
王贤闻言如蒙大赶忙架起她一只胳谁知喝醉了的宝音就是不配那只胳膊老是往他胸口划。没办王贤只好把她打横抱了起笑骂道:“贵霜女人还真不轻。”通过刚才宝音琪琪格的吐他已经知这蒙古妹子有一半中亚血算赫赫有名的贵霜美女的后代。
把宝音轻轻平放在床王贤拉过被子给她盖却不知出于什么让她露着一双雪白晶莹的小那十个脚趾的趾甲都作淡红像十片小小花当真是如玉之如缎之柔。
王贤脑海中兀然蹦出一句诗‘履上足如不着鸦头,然后又咽了口口话他今晚光喝自己的口差不多就饱了。
他深深看这小妞一强忍住饿虎扑食的冲抱起床褥就要打地铺。却听床上的美人轻声道:“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王贤蓦然回便见宝音贝齿轻咬着下眸子里满是勾魂摄魄的邪更让人受不了是她的领口不知什么时候敞开了一露出坚挺浑圆、吹弹得破的半“今晚之后就过时不候了……”
“呔我是有节cāo的”王贤吹熄了蜡拿被子盖住也不知在被子底下于了什么。
后半王贤就睡在地一个接一个的做chūn天快亮才睡踏实了。这一觉睡到rì上三睡得正香突然被人粗暴的摇醒。他吃力的睁开看宝音头发蓬乱、衣衫不整的坐在床正用脚摇晃自己。
“你醒了?”王贤揉着惺忪的睡呲牙笑笑刚要说却见宝音琪琪格面罩寒目光要杀人一低声质问道:“你昨晚对我做了什么?”
“没有啊。”王贤仔细回想一至少在现实他昨晚简直比柳下惠还柳下惠。当然在chūn梦就没那么规矩了。
“没有?”宝音一脸jǐng惕道:“那你为什么让我喝了这么多酒?”
“劝你喝是为了让你借酒浇”王贤苦笑道:“你忘了自己昨晚那样了?一把鼻涕一把擦得别人满身都是。不把你灌醉我整个就成块大抹布了。”
“那为”宝音脸一红道:“我如此……衣衫不整?”
“这种问题你要问自己”王贤无奈道:“是谁昨晚发浪勾引我还说我要是不跟你睡就让我出去给你找个男人?”
“胡说八道你才发那个呢”宝音眉头紧不相信这话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
“我有必要骗你么?”王贤坐起哈欠连连道:“碰上老子这样的君你真是三生有幸。”
“这么你没趁人之危?”宝音仔细看着他的神情道。
“纠正一昨晚那不叫趁人之”王贤正sè道:“应该说我没有被你拖下水才对。”
“真的?”宝音狐疑的望着他。
“若非如老子怎会睡在地上?”王贤也火气不**臭娘害得老子洗内裤。从地上弹起便准备回自己的营帐去盥洗。却迎面撞上萨娜和几个侍她们在外头听到里面终于有动便端着面盆毛巾进来伺候了。
“姑爷这是要去哪?”萨娜问道。
“回去洗脸刷牙上大号。”王贤没好气道。
“姑爷说笑这是您的住处您当然在这里盥洗了。”萨娜说着让侍女们拉他坐给他洁面梳忙活开来。同时她也伺候宝音琪琪格洗脸梳待洗漱完又端上早膳来。
从侍女进一直到吃完宝音琪琪格没跟王贤说一句只是在揉着发涨的螓看来宿醉的威力不小。
收拾了碗侍女告退出宝音才冷冷对王贤道:“抱昨晚我失态你放今天我又是原来的我了。”
“什么叫‘我又是原来的我?”王贤瞪大眼道:“别忘了你答应我要对我保持尊敬、不准再让我下不来台……”他把答应和宝音结婚开列的条件复述了一遍。
“说完了?”宝音耐着xìng子听他说冷冷问道。
“说完了。”王贤点点头。
“出去。”宝音用下巴一指蒙古包门口道:“我要补觉”
“我也要补觉”
“你爱去哪睡去哪就是不准在这儿谁”从一生一次的软弱放纵中醒宝音琪琪格完全恢复了原样。
“你显然忘了”王贤郁闷的嘟囔一好男不跟女回自己的帐篷去换裤子了。
宝音一直看着他离去的身目光中带着丝丝笑意。,.
第三四九章 答里巴的请求
婚礼后,吴为便催促着启程,这时候,马哈木也没理由再拦着了,只能答应放行。
不过要走,也不是拍拍屁股那么简单,从和林到宣大,四千里漫漫长路,要经过草原和大漠,路上还有可能会遇到马匪和鞑靼人,不做好完全准备,是万万不敢上路的。
这时候,马哈木才想起来问问,明军在哪里接应太孙殿下?
“大军会在五云关接应。”吴为道。
“那么远?”马哈木登时傻了眼,自己岂不是要护送大半的路程?
“王爷不是让我们,一兵一卒不许留在漠北么?”吴为一脸‘怎么敲锣的是你,嫌吵的也是你,道:“我当时可是信誓旦旦跟皇上说,王爷会护送殿下出漠北的啊”
“这……”马哈木自知理亏,当初被永乐皇帝吓破胆,唯恐明军耍什么花招,结果把话说得太死了。这会儿人家真把兵全撤走了,结果他就坐了蜡,只能用自己的人马护送太孙殿下出发。
这对马哈木来说,实在是个大难题。因为全民皆兵的毛病,就是全兵皆民,瓦剌战士们同时都是牧民,现在是七月正是草原中放牧的月份,牛羊能不能挂上膘,关系到牲畜是否能越冬。对于草原上的百姓来说,牛羊就是全部的财富。加之今年损失惨重,各部落都迫不及待的回去放牧,谁也不愿意一来二去浪费上俩月。
马哈木只好和吴为商量,太孙殿下不是热爱草原么?要不等过了九月再启程吧。吴为只一句,‘皇上月底见不到殿下,怕是要发飙的。,便让马哈木彻底没了咒念,只好召集大小头领,在答里巴的汗帐中议事。
众头领都知道,太师这是逼他们出人呢,但人人心里一本小帐,任凭马哈木吹胡子瞪眼,那是绝对不能松口的
见众瓦剌贵族大眼瞪小眼,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通常没什么存在感的大汗答里巴,有些不快道:“算了,我也不指望别人了,自己的妹子自己送,这差事,我们博尔济吉特族一力担下了”
“那怎么好意思呢……”见有人出来顶缸,众头领全都如释重负。
“唉,怎么好让大汗一力承当呢。”马哈木却觉着不妥,道:“宝音别吉是所有部落的公主,每个部落都要出力的。”
“无妨,”答里巴却很大度道:“这次大战,我的族人没出上力,也没什么损失,现在出点力,应当应份的。”
“大汗实在是仁义啊”众头领竟不顾马哈木的脸sè,纷纷称颂起答里巴来。现在能不让他们出动部民的,就是他们的活菩萨。
马哈木见众意难违,只好先应下,回到自己的营帐,对太平和脱欢道:“答里巴一力承揽此事,可有什么yīn谋?”
“大哥我看你太虚惊了,”太平却满不在乎道:“他只是出兵而已,又不是举族出动,有什么好惊讶的?他们妻儿老小都在这里,还怕他们不回来?”又道:“再说了,咱们只要看紧了答里巴,他能有什么咒念不成?”
