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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枪手1号     马踏天下txt下载     马踏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最后一击《1》

    短短的一个时辰,完颜不鲁便用人命铺出了通往抚远要塞主城墙的大路,密密麻麻的拒马,铁棘被一扫而空,深深的壕沟也已被填平,打到这个时候,别说是完颜不鲁,便是冷静的诺其阿,以及那些本钱很小的部落头人,也被激出了戾气,打出了血性,惨重的伤亡让他们基本失去了理智,看着已完全暴露在自己面前的抚远,便如同一个刚从牢里放出来的的血气方刚的壮汉,蓦地见到一个国色天香的美女脱得精光站在自己面前,那里还忍受得住不扑上去。www.uu234.com

    “杀进城去,血洗抚远。”城外蛮兵的狂叫让城上的人骇然失色。

    李清也被对手不计成本的进攻搞得有些发呆,像这样打下去,即便完颜不鲁打下抚远,他又还能剩下几个人呢!

    “他妈的,这丫疯了!”李清不由自主地爆了一句粗口,“尚先生,看来我们要提前让预备军上阵了。”原本是准备抵抗个五天后,再让预备军上来,因为李清要民族资本中能地保全久经阵仗的老卒,但现在这个形式,完颜不鲁显然已失去了理智。

    “今天抵挡一天,明天再给他加一把火。”尚海波神情亢奋,让李清不得不怀疑这家伙骨子里就是一个好战分子,看着城上城下四处倒毙的士兵尸体,李清都觉得有些不忍卒睹,这厮却愈来愈兴奋。

    “将军,可以利用那翁城。找准时机,利用翁城诱杀他们的大将!”尚海波指着城里道。翁城是在抚远要塞的大门内,筑了一道内城,如果敌人打破城门,城门内设的千斤闸落将下来,将城门彻底封死,然后翁城的敌便真正成了翁中之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翁城可不像外城那样还有楼梯可爬,那全都是光溜溜的条石包墙,被陷在里面,根本没有一点生路可寻。

    “今天顶过去后,晚上偷偷派兵出城,将我们上次在安骨缴获的完颜不鲁的金帐安装在城外,看那完颜不鲁疯不疯,只要他一疯,绝对会将上林里的兵都调来,那时候,嘿嘿,上林里就完了。”尚海波手舞足蹈。

    “哦,对了,将军,调查统计司对上林里有安排吗?”尚海波忽地想起一事,转头问李清。

    李清微笑,“这事,你得去问清风司长。”

    清风?尚海波微微一皱眉头,道:“将军,有件事我不得不说。是关于调查统计司的。”

    “什么事?”李清有些诧异,尚海波从不过问调查统计司的事,这也是他的高明之处,知道要为老板留一些能绝对把握的权力。

    “就是调查统计司对自己人的监控有些太过分了。”尚海波吞吞吐吐地道:“这让将领们有些害怕,便是我也害怕啊,我可不想将军您对我一天穿着什么颜色的内裤都知道。”

    李清不由放声大笑,关于这件事,却是他给清风讲了一个关于前世某一个叫调查统计局的部门的故事,真正没有想到清风居然现学现卖,也用上了。

    嗯,尚海波讲得有道理,对于自己人这种监控实在是有些过分,这会让将士们有一种惶恐心理。“你说不错,这事我会跟清风讲,放弃对自己人的监控。”李清道。

    “不,不,不!”尚海波连连摇头,“将军,我不是这个意思,而是说部下们的一些私事,就不必监督了,但是军政大事,还是必须的。”

    两人在城上低声交谈,李清爆发出的大笑让城上所有的士兵都抬头看来,看到自家将军如此轻松,笑得这样开心,都不由信心大增,瞧,咱家将军胸有成竹,城外的蛮子看来只有送死一途了。

    马蹄声如雷般响起,一道道骑兵洪流汹涌而来,奔到城下数十步,漂亮的回旋侧转,骑士在马上弯弓搭箭,嗖的一声,便是一支利箭向城头射来,上万骑士策马驰过,倒有数万支箭射上城来,一时之间,抚远城的上空便如同下起了箭雨,天空都几乎被遮蔽,士兵们有的躲在死角,有的举起盾牌,只听得盾牌上一阵毕毕剥剥的乱响,便给扎得刺猬一般。

