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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戒大师     大官人txt下载     大官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九一~六九二章 女人心

    船舱外,韦无缺虽然看不到里头的情形,但听着那一阵阵**的娇吟,还是让他满脸通红,眼里兴奋的像要喷火,也不知这家伙是怎么搞的,听床都能听出这么大快感……

    舱室内,王贤和徐妙锦两个已是全身衣衫尽湿,就像刚从水中爬出来一般,徐妙锦更是衣衫不整,**大泄……那白嫩优美的长腿,那衣衫遮掩下若隐若现的玉兔,却有一点嫣红傲立!

    空气中熏蒸着的****的气息,让两人的魂魄久久不能归位……虽未曾真个**,此中**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良久良久,直到韦无缺离开,王贤才回过神来,心头便涌起一阵阵的愧疚……自己虽然没跟徐妙锦来真的,但好像比来真的还过分。他估计徐妙锦此刻,肯定难过尴尬胜于早先十倍百倍……如是想来,他决定先不吭声,静下心来理一理思路先。

    王贤虽然聪明绝顶,但对世上最复杂的女人心思,还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徐妙锦已经暂时摆脱了春药的控制,却依然依偎在他怀里,一动不动。这有三层原因,一是那春药实在太邪门,让她到达巅峰之后,全身一点力气没有,连手指都动弹不得;二是王贤所想,她实在太丢脸尴尬,恨不得立时就死去,哪还有脸见人?

    三者,就是王贤想不到,甚至徐妙锦也不敢承认的了,就是她潜意识里,竟有些迷恋他充满男性气息的怀抱。这其实也不难理解,一来,男子会迷恋女子,女子同样会被男子吸引,徐妙锦是个正常的成**子,平生却从未与男子有过亲密接触。所谓物极必反,她对还算熟悉,年轻俊朗、又还算君子的王贤,此刻竟真的是有些迷恋……

    二来,她十六岁正憧憬着美好未来时,却被朱棣意欲立为皇后,虽然她奋力抗争,最后免于入宫,但皇帝中意过的女人谁敢打主意?何况朱棣对她还没死心……到现在整整十年了,她最梦幻、最美好的韶华,就这样虚掷了。她的命运还是被无情的强暴了,以十六岁为界,从多姿多彩,变成了黑白两色。

    所以徐妙锦此刻,竟有种报复的快感,就像狠狠踢了命运的屁股一脚!

    不过这种情绪,徐妙锦是万万不会表露出来的,她是个成熟的女子,且兰心惠质、洞晓世事,自然知道自己不能跟王贤产生任何纠葛,那样会把他和他的全家都害死的……

    这样想来,那种挣脱枷锁的快感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徐妙锦不禁黯然,原来我根本挣脱不掉。不过想想也是,在这大明朝,永乐皇帝设下的枷锁,又怎么可能解的开呢?

    如是想着,徐妙锦不禁流下泪来……

    王贤心里也是乱七八糟的,正在胡思乱想,突然感觉右肩凉洼洼的,知道这是徐妙锦哭了,却不知她为什么哭了。只能自己猜测,她应该是觉着太丢人了。

    王贤骨子里毕竟还是怜香惜玉的,他这时候没法再沉默了,有些艰难的开口道:“那个,刚才……我……对不起你。”

    “……”徐妙锦没做声。

    “那个刚才,是因为有人在外头偷窥,我怕穿帮,才把你抱着滚过来的。”王贤解释道:“后来,你又神志不清,我不得不……帮你那个……不过你放心,我没……”

    “别说了……”徐妙锦声如蚊鸣,脸红成了炭,心中郁闷道,人都说你聪明过人,我看也是个糊涂蛋。

    “好,我不说了。”王贤抬起头,看见徐妙锦近乎半裸的娇躯,赶忙闭上眼道:“你先把衣服穿上吧!”

    “我……”徐妙锦小声道:“我没力气了。”

    “哎。”王贤赶忙坐起身,将上衣脱了,盖住她的身子。然后盘膝坐起来,使劲挠着头,差不多把头挠成鸡窝,他才下定决心,转过脸来,朝着徐妙锦道:“徐……妙锦,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王贤没说我爱你,却说会对你负责的。这答案对十几岁的少女并不完美,但对徐妙锦来说,却像是听到仙音一眼。眼泪一下就控制不住,奔涌而下。

    “别哭,别哭啊……”王贤想给她擦泪,但又感觉趁人之危后,再那么随便,真有点无耻的意思了,手只好悬在半空。“我知道这很难,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不管将来多困难,我都会想办法克服的……”

    听他这样说着,徐妙锦的眼泪更汹涌了,情绪完全崩溃。她用王贤的衣服盖着头,失声痛哭起来……她明白王贤作为皇帝身边的近臣,不可能不知道朱棣的可怕,更不可能不知道,就算熬死了朱棣,将来太子太孙一样容不下,一个给皇帝戴绿帽的男人——在这个皇权世界里,女人就是这样可怜,尽管她用出家抗拒了皇帝的求婚,但天下人依然都会把她视为皇帝的女人。

    哪怕只是皇帝看中的女人,那也是任何人不能动的。哪怕是皇帝死了,她非但不会解脱,反而会戴上更重的枷锁,因为她成了先帝看重的女人……徐妙锦向来以为,全天下除了疯子和傻子,不会有人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哪个女子在落难时,不渴望有一位大英雄来拯救自己?徐妙锦却连幻想都没有,因为她知道这太不切实际——可王贤却说要对她负责……哪怕只是应景的虚言,她也十分高兴。因为这世上,越是接近皇权的人,就越明白皇权的恐怖。王贤能克服恐惧,说出这种话来,就足以证明他是个真正的男人,不是被抽调脊梁的奴才了……

    那一刻,用袍子捂着脸的徐妙锦,虽然泪水奔涌,却不是难过而是宣泄,她哭得有多伤心,心里就有多高兴。她太知足了,此生能有人对她说这样一句话,足矣了……她愿意用自己的一切换这一句话,可正是因为此,她更不能害了他……

    徐妙锦使劲着下唇,让情绪平复下来,然后便将王贤的衣服放下,露出那张梨花带雨的面庞,红肿着眼问他:“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王贤已经坦然了,沉声道:“我会为你负责的。”

    “现在有人在偷听么?”徐妙锦却问。

    王贤摇摇头。

    “你要负什么责?”徐妙锦便问道。

    “这……”王贤有些错愕道:“我不是……摸了你那了么……”其实何止是摸了,他到现在还手指发白呢……

    “还说!”徐妙锦再硬下心肠,听到这话还是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好一会儿,她才平复心情道:“你都说了,那是在做戏。”

    “其实也不能全算做戏……”按说王贤巴不得和她撇清关系,但他心里已经把徐妙锦当成自己的女人了,自然不能逃避。便实话实说道:“是你太美了,我之前一直忍着,后来实在忍不住了……”

    徐妙锦听了这话,心里就像吃了蜜一样,但越是这样,她越不能害了王贤,便板着脸道:“你想什么呢?我是谁?你是谁?”

    “这……”王贤一下语塞,两人之间确实有不可逾越的鸿沟。

    “所以,你说的那些话,殊为可笑。”这话徐妙锦是流着泪说的,只是她本来就泪眼婆娑,王贤也看不出来听不出来。“我和你一点可能都没有,我对你……也没有……一点感觉。”徐妙锦顿一下,吃力道:“所以你别自作多情了……”

    “我没有自作多情。”王贤感觉心里堵得厉害,闷声道:“我只是觉着对你做出那种事,就不能对你坐视不理了……”

    “收起你的不自量力吧。那样会毁了你,毁了清儿,毁了狗蛋,毁了你爹娘,还有银铃的……”徐妙锦能感受到,王贤心中刚刚燃起的火焰,这下冷却了不少。她心如刀割在滴血,却又不能前功尽弃。

    “你说得对。”王贤也冷静下来,闭目靠坐在舱壁上道:“我确实不能任性。”

    “明白就好……”徐妙锦紧咬着下唇,都咬出了血来。

    “不过。”王贤睁开眼,用那黑白分明的眸子望着徐妙锦道:“做过的事情我也不能否定,就算你觉着我们不可能也好,或者将来真的没有交集也罢。但你要永远记住,将来无论何时遇到什么难处,一定要想起我,就算是要与天斗、与地斗,我也会和你一起面对!”