“嗯。”马哈木一想也是,答里巴走不了,又有一于家眷作人质,博尔济吉特族的兵,不可能有去无回。“那就答应他?”自从忽兰忽失温大败后,他的xìng格便转了个弯,从骄傲自负,变成现在这样虚怀若谷……说难听点,就是耳朵根子软。
“答应就是。”太平笑道:“大哥要是不放心,大可再派点人看着他们就
“嗯。”马哈木想一想道:“那就这么定了。”
最终护送太孙伉俪的队伍,由两千博尔济吉特族勇士和两百瓦剌骑兵组成,由脱欢的弟弟也儿不欢带队。除了这些还要返回的人马,还有答里巴为妹妹陪嫁的侍女和护卫五百人。再加上王贤的人,竟凑成一支四千人的庞大队伍。
但在瓦剌新败,强敌虎视眈眈之际,这点人一点也不算多……本来以吴为的意思,是要马哈木出五千人护送的。
出发前夜,答里巴在自己的汗帐里,设宴为妹妹、妹夫,送行。他自幼父母双亡,和宝音琪琪格相依为命,此时自然满是离愁别绪,宝音默默垂泪、他也黯然神伤。王贤冷眼旁观,他只想知道,这兄妹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妹夫,”答里巴自然不会忘了他,其实今晚与妹妹话别还在其次,有些事情要嘱咐才是正经。他端起酒杯,敬王贤道:“我这样叫你,你不会不快吧
“随便了。”王贤无所谓道:“只是个称呼而已,又不意味着什么。”
“这件事上,确实也委屈你了。”答里巴叹口气道:“但只要有万一的可能,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王贤点点头,听他说下去道:“现在你也应该知道,我这个大汗,就如汉献帝一般。太师马哈木,却比曹cāo还狠。至少曹cāo还能留着汉献帝,但他已经容不下我了。”
王贤微微颔首,听他继续说道:“其实活到我这个份上,生死已经没什么区别。但是马哈木兄弟还想瓜分吞并我的族人,这是我万万不能接受的”说着苍白的脸上涌起血sè,咬牙道:“我博尔济吉特族,阿里不哥汗的苗裔,不能断在我手里啊”
王贤还不打算说话,却被宝音偷偷捏了一把,只好打起jīng神道:“那你想怎样?”
“我的意思是,金蝉脱壳。”答里巴道:“我料定了这个月份,他们都不愿意接护送这个苦差事,所以我才能名正言顺的让族中大部分青壮,都跟着你们离开。”
“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马哈木觊觎我的族人,其实就是垂涎这些青壮,剩下的老幼妇孺,在他们眼里不过是负担而已。”答里巴道:“所以青壮年们离开了,瓦剌人反而不会对我们的部落动手。”说着嘴角挂起一丝笑道:“但瓦剌人不知道,这些青壮年大都没有结婚,结了婚的,妻子都在宝音的侍女里。他们才是真正的博尔济吉特族,只要给他们几年时间,我们的部族又会壮大起来”
“难道你不打算让他们回来了?”王贤问道。
“回来有什么好的?河套才是水草丰美的好地方。”答里巴诚挚的望着王贤,深深一拜道:“恳请妹夫回国后,一定帮我们美言几句,请大明允许博尔济吉特部内附”
“那你怎么办?”王贤皱眉道:“能一起走么?”
“怎么可能,我留在这里,他们才能放心那些青壮离去。”答里巴淡淡笑道。
“阿哥……”宝音凄声垂泪道。在为了族人甘愿牺牲自己的哥哥面前,她发现自己前晚的自暴自弃,实在是太自私了。
“你别担心,我不一定死的。”答里巴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微笑道:“其实我算定了,马哈木不久便会如阿鲁台一般,向大明称臣,到时候我这个大汗对他就没了用。”他看看王贤道:“若是妹夫能在太孙殿下面前美言几句,请大明皇帝下旨拿我到京城问罪,马哈木八成会拿我平息永乐大帝的怒火……”说着又望一眼宝音道:“到时候,我们就会团聚了。”
“哥……”宝音紧紧抓着衣角,泪如泉涌道:“你可别骗我呀……”
“傻丫头,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来着?”答里巴宠溺的笑笑,望着王贤道:“妹夫还有什么问题?”
“博尔济吉特族,剩下的老幼妇孺怎么办?”王贤沉声问道。
“你没必要关心这个问题吧。”答里巴笑得颇不自然道。
“没有了青壮年,她们如何挨过漫长的寒冬?如何在这漠北草原上生存下去?”王贤却逼问道。
“为了部族的存续,总要有些人做出牺牲的。”答里巴凄然笑道:“如果能南下,我会带着他们一起的……”
答里巴的意思王贤自然明白,无非就是四个字‘听天由命,,但用脚趾头也能想明白,在失去了青壮年的庇护后,那些老幼妇孺的命运,会是何等的凄惨……他不理解,所谓部族存续真的那么重要?比近万族人的xìng命还重要?但看答里巴和宝音琪琪格样子,就知道他们是这样认为的。
“其实可以等宝音他们在河套站稳脚,再想办法把家眷接过来。”但王贤从来不强jiān别人的价值观,他只是从作为人的角度思考问题:“我想这些老幼妇孺,对马哈木来说是沉重的负担,但对你们族人来说,却是比生命还重要的啊”
“能这样当然再好不过,”答里巴惭愧道:“但我已经无能为了。”说着再次向王贤行礼道:“如果妹夫能帮上我们这个忙,我博尔济吉特族愿生生世世效忠你和你的家族”
“这不太合适吧,你们是黄金家族的后裔唉。”王贤笑笑,没当回事儿,他又不是神仙,解决不了所有难题的。
“哪里还有什么黄金家族?”答里巴凄然道:“我们不过是一群苦苦求存的可怜人罢了……”
第三五零章 启程
第二天出马哈木父子和答里巴一直送出六十才依依不舍的与太孙殿下挥别。 http:
但王贤早就企盼着这一刻一与他们分他便策马狂一直跑出数里骑上一座山才停下马深深呼吸带着青草香气的草原空气。
吴为和许怀庆追上王贤回头对他们笑道:“原来世上最美的不是美酒的醇香和美人的芬而是zì yóu的空气啊”
“军师在蒙古人那里呆久说话竟也带上蒙古味了。”许怀庆笑道。
“何止带着蒙古还带了个蒙古妞。”吴为哂笑道:“大人怎么和夫人交代?”
“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好不好?”王贤白他一眼道:“老子好容易逃得樊你先让我开心几天好不好。”
“好吧。”吴为点点头道:“但大人为何非要收马哈木的孙子为徒弟?”
“我答应老和要给他带个徒弟回去弘扬佛法。”王贤没法跟他解只是含糊道:“我看他天庭饱满、地阁方很有慧根的样正是合适的人选。”
“那小子有佛缘?”许怀庆难以置信道:“我怎么看他浑身戾将来肯定是个混世魔王呢?”
“佛祖还有不动明王你懂什么。”王贤笑骂一声道:“好别咸吃萝卜淡cāo心咱们现在该关心是如何赶紧跟上大部队”
“赶上的希望不大。”许怀庆的军事素要比王贤和吴为这时候他有发言权。“十天大军便已经离开广武镇了。而我们最也得半个月才能抵达广武虽然大军有一半是两条腿走路我们都是四条腿但其实行军速度没什么差别。”
“保持好体尽快行军吧。”王贤点点头道:“还是赶上大部心里头踏实。”
“那倒可这不是咱们能说了算的。”许怀庆用下巴指指在那里颐指气使的也儿不欢道:“这孙子名叫不结果比谁都欢实。”说着双手指节捏得咯咯作响道:“大人受此奇耻大不能不报。找马哈木和脱欢报仇不太现实但他俩的儿子可都在咱们手里”
“还是要以德服人的。”王贤却浑不在意的摇摇头道:“谅他也不敢惹老我还是先没心没肺几天再说。”
许怀庆看看吴意思是莫非大人入戏太还以为自个是太孙殿下?忘了他睚眦必报的本sè?
吴为摇头笑不跟这粗人解释。
其实王贤的心理很简也尔不欢针对的是博尔济吉特这时候对付岂不是给宝音琪琪格撑腰?王贤可没觉自己跟这小娘皮在一个包里睡了两就能捐弃前成了一伙儿的……他对宝音言语甚至shè箭时压倒自都不太在唯独对他兄妹逼自己成然后把这么大个包袱甩到自己背上而耿耿于怀。虽然说他答应的事便不会反但他还是很乐看宝音琪琪格被气炸了肺的。
那也儿不欢是脱欢的弟平rì里被兄长的光芒掩几乎没有存在感。这会儿终于离开父有了用武之那还不使劲抖抖威过一过当老大的瘾?没单独上路多他便开始了个人表又让往四面八方派斥又命cāo练队将一于博尔济吉特族人折腾的无可奈何。不禁暗暗发这才第一往后的rì子可怎么过?
好容易捱到傍晚下营也儿不欢又发飙了……本来大夏天的幕天席地最舒但这里是蒙古高即便是夏夜晚也是相当寒冷人若睡在户很容易着凉生病的。所以哪怕只住一晚他们也会支上帐好在他们早就对这种生活驾轻就熟了。博尔济吉特族的男子将牛皮帐篷从马背上卸开始叮叮咚咚的扎桩子搭帐篷。不一会一个个小巧的褐sè帐便如蘑菇一出现在洒满余晖的草原上。
这种行军帐篷不是那种可以居家生活的蒙古而是直径不过七尺的微缩能让四五人紧挨着睡挤挤更暖和嘛。但他们还是jīng心搭起了个直径超过一丈的蒙古这是为他们别吉和额驸准备的。
可也尔不欢一见这里头宽马上命人将自己的被褥抱过就要据为己有。别人告诉这是为太孙殿下和宝音别吉准备他先是一但觉着就这么退出去太没面旋即不悦道:“你们再搭一个就是。”
“就这一个包。”搭蒙古包的博尔济吉特人心里一阵腻心说你怎么什么都抢啊?