    城上也开始了反击,首先击发的是八牛弩,粗如儿臂的弩箭射出,在空中发出尖厉的啸声,蝎子炮开始倾泄石弹,宛如冰雹一般落下去,内城的投石机在吱吱呀呀的一阵令人牙酸声音后,轰的一声,便有一块数十斤重的石弹高高抛起,落向城下。

    相比与八牛弩和蝎子炮,显然投石机的杀伤力更大,比起蛮族的投石机,抚远城内的投石机质量更好,射程也更远,尤其是抚远内的专供投石机所用的石弹,被精心打磨成了圆形,从空中落下后,并不停止,而是骨碌碌地向前滚动,所过之处,自然是留下一道血槽,饶是城下骑兵精锐,马术超群,但能避过第一个,避不过第二个第三个,何况城下一落便是数十个石球。一时之间,刚刚还威风八面,压制的城上抬不起头的蛮族骑兵死伤惨重。

    但是他们的这一轮压制也是颇有成效,短短的时间内,蛮族步兵已是冲到了城下极近的距离,蒙冲车和攻城车也到了离城数十步的距离。

    两队骑兵用长绳扯着一根长长的尖头巨木,飞速地冲了上来,距离城门十数步的地方,两队一左一右忽地转向,同时将手中绳子拉直,一声大喝便抛了出去,尖头巨木便借着惯性狠狠地撞向城门,发出咚的一声巨响,整个城墙似乎都跟着摇动起来。

    “妈妈的,这样的骑术,老子的骑兵忘尘莫及啊!”看到对方骑兵居然如此娴熟地用巨木撞击城门,一向自视甚高的姜奎终于张大了嘴,足可塞得进去几个鸡蛋。

    “这是白族的骑兵。”李清动容道,“白族骑兵,天下骑兵之最,果然是名不虚传。姜奎,如果他们也有一支和你一样战术纪律严明的队伍,你是会吃大亏的。”

    姜奎连连点头,“将军说得不错,看来以后我不仅要捶练士兵的纪律,这骑术也要加强啊!”手下将士能看到敌人的长处,并能吸收使用,这让李清很是欣慰。

    “将军,我率队出去冲一冲吧。”姜奎请战。

    “先等一等,等到他的部卒上来时候,我们再开城门反击,姜奎,你冲出去后,重点是破坏他们的攻城车和云梯,尽量杀伤部卒,不要与敌人骑兵接战,我们要让他们的骑兵下马来作为部兵攻车,哼,以敌之短来攻我所长,让他足足地吃点苦头。”

    “是。将军,我明白了。”

    对方的投石机推到了对抚远的射程之内,开始对城头开始投石,空中传来巨大的呼啸声,看着无数的巨石从天而降,士兵们无不奔跑躲避,这可不是箭支,盾牌可以遮挡,这家伙砸下来,那可是能连人带牌统统砸成一堆肉团。

    城内的投石机立即调整了攻击目标,数十枚巨石奔向对方的投石机,这时候城内投石机在技术上的优势必便显现了出来,射程远,他们能打着对方的投石机,对方却打不着他们,而且蛮族的石弹没有打磨,形装也是千奇百怪,落下来后基本都是重重地砸一个坑下去,便停止不动,比起常胜营用的圆形石弹伤害性可就小多了。

    石球在击出后,即是不能准确命中对方的投石机,但只要他滚起来,撞上投石机也可以有效地摧毁,便是撞死几个操纵投石机的士兵,也很不错,投石机的操作可是一个高技术兵种,射程,仰角,都是需要经验的,杀几个老的,上来几个新的,那准头可就差劲多了。

    “这个指挥投石机的指挥很不错啊!”李清赞赏地点点头,这个家伙没有等上面的命令,而是当机立断改变打击方向,是个当机立断的角色。

    “将军,指挥投石机的是一个叫汪俊林的果长。”杨一刀道。

    嗯,李清点点头,将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能观察到战场局面和表式,并准确地作出相应的改变,做到对己方最有利,是一个指挥官应有的品质。