    “嗯……”徐妙锦越是压抑,对王贤的感情就越是急剧升温,此刻她甚至有种自己坚持十年,就是为了等他出现的感觉,恨不能扑到他怀里,让他狠狠亲吻一番。

    可她不能,她要为他好,就只能忍耐忍耐再忍耐……

    然而下一刻,她轻盈的娇躯却腾空而起,被王贤紧紧抱在了怀里。

    “放开……我……”徐妙锦虚弱的抵抗着,虽然体内的春药没有发作,她对王贤也几乎丧失了抵抗力。

    “不要想那么多,让我好好抱抱你……”王贤在她耳边轻声呢喃着,眼泪滚落在她的香肩上。“我知道你心里有多苦,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徐妙锦登时就痴了……

第六九八章 今夕何夕 君已陌路

    徐妙锦身中春药王贤却并未中春药他虽然也会偶尔被**迷昏头脑但身处此等险境若任由自己沉沦欲海他也不可能活到今天了。

    事实上绝大多数时候王贤都是清醒的他心里只盘旋着一个念头就是如何能逃出去。指望跟韦无缺耍嘴皮子显然是不行了那厮已经彻底疯了自己就是说破天他也不能放过自己那么只能自救了。

    不过在对方看来王贤的武功甚至不值得他们采取特别的防范措施当然人家主要是为了让他厅事方便。王贤也知道外头时时刻刻都有数名黑衣人在监视着自己想要从这间舱室出去不仅没门而且没窗户。

    可是没门没窗也不代表没希望出去因为还有地板墙壁和天花板。王贤摸索遍了这间舱室的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发现其中两处地方有希望成为突破口。一个是天花板一个是地板这两处都是用硬木板拼接起来再打入楔子加固最后刷上清漆完工的。看上去结实无比浑如一体但只要能设法拔出一块楔子就能崩溃一大片。

    想了又想王贤最后决定在地板上开工一来在地板上作业显然比在天花板上容易的多。二来逃跑时应该尽可能的往下而不是往上。徐妙锦虽然赞同他的想法但对他能凿开地板不抱什么希望。那楔子牢牢钉在地板上纹丝合缝就是武林高手在不弄出大动静的前提下也无从发力。

    不过王贤用实际行动告诉她将楔子拔出地板是一个木工活而不是什么力气活更跟武功无关它只跟你的工具和手艺有关。王贤的手艺不怎么样他却有趁手的工具。

    上船时王贤被仔细搜过身但黑衣人只能把他们搜到的东西取走那些搜不到自然还留在王贤身上。徐妙锦看着王贤把一只靴子厚厚的底部扒下来一双美目登时瞪得溜圆她看到王贤的靴子底里躺着一只乌黑色的匕首。

    王贤小心翼翼的取出那把匕首轻轻在地上一划就是深深一道痕迹笑道:“吹毛断发。”

    徐妙锦伸出大拇指开心的献上香吻一枚。

    王贤十分的谨慎他知道木头地板传音很厉害因而不用凿的只用匕首轻轻的在楔子与地板的接缝处慢慢的划。这样虽然很慢好处是没有一点声音王贤又有的是时间几天就挖出来八个楔子随时都能撬开地板下去了。但他没有轻举妄动依然在耐心等待逃脱的机会。因为船上的黑衣人实在太多他碰到任何一个都是死路一条武功不好就是这么悲哀。

    等啊等终于等到了韦无缺下船黑衣人聚集在自己的门外逃脱的时机出现了。他也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就要被皇帝捉奸了。王贤悄无声的拔下楔子掀开地板探头往下一看下头舱室中空无一人便翻身下来又伸手接住跳下来的徐妙锦。

    徐妙锦那软绵绵、香喷喷的身子一落入怀中王贤便将她紧紧搂住深深吻下去。徐妙锦也是热烈的回应着虽然这会儿已是火烧眉毛了两人却都没忘了一件事这可能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次拥抱彼此了。

    一旦走出那扇门他们的命运很可能再无交集虽然两人没有什么感情基础但毕竟曾那样的亲密、百般的缠绵尽管他们都知道继续下去毫无可能但就这样一刀两断又让人情何以堪?

    千言万语不如一个拥抱。紧紧拥抱不如深深一吻

    眼泪顺着徐妙锦的面颊流淌下来她紧紧搂着王贤的脖颈就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而她身后则是那熟悉的万丈深渊

    猝然王贤抬起头来停止了亲吻。徐妙锦不满的要抗议却被他捂住了嘴她瞪着一双大眼睛看到王贤做出噤声的动作。不一会儿就听到有人低低的闷哼一声徐妙锦登时不敢动弹。王贤透过门缝静静的观看本来紧张的表情突然松弛下来因为他看到了闲云的侧脸。

    等到彻底脱险已经是半夜时分了。

    登上接应自己的船只看到莫问、杨荣等一于弟兄围上来王贤和他们一个接一个的使劲拥抱着一个个铁打的汉子都是眼圈通红声音嘶哑。

    王贤恍若隔世好半天都没听清他们说什么。

    “大人”吴为等人却是兴奋万分一场灭顶之灾终于平安度过他们根本按捺不住激动的情绪依然围着他七嘴八舌说个不停。“可把我们急死了老杨天天烧香拜佛”“还说我你不也上过香”

    好一会儿王贤回过神来感激的话此刻是那么多余但他还是忍不住道:“你们把我从死地救了回来我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们”

    “大人这话我们不爱听”众兄弟笑道:“要是我们哪个出事儿你一样会救我们的。对吧”

    “当然了”王贤重重点头道:“我王某人此生最大的幸事就是有你们这班生死兄弟”

    兄弟们互道衷情之后吴为笑道:“对了得赶紧给京里捎个信老太爷老夫人夫人他们可担心死了。”

    “不可。”周满和莫问同时脱口道:“那样会不打自招的”

    “是啊。”王贤点点头道:“要是我这时候报平安岂不说明我果然是在船上?那于系可就大了”

    “是。”众人心说也是毕竟他们玩得太大把汉王殿下的次子和赵王妃都玩进去了别说被抓到证据就是惹上嫌疑大人都吃罪不起。就算是到了最后也万万大意不得。

    “我家里经历过比这难过的日子这次也不会有事你们不用担心。”王贤微微皱眉道显然他有些言不由衷。

    “大人那那位怎么安排”吴为又小声问道。

    那位自然是指徐妙锦不过此刻她并不在这儿

    船顶层的客舱中是王贤手下早就预备好的房间摆设虽不奢华却很整洁。屏风后的木桶中冒着腾腾热气那是侍卫们刚打好的洗澡水。

    打被俘起徐妙锦就没洗过澡这让素喜洁净的徐真人简直要抓狂了。好在王贤和她还有点心意相通一上船就让人给她安排房间打好了洗澡水。

    徐妙锦将身上的衣衫一件件除下搭在上屏风那具天地造化的完美玉体便在烛光下熠熠生辉可少了那个人的注视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虽然之前就对自己重归孤独已经了然但直到此刻自个孤单单、**裸一个人时那种**蚀骨的孤独感终于重新占领她的每一寸肌肤。虽然她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这种孤独可在经过了七天的亲密温存之后她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的那样坚强那渗透到骨髓的孤独感比原先加倍难以承受让她艰于呼吸难以自拔。

    直到将娇躯尽数没入热水中那温暖的感觉才让她好受一些却不知怎地又想起王贤那宽阔的怀抱也是这样的温暖徐妙锦的两手放在身上却想象着他略显粗糙的手在抚摸揉搓着自己她双目不禁微微闭上脑海中全是一段段或是激烈或是柔情的缠绵让她全身滚烫滚烫情不自禁的轻声呻吟起来当她到达**的一刻潮红的面上却没有满足只有无尽的哀伤滚烫的泪珠顺着面颊滑落在蒸汽氤氲的水上她蜷在浴桶中无声的饮泣起来

    王贤和兄弟们重聚一堂自然要一醉方休一群人闹闹哄哄喝到大半夜把王贤喝躺下了才算完。

    吴为和闲云扶着他回房休息把他放在床上脱了鞋盖上被子却听王贤含糊的呼唤着个女子的名字吴为听得真切登时浑身一震忙偷眼看向闲云却见神色如常。吴为不禁暗暗庆幸他没听到转念一想却知道不可能闲云少爷的内功何其高?三丈以外的蚊子哼哼都能听出公母又怎会听不到大人说话?

    那就是闲云装没听见的吴为心说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连闲云少爷都不如了忙也装作没听见的样子退出房去却实在不放心亲自在门口把守不让人靠近这间房。

    第二天王贤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一摸身边没有习惯的温香软玉他先是一愣旋即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可能再拥抱那个女子了。不禁怅然若失了好一阵子才振作精神起床胡乱梳洗一下出来吃饭。

    坐在餐桌边他拿起筷子问道:“徐真人吃过了么?”

    “徐真人没吃呢。”吴为轻声道:“她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出门我们也不好冒昧打扰。”

    “嗯。”王贤点点头道:“待会儿我给她送点过去。”

    “大人”吴为吭吭哧哧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道:“要和徐真人保持距离啊”

    “我知道”王贤皱皱眉突然抬头看着他道:“怎么?”

    “昨晚”吴为声音愈发微弱道:“你说醉话时叫她的名字来着”

第七三六章 一天

    张輗一离开镇远侯府,便见自己派去盯顾再兴梢的家丁,满头大汗跑过来。一看到这家伙,张輗就气不打一处来。那家伙却顾不上那么多,一脸惶然道:“爷,大,大事不好了……”

    张輗黑着脸骂一声‘闭嘴’,便拨马走远了。

    那家丁还以为他做贼心虚,不敢在镇远侯府门口提这茬呢,赶忙屁颠屁颠跟上,见走得远了,才又开口道:“爷,大事不好……”

    “不好你个大头鬼!”张輗突然爆发起来,鞭子劈头盖脸朝那家丁抽过。那家丁也是行伍出身,不避不闪,直挺挺站在那里让他打。这样一来,张輗抽了两下,反而下不去手,啐一口道:“是不是那人失踪了?”