“那也是先到先得。”也尔不欢是个浑两眼一瞪道:“让殿下和别吉睡在我的帐篷里吧”
“什么话呀”他对一般的士兵刁难辱骂也就罢如今竟敢对他们的公主不自然激起了博尔济吉特人的愤他们挡住蒙古包的入怒视着也尔不欢。
见平素里温驯的!博尔济吉特此刻竟敢公然跟他对着也尔不欢七窍生马上命人收拾他们。瓦剌士兵便上劈头盖脸的抽起了马鞭。博尔济吉特人虽然人但早习惯了被瓦剌人欺只是默默的承没人敢反抗。
“住手”一声愤怒的娇叱响宝音琪琪格冷着脸出现在场“也尔不你为什么打我的族人?”
“别吉这话就不对”也尔不欢冷笑道:“什么你的我他们都是我的部难道他们对我不我还管不着了么?”
“……”宝音琪琪格还真没法反驳只好冷冷问道:“他们犯了什么错
“我要住这个他们不许。”也尔不欢愤愤道。
“我们说这是给公主和额驸准备的”博尔济吉特人抗声道。
“为什么一开始不我把被褥搬来了才说?”也尔不欢瞪眼道:“存心是想出我的是吧”
“好了”宝音琪琪格深吸口气道:“你放了他这个包我让给你”
“看在别吉的份这次就饶了你们。”也尔不欢见宝音也跟自己服得意坏吹胡子瞪眼道:“还不快滚”
“别吉……”众博尔济吉特族人们憋屈的望着宝音。
“好我住哪都一”宝音柔声安慰他们道:“天不早你都快去吃饭吃完了早点休明天还要赶路呢。”
“是”在宝音公主的抚慰众族人这才压下火各自散去了。
宝音默默立了片四下望了看见王贤在远处朝自己犹豫了一还是走了过去。
王贤自然在他一百多兄弟中这会儿他们正在一边烧火煮一边吹牛侃大山。见宝音琪琪格过来人群的笑声突然戛然而接着那些幼军纷纷散经过宝音身边都点头哈腰、满脸堆笑打招呼:“嫂子”“嫂夫人”
蒙古少女一般梳单从背后垂不扎花结。结婚后头发便从前往后分开梳成发用别簪插不戴帽子。宝音琪琪格现在便是这样的发被人嫂子嫂的称呼起竟有些娇羞的低下头。
吴为正蹲在篝火旁看茶砖才煮才盛在瓢里往里头加盐加nǎi然后拍拍手站起来道:“可以喝你们慢慢我不碍眼了。”说着也闪开火堆边就剩下他两人。
王贤就着手里的木瓢喝了赞道:“调得好茶汤”说着递给了宝宝音接过犹豫一还是把木瓢送到嘴尝了一点点头。
“你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王贤一边翻着火上烤的野一边笑道:“刚才我还以你会揍丫挺的呢。”
宝音已经适应他这些古怪的词捧着木瓢淡淡道:“没了哥哥的庇我想我得更成熟不能再由着xìng子来了。”
“原来这样啊。”王贤恍然道:“我还以为你就欺负我有本事呢。”
“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宝音却不认账道。
“欺负的还少啊?在你们营里的每一你哪天没欺负我?”王贤煞有介事道:“我这辈子头一回被欺负的这么惨。”
“那只能算是小小的报仇。”宝音愉快的笑旋即板住脸道:“在宣你何止是欺负简直是……凌辱。”说着瞪一眼王贤道:“当时我恨不得把你生吞活剥了”
“那现在呢?”王贤笑嘻嘻问道。
“现在……”宝音琪琪格低俏脸微红道:“不告诉你。”
“嘿”王贤笑笑道:“我跟你也尔不欢这种你越让他他越嚣还不如收拾一让他长教训丨呢。”
“我知道。”宝音微微点头道:“但现在离着瓦拉营地还太万一也尔不欢闹着要回或者搬了救兵过就麻烦了。”
“也那你们就忍忍吧。”王贤点点也不知怎么回事他很想看宝音吃但真看到有人欺负心里又忒是不还真矛盾呢。
“其实还有个办法。”宝音看看轻咬着下唇道。
“别诱惑”王贤闭上眼道:“更别想让我替你出头”
第三五一章 敌情
宝音神情一滞,不禁又气又羞道:“别自作多情了,谁说让你帮忙了,看我过两天怎么治他”说着把木瓢往他手里一递,愤愤道:“什么破nǎi茶,真难喝”
“说好喝也是你,说难喝也是你。”王贤摇头道:“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你才没长大呢”宝音一挺胸,双峰傲然,翘臀浑圆,说她没长大,那中原的女子都是牙牙学语的婴孩了。见王贤眼珠子都要掉下来,她哼一声,转身走掉了。
望着她消失在夜sè中的背影,王贤叹口气,心说我容易么我……
队伍以一天六十里的速度,在草原上不疾不徐的行军,渐渐远离了和林,路过了忽兰忽失温,一路向南行去。
一路上,也尔不欢都是作威作福,把博尔济吉特人当成奴工一般,让他们给瓦剌老爷们扎营、喂马、砍柴、烧水做饭、甚至洗衣服,动辄不快便要打骂,闹得博尔济吉特人怨气很重,直到一天半夜,瓦剌人从睡梦中冻醒了,发现他们的衣服被褥统统不见了……
草原的深夜很冷,一于瓦剌人冻得直打哆嗦,一边缩成一团,一边骂声一片。也尔不欢气坏了,高声咆哮道:“人都死哪去了,谁把我们的衣裳被褥偷走了”说着就要揍担任守卫的博尔济吉特人。
守卫们也很委屈,道:“我们一直眼睛瞪得大大的,真没有贼人来过啊
“那我们的衣服被褥会自己长脚么?”也尔不欢咆哮道:“你们看着它们自己走出去的么?”
“不是自己长脚,是被当值的人抱去洗了。”守卫们道。
“把他们给我叫来”也尔不欢怒道。
很快,今天伺候瓦剌老爷们的博尔济吉特人过来了,连宝音琪琪格也被惊动了。众人一看别吉来了,忙让开左右,请她到也尔不欢的面前。宝音看到也尔不欢披着个毯子,面sè铁青、哆哆嗦嗦的在那里骂人,样子十分可笑,不禁笑道:“不欢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我们的衣服被褥,被他们偷走在水里头”也尔不欢见到宝音,登时暴发道:“他们要冻死我们啊你说我该不该狠狠惩罚他们”
“哦,竟有此事?”宝音问道:“你们为何要这样作弄人家?”
众人叫起撞天屈道:“这都是他吩咐过的,说看着什么脏,都要在天亮之前给他们洗刷出来。他们的被褥和衣服,都又脏又臭,还有臭虫,自然要给他们下水洗了他没有道理罚我们”
“你真这么说过?”宝音看看也尔不欢。
“说是说过,但我的意思是,只是让他们把脏衣服,脏靴子洗刷出来。现在他们把什么都洗了,我们盖什么?穿什么?”也尔不欢浑身发抖,也不知是气得还是冻得。
“那只能怨你没说清楚。”宝音淡淡道:“却怨不得别人”
“分明是他们在戏弄我”也尔不欢张牙舞爪道:“我要狠狠的惩罚他们
“你敢”宝音柳眉一竖,霸气四shè道:“他们是我们的蒙古战士,不是你的奴隶你凭什么驱使他们伺候你”
“凭我是高贵的瓦剌太师马哈木的儿子,你们是仰我们鼻息的博尔济吉特”也尔不欢面容扭曲道。
“你搞清楚,现在不是在和林了,这里才二百瓦剌人,却有足足三千博尔济吉特”宝音一指四周,已经里外三层的站满了她的战士,冷冷道:“到底是谁仰谁的鼻息?”