    对方的投石在这一阵打击后,明显稀疏了起来,但这个时间里,云梯已搭上了城墙,无数的蛮兵蚁附而上,攻城车在离城数十步的地方,对城上进行压制射击。今天的攻城车明显进行了改装,高度达到十数米,高高的云台上站了数十名士兵,在他们的身前插满了盾牌,躲在盾牌后面的士兵便操纵着弩弩或是弓箭,向城上猛射。

    一辆辆蒙冲车冲上来,紧紧地顶在城墙上,在他的下边,一队队的士兵钻出来,跟着前面的士兵向城墙上攀爬。

    “姜奎!出城冲击!”李清大声下令。

    城上,士兵们冒着箭雨和天上不时落下的石头,将城头的巨石抛下去,反正城下都是人,用不着瞄准,十几个士兵同时放下城头架子上的滚擂,带着风声落下的擂木将他下面云梯上的士兵一扫而空,再大声吆喝着将擂木拖上来,擂木上尖厉的铁尖上有时还挂着几个蛮兵的尸体。有的擂木被拖上来,但有的士失被箭矢命中,仆地理倒,那擂木便重新落下去,下面又响起一片惨叫。

    一排士兵抬起煮沸了的滚油,快速奔到城边,向下倒去,滚油淋到的士兵发出不类人声的惨叫,片片裸露在外的皮肤整块整块被烫掉,露出生生白骨。

    攻城战甫一开始,便进入到了白热化的状态。

第七十七章:最后一击(2)

    城门突然洞开,有经验的部落老兵立即便知道要发生什么,立即撒开两腿向两边跑,他们知道此时对方打开城门,必然是要进行反冲击,而且肯定是骑兵,骑兵不可能在刚冲出城门便转向,必然是向前必直前插,只要躲到两边,便可保无虞。www.uu234.com而那些没有经验的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可就惨了,看到城门打开,反而兴奋的嗷嗷叫着,挥舞着手里的武器便冲着城门而去,当然他们的结果是很悲剧的。

    咆哮着排成整齐队列冲出城来的姜奎部骑兵轻而易举地便让他无翅展翼,飞上半空,体会了一把空中飞人的感觉,至于这感觉到底如何,却只能去阴曹地府慢慢品味了。

    姜奎部最后一骑刚刚跃出城门,大门立即轰隆隆地关上,在蛮族步卒拥上来之前又紧紧地闭上。扑上来的步卒立即又遭受了一顿劈头盖脸的石雨。

    姜奎一出城门,立即挥军直扑千步开外的投石机,按照李清的布置,尽最多的毁掉对方的这种重型武器,轻减城头的伤亡。锥形的冲击阵形一经展开,立即深深地扎入攻阵队伍之中,一路狂飚猛进,根本不与对方步卒纠缠。

    但遭受过李清数次反冲击,吃过大亏的完颜不鲁早已防着对方重施故伎,眼见城门洞开,立即派出早已布置好的骑兵,完颜吉台率领一部骑兵马上迎了上来。

    在距离投石机两百步,两队骑兵狠狠地撞在一起,完颜吉台的骑兵清一色的白族精锐,战力强大,个人骑术精良,但姜奎部却从来都不是以个人能力取胜的队伍,这与李清当初组建骑兵时的困难处境有关,骑术精良的战士别说他,就是找遍整个定州,也组织不起来一支强军,只能走团体道路。

    这些骑术精良的白族精兵举起刀直劈,但前一个一挡,已是从他面冰掠过,第二个已是将长矛劈面戳来,一戳就松手,将他刺下马去,但凡有一个常胜营的士兵的速度被拖住,他最大的可能便是被身后的战友撞死撞飞,而不是死在他的对手之下。

    成散兵阵形扑上来的白族骑士冲不到姜奎部的队列之中,只能在这条长龙的外围砍伤,将外围的常胜营骑兵砍下马来,但大队的骑兵仍然轰隆隆地从他们的阵形中一穿而过,直扑投石机。

    “第二次,这是第二次了,对方的骑军轻而易举地凿穿我们的阵形。”观战的诺其阿心里骇然,上一次还是部落骑兵,可这一次是白族的精锐啊,这李清到底有什么奇方妙法,将不久之前还是一群农民的家伙变成了如此精锐的部队?