    “原来爷都知道了。”那家丁才知道自己是为何挨打,苦着脸道:“属下该死。”

    “我气得不是你们盯丢了人。”张輗低声骂道:“是怎么这么晚才来报?差点误了我的大事,你知道么!”如果他提前知道顾再兴丢了,就会先去跟王贤商量对策,然后再去见顾兴祖,争取将其一举拿下。肯定要强过方才那样毫无准备,临时起意……虽说自己还是成功的利用了顾兴祖对他兄长的感情,为己方阵营争取到一个机会。可因为准备仓促,口说无凭,顾兴祖只给了他一天时间,要是北镇抚司一天之内找不到顾再兴,那一切都是白费……

    “那顾家庄上不许外人进入,属下只有每天早晨去卖一趟豆腐,才有机会进去打探下消息。”那家丁小声辩解道:“等发现人不见了,再不露痕迹的离开时,已经是上午头了……”

    “别扯这些没用的了。”张輗骂一句道:“你觉着他真是被劫走的?”

    “不大可能,属下觉着他应该是自己走出去的。”家丁道:“顾家庄就是个八卦**阵,那些庄丁的警惕性又极高,谁能不声不响的把顾大爷那么个大活人运出去?”

    “那是顾家在演戏……”张輗说着自己先否定道:“断无可能,他们已经慌了神!”说着寻思起来道:“要不是演戏,也不是被人劫走的,那他怎么凭空消失的?”

    “也许是自己走出去的……”家丁小声道:“以顾大爷的武功和对顾家庄的熟悉程度,他还是能做到的。”

    “镇远侯说,顾再兴从来不会离开庄子。”张輗皱眉道。

    “凡事总有例外……”家丁小声道,说完自己先不自信道:“小人也是瞎猜的。”

    张輗横他一眼,策马往秦淮河去,如今秋日天短,才刚过申时,太阳已经挂在了夫子庙的檐角上。秦淮河的一曲碧波,也变得金光粼粼,仿佛是那旖旎的夜色的华美序章。

    不过这会儿就逛**,还是早了点。按说华灯初上,才是浪荡公子们寻花问柳的好时候。经过秦淮河畔的一座座**河房时,人们不禁纷纷侧目,小声笑话这位张二公子还真是猴急。不过更多的是红牌姑娘们开窗热情招呼,‘张二公子上来吃杯茶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奴家有公子最爱吃的蟹羹哦。’

    若是往常,张輗会得意洋洋于自己的好人缘,不过今天他可没工夫和这些姐儿们磨叽,朝她们呲牙笑笑,便径直往翠柳楼去了,让姑娘们好生醋意……她们知道张輗居然把翠柳楼连包了一个月,大明朝有这样大手笔的可是凤毛麟角,像张二公子这样高贵帅气的,更是绝无仅有。那真是姑娘们梦寐以求的恩客……不少姑娘暗暗打定主意,也要找个姐妹和自己同住,甚至有人准备组成三人组,四人团,从数量压倒翠柳楼那两个小婊砸。

    “哎呦,二爷今天来的可真早。”翠柳楼的龟奴**却兴奋的满脸放光,恨不得整条秦淮河上都听到。

    “唔,今天得空早,就提前过来了,怎么,不欢迎?”一到秦淮河畔,张輗就恢复了那份脂粉班头章台状元的做派,意态潇洒的翻身下马,目光却望向了联袂而出的一对玉娇娃,秦淮名妓如烟、如梦。

    “二爷这话可真是太没良心了。”如烟姑娘体态轻盈、肌肤胜雪,声音娇滴滴能滴出水来。但见她一脸不依道:“我们姐妹俩日盼夜盼,不就盼着您赶紧回来么?”

    “那是你,”如梦姑娘却是个书卷气的秀丽美女,神态举止颇为自矜,横一眼如梦道:“我可没盼着他,他不来正好,省得跟昨天那样作贱我……”

    张輗见多了如烟那样直接的撒娇,还不觉着怎样,可如梦这种看似高贵冷艳,却又语带原始挑逗的招数,让他这花丛老手都立马心头一热,昨晚的荒唐香艳登时浮现在眼前,他看如梦的眼神都变了,恨不得一口把她吞下肚去。

    如梦轻哼一声,拉着如烟转身进了河楼。张輗忙快步跟上去,一脸猴急的样子,惹得**子和龟奴们一阵偷笑。

    一上去河房二楼,张輗反而没了外面的猴急。伸直了双手让二位姑娘为他更衣,脱下外袍,换上轻便的衣裳后,他接过如烟奉上的茶盏,轻呷一口,搁在桌上。

    如烟便会意的走到楼梯口,防止有不长眼的上来,张輗方对如梦道:“我有急事要见你家大人。”

    如梦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点点头道:“我这就报上去。”说着转身下楼去了。

    “这小娘皮,还真是……”看她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张輗就忍不住牙根痒痒,明知道对方这是在欲擒故纵,可男人就偏偏吃这套……

    正事儿完了,张二公子自然要假公济私,趁机和如烟姑娘**快活一番,不过他心里终究有事,无法尽情,只是浅尝辄止。也亏得他速战速决,刚把衣服穿好,河楼临河一面的窗户外便响起了三长两短的敲击声。

    如烟过去将窗户打开,一条黑影便跳了进来,朝张輗点点头道:“二公子,我家大人有事走不开,我替他来见你。”

    张輗定睛一看,见是王贤的头号狗腿吴为,这会儿也顾不上拿乔了,便点头道:“跟你说也一样。顾兴祖的哥哥顾再兴失踪了,他答应给你们一天时间,一天内不能帮他找回哥哥,他就找锦衣卫帮忙。”

    “哦。”吴为点点头,表示了解。语调带着不解道:“顾再兴不是死了么?”

    “说来话长。”张輗看着吴为那张写满迷惑的脸,登时有些气馁道:“明天天黑之前就得找到人才行,现在才说这个是不是有些迟了……”

    “你先说完,再说迟不迟。”如烟请吴为坐下,又给他上茶,吴为却不碰那茶杯,只定定看着张輗。

    “好吧。”张輗叹口气,他现在是真没什么信心了,不过还是把事情的经过简明扼要讲给吴为,末了问道:“你家大人现在躲哪里去了,找他汇报还来得及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

    “大人的行踪请恕在下不能透露。”吴为淡淡道:“现在北镇抚司的事情,由签押房的几位大人全权负责。”说着起身道:“我回去了,成不成明天这时候,都会给你个说法。”

    “可千万得成。”张輗着紧道:“咱们找到了顾再兴,就等于把顾兴祖,把左军都督府拉过来了!”

    “成,我尽力吧。”吴为打开窗户,向张輗一拱手,又朝如烟点点头,便纵身一跃,跳了出去。

    “我等你的好消息!”张輗说到一半,见吴为已经没了影子,便改为叹气道:“你家大人真不管这事儿?”

    “奴家可不知道上头怎么想的。”如烟娇笑道:“爷,刚才尽兴了么?”

    “嘿。”张輗不禁老脸一红,知道如烟在暗指自己刚才草草收兵,一把揽住如烟的纤腰道:“二爷我刚才心不在焉,这会儿专心了,看我不把你折腾死!”

    “二爷饶命啊……”如烟娇滴滴的告饶,手指却在张輗胸膛上画起了圈。

    “嘿嘿,小乖乖,你既然招架不住,不如把如梦也叫来一起分担。”张輗色迷迷道,说出去都让人笑话,他虽然包了这柳翠楼,却到现在没碰到如梦的边……

    “先把奴家打服了再说……”如烟话音未落,已经被张輗抱起来,抛到床上,惊呼声中,张二公子便化作一头大鸟扑了上来。张輗口中还怪笑道:“小贱人受死吧!”。

    同样是人,差别却是大大的。这会儿张二公子在那柳翠楼上花天酒地,王贤却只能和也先小和尚关起门来,拿出藏在被子底下的油纸包,准备打打牙祭。油纸报里的荤食是时万应也先的要求送来的,不过白天时怕被人看到,王贤不许吃,直到天黑了,僧人们开始上晚课,两人才偷偷打开油纸报,分食一只已经凉透了的烧鸡。

    也先撕下一根鸡腿,咽了口水下,还是先献给师傅吃。王贤点点头,对他的表现很满意道:“我不像你那么缺肚子,你把剩下的都吃了吧。”

    “好嘞,那我就不客气了。”也先登时眉开眼笑,应一声便双手撕扯着鸡肉,一边往嘴里送,一边满脸满足的点头道:“好吃,好吃……”

    看他那副饿鬼模样,王贤笑道:“慢点吃,没人跟你抢,不够还可以去要……”说着声音压低下来道:“有人来了。”王贤的灵觉异于常人,这也算是他微不足道的几个小优点中的一个了。

    “呃……”也先起先还不信,刚想说师傅骗俺,这会儿秃驴们都在念经呢。却听到门吱呀一声,竟真有人在外面开门。也先险些没噎死,想把剩下的半只烧鸡扔到床底下,却又实在不舍得。最后竟在门开的一刻,把那烧鸡揣到了怀里……

今日四更完毕

    四更的原因:1。昨天忘了更新,今日补一还一;2。发布的时候漏掉了815章,于是作为免费章节加上去;3。本日基本更。4,最重要的是我爱你们。

第八三三~八三四章 送入洞房

    “也是。”听了王贤的话,徐妙锦深表赞同道:“屋外头那些女人,随时都会敲门进来,一下就会发现我们离开了。”