“怎么,你们要造反么?”也尔不欢裹着毯子、淌着鼻涕,sè厉内荏道。
“不是,只是要你知道,这个队伍里到底谁才是最大的”宝音冷颜冷声道:“你若识相,以后就老老实实当你的指挥官,若不识相,就滚回和林去
“你……”也尔不欢想说几句狠话,一张嘴,却喷嚏连连,鼻涕老长。
“好自为之”丢下一句狠话,宝音傲然转身离开了,人群自动分开,让出去路。
在众博尔济吉特的欢呼声中,她走到在一边看热闹的王贤面前,骄傲的昂着头,低声道:“用不着你,我一样能解决。”
“你这法子不怎么样,”王贤摇摇头,叹道:“也尔不欢就算现在不敢怎样,等他回去后,也会朝你哥他们发泄的。”
“他以为他能回得去么?”宝音冷哼一声。
“若他们回不去,你哥他们就死定了。”王贤叹气道。
“你……”宝音满心的得意,被王贤三言两语,冲了个于于净净,气得她直跺脚道:“你什么忙都不帮,就会说风凉话”
“我是你什么人,于嘛帮你忙?”王贤撇撇嘴道。
听了这句话,宝音的脸腾地涨红,难以置信的望着王贤,半晌才回过劲来,紧咬着下唇,竟咬出了血。缓缓点点头道:“是,是我忘了自己的保证你放心,我记住了。从现在开始,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我我恨死你了”说完便捂着嘴,转身跑掉了。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王贤立了良久,便听到身后吴为一声叹道:“大人这又何必呢?其实宝音别吉除了人凶了点,还是个很好的姑娘的。”
“好姑娘多了去了,我不能都娶回家啊。”王贤笑笑道:“这姑娘是个大麻烦,中原还有一堆麻烦在等着我们呢,我可不敢再添麻烦了。”说着,不禁神情一黯道:“长痛不如短痛,比到时候难以割舍的强。”
“大人,我觉着感情这种事,不应该那么理智的。”吴为很认真道:“你们从宣府到九龙口再到和林,一直纠缠在一起,现在连亲都成了,还要一起返回宣府,这就是缘分啊,是月老的红线把你们拴在一起,你越挣扎,就会缠得越紧。”
“……”王贤听了吴为的话,心狠狠揪了一下,看看他道:“你个处男什么时候变成情圣了?”
“严格来说,我早不是处男了。”吴为讪讪道。
“什么时候在哪里和谁?”王贤吃惊道。
“多年以前,在家里的床上……”吴为说着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哈哈哈……”王贤捧腹大笑起来,笑罢了擦擦泪道:“回京后我一定给你找个真正的女人。”
那天之后,也尔不欢果然不再那么欢腾,只是满脸的怨毒任谁都看得出。宝音琪琪格乐得他不再折腾族人,至于他怎么想,根本不在意。
其实宝音自个也提不起jīng神来,那天之后,她再没跟王贤说过话,甚至一连好几天,连面都不照。萨娜等人眼看着她一天天消瘦憔悴下来,心疼的不得了,想去找王贤说说,却被宝音叫住道:“你们别误会了,我怎么可能因为那个混蛋吃不下饭呢?他又不是我什么人,我不过是……不过是想家了。”
“唉,那别吉可得赶紧克服,我们以后都回不去了。”让她这样一说,萨娜几个也黯然神伤。
“我会的。”宝音点点头,咬一口粗糙的面饼,使劲咽下去,她不停的告诉自己,如今我是博尔济吉特的头领,为了族人们,我也要坚强起来。但一想到王贤那无情的样子,她就心碎想哭。
夜里睡不着,她反复扪心自问,自己不是无比厌恶那恶棍么?他曾那样的羞辱自己,自己不是恨不得把他杀了么?怎么现在就变成这样了呢?是他在九龙口的大义凛然让自己钦佩?是他将马哈木父子玩弄于掌故,令自己心折?是他在跟自己斗气时,那些孩子气的举动,让自己顺气?是他在洞房夜的呵护有礼,让自己对他刮目相看?还是说一趟婚礼走下来,自个不知不觉,真把他当成了自己的新郎?
还是说自己离开兄长,带着这么多族人,面对未知的命运满心恐惧,所以想找个依靠?
草原女子不会骗自己,但千奇百怪的情绪如一团乱麻,理都理不清楚,她也说不清这种转变,是什么时候发生,但确实是发生了。所以王贤的无情才让她如此难过,若不是肩上还压着沉重的担子,她早躲到草原深处大哭一场,再也不要看那混蛋一眼了
宝音辗转反侧了一夜,天快亮时,突然听到外面有急促的马蹄声,接着有人翻身下马,朝自己的营帐急速跑来。
宝音披衣出帐,见是一名肩上插着箭的斥候,面sè惨白单膝跪下,上气不接下气道:“别,别吉,有敌……敌情”
“什么?”宝音目眦yù裂,抓住他的双肩,急道:“你说清楚点”
那斥候痛得说不出话来。
“快松手。”王贤也听到马蹄声过来查看,见状忙阻止道:“你碰到他的伤口了”宝音也发现自己失态,赶紧松开手。
“给他喝点热水。”王贤吩咐道。
正好是火头军做早饭的时候,马上有人端来了热腾腾的开水。
那斥候嘴唇都于裂了,接过碗,迫不及待凑到嘴边,却发现水太烫,只好一边吹着热气,一边小口小口的抿着。等他喝完了,气血也完全平复下来。
“你现在说,发生了什么?”王贤沉声问道,宝音赶紧给他翻译过去。
“我们十名斥候,昨rì傍晚,在南面三峡口发现西南方向有大队骑兵的迹象,正要上前探查,却与他们的斥候遭遇。他们人太多,短兵相接后,我们折了一半兄弟,其余人分五个方向逃跑。”那斥候一脸沉痛道:“他们分兵追赶过来,但还是漏了我……”
第三五二章 狼来了
“他们是什么人,有多少兵力?”这时候,也尔不欢也闻讯赶过来,插话问道。
“是鞑靼人,兵力不清楚,但看斥候的规模,应该是大部队。”斥候忙道
“鞑靼人一定是失捏于去而复返了”也尔不欢失声道:“殿下,你们皇帝不守信用啊”
“你怎么知道是失捏于?”王贤反问道:“是他老子来了也说不定。”
“阿鲁台?那就更糟糕了,他的兵力会过万的。”也尔不欢吓破胆道:“我们快快折回和林去,和我父亲合兵一处,才能和他们对抗。”
王贤和宝音琪琪格马上不约而同道:“不行”开什么玩笑,他们千辛万苦才逃离了马哈木,怎么能再回去自投罗网。
听他跟自己这么有默契,宝音哼一声,把解释的麻烦丢给王贤。
“这个……”王贤想一想道:“昨天傍晚,鞑靼人的斥候,已经抵达三峡口了,如果他们大军全速前进的话,距离咱们这可能只有六十里。咱们这时候掉头已经来不及了”
“那怎么办,迎上去送死么?”也尔不欢黑着脸道。
“狭路相逢勇者胜,迎上去,击溃他们”王贤握紧拳头,一脸坚定道:“杀出一条血路来”
“吓……”宝音和也尔不欢都吓了一跳,前者是不能后退,所以没吭声。后者却急得跳脚道:“你们想死自己去,我可不奉陪”
“你要逃就逃,趁着我们还能给你挡一下,说不定还能逃出生天”王贤淡淡道:“只是你别忘了,是谁替你挡住敌兵的。”
“呃,那是当然,我忘不了殿下的恩情。”也尔不欢对王贤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你要是真念我的情,回去对博尔济吉特人好点,”王贤微微一笑道:“别忘了,是三千博尔济吉特勇士,替你挡住了敌人。”
“是。”也尔不欢点点头,闷声道:“我们瓦剌人恩怨分明,我自然会报答他们的。”
“好了,时间紧迫。”王贤笑笑,对宝音和也尔不欢道:“别吉、台吉,赶紧让将士们吃饭,吃了饭咱们便分道扬镳”
“时间紧迫,我们就不吃饭了。”也尔不欢尴尬的笑笑,说着上前一步,单膝跪倒,亲吻了王贤的靴尖道:“殿下,您的恩情我永世难忘”说完便起身招呼二百瓦剌骑兵,也不管他侄子还在营中酣睡,旋风般跑掉了。
看着瓦剌骑兵消失在晨晖中,王贤伸个懒腰道:“咱们也出发。”
“需要抛掉辎重么?”虽然不想跟他说话,但大敌当前,宝音还是问道。
“还有几千里路呢,抛掉辎重咱们吃什么?住什么?”王贤白她一眼道。
“我们要去打仗啊?”宝音大声道。
“打谁啊?”王贤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放心,前面没有敌人,我都是骗他的。”他有些得意的瞥一眼这绝代佳人道:“学着点,小朋友,你还是图样图森破了。”说完便一摇三晃的走了。
宝音有些懵了,喃喃道:“他什么意思?”