    “左校王大人,我去接应吉台。”诺其阿道。完颜不鲁脸色不豫,很为儿子的不争气而恼怒,但他只能点头,如果不派出援军,己方的投石机可就危险了,对方明显是冲着这个来的。

    得到命令的诺其阿率部冲了过来,但此时姜奎部的前锋已冲到了第一排投石机前,看到气势汹汹而来的骑兵,操纵投石机的步卒们吓得一轰而散,真是笑话啊,自己手里只有一把短刀,去和骑兵对战,不跑难道等死吗?

    锋利的马刀拔出,借助马力,挥刀劈向投石机的支柱,往往三四骑一过,这架投石机已轰然倒下。激起的烟尘遮天蔽日,以至于后来的骑军不得不策马避让,这便让整齐的队形开始散乱。

    恰在这时,诺其阿率部赶到,经验老到的他立即抓住了战机,自己一马当先,从中间横穿而过,将落在后面的一部常胜营骑兵截住。

    姜奎回头看时,已有近二十台投石机倒在地上,这一次冲击的目的已经达到,撮唇猛吹口哨,常胜营骑兵又开始汇成整齐的队列,被诺其阿截住的一部奋力冲杀,只余边缘的少数人冲了出去,汇进队列之中,其余的均被诺其阿堵住,计有百余骑。

    但此时的姜奎已顾不得再去援救他们了,如果回头,一旦被敌人骑兵围住,失去了速度,那自己这些骑术战力均不如对手的骑兵将成为对方的鱼肉,回头看了一眼被包围但仍在奋力冲杀的部众,姜奎只默默地在心里说了一声对不起,便跃马向前,再一次向抚远城方向冲去。

    此时正好完颜吉台一头冲了上来,被姜奎部轻易冲破队形,穿将出去击毁了数十台投石机,完颜吉台气得两眼冒火,哇哇叫着挥兵赶来,恰好又一头撞上了姜奎部的迎面冲击。不论完颜吉台如何努力,姜奎仍是轻而易举地冲破了他散乱的骑兵防线,姜奎甚至还有闲回过头来,冲他恨恨地竖起了中指。

    狂怒的完颜吉台挥军衔尾急追,白族精锐的控马技巧的确是没的说,千多米的距离,双方都在策马急驰,居然让他一步步迫近,距离姜奎部的尾巴仅仅只有数米之遥,眼见着只要再追上一截,便可斩断这条蛇尾了。

    城上的李清看见这一幕,立即下令,“放他们进来,将完颜吉台也给我放进来,在翁城里来了丫的。”

    城门洞开,姜奎一马当先,冲进城去,常胜营士骑翼士卒紧随他们的翼长,一头扎进黑洞洞的大门,当先而行的完颜吉抬看到对方居然没有壮士断腕,赶紧关上城门,反而大开城门迎接断后的骑兵,心中狂喜,大呼:“勇士们,冲进去,奔取城门!”

    白族骑兵都是大喜,紧随着完颜吉台,一路追着常胜营骑翼的尾巴,风驰电挚般地奔了进去。

    刚刚将包围起来的常胜营骑兵剿来的诺其阿缓了一口气,便发现完颜吉台冲进城去,心中大惊,策马狂追过去,“回来,不要进去。”诺其阿知道对面的将军不是傻瓜,更不是一个软心肠的人,即然将完颜吉台放进去,肯定是有法子对付他。

    但诺其阿发现的太晚,而完颜吉台追得太急,迎接冲过来的诺其阿和他的骑兵的是城上如雨的利箭与城门上那重达万斤的闸门,看到闸门落下的诺其阿脸如死灰,完颜吉台完了,这个蠢货。

    “攻城,爬上去,爬上去!”气急败坏的诺其阿疯狂地冲着攻城步卒狂吼。

    追进城去的完颜吉台狂喜的心情转瞬间便沉到了谷底,随着内外两道闸门同时落下,他追进来的上百骑兵被关在了一个深达数十米的翁城中。

    翁城上,李清笑眯眯的脸出现了,“蠢蛋,你上当了,说说吧,想怎么死?”

    完颜吉台抬头,引弓,嗖的一箭便射了上来,李清身边的杨一刀伸出盾牌一格,当的一声,利箭深深地扎在盾牌上。

    “臂力不错!”李清很是惋惜地看了他一眼:“灭了他们!”