    “那怎么办?”郑绣儿着急问道。

    “别急,我有办法。”王贤便低声对二女吩咐起来,刚说完,就听外头响起了敲门声,是纪纲的声音:“夫人呐,请开门。”门是从里头闩着的。

    “纪纲!”二女同时脸色发白,王贤向她们点点头,握了握两人柔弱无比的小手,以示鼓励。

    郑绣儿瞪大眼,看着王贤握住徐妙锦的手,更让她吃惊的是,冰清玉洁的师傅,居然没有任何反感,反而明显紧紧的反握住他的手。

    ‘果然……果然……’郑绣儿脑袋嗡嗡直响,呆呆的看着王贤钻进衣柜躲藏,又机械的打开门。

    门一开,纪纲就看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好在纪纲并不意外,注意力也没放在她身上,而是越过郑绣儿,直勾勾落在徐妙锦脸上。只见她玉面微红、明艳不可方物……那是刚才和王贤肌肤相亲,那家伙还不老实的用手指挠她手心,弄得她跟情窦初开的少女一般又是甜蜜、又是羞涩,纪纲进来都没恢复常态。

    “夫人啊……”纪纲还没见徐妙锦如此小儿女态过,这乍一看,整个人都要化了,鼻血也快留下来了,只觉着,为了这个女人就是死了也值!本来他还打算硬气点儿,这下彻底软到没边儿了:“您有何吩咐,只管讲出来,为夫办得到一定会办,办不到也争取办到。”

    “你想娶我,可以,”徐妙锦回过神来,掩藏住心底的厌恶,对纪纲淡淡道:“但必须放了王贤的家人。”

    “这没问题!”纪纲笑道:“小事一桩!”

    “你必须现在就放人。”徐妙锦沉声道:“我让绣儿送他们一程,你要敢骗我,我就死给你看!”

    “怎么会呢?”纪纲浑身骨头不剩二两重,忙拍着胸脯表决心道:“我纪纲对天起誓,今生今世都听夫人吩咐,若有欺瞒,让我天打雷劈h生孩子没屁眼!”

    “那就赶紧放人吧。”徐妙锦缓缓道。

    “放人放人,这就放人!”纪纲提高声调,对门外下令道:“把徐公庙里的人都放了,安排一条船送他们回去!”

    “是!”外头的手下忙应声道。

    纪纲又对徐妙锦身旁的郑绣儿赔笑道:“这位姑娘你看仔细了,但凡谁敢对他们不敬,你回来只管禀报,我扒了他的皮!”

    郑绣儿惴惴的看一眼徐妙锦,徐妙锦向她投去鼓励的目光,才发现她看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后的大衣橱。

    “夫人,吉时快到了,您快换嫁衣吧。”纪纲激动的搓着手道:“为夫带这位姑娘去交代一下,保准误不了事!”

    “好吧。”徐妙锦点点头,看着郑绣儿跟纪纲出了房间。

    纪纲一出去,那几个妇人便涌进来,满脸堆笑道:“我们伺候夫人更衣!”

    徐妙锦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便任由她们帮自己换了大红的嫁衣,涂上胭脂水粉、头插金钗环佩。一切梳妆停当,一位容姿绝世的新娘子便出现在镜子前。

    看着天仙般的徐妙锦,那些妇人一个个直了眼,没口子夸赞起来,“哎呀,天底下还有夫人这样的美人儿!”“怪不得都说夫人是天下第一呢……”

    “出去吧。”徐妙锦眉头轻蹙,秋波中流露出丝丝不耐,“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这……是……”众妇人想跟未来的夫人套套近乎,没想到马屁拍到马蹄上,只好怏怏退下。

    她们一出去,徐妙锦便起身把门闩上,然后深吸两口气,快步走到大衣柜前,打开了柜门。

    一个黑影扑出来,便把她抱了个满怀,徐妙锦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王贤重重吻上了朱唇!她稍一错愕,便迷失在情郎的热吻中。两人紧紧相拥,吻的天昏地暗,直到喘不过气来,才依依不舍的分开唇。

    王贤把徐妙锦紧紧搂在怀里,贪婪的嗅着?的发香,徐妙锦像小猫一样蜷在他怀里,如坠梦中,她喃喃道:“我以为今生都没有机会和你亲近了……”

    “我却乐观的很,”王贤拿起徐妙锦的小手,细细的把玩道:“我就知道,我们不可能就那么算完……”说着他挑起徐妙锦尖尖的下巴,笑道:“老子看上的女人,休想逃出老子的手掌心!”

    “是,”王贤这态度,十个女人有九个要骂他‘臭屁’,偏生徐妙锦这个天之娇女,却柔柔顺顺、娇媚入骨道:“奴家是老爷的女人。”

    凭王贤那股没出息劲儿,登时又被撩起火来,红着眼看着娇艳欲滴的徐妙锦,两人天雷勾动地火,正要再昏天黑地一场,忽听得门又被敲响了。

    “夫人,吉时快到了,您准备好了吗?”

    一句话,把两人打回了现实,徐妙锦郁闷的嘟着嘴,在王贤怀里扭来扭去道:“人家不要跟姓纪的拜堂!”

    “只是走个过场而已,”王贤苦笑道:“咱们不是都说好了,姓纪的一入洞房,就把他拿下!”

    “我不管,”徐妙锦撒起娇来,还真是一个顶俩,明明之前她已经做好牺牲自己的准备,看到王贤后,就啥都不认账了。她伏在王贤耳边,呢喃道:“我可是你的人啊,你舍得让我跟人家拜堂成亲?”

    见王贤果然露出挣扎之色,徐妙锦又火上浇油:“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王贤心说也对,哪有给自己戴绿帽子的!他咬牙切齿看看徐妙锦,又看看门口,样子十分狰狞。

    徐妙锦其实是故意跟王贤做作来着,她这种识大体的女人,怎么可能乱来呢?她不过是为了避免日后,王贤想起这茬会疙疙瘩瘩,才故意这样,好让王贤主动劝她去做,这样日后会少很多隐患。

    这会儿看王贤像要被逼疯了一样,徐妙锦也顾不上那些了,赶忙笑道:“我是跟你开玩笑的!”

    “开什么玩笑!老子的女人,怎么能跟别人拜堂!”王贤双目圆瞪,说着竟把手按在徐妙锦的胸口,然后毛手毛脚脱她的衣服!转眼就把大红的吉服脱下来,又扯开她的中单,露出雪白的一抹!

    见他果然被刺激大了,徐妙锦又羞又急,忙使劲按住他两只手,小声道:“这是乱来的时候吗?”

    “顾不得那么多了!”王贤红着两眼,喷着粗重的鼻息道:“老子的女人,谁也别想沾边!”

    徐妙锦无可奈何,只能任他施为……

    “吉时到了!”新房的门一下被推开,妇人们涌进来,对坐在婚床边、盖着红盖头的徐妙锦,没口子道喜道:“夫人,良辰已到,大吉大利!咱们伺候夫人去拜堂啦!”

    说完,两个子女俱全、公婆在堂的‘福全’妇人,便上前,一左一右扶起徐妙锦,口中说一声:“您放心听我们的就成,让您抬脚您抬脚,让您站住您站住……”

    盖着盖头的徐妙锦微微点头,两个妇人便扶着她往外走,走到门口说一声:“高抬贵足。”

    徐妙锦便依言抬起脚,迈过门槛,被两名妇人搀扶着走出洞房……

    军营正厅便是拜堂的地方,此时已摆设完毕,只等新郎新娘了!纪纲麾下的大小头目挤满了屋子,外头是等着看热闹的众士卒,更是人山人海!谁不想亲眼看看迎娶天下第一美女的激动时刻!那可是可以吹牛一辈子的!

    “来了!新娘子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人群便潮水般往那一声发出的方向涌去,果然看到一个身穿大红吉服、头戴大红盖头的新娘子,被人搀扶着,袅袅娜娜从远处而来。

    忘情的欢呼声中,同样一身吉服,收拾的干净利索,显得年轻了十岁的纪纲,也出现在众人眼前,引来了更高的欢呼声!

    纪纲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向众手下挥挥手,便在欢呼声中,走向了徐妙锦。便有一名妇人拿个两头红绸的大红绣球,将一端红绸送到纪纲手中,另一端送到徐妙锦手中,徐妙锦接过红绸时,那妇人看到她的大手,不禁愣了一下,旋即十分开心:‘起码我有一样,比天下第一美人要漂亮,就是我的手!’

    没有人关注她怎么想,纪纲牵着他的新娘子,步入了正堂。两人落位后,担任司仪的袁江,便扯着公鸭嗓子高声道:“吉时已到,婚礼开始!”

    “一拜天地!”众人便安静下来,看着新郎新娘跪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在喜娘的搀扶下,新娘子缓缓起身,款款向纪纲下拜,纪纲乐得合不拢嘴,恨不得给新娘子跪下。

    “送入洞房……”袁江拖着长音,宣告仪式结束,新娘子便被喜娘搀扶回了洞房。众人便一齐向纪纲道贺。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纪都督满脸堆笑,招呼众人入席上酒,众人便痛饮起来。军官们自然要向纪纲轮番敬酒,却被司仪拦住道:“都督还要入洞房行合卺礼呢,咱们还是回头再敬他!”