“我们大人的意思是,”吴为给那斥候收拾好伤口,笑道:“别吉还是太年轻太简单了。”
“又骂我”宝音恨恨道,但这会儿顾不上生气,她忙问道:“他为什么说,前面没有敌人?”说着瞪一眼那斥候道:“你为什么说谎?”
“小人欺骗了别吉,请别吉责罚”斥候缩缩脖子,俯身请罪道。
“别吉就别怪他了,这都是我们大人的主意。”吴为笑道:“前几天,大人在营中散步时,被一群博尔济吉特人围住了,他们质问他,为什么冷落了别吉,惹别吉生气。”
宝音俏脸一红,低声道:“多事。”心里却倍感欣慰,还是自己的族人好,比那狠心的人儿强多了。
“我们大人对他们说,你们误会了,别吉难过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也尔不欢。便将别吉的两难境地讲给他们听。”吴为绘声绘sè道:“当时他们听了,马上不怪大人,嚷嚷着要杀了不欢一了百了。我们大人说,这样你们的大汗,还有你们留在和林的家人就惨了,他们马上没了动静。”
“然后大人就给他们出了个主意,让他们演一出无中生有,把瓦剌人吓走,还能让也尔不欢感激不禁,回去不会报复他们的家人。”吴为笑道:“我们大人的计谋向来删繁就简,大巧不工,但效果怎么样,别吉也看到了。”
宝音听得目瞪口呆,她看看那斥候的箭伤道:“这伤是怎么回事?”
“做戏做全套,”吴为一脸理所当然道:“不来这么一下,不欢也不会这么信实。”
“我一辈子也学不会他的jiān诈”宝音听完,不得不服道:“他实在太狡猾了”
“其实我们大人,做这件事,完全不是为了他自己。”吴为笑笑道:“不欢虽然碍眼,但碍不着我们什么事。”说着看一眼宝音道:“别吉说他是为了谁呢?”
“他爱为谁为谁,反正不是为了我”宝音心里一甜,面上却冷冰冰道。
“不为你又为谁?”吴为苦笑道。
“那为何我求他他不答应,还说了那样伤人的话”宝音倔强的咬着嘴唇道:“现在没人求他,他却没事儿找事儿,谁知道他安得什么心”
“唉,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吴为摇头谈道:“其实男人心,也是一样的。”
“吴大人,这些话是你的意思,还是他的意思?”宝音打断他道。
“是我猜的……”
“那就是瞎猜了,大夏天的省点口水。”宝音冷着脸道。“该出发了。”说完便去查看族人的情况了。
吴为被晾在那里,对那个斥候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那斥候听不懂汉话,一脸的迷茫。
无论如何,甩脱了可恶的瓦剌人,所有人都像解开了枷锁,心情愉快了许多。博尔济吉特的男女们,终于露出了欢颜,骑在马上的男人,坐在车上的女人,拉起了马头琴,唱起了蒙古情歌。虽然王贤听不懂他们唱的什么,但那种轻松欢快的气氛,还是深深打动了他,让他终于感觉漫漫旅途不那么枯燥难熬了。
虽然宝音仍然不理他,但博尔济吉特人都知道,是王贤用计驱逐了饿狼,对他和他的手下很是尊敬,每到一地,都抢着替他们下营、烧火,打回来的猎物,也会先把最好的分给他们。不同于被瓦剌人逼着做这些事,这是博尔济吉特人心甘情愿的,因此做起来非但不觉着苦,反而十分开心。
眼看着队伍气氛一团和气,也尔不欢也再没追上来,王贤他们的心都放松下来,他骑在马上,听着蒙古人唱得那么欢,一时喉咙发痒,也唱起了自己记忆里,那首关于草原的歌:
“蓝蓝的天空,清清的湖水,哎耶……
绿绿的草原,这是我的家,哎耶……
奔驰的骏马,洁白的羊群,哎耶……
还有你姑娘,这是我的家,哎耶……
我爱你,我的家,我的家,我的天堂”
唱到一半,有蒙古人用马头琴为他伴奏起来,虽然他们听不懂歌词,但一听这曲调,就是他们草原上的歌曲,轻易就能捉住曲调,拉出旋律……在苍凉悠长的琴声中,歌声愈发显得深情无限,那份对草原深沉的爱,打动了所有人。哪怕是听不懂歌词的……
只是吴为他们难免奇怪,大人咋把草原当成家和天堂了?那杭州算什么?
“傻,大人唱得明白,还有你姑娘,这是我的家。”许怀庆这次超水平发挥,洋洋得意道:“这分明是唱给宝音公主的情歌啊”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大悟。
蒙古人那边,能听懂汉语的也有一些,尤其是宝音身边的人,萨娜听得热泪盈眶道:“别吉别吉,你听到了么,额驸对你是多深的感情啊,可不能说他无情了”说着双手捧着滚烫的小脸道:“最受不了这种深沉的男人,有话不说,都藏在歌声里。”
宝音听得也是芳心乱颤,但她毕竟对王贤十分了解,摇头道:“瞎说,这首歌可不是即兴唱出来的,肯定是他从哪听来的。”
“说不定是额驸早就写给别吉的呢。”萨娜彻底被这首歌征服了,恨不得把两人绑在一起。
“不可能,他那种不学无术的人……”宝音不信道,但她的理由,却不是口中所说的那个。她心里想的是,他要是真有那心思,何必费这周折呢?宝音,千万不要自作多情
王贤也没想到,自己唱了一首滕大叔的歌,竟把众人镇成这样,不禁暗暗得意,心说要不要来一首凤凰传奇呢?正在琢磨着,是唱‘月亮之上,好呢,还是‘最炫民族风,好,就见数骑从南面疾驰而来。
“是斥候”欢乐的气氛戛然而止,众人望着几名仓皇回来的探马,不知他们带来了什么消息。
“报,鞑靼,大队的鞑靼”斥候上气不接下气,一脸惊慌道:“正南方六十里外,有上万人之巨”
宝音第一反应是看王贤,意思是,这又是你的把戏?
王贤却艰难的摇摇头,不是……
第三五三章 鞑靼人
看到王贤的表情,宝音便知道这次鞑靼人是真的来了。出乎意料的,她没有像上次那样失态,只是用那双淡蓝sè的眼睛,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乌鸦嘴……”便不再说什么了。
“好,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该来就让他来。”王贤叹口气道:“地图
马上有将士从背后取下铜筒,掏出一卷牛皮地图,展开在王贤等人的面前,这是朱瞻基在撤退前留给他们的。
“我们现在在这里。”许怀庆指指地图上的两个点道:“鞑靼人应该在这里。”双方之间六十里的距离,在地图上看起来只有指甲盖那么远,更加重了几人心中的危机感。
“时间不等人,必须当机立断”王贤紧抿着嘴唇道,说完却见众人都看向自己…您才是拿主意的主好他使劲挠挠头道:“这个么,老许,先给点专业意见。”
“是。”时间紧迫,许怀庆也不客气,点头道:“依末将之见,我们不具备与鞑靼人正面交锋的能力,自然以避其锋芒为宜。但问题是,我们几千人的队伍,根本不可能隐蔽行踪,鞑靼人很快就会发现我们。即使我们抛弃辎重,他们也会追上我们的”顿一下道:“更糟糕的是,如果鞑靼人够聪明的话,抢先回身扼住瀚海走廊的入口,我们就没法南下,只能折回漠北……”
听着许怀庆的分析,王贤的目光盯在地图上。所谓瀚海,就是瀚海沙漠。所谓漠北,就是瀚海沙漠之北,这片广袤的沙漠,又叫大戈壁,是世界上第四大沙漠,横亘在仅仅百里之外
大明朝数次远征漠北,征途最艰难的部分,便是纵穿这个大戈壁。明军之所以能穿过大戈壁,是因为千百年来,无数蒙古人用生命探索出一条生命通道,沿着这条〕海走廊,,可以由地下泉水和淡水湖泊得到水源补给,所以虽然艰辛,但终究还是条生路。
但现在,这个通道的入口,在鞑靼人身后,而他们在鞑靼人身前,如何才能绕过鞑靼人,抢先进入这条通道呢?所有人都犯了难。
一片沉思中,吴为低声道:“进了瀚海走廊又如何,鞑靼人只要衔尾追进来,还是会把我们追上的。”这是一定的,因为马哈木的克扣,他们人多马少,平均一人还不到两匹。而鞑靼人人均应该有三四匹马,追击的时间一长,双方的差距便会显现出来。
“说的不错,我们不能走这条通道,不然绝对没法摆脱敌人的追击。”王贤点点头,表示赞同道。
“那就只能退回去了。”许怀庆眉头紧锁道:“但那样也逃不过被追歼的命运。”
“其实,我们还有个选择,就是从这里直插过去,”王贤用指甲在地图上的瀚海沙漠上画一条竖线道:“我就不信他们敢追进来”
“可是我们也走不出去啊”众人几乎异口同声道:“大戈壁上没有第二条通道,我们乱闯进去,只能活活的渴死”
其实王贤有个模糊的想法,他对瀚海沙漠并没有其他人那么恐惧。但他也不敢以臆想来做决断,万一把三千人领入沙漠,却发现自己的法子行不通,那自己可就成了罪人了。思来想去,他放弃了自己想法,道:“那好,再想别的法子。”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众人依然一筹莫展,宝音琪琪格终于开口道:“不如这样,我领着我的族人往北折,你们汉人往东或往西,咱们分开逃跑。你们人少,也容易隐藏,待他们去追我们,你们再趁机南下。”
吴为和许怀庆心说,这倒是个办法。但这种拿友军当诱饵逃命的事儿,实在太无耻了,他们真没法说好。
“这主意不错。”王贤却点点头道:“那就这么定了。”
虽然这主意是宝音提出来的,但听王贤毫不犹豫的答应,她面上顿失血sè,紧咬着下唇,重重点下头道:“好。”
“好个屁”哪知王贤立马变脸道:“你们的命不是命啊,三千人换两百人,你算得什么糊涂账?”