    “回头,得让嫂子一并出来敬酒!”杨魏大声嚷嚷,引得众人一片赞同,纪纲满口答应,便丢下滥饮的手下,一脸春风奔赴洞房!

第八八二章 船行江上

    原来季本清等人,在东宫门口没有?到太子,却依然不甘心,便骑上马直奔江边,企图做最后的挣扎。

    当他们冲到码头,一眼就看到船头的太子,但船板已经抽下来,他们想跃上船头是不可能了。

    文官们只好纷纷翻身下马,跪在江边拼命的磕头痛哭,撕心裂肺高呼:“殿下,不要抛弃京城啊!殿下……”

    看到官员们如丧考妣的跪地大哭,船上的朱高炽双目血红,全身忍不住颤抖,忙下令道:“先不要开船!”

    水师军官为难的望向王贤,只见王贤面无表情,那军官竟不敢出声。

    “本宫说停船!听见了吗?!”见没人下令,太子怒吼一声,那军官一个哆嗦,就要依太子的意思下令。

    “起锚!”谁知一直默然不语的王贤,突然暴喝起来,声音大的别说船上,整个码头都能听到。

    “你……”太子气炸了,但说这话的人是王贤,他实在不忍心骂出口,一口气憋回去,浑身直哆嗦。

    “王贤!你这个跋扈的奸臣!”码头上的文官们,却管不了那么多,直接就高声詈骂起来,把满肚子气都撒到他身上:“你敢挟持太子!不想活了吗!”

    “你是千古罪人!要遗臭万年!”嘎啦啦的起锚声中,詈骂声一浪高过一浪,一浪比一浪难听。

    “扬帆!”王贤无动于衷,从牙缝中又蹦出两个字。

    船帆高高扬起,沉重的官船便缓缓驶离码头,速度渐渐加快,距离岸边也越来越远,詈骂声也变得断断续续。

    绝望的大臣们伏地痛哭,有人甚至扑通一声跳到江里,朝太子的座船拼命的游过去……然而一切都是徒劳,太子的座船顺流而下,不一会儿就只剩一个黑点。

    码头上,已经成了泥人的季本清,满脸挂着涕泪泥土,嘶声绝望道:“都城,保不住了……”

    大臣们再次绝望的放声痛哭,哭声在江上环绕,久久不去……。

    那哭声,也一直萦绕在太子耳边,久久不去……

    王贤跪在太子面前,低头请罪,久久不起。

    君臣二人就这样一跪一立,整整一个时辰,太子才低声说道:“起来吧,孤不怪你……”以太子殿下的智慧,当然知道王贤是在为自己承担骂名。他不会像自己的父亲那样,认为臣子的牺牲是理所当然。

    “殿下……”王贤揉着刺痛的膝盖,吃力的想站起来。太子向他伸出手来,眼里满是歉疚。

    王贤迟疑一下,还是抓住了太子的手,在太子的帮助下站起来。君臣相对无语片刻,王贤轻声道:“江上风大,殿下还是进舱休息吧。”

    太子却摇摇头,眼里满是留恋道:“我想多看看这江南的景色,能记下来多少算多少……”

    “一定有机会回来的。”王贤已经忘了原先的立场,不再视迁都北京为理所当然。如果硬要选,他愿意帮助太子……

    太子点点头,在王贤的陪伴下一直站到天黑,太子却还不肯回去,王贤只好再次催促:“殿下,您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再说也看不清了……”

    朱高炽却目不转视的凝视着江岸,远处模模糊糊有一片灯火,他的情绪也变得奇怪起来,好一会儿才低声道:“这里是镇江。”

    王贤僵住了,他自然无法忘记,一年前,在这里的那场惊天血战,四万忠于太子的官兵壮烈捐躯……

    “我想祭奠他们一下。”朱高炽低声道:“悄悄的就好。”

    王贤点点头,赶忙亲自为朱高炽找来了贡品、香炉,摆在正对江岸的方向,太子亲自捻起香,朝镇江方向郑重的拜了三拜,然后小心的插到香炉中。

    王贤又为太子端上酒,太子走到船舷边,将酒洒到江中,回过头时,王贤分明看到,他的两眼泛着泪光。

    王贤也照着太子的样子,祭奠了死难的将士,待他起身时,便听太子那低沉而悲凉的声?,在耳边响起。

    “他们在我眼里,不是什么部下官兵,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生命,我和他们很多人都聊过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人生,”朱高炽扶着栏杆,两行泪水顺着面颊淌下:“然而就在这里,因为我的原因,整整四万个生命消失了,四万个家庭破碎了……”

    “这是当兵的宿命,”王贤叹口气,安慰道:“殿下不要太过自责。”

    “我怎么能不自责?若是他们死在草原上、死在安南,那是为国捐躯、死得其所,我只会为他们骄傲!”朱高炽痛苦的摇头道:“但他们是死于我们兄弟之间,肮脏的权力斗争啊!而且……”朱高炽情绪激动的死死握住栏杆,那粗壮的木栏,竟被他抓的咯咯作响!

    船上点起灯光,映的太子殿下面目有些狰狞,只听他满腔愤懑的接着道:“而且他们死后,还得不到朝廷的认可、遗属也无法得到抚恤!你让我怎么能不自责?!”

    “哎……”王贤只好改口道:“只要殿下能行仁政,就是对牺牲者最好的报答。”

    “我也是这么想的……”太子悲凉的点点头,脸上的自责之色却愈发浓重:“可是我什么都办不到!我想严惩汉王,父皇却只不痛不痒的让他就藩山东!我想阻止父皇迁都,父皇却根本不理会!”说到这儿,他满腔的怒火重重一捶栏杆,王贤只听到喀嚓一声,也不知那栏杆断了没有。

    “龙潜于渊,这也是没办法。”王贤轻叹一声道:“殿下,您毕竟还只是太子,有些事情一时办不到不要紧,只要有这个心,早晚能办成的。”

    “哎……”朱高炽看着自己的双手,“我已经快四十岁了,四十不惑,不能再用这种话欺骗自己……”

    对话到这一步,已经没法再进行下去了,两人相对无语片刻,太子终于低声道:“回去吧。”。

    送太子回舱歇息,王贤也回到自己的房间,走到门口时,他看一眼立在门旁的卫兵,眉头不禁紧皱,低声道:“你跟我进来。”

    那模样俊俏的锦衣卫,吐了吐舌头,低头跟他进去。站在另一边的周勇却一脸窘迫,张嘴想跟王贤解释什么,门却砰然关上。周勇一脸怏怏,有些大祸临头的意思……

    船舱里,王贤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阴着脸打量着那俊俏的小兵,那小兵被他看的直发毛,只好举手投降道:“人家也是不放心你,才跟着出来的。”

    “少来这套。”王贤黑着脸道:“我有整整一卫兵马护卫,有什么不放心的?!”

    “也是……”那小兵乌溜溜的眼珠子直打转,忽而灵机一动道:“我还可以给你铺床叠被,那些家伙粗手笨脚的……”

    “就你?”王贤嗤之以鼻道:“我给你铺床叠被还差不多……”

    “那也成。”那小兵闻言开心的笑了,笑容如春花般灿烂,只见她将头盔一摘,青丝便如瀑般泻下,不是灵霄又是谁。灵霄把头盔随便一扔,一屁股坐在床上,两条笔直的长腿,毫不避讳的架在王贤的膝盖上。

    “一边去!”王贤把她的双腿挪开,站起身来恶狠狠道:“周勇是越发混账了,竟敢公然里外串通!”

    在外头屏气听着的周勇,忍不住打个寒噤,脸上的神情比哭还难看。

    “什么里外串通?”灵霄却不干了,双腿一弹一勾,便把王贤拽倒在床上,翻身压住他,伸手拧住他的耳朵,气哼哼道:“你说明白点儿,谁是外了?”

    王贤虽然练功不辍,但跟灵霄比,还是没有一点儿胜算,索性也不挣扎,满脸无奈道:“这不是重点。”

    “这就是!”灵霄逼视着王贤,两人脸对着脸,都能感到对方呼出的气,王贤只觉着这姑娘的皮肤好极了,这么近的距离,还跟上好的上好的瓷器一样细腻,而且透着健康的红润,而且……身材也不知不觉发育的这么好……不用看就知道。

    舱室里的气氛变得旖旎起来,灵霄感到王贤身体的变化,下意识的探手一摸,王贤惊呼一声,她才猛然醒悟,登时俏面通红,腾的弹了起来,小手却忘了松开……

    “哎呦!”王贤一声惨叫,疼得弓着身子,活像一只大虾。

    “你坏死了。”灵霄的脸像红布一样,忸怩的揪着衣角,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还不时偷瞄王贤双手捂着的部位。

    王贤又羞又恼,干脆背过身去,不理会这疯疯癫癫的小丫头……好吧,已经不能算小丫头了。

    “真小气。”灵霄撇撇嘴,小声嘟囔道:“好了好了,下次我轻点就是。”

    “还有下次?!”王贤气急败坏道:“船一靠岸,我就让人把你送回去!”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王贤气哼哼道。

    两人沉默的对峙片刻,王贤听到低低的抽泣声,忍了又忍,还是回头看了看,只见灵霄满眼泪水,伤心不已的样子,就是铁石心肠的看了,也会心软的。

第九零零章 打脸

    宝音和阿蘅便在后海住了下来,阿蘅还是第一次到汉地,住进回廊曲折的大四合院,又有王贤灵霄整天陪着玩儿,玩具吃食每天不重样,小丫头自然整日里兴高采烈,开心的笑声不断在院落上空回荡……

    王贤几乎是不出门了,白日里无时无刻的陪女儿,到了夜里,自然无休无止的陪宝音。两人太久没见,都积蓄了熊熊的情火,又都是青春健壮、最为能战的年岁,此刻天雷勾动地火,自然抵死缠绵、夜夜笙歌,每每要到鸡鸣时分才偃旗息鼓,还得约定来日再战……

    此时鸡鸣头遍,东方微露鱼肚白。室外天寒地冻、寒风刺骨,暖阁内却温暖如春、旖旎如春……合欢帐内,一对璧人交颈而卧,两人共盖一床锦被,那锦被遮着大片春光,露在外头的浑圆如玉的肩头,纤细修长的小腿,却更加让人惊心动魄、情动如潮。

    不过王贤这会儿,已经是有心再战、无力迎敌了,这蒙古贵霜混血的美女,战斗力实在是深不可测……所以王贤规规矩矩将胳膊给宝音当枕头,心无杂念的和她低低说些枕边话。

    “我总觉着这是在做梦,“宝音调整个舒服的姿势,深吸一口王贤身上的气息,这是她多少个深闺春梦中出现的场面,每次梦中都如这般甜蜜幸福,可梦醒时分,便又回到独守空枕、万分清冷的现实中。“真怕梦一醒,又回到从前……“

    “那你现在,是梦是醒?“王贤轻声问道。

    “半梦半醒,“宝音紧紧抓着王贤的手,喃喃道:“真想让这场美梦,做的长一点……“

    “其实,你可以一直不醒的……”王贤爱怜的亲吻下宝音洁白的额头。

    “……”宝音却不敢作答,沉默好一会儿方换个话题问道:“我住在这儿,可有人说你什么?”她是博尔济吉特人的领袖,如今管辖着整个河套地区,上百个部落、百多万人,心思成熟缜密,政治敏锐程度,不在王贤之下。当然能意识到自己这个朝廷封的和顺公主,一进京就住在一名重臣家里,会在北京城掀起何等轩然大波。

    宝音是蒙古人,自然不会在意他们说什么,但王贤可是要在北京一直做官的……

    “让他们说去……”王贤不以为意的笑笑。心中不觉好笑,女人就是这样矛盾,当初一副要是敢让她娘俩住别处,就要骟了自己的架势,如今却又开始担心,会不会对自己影响不好。

    宝音见自己真说着了,顾不上胸前春光,着急的坐起来,摇着他的胳膊道:“还真有人乱嚼舌根啊?”

    “那是当然,我干的,可是天下第一讨人厌的差事,”王贤笑着捉住她一只挺翘,细细把玩道:“那些家伙没事还要喷我一身呢,如今被抓了现行,还不赶紧一窝蜂上来?”

    “那怎么办,”宝音着急道:“要不我们娘俩搬出去?你常过去看我们就是。”

    “说什么呢?”王贤揽住宝音的纤腰,让她重新躺好,笑道:“那他们还真以为我怕他们了!非蹬鼻子上脸不可。”顿一顿,霸气四射道:“只管安安心心住着,万事有我,那些苍蝇嗡嗡,扰不到咱们的小日子。”

    宝音不禁笑颜如花,奉上热辣辣的香吻道:“这才是我宝音琪琪格的男人。”说完,道出最后一丝不放心道:“你们皇帝老儿,不会对你有意见吧?”

    “哈哈,那就更不会了!”王贤放声大笑道:“陛下烦心事儿多着呢,哪儿顾得上我们这点儿烂事儿……”

    “什么叫烂事儿?!”宝音不依了,小声又拧上王贤的耳朵。

    “是我口误,纯属口误!”王贤赶忙改正道:“咱们这是好事儿、是正事儿!”

    “这还差不多……”宝音说着,媚眼如丝的瞥王贤一眼道:“歇过来了吗?”

    “你试试……”王贤邪邪一笑,翻身压了上去,怪叫一声:“白骨精看棒!”

    刹那间一室皆春……。

    王贤没说错,朱棣根本没心思理会自己的大臣,和蒙古公主的那点儿风流韵事,此刻的大明永乐皇帝,正沉浸在无边的愤怒中!

    今天是腊月二十六。京城几十万匠人紧赶慢赶,终于赶在腊月初,将紫禁城的工程彻底完工,钦天监又请了黄道吉日,将搬迁大典定在腊月二十七!届时,太子太孙王公百官,还有各番邦使节都会参加典礼,恭贺大明圣君皇帝陛下乔迁之喜!

    而且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皇帝将在入住新宫的同时,正式昭告天下,将大明国都从南京迁到北京!所以这次大典既是皇帝的移宫大典,又是大明的迁都大典,皇帝的重视程度不言而喻!

    如今,繁杂的典礼准备已经就绪,只待次日时辰一到,大典即可举行。然而,让皇帝出离愤怒的是,还有不到一天时间就要举行大典了,却只收到寥寥二三十本贺表……按例,每逢春节圣节,百官都应上表恭贺,这次这么大的事情,百官自然更要上表!

    按理说,大典之前数日,百官就应当早早将贺表写好,交到通政使司呈上来了,可直到今日酉时,通政司送来所有奏章呈文,皇帝一共也才收到这么几本,平均几十名大臣,才有一人上贺表,让皇帝情何以堪?!真还不如一本都收不到。

    乾清宫大殿中,太监们全都屏息肃立,没有一个敢发出声音,唯恐沦为皇帝的出气筒。

    乾清宫管事太监黄偐,将收到的所有贺表,并排摆在宽大的檀木御案上,那贺表数量如此稀少,甚至都摆不满宽大的御案……

    “就这些了?”朱棣还是难以相信,竟然只有这么点儿臣子道贺,数量都远比不上旁边那厚厚一摞蕃邦属国的贺表。

    “回皇上,就这些了……”黄偐硬着头皮道。

    “再没有了?!”朱棣目光冷的瘆人,胸腔中,却有邪火在烧,他想要杀人!咬牙切齿道:“朕的人缘,难道差到这种地步?!”

    “皇上息怒,”黄偐赶忙小声劝慰道:“内阁大杨学士送贺表时,让奴才转禀皇上。”

    “他有什么说法?”朱棣冷哼一声,想听听杨士奇是怎样糊弄他的君主的。

    “他说……”黄偐小声道:“因为皇上龙体初愈,不宜太过辛劳。他便和各部院长官商量着,让堂官们代表本衙所有官员各上一表,恭贺皇上乔迁。”黄偐见皇帝要杀人的表情,声音变得越来越小道:“官员个人,就不另行上表了……”

    “咯咯……”听了黄偐的话,朱棣怪笑起来道:“想不到,朕的臣子还真是体贴呢。”

    “是啊。”黄偐点头如啄米道:“我大明所有官民,都将陛下视为父亲,忠爱孝悌……”

    “放屁!”朱棣终于爆发了,一拳重重打在御案上,将案台上那些奏折拍落一地,怒不可遏道:“把朕当傻子耍吗?!不就是反对朕迁都吗?想趁机给朕难看吗!想让朕在各国使节面前丢脸吗?!”

    黄偐赶忙跪下,太监们也赶紧齐刷刷跪下。黄偐有些没安好心的苦劝道:“皇上,息怒啊!明儿个就是吉日了,睁一眼闭一眼吧!”

    “你放什么狗屁?!”朱棣咆哮起来:“百官不上贺表,朕还要装作他们已经上过,开开心心的举行大典?!朕是那等没羞没臊、恬不知耻的皇帝吗?!”说着怒极的皇帝,像一头愤怒的失去理智的狮子,砸碎了能砸碎的所有东西,终于一阵天旋地转,趔趄着就要摔倒。

    黄偐赶忙扶住皇帝,带着哭腔道:“陛下,息怒啊……”

    “黄偐,你说,”朱棣好半天回过神来,老眼含泪道:“朕这皇帝失败不失败?!竟如此失爱于群臣……”

    “皇上,”黄偐也落泪道:“群臣何其愚也,都是些人云亦云、百犬吠声的东西,犯不着和他们这般生气啊……”

    “人云亦云、百犬吠声吗?”听了黄偐的话,朱棣仿佛抓住点儿什么,一把攥住他的手,有些急促的问道:“你说,那个带头的人,那条带头的狗,是哪个?!”

    “这……”黄偐不敢说了,他也不必说了,因为皇帝百分百不会想到第二个人身上。

    朱棣一旦如是想,全身力气便又回来了,那张老脸上满是不正常的殷红。只见他推开黄偐,在地上快速踱着步,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的嘟囔道:“是了!一定是了!一定是他想展示自己的力量,他想把我这个皇帝比下去,他想让我知道人心向背!是了!一定是了!”

    黄偐大气不敢喘,目不转瞬看着陷入疯癫的皇帝。就在他快要被憋爆的前一刻,只见朱棣突然站住,厉声道:“把那狼心狗肺的东西传过来!”