“你……”宝音为之气结,眼泪都要出来了:“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好好说话就是,你先把账算清楚了,怎么划算,怎么亏本,再开口说话……”王贤白她一眼,旋即沉默不语,他显然失态了,因为他心里火烧火燎,又仿佛有万钧大石压在胸口一般。
他过往机智过人的表现,让他赢得了众人的信任,此刻危难之际,众人更是把他当成了主心骨可以说,现在三千人马的生死,全在他一念之间,但王贤不是神仙,军事上也是个新手,对自己该怎么脱困,也是茫然无绪……不禁暗暗后悔,为何没把莫问带在身边,那样自己也有个高参。但现在谁也靠不上,只能自己尽快做出决断来,绝不能坐以待毙
所有人的眼珠子,都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王贤使劲琢磨片刻,终于开口道:“虽然我们最后一定要南下,但我们绝对不能暴露自己的意图。必须坚决反其道而行之。北上先带着敌人在草原上兜圈子,将他们带得越远越好,然后伺机甩掉他们,再行南下”
“是”吴为和许怀庆齐声应道。九龙口之战后,他们便彻底以王贤的马首是瞻,就算王贤带他们去死,他们也毫不犹豫。
“传我命令,立即埋锅做饭,要埋双倍的灶,同时扎双倍的营,”王贤沉声道:“孙膑用减灶之法诱敌深入,我们便反其道而行之,用增灶之法,让敌人摸不清我们的虚实”
值此危机之际,蒙汉将士齐心协力,全体动员起来,很快便按照王贤的命令,埋好了双倍的灶台,扎下了双倍的营帐,这才收拾家当,准备出发。
趁着这会儿工夫,王贤已经考虑清楚了——忽兰忽失温,那里群山连绵,有利于骑兵部队隐藏。这片草原原本就属于鞑靼人的,他们一定比谁都清楚这一点自己不向西北方向的和林,与马哈木汇合,反而往正北的忽兰忽失温去,应该可以⊥对方愈加怀疑,在忽兰忽失温会不会有埋伏
“要不要丢弃辎重?”启程时,带着大队人马先撤的宝音问道。
“丢也不能一下丢光,要沿途一点点的丢。”王贤道:“总之,要作出诱敌深入的架势,越像越好我们演的越像,他们就越不敢追上来”
“是。”宝音应一声。于是大部队丢下一部分车驾、锅盆、向北折返而去
王贤却带着百余jīng锐骑兵,悄悄潜伏在远处的山头上。等了足足半天时间,终于看到了瓦剌军的斥候队伍……
“好家伙,千人斥候队”许怀庆是科班出身,自有一套观望之法,远远的便确定了斥候的人数。“这么大的斥候队,鞑靼人的数目,至少在一万以上
“还有一点,就是瓦剌人的统帅十分谨慎。”王贤笑道:“我就怕遇到个冒失鬼,不管不顾猛追一气,我们反而没咒念。”
“大人还不太了解我们蒙古人,”博尔济吉特骑兵头目,叫德勒木,是答里巴的贴身侍卫,也是会说汉语的,他笑道:“自从鬼力赤杀了坤帖木儿汗,我们草原上就彻底恢复到成吉思汗以前,弱肉强食的局面。谁手里兵多将广,谁就可以称汗,谁手里兵少了,管你是大汗还是太师,都只有死路一条。所以这种规模过万的大军,一定是鞑靼太师阿鲁台亲自统领。他不可能放心交给任何人,他儿子也不行。”
“原来如此。”王贤点点头,笑道:“要是阿鲁台就好办了,那老货这些年被马哈木打出翔了。虽然这次巴巴赶来,是想趁机打落水狗,但肯定也怕被狗反咬一口。”
“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阿鲁台素有智者之称,与马哈木并称草原双雄,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德勒木直爽道。
好在王贤没有官架子,不以为意道:“当然,我们先静观其变。”
便见远处瓦剌斥候开始下马,在他们留下的营地里搜检起来。王贤不禁叹道:“可惜没有炸药,不然在营里埋上些,现在就好看了……”
许怀庆也叹气道:“让大人少了个千古流芳的机会。”
“老许,你拍马屁呦。”王贤哈哈笑道:“不过老子千古流芳的机会多了去了,不差这一回”
也难怪他们有闲心在这里打屁,因为瓦剌斥候竟从刺探改为jǐng戒,只在方圆几十里内游弋,没有往前的意思。显然瓦剌大军今晚就要在此地宿营了。
等到了傍晚时分,瓦剌大军终于抵达营地,第一件事自然是安营下寨,他们的jǐng惕xìng很高,在土木工程下的造诣,也比瓦剌人高多了,不惜力气的挖下壕沟,竖起营寨,竟颇有些营垒森严,鹿寨重重的意思,基本上杜绝了敌人偷营的可能。
第三五四章 错有错着
鞑靼军营里火光通明,帐篷如雨后的蘑菇一般密密麻麻,但若从天上鸟瞰,又会发现这军营的布置,如中原八卦一般,有生门、有死门、有杜门、有景门,实在是蒙古历史上仅见的奇景。
这是鞑靼太师阿鲁台,在数度败于瓦剌之后,卧薪尝胆,研习中原兵书的结果。白发苍苍的老太师,不愧是大草原上的智者,活到老学到老。不管怎么说,经过这几年的努力,鞑靼军队低落的士气有所回升,兵力也恢复到两万之数……当然在瓦剌面前,这点兵力还是远远不够看。
但那是忽兰忽失温之战前的瓦剌。
忽兰忽失温一战,世人都以为明朝永乐皇帝是赢家,但其实阿鲁台才是最大的赢家。他反复研读《三国》数年,才悟出这个驱虎吞狼的妙计,成功搬动明朝皇帝起五十万大军,为他打残了宿敌马哈木。
这都是阿鲁台事先算计好的,所以他之所以百般推脱不去见朱棣,不是担心朱棣会扣下自己,而是怕大军无人统领,坏了自己的大事。
现在一切顺利,明朝皇帝班师回朝,阿鲁台也率举族兵力杀来,唯一的遗憾是失捏于到现在还没赶来汇合,不过也无伤大雅了,凭着麾下一万八千名养jīng蓄锐的虎狼之士,他有信心趁着瓦剌大败之际报仇雪恨
只是没想到,一出大漠就遇到了瓦剌的大军,当斥候禀报说,前方有足足六千瓦剌军队留下的痕迹时,阿鲁台简直难以置信,但当他赶到这处营地,看到虽然大部分的帐篷早已经撤去,或者被烧毁了,留下无数账篷下没有草皮的泥土地时,依然能断定有大军在此驻扎过。
清点灶台和帐篷数,瓦剌军的人数应该在六七千左右,这一发现如一盆冷水,兜头浇在兴致勃勃前来捡便宜的鞑靼人头上,众头领不敢吭声,跟着太师进了新搭建的帅帐中。
阿鲁台身材魁梧,须发皆白,高鼻深目,跟蒙古人的样子一点不像,他身边的众头领,也大都是他这个样子,这是因为他们阿苏特部是蒙古化了的伊朗人,是当年蒙古大军西征时,被带回东亚,成为蒙古军团的一支近卫部队,元武宗时成为侍卫亲军,之后才渐渐壮大起来,如今主人衰落了,他们却成为东蒙古实际的主人。不过阿鲁台仍然恪守着祖制,以元朝皇室为主,立黄金家族的后人为大汗,自己只当太师。
他一生都在为元朝复国而奋斗,虽然现在向明朝称臣了,但那也只是权宜之计,等他灭了瓦剌,统一了蒙古,就会有新的章程了。如今,消灭瓦剌,一统蒙古的最佳时机,就摆在这位老谋深算的鞑靼太师面前,他如论如何也不能容许自己出错,所以每一步都慎之又慎……
思来想去,他缓缓问众将道:“你们怎么看?”