    “喏……”黄偐刚要领命,又站住为难道:“陛下指的是谁?”

    “还能有谁!”朱棣怒喝道:“太子!”

    “是!”黄偐赶忙领命而去。

    “再把内阁大学士、夏尚书、蹇尚书,太孙……”朱棣说着,顿一顿道:“还有赵王一并请来。”

第九二五章 赴汤蹈火

    听周敢说,山东的官员跑到省界迎接自己,还为欢迎自己,不惜劳民伤财。王贤却不喜反忧,皱眉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些人有些过头了吧?”

    “属下看来,倒是正常。”周敢答道:“大人有所不知,山东已经烂透了,神仙也救不好。大人要想找他们的毛病,那是一找一个准,他们只有用这种办法,来堵大人的嘴了。”

    “你倒说说看,到底怎么个烂法?”王贤轻声问道。

    “山东的基本情况,大人都早有了解,单说大人这次查办的白莲教一案吧。”周敢沉声道:“元朝末年,这山东乃是红巾军的地盘儿,早在至正十七年,刘福通派毛贵攻破胶州、莱州、益都、滨州等地,从此这一带在红巾军控制下,白莲教也从此深入到民间。后来太祖禁了明教白莲教,山东的白莲教也只是稍加遮掩,堂口骨干丝毫未损,只是从公开转向了地下活动。一个甲子经营下来,山东早就是白莲教的天下!从官员到商人,乃至三司府里的属官、家眷,忠实的信徒大有人在!”

    “都这种程度了,三位长官也从来视若无睹?”王贤轻声问道。

    “非但视若无睹,而且恐怕都有多多少少的联系,”周敢有些沮丧道:“他们要想把税收上来、把治安管好、防止流民作乱,根本没有别的法子,只能求助白莲教。每逢白莲教的节日,地方官员都要亲自到庙里,毕恭毕敬的上香拜佛,但其实他们拜的不是如来佛,而是白莲教的弥勒佛,如此明知故犯,无非是为了讨好白莲教,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些……”

    “这真是……”王贤越听越沉重,眉头也越拧越紧道:“滑天下之大稽!这山东,到底是谁的天下?!”

    周敢叹了口气,说道:“说来也没办法,在山东这地方管你是做官、经商、还是种地,只要是在这里过活,就绕不开白莲教!不瞒大人说,就连咱们锦衣卫里头,也有大批白莲教的信徒!虽然属下尽力清洗,但恐怕还有残余除之不尽……”
    “听说你上个月遇刺了?”王贤看看周敢颈边的一道伤痕,轻声问道。“就是因为这个事儿吧?”

    “是。”周敢点点头,有些后怕道:“一名百户儿子百岁,请我去吃酒。结果谁成想是个杀局,那帮白莲教的家伙早就想干掉我了,在屋里埋伏了好几十人。幸亏属下有些眼力,发现的早,在手下拼死保护下杀了出去,但跟我去的六个兄弟,只回来一个……”

    “他们竟然如此猖狂了?!”王贤神情愈发凝重道:“看来我此行,还真是深入虎穴啊。”

    “大人说的不错,这山东就是龙潭虎穴!千万要小心为上!”周敢自嘲的笑笑道:“属下现在有一条戒律,除了自己人,谁都有可能是白莲教……在这地方再待几年,自己都能把自己逼疯。”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王贤印象中,周敢的性格就像他的名字,果敢进取!现在竟在自己面前说出这种丧气话来,看来这几个月的经历,有够刻骨铭心的。他轻声安慰周敢几句道:“咱们这次一起,把白莲教解决掉,往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是。”周敢虽然应声,但能听出他对王贤的话,并没有多少信心。强打起精神,周敢又沉声道:“除了白莲教,还要提防汉王……”

    听到这个名字,王贤一点都不意外,汉王就被封在山东,王府紧挨着济南!虽然在和太子的斗争中,汉王彻底失败,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在这山东一地称王称霸还是绰绰有余的!王贤毫不怀疑,从得知自己到山东来的那一刻,汉王就一定会下定决心,不管用何种手段,哪怕直接出兵,也要让自己葬身齐鲁!

    因为两人间的仇恨,值得他这么做!因为他是皇帝的儿子,杀掉一个大臣也不需要偿命……

    “属下受命监视乐安州,发现汉王世子朱瞻坦和白莲教的数位高层往来密切,”周敢告诉王贤,自己新的发现:“而且汉王偷偷控制了莱州、即墨的盐场,还有招远的金矿,恐怕贼心不死,还要有一番挣扎!”

    “嗯。”王贤赞许的点点头,周敢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了解到这么多重要情报,可见自己没有看错人。“除非汉王身死灯灭,否则他是一定会折腾到底的!”

    “大人,”周敢有些不确定道:“据不太可靠的消息说,汉王已经入了白莲教……属下斗胆猜测,他是不是想借助白莲教造反?”

    “哈哈!”王贤却笑着摇头道:“你都说了是不可靠的消息!放心,汉王殿下的骄傲,不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能理解,他堂堂皇帝之子,干不出那种下作事来。”说着有些轻蔑的笑道:“当年他如日中天,拥兵十万,尚且在陛下弹指间灰飞烟灭,如今落魄山东,他又凭什么造反?只要陛下在一天,他都不会有这念头的……”说到最后,王贤自己却有些语塞了。

    “大人?”周敢轻声问道。

    “没事。”王贤摇摇头,他是想到如果陛下不在了,汉王肯定会放手一搏!而皇帝陛下的龙体每况愈下,恐怕也撑不了几年了……如果能趁这次山东之行,彻底消除汉王的威胁,似乎再好不过。

    但这年头,也只在王贤心头一闪而过,因为太不切实际了。光是白莲教还不知能不能消灭,再加上个汉王……那叫痴人说梦。

    后面的路程,王贤都有些沉默。实话实说,他有些信心不足……这次的敌人几乎是整个山东,而自己能依靠的只有身边这几百人,一个尚未成气候的锦衣卫千户所,再就是身上的官印令牌兵符了。那些东西看着唬人,但如果没人买账,还不如一把菜刀管用……

    至于八百里之外的朝廷,恐怕会随着自己离京日久,而变得愈发陌生疏离,到时候是敌是友还说不定呢……其实王贤启程时,十分想带着府军前卫一同上路,朱瞻基也很想通过这种方式,让大伤元气的府军前卫能浴火重生。但当他向皇帝小心翼翼提出,是不是可以把府军前卫派去帮助王贤,却被朱棣断然拒绝。皇帝告诉朱瞻基,不过平个叛而已,山东的兵足够了!府军前卫必须与太孙待在一起!

    平心而论,这么多年来,历次出击,数这次的职务最显赫、权势也最大,这是节制一省军政啊!但数这次最让王贤感觉孤立无援、希望渺茫……

    这种情绪也在手下中蔓延,时万等人虽然不说,但一个个神情凝重,心里对山东之行已经充满了疑虑。

    抵达山东前的最后一晚,他们宿在衡水夏庄驿。深夜里,王贤在顾小怜的身上拼命冲刺,神情显得有些狰狞,动作从未有过的粗野。顾小怜感觉到他的异样,却包容的承受着他给予的痛苦,直到王贤筋疲力尽,仰面躺在榻上。

    “小怜,你说我是不是有些老了?”王贤的声音疲惫不堪,还隐藏着一些软弱。

    “官人瞎说,小怜被你折腾的手指都动不了呢……”顾小怜娇嗔的声音,是抚慰男人最好的良药。

    “我说的是……”王贤顿一顿,叹息道:“我竟然对前路有些恐惧,这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

    “这说明官人真正成熟了。”顾小怜想一想,认真道:“圣人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只有心怀恐惧,才能真正战胜恐惧……”

    “想不到,你又变成儒家了……”王贤调笑一句,便再没了声音,似乎是睡着了。

    顾小怜等了好一会儿,想起身给他盖上被子,却见王贤依然睁着眼,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真的有挥之不去的惊惧。顾小怜展臂搂住王贤的头,用自己温热的胸,抚慰男人的心……王贤在她的怀里,终于睡去了……。

    第二天清晨,出现在众手下眼前的忠勇伯,又恢复了他惯有的神采奕奕、镇定自如,举手投足都能给手下人带来莫大的信心,让他们坚信,这次虽然看似无解,但不过是大人又一次‘化不可能为可能’的神奇表演!

    “大人!大人!大人!”锦衣卫们正在刷洗马具、喂马装鞍,王贤走到他们中间,他们并不停下动作,只是对他行注目礼,叫他一声‘大人’。如今王贤已贵为都督、伯爵,只有他最亲近的下属还依然叫他‘大人’,这里头包含着忠诚、信仰、生死相托!他们是王贤最大的力量源泉!

    “快点收拾,老子已经迫不及待,要去山东爆那佛母的菊花了!”王贤爆出一句粗口,引得众手下一阵狼嚎!那肆无忌惮的欢笑声,在时隔多日后,重新响彻驿馆。

    半个时辰后,所有人用毕早餐、整装待发!

    “出发吧,他们都要等急了。”万丈金光中,王贤翻身上马,率众离开驿站,一往无前的奔向龙潭虎穴!