“父亲,我觉着这容易理解,”他的次子阿卜都道:“马哈木虽败未灭,他听说明朝退兵,肯定要派兵跟来看看,确定明军已经撤回漠南,才敢回和林。另一方面,也防止有人趁火打劫。”
“有道理。”众头领纷纷点头道:“说不定马哈木就在其中,我们快点追上去,就算捉不到他,砍掉他一支大军也是好的”
“伯林你怎么看?”阿鲁台问他的外甥,也是首席谋士阿鲁伯林道。
“据斥候所探,前方有瓦剌人遗留的辎重,但是马蹄车辙不乱,不是仓皇逃窜的样子。”阿鲁伯林道:“而且他们撤退的方向,应该是忽兰忽失温,我担心会不会是他们故技重施,想要诱敌深入,在忽兰忽失温伏击我们?”
“怎么可能,”阿卜都笑道:“马哈木刚在忽兰忽失温败得那么惨,他还有胆量再设一次伏?”
“不好说。”阿鲁伯林缓缓道:“叼羊的狼还会回来。说不定马哈木正算定了,我们不相信他在那里设伏,反而偏偏埋伏在那里。毕竟那里的地形太好了,我们又没有火铳大炮,他完全有信心利用地形击败我们,也能让瓦剌人重振士气。”
所以说,有时候人思想太复杂了不好,只因为没想到瓦剌人会护送‘明朝太孙,南下,结果这位伯林兄就联想到如此种种,真叫人啼笑皆非。
但这种想法的产生合情合理,因为王贤这一招本来就叫‘将错就错,。他在定计时,已经想到了鞑靼人不可能料到,有几千人马在这个时刻南下,所以他们一定会感到困惑,猜测这些人马的身份和动机。王贤便在此基础上,营造了种种迹象,让他们想到马哈木会在忽兰忽失温伏击他们……王贤的过人之处也就在这里,他没什么出奇的计谋,但就是对人心的揣测登峰造极,所以才能牵着对方的鼻子走。
哪怕以阿鲁台智慧的大脑,也想不到碰到敌军的真正原因,所以先入为主的便以为自己的行踪,已经为马哈木所知悉,认为已经丧失了奇袭的条件,不得不改变策略稳扎稳打,以防轻敌冒进,中了敌人的埋伏。
思来想去,阿鲁台命明rì一早,将斥候侦查的距离,扩大到百五里,大军则徐徐推进,保存体力,保护好退路,待查明敌情后再作打算。
远处山头上,鞑靼人的斥候,不时在山下掠过,却没想到山上躲着对方的主帅。
深夜寒冷无比,王贤和许怀庆躲在一床毛毯底下,趴在山头上眺望着远处火光浮动的鞑靼军营。
“好家伙,鞑靼人倾巢出动了啊,这得过两万人了”许怀庆小声打着哆嗦道:“这是要于死瓦剌的意思啊。”
“马哈木傻人有傻福,”王贤无奈笑道:“没想到咱们给他当了挡箭牌。”说着掏出小酒壶,喝一口烈酒暖暖身子,递给了许怀庆。
许怀庆接过来,喝了一大口,呲牙裂嘴道:“大人,我就不明白了,阿鲁台既然已经向皇上称臣,咱们直接过去见他,就说是皇上的使臣,他还敢扣下咱们不成?”
“他不敢扣下咱们。”王贤缩着脖子道:“但一定会杀了咱们灭口。”
“为啥?”
“这不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么。”王贤小声道:“皇上又不是马哈木他爹,于嘛要替他赶尽杀绝?让瓦剌和鞑靼相互牵制才是王道,这次皇上出兵教训丨老马,也不过是因为瓦剌过于强大,已经打破平衡,要把鞑靼于掉了,才不得不出手帮阿鲁台一把。”
“但这显然让阿鲁台捡便宜了”许怀庆郁闷道。
“谁也不是神仙,能把事情算到十成十。皇上应该也没想到,马哈木这么不经打,一天时间就把他的兵于掉一半。”王贤轻声道:“再就是阿鲁台这只老狐狸,应该欺骗了皇上,以他现在展示的实力,虽然确实不如原先的马哈木,但要说被马哈木赶到长城边,走投无路,却又是不真实的。”
“军师的意思是,这一切都在阿鲁台的算计里?”许怀庆瞪大眼道:“他就等着朝廷大军撤退,过来打落水狗了?”
“嗯。”王贤点点头道:“按说皇上肯定能料到这点,只消派兵守住广武镇,扼住瀚海走廊,就能挡住阿鲁台,给瓦剌人舔舐伤口的时间。但不知什么原因,阿鲁台竟没受阻拦的来到了漠北,你说他现在什么心情?”
“当然是要大于一场了”
“这时候若是有大明使臣出现呢?”
“怕是要杀了灭口……”许怀庆也明白了。
“不错,他肯定担心,万一我们要他退兵怎么办?或者禀报皇上,让他儿子和那三千鞑靼兵倒霉。”王贤颔首道:“所以我们根本没得选,只有和他周旋到底”
“嗯。”许怀庆心说,原来真冤枉军师了,还以为他是为美人两肋插刀呢。不过也说不定,军师这张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谁知道他心里到底咋想的
胡思乱想之际,他听到德勒木的声音:“大人,瓦剌斥候要搜山了”
许怀庆笑骂道:“我还以为他们忘了这还有座山呢。”
“这就叫灯下黑。”王贤得意的笑笑道:“该看的都看到了,咱们也该走了。”说着两人活动下酸麻的肢体,跟着德勒木摸到后山,在那里,人衔枚、马缚口,悄无声息的潜伏着一百jīng骑。
下山的道路早就勘察好,每个人都烂熟于心。德勒木招招手,一百骑兵便悄无声的下了山,一点声音都没发出,直到他们上马骑出五里地,才遭遇到巡逻的鞑靼斥候。
狭路相逢勇者胜趁着对方搞不清敌我,德勒木已经率领部下杀过去,弓弦响处,鞑靼兵纷纷落马,剩下的人也被呼啸而来的马刀斩杀于净。但是示jǐng的铜笛声已经响彻夜空,他们的行踪彻底暴露。
“走”王贤一声唿哨,一百jīng骑便如离弦的箭,趁着鞑靼人慌乱之际,朝北方狂奔而去。
不过鞑靼斥候也很快发现了这只逆向而行的小队,马上紧追不舍起来。
第三五五章 伏击
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
yù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骑兵的长处不在行军,而在疾奔。行军时骑兵与步兵没有区别,而且因为战马的给养太重,反而比步行还要慢。但当骑兵抛掉瓶瓶罐罐,策马狂奔起来,一rì最多可冲出三百里
此刻,在漠北草原上,急促的马蹄声如暴风骤雨,两方骑兵便在全速奔驰着,前面一百骑拼命的逃,后面数百骑拼命追赶,双方的距离始终保持在一箭之地。因为只要进入追兵的shè程,千挑百选的鞑靼斥候,便会shè出致命的利箭,哪怕是在全速奔驰中,也有不差的准头。而且他们不需要shè到人身上,只要shè中战马即可,所以只要稍慢下来的敌骑,没有一个能逃过他们的弓箭
而逃跑的一方就没这好事了,他们只能紧贴在马背上,拼命的抽打战马,只求快再快点,离敌人越远越好
王贤便在逃跑一方当中,他的骑术虽然已经很是不赖,但比起人马合一的蒙古人来,又远远不如了,但架不住他胯下是脱欢送的汗血宝马,跑起来如风驰电掣,根本不用他cāo心。所以他反而最是游刃有余,还有功夫关注左右的情况。
许怀庆就没这好命了,他的胯下虽然也是骏马,骑术也很高超,但终究达不到人马合一的境地,对马匹的消耗就大,跑到现在战马比其他人的要疲惫,速度也慢了下去……果然,才刚刚落到队尾,便被一箭shè中了马屁股。
战马吃痛,咴咴叫着狂奔起来,反倒撵上了队伍。但许怀庆却面无人sè,因为他知道,这马很快就要支撑不住,马失前蹄了……
就在战马轰然倒下的前一刻,一只手伸过来,提着他的衣领一使劲,就把他揪到了另一个马背上。
许怀庆趴在马背上定定神,见是王贤救了自己,不喜反惊道:“快放开我,你想两个人一起死啊”
“老子又不搅基,谁跟你一起死”王贤啐一口,使劲一抽马屁股,大叫道:“让我看看汗血宝马到底多牛逼”
那马儿似通人言,咴咴嘶叫一声,撒足狂奔起来,虽然载着两个大男人,竟然还能追上队伍。
“我cāo,果然是好马。”许怀庆怕影响战马奔跑,不敢乱动弹,但不影响他发感慨道:“脱欢还真舍得啊……”
“他连儿子都舍得,还舍不得一匹马……”王贤大声道:“他比他爹强啊,其实我应该把他带回中原才对”
“军师,先别说脱欢了,你小心背后”许怀庆见因为自己的存在,王贤没法趴在马背上,大声提醒道。
“没事儿,老子刀枪不入”王贤怪笑一声,疾驰出去。
双方从四更天追到天蒙蒙亮,狂奔出近百里路。这时候东方微露鱼肚白,已经能看清正前方又平又宽的一道山岗。这时候,双方的坐骑也差不多脱力了,速度大不如前,就连王贤的汗血宝马也不例外……虽然是宝马,但驮着俩大男人也太吃力了
更不利的是,天亮让鞑靼人的shè程更远了最前头的尖兵瞄准了那唯一坐姿骑马的一个,一箭shè了出去,正中王贤后心
王贤如遭雷击,全身往前一跌,骨头好像断掉了。但那尖利的狼牙箭也掉了下来,竟没有shè进他的后背
那尖兵一愣,旋即明白他应该穿了锁子甲一类的东西,但不要紧,马屁股是光光的他又搭上第二箭,瞄准了那红sè的马屁股便听弓弦响处,一箭正中他的眼窝,他连惨叫都没有发出,便如麻袋片子一般,跌落尘埃。
鞑靼骑兵吃惊的循着弓箭来的方向望去,便见山岗上立着一个英姿飒爽的蒙古女子,只见她身着猎装,脚踏皮靴,发辫双垂、貌美如花。手中扣着长弓,已经搭好了第二箭。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她拇指的碧玉扳指一松,一支响箭呼啸着破空而至,又一名骑兵应声落马。
“不要怕,她就一个人,冲过去……”率队追击的千夫长咆哮起来,话音未落,便见漫天的箭黑压压从山坡后shè来,如冰雹般笼罩在鞑靼骑兵头顶。
邪一箭是鸣镝……,这是那名千夫长最后的念头,旋即便被乱箭shè死。惊呼惨嚎声中,鞑靼骑兵人仰马翻,冲在前面的百余骑被shè倒了一片。
好在鞑靼斥候各个jīng锐,前面的奋力前冲,后面的极力变向,想要躲避夺命的弓箭。然而与此同时,他们听到了隆隆的马蹄声,无数头戴皮帽的骑兵出现在山岗上,呼啸着俯冲下来
见有埋伏,鞑靼骑兵彻底乱了套,马上拨马便逃。但早就养jīng蓄锐、恭候多时的博尔济吉特勇士,岂能让已成强弩之末的敌人逃跑?
追击再次开始,但方向变了,追的变成了逃的,而且速度比敌人慢多了……所以追击很快就变成了单方面的杀戮,数百鞑靼骑兵,转眼便淹没在漫山遍野的博尔济吉特骑兵的海洋中。
见危机解除,王贤跳下可怜的大红马来,谁知两脚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原来骑了一夜的马,他两腿已经失去知觉了。
宝音也收起猎弓和扳指,玉手把额前的发丝撩到耳后,浑不像刚刚shè箭杀过人的样子。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宝音嘴角挂起一丝浅笑,旋即又板了起脸,因为她看到王贤那一脸要吃人的样子。
“不是说好了,在四十里处设伏么?”王贤愤怒道:“我们跑了多远?绝对超过八十里了”
“九十二里。”宝音淡淡道。
“你要害死我们么”王贤要不是一时还站不起来,看这架势非要扑上去不可。
“你不是没死么?”宝音冷哼一声,别过头去道:“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管我?”
“我……”王贤一时气结,骂道:“你真是无组织无纪律”
“大人息怒,您当初漏算了一件事……”吴为小声道。
“什么事?”
“援军。嫂子说,斥候追击,后面很可能跟着援军。”吴为道:“四十里的距离,不足以把鞑靼援军甩下,得九十里才差不多能争取一顿饭的功夫。”顿一下又道:“而且,不把鞑靼人困马乏到极点,如何做到摧枯拉朽?”
“有道理。”王贤点点头,转眼竟又吹胡子瞪眼道:“可是我差点就挂了啊,刚才那一箭,要不是我有宝甲护身,就让人家穿糖葫芦了”说着感到背部一阵剧痛,呲牙裂嘴道:“快看看,骨头有没有事儿?”
“骨头没事儿。”吴文赶紧给他看看,笑道:“嫂子这么做,是因为大人有汗血宝马,只是万没想到你跟老许一起在马上。”说着压低声音道:“而且见大人吃了那一箭,嫂子不惜把自己暴露在对方的shè程下,才在那个鞑靼兵shè第二箭之前把他shè死了……”
“靠,不早说。”王贤登时尴尬道:“让老子错怪了恩人。”说着朝宝音笑笑道:“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无聊……”宝音冷哼一声,翻身上马走掉了。
王贤朝她扮个鬼脸,又朝吴为耸耸肩,缓缓站起来,一面活动着手脚,一面观察战场上,只见战事已经到了尾声,大部分瓦剌斥候被歼,只有几只漏网之鱼跑掉了。
“大人,下一步该如何是好?”许怀庆换了匹马过来问道。
“收兵,向忽兰忽失温进发。”王贤想上大红马,发现这畜生尥蹶子,不禁笑骂道:“生气了,嫌我累着它了。”说着摸一把大红马的背,看看手心道:“老金骗人,我这汗血宝马的汗,怎么不是红sè的?”
“老金是谁?”许怀庆和吴为面面相觑道:“金学士么?”
“呃,可不么。”王贤点点头,含糊道:“出发”
三千骑兵很快撤出战场,与在北面等候的博尔济吉特家眷汇合,再一起向忽兰忽失温进发。在等待的人群里,还有答里巴的信使,他带来答里巴的口信,告诉王贤和宝音,马哈木听说阿鲁台来寻晦气,竟不敢迎战,现已率族人西迁,让他们不要指望与瓦剌部汇合了。
“好么,看来除了南下,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听了口信,王贤苦笑一声道:“丢弃辎重,向忽兰忽失温全速进发”
半个时辰后,阿卜都率鞑靼支援的部队赶到了,只看到满地的死尸,他们将近五百人的jīng锐斥候竟被全歼。出师未捷,先遭败仗,让阿卜都暴跳如雷,便要率军追击,去找瓦剌军讨回公道。却被部下死死拉住,因为来得急他们不过三千人,而瓦剌军据说还有将近两万之数,万不敢再在其早有准备的情况下贸然追击了。
果然,消息传到后方,阿鲁台也是一样的看法,只是加派斥候,加紧探明前方敌情。有了这次的教训丨鞑靼斥候再也不敢和王贤他们靠得太近,只远远缀在敌军断后的斥候身后,根本搞不清敌军的真实状况。
双方军队就这样一个大步后撤,一个小心尾随,一天天靠近忽兰忽失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