第一一五五章 风不止

    噩梦不断。?(?([[

    王贤睡梦中,一时是全身是血、七窍狰狞的朱棣朱高煦父子,挥舞着漆黑锋利的长指甲,朝他恶狠狠的扑过来,口中鬼哭神嚎道:‘王贤,你敢弑君杀王,天地不容!跟我们下地狱吧!’

    一时是朱瞻基登基为帝,第一道诏书就是诛灭他的九族,老爹、老娘、林清儿、顾小怜、宝音……还有稚嫩的王蘅、王佑姐弟俩,全都被押赴刑场,鬼头刀下身两处!王贤痛心万分,却无能为力,因为他自己也被千刀万剐,百姓争相食其肉!

    正在噩梦中剧烈的挣扎,王贤突然听到有细碎的脚步声,便猛然惊醒,同时刷得抽出枕边寒光闪闪的长剑!

    这才看清是林清儿拿着床毯子进来……

    王贤松了口气,还剑入鞘,豆大的汗珠却依然挂在额头,触目惊心!

    看到王贤惊恐的样子,林清儿心疼不已,丢下毛毯,上前将他的头颅紧紧搂在怀中。

    “官人,又做噩梦了……”林清儿轻轻的抚摸着王贤的后背,想要尽力抚平他的心悸。

    “不要紧,翻来覆去都是那些人,”王贤苦笑一声,对着珍爱的妻子,他无需隐藏任何秘密。他叹口气道:“朱家这块大石,压得我实在喘不过气来。”

    “哎……”换了哪个女人,丈夫和皇家结下死仇,都会吓得魂不附体,林清儿却只是云淡风轻的一叹,似乎问题的严重性,远远比不上王佑的教育问题一般。她拿起几上的帕子,为丈夫细心擦拭额头的汗水,柔声道:“既然绕不开,官人直面就是了。”说着自信的微笑道:“依妾身愚见,官人既然连永乐皇帝和汉王都能对付,应该没有应付不了的局面。”

    “呵呵,果然是家有贤妻,不遭横祸!”听了林清儿的话,王贤神情一振,哈哈大笑着搂过她的纤腰,朗声笑道:“不错,朱家人我也杀了不少,何惧之有?!”

    虽然林清儿也知道,这很大程度上是王贤不想让她担心,在故意宽慰她呢。不过聪慧如林清儿,自然不会说破,她当然会顺着王贤的意思笑道:“官人故意晾着那金学士,肯定自有深意吧。”

    “哪有什么深意?”王贤放声笑道:“不过是欺行霸市罢了!”他一面抚摸着妻子的纤腰,一面满脸土匪似的霸道道:“老子如今可是奇货可居,想要请我出山,派个金幼孜来可不行,他分量太轻。”顿一顿,他深吸一口妻子身上的幽香,一脸享受的低声含糊道:“京里还没到闹翻天的时候,这时候回去,皇上开不出我想要的价码。”

    “官人……”林清儿被王贤做弄得娇躯软,一团红云不知何时已经布满她如玉的双颊,赶忙下意识按住王贤作怪的双手,颤声道:“人家只是来看看你的,小怜她们还等着我呢……”

    “让她们等着就是了!”王贤兴之所至,也不管那些了,把柔弱无骨的妻子打横抱起来,一把丢在榻上,然后合身压了上去,声音有些变调道:“娘子,我们好些日子没在一起了……”

    在王贤喷薄的雄性气息之下,林清儿那残存的理智,转眼就烟消云散,只剩下小猫一般的呢喃……

    被浪翻红,箫声呜咽,在静夜里分外撩人……

    西厢房中,顾小怜和灵霄本来沉迷在宫商角徵羽之中……

    正在推敲着词牌的用韵,顾小怜突然脸红了一下,轻轻咬了一下朱唇。

    虽然顾小怜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若无其事的继续方才的话题,还是被灵霄察觉到她那片刻的失神,脱口问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咱们继续。”顾小怜的脸又红了下,想赶紧把话题引开。

    但灵霄让这一打岔,想起来林清儿离开已经很久了,奇怪的看向王贤书房的方向,自言自语道:“清儿姐姐怎么还不回来?”说着下意识的动了动耳朵,便听到那细若游丝洞箫声……她内力高深,又是在深夜里,顾小怜能听到的,她自然也能听得到。

    “吓!”灵霄虽然未经人事,但已经是二十多岁的大姑娘,对闺房之事自然不会全无所知。赶紧捂住耳朵,一张脸登时变成了大红布,口中失声叫道:“真是两个大坏蛋!”

    她激烈的反应逗笑了顾小怜,忍俊不禁的扑哧一笑。

    “小怜姐姐你也坏死了!”这下灵霄更是羞得无地自容,口中还无力的辩解道:“又不是我故意要听的,是那两个死人弄那么大声……”

    顾小怜这下更忍不住了,扶着纤腰,笑得花枝乱颤。把个灵霄羞得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赶忙上前去呵她的痒,“叫你笑,不许笑!”顾小怜最怕这个,只好连连讨饶。

    “你还笑!”见自己松手之后,顾小怜还满脸笑意,灵霄‘气急败坏’的瞪着她。

    “我不笑,你容我缓缓……”顾小怜抚着胸口,擦擦笑出来的眼泪,这才渐渐平复下来,拉着灵霄滚烫的小手,柔声道:“灵霄妹妹,你和官人的情意众所周知,为何就是不肯迈过那一步?”

    “这样……不挺好?”灵霄有些慌乱的干笑两声,想要糊弄过去道:“而且那事儿有什么好玩的,清儿姐姐洞房那天晚上,我们在外面听,她直喊疼……”

    “妹妹……”顾小怜虽然双目失明,却仿佛能看穿人的内心,她轻轻摇头,低声道:“你是心里有顾虑。”

    “我……”灵霄一下被说中了心事,本来高昂的螓一下子低垂下去,修长的玉颈低垂着,像极了优雅的天鹅。

    “官人前阵子说,想去武当山拜访孙真人。”顾小怜一直把灵霄看成是亲妹妹,对她的事情记在心里,只是这种话题,总得遇到这样合适的时机才好启齿。“你为什么百般阻拦?”

    “哎,我知道他是想跟我爷爷摊牌,”在顾小怜的追问之下,灵霄终于不再躲躲闪闪,实话实话道:“可是我爷爷的脾气……要是知道他想娶我做小老婆,可不管他是什么镇国公,就是天王老子也会活劈了他!”

    “妹妹,我觉着你想多了。”顾小怜摇摇头,笑容十分让人安心道:“我想孙真人可能会给官人的苦头吃,但劈了他是不会的。”说着搂住灵霄的肩膀,轻声道:“虽然没见过孙真人,但我也能肯定,在他心里,孙女的幸福比什么规矩面子都重要。”

    “真的?”灵霄显然被顾小怜说动了,但旋即又使劲摇头道:“可不敢打这种包票,你不知道那老头有多变态……”

    “有这么说自己爷爷的吗?”顾小怜做状要撕灵霄的嘴,笑问道:“你是当局者迷啊!傻姑娘!”她按住又要对自己‘动手动脚’的灵霄,正色问道:“我且问你,你跟着官人多少年了?”

    “九年,快十年了。”灵霄说完,这才猛然惊觉,时光如梭,转眼已经将近十年过去了。她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里,浮现出迷蒙的追忆之色,声音也十分罕见的变得温柔起来:“当年,我才十三四岁,初入江湖,结果就遇见了他。”

    “他那时候是要去青浦县上任,还是个不入流的小吏……”回忆的闸门一旦打开,过往的记忆便如潮水般涌来,让灵霄彻底的分辨不清今夕何夕,身在何乡了?

    顾小怜微笑看着灵霄,倾听她的自言自语……

    “他那时候肚子里没有几滴墨汁,又不会武功,人还痞里痞气……”灵霄喃喃道:“可我就是喜欢和他待在一起,感觉和他在一起,每天都那么开心,从没有过的自在!所以我和我哥就和他厮混起来了。”

    “他武功那么差,地位那么低,却要和锦衣卫、建文党那些可怕的势力周旋,换了是我,可没那个胆子,可这家伙,却不知道什么是怕。”灵霄的神情如梦似幻,完全沉浸在了过往的岁月中:“这家伙就是这样,光让别人替他担心去了。我整天替他提心吊胆,想要时时刻刻保护他,他却嫌我是小屁孩,吊靴鬼!真是气死人!”

    “后来,他让我教他武功,我故意逗弄他,让他拜师,谁知这个厚脸皮的家伙,居然真的拜我为师,还大言不惭的四处宣扬!”回忆起往事,灵霄嘴角挂起甜甜的笑容,然后那笑容就渐渐消失了:“其实我也知道,他之所以要拜师,还弄得尽人皆知,是考虑到我渐渐长大了,不再是小孩子,在为了我的名声着想。”

    “可我根本不领情!他凭什么要替我做主?”那闺中女儿的幽怨神情,头一次浮现在灵霄那张似乎永远明媚如春日般的小脸上。“最可恨的就是他那副,永远都是我为你好的鬼样子!”

    虽然看不见她的神情,顾小怜却能清楚的听出她的心声,不禁暗叹,这种看上去永远阳光灿烂、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的女孩儿,其实心里藏着的柔软幽情,一点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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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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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九年,盛世天下,国大民骄,四海来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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