    一张张纠正出现在翁城之上,一副副八牛弩推了过来,一个个石头举过了头顶,在临死的一刹那,完颜吉台只来得及狂喊了一声:“阿爸!”

    完颜不鲁呆住了,看到城上闸门落下,他便立即知道自己又要失去一个儿子了,两眼发直,呆呆地看着那紧闭的城门,猛地嘴一张,一口鲜血喷将出来,卟嗵一声,从马上倒栽下来。

第七十八章:最后一击《3》

    一天的攻击因为完颜吉台的覆灭,完颜不鲁昏倒而草草收场,整个草营联军大营里一片愁云惨淡,一连四天的攻击,付出了万余条性命,只不过打到了抚远城下,战事的惨烈程度甚至超过了上一次的抚远血战,守军依然如上一次那般顽强,而且战术变化更多,也更难打了。www.uu234.com各个小部落已是人心惶惶,都在猜测是否会就此撤军。

    完颜不鲁的中军大帐里,各部头人聚集在这里,完颜不鲁刚刚醒过来,将自己关在营帐之中,任谁也不见,虽然各部头人都能体谅此时完颜不鲁的心情,但大军营集在此,却不能不来找他拿注意,是攻是撤必须要尽快做出决定。众人的目光都转向诺其阿,诺其阿的脸色阴沉,一连两次,他在常胜营手里都吃了亏,第一次被赶得兔子般逃跑,这一次更是公然在他的面前诱杀了己方大将完颜吉台,这让一直自视甚高的诺其阿感到无比屈辱。

    诺其阿沉吟片刻,大步走到大帐前,沉声道:“左校王大人,属下诺其阿求见。”大帐里一片寂静,诺其阿立于帐外,一动不动,耐心地等待。

    过了片刻,帐里传来完颜不鲁的声音:“诺将军,请各部头人都进来吧!”众人心里都是一松,诺其阿打头,鲁贯而入。

    完颜不鲁高坐于案首,神情平静,除了眼睛有些红肿之外,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之处。

    “各位头人,请坐吧!”

    “抚远四日血战,我们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现在终于接近了目标,打到了抚远城下,胜利就在眼前,我们绝不能放弃。这不仅是我的意思,也是巴雅尔大单于的意思,抚远要塞必须拿下。”完颜不鲁缓缓地道。

    诺其阿心中一愕,大单于的意思是能打下就打下,并没有说一定要打下抚远,但完颜不鲁为什么要这么说?是激励各部头人,给他们施加压力,还是另有目的?心中感到有些隐隐不安。

    “所以,请各部头人明日更加努力,不拿下抚远,誓不罢休。我已决定调上林里的一万名驻军携带更多的攻城器材前来,命令刚刚我已发出。明日清晨,援军将到,我要在一天之内,攻进抚远要塞。”完颜不鲁的声音有些高亢,脸上浮现出一片潮红。

    诺其阿大吃一惊,上林里本来便只有一万驻军了,全部调来,那上林里岂不成了一座空城,如有意外,后果不堪设想。巴雅尔大汗秋狩的计划将全部泡汤。

    “左校王,不能调动上林里的驻军。”诺其阿站起来,大声发表异议,“上林里是我们后援重地,是大单于秋狩的前进基地,必须确保那里没有会何意外,左校王,要拿下抚远,我们现在手里尚有近四万军队,足够了。”

    完颜不鲁阴阴地看了一眼诺其阿,正想开口说话,外面忽地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左校王,左校王!”一名亲卫一掀帐帘,一头扎了进来。

    完颜不鲁大怒,“混帐,你竞敢擅闯中军大帐,来人,给我拉下去,砍了。”

    那亲卫吓得卟能一声跪下:“大人,大人,我有要事禀报。”看到这名亲卫眼中泪水长流,完颜不鲁心中诧异,这亲卫是他安骨部落里的老人,流血容易流泪难,今日怎么如此失态?

    而正在此时,外面也传来阵阵喧哗声,各部头人都乎地站了起来,莫不是炸营哗变了?众人脸上都是变色。

    “大人,大人,金帐,您的金帐!”

    “什么?”完颜不鲁呼地站了起来。

    “您的金帐被常胜营立在了城下,上面还挂着,还挂着两颗头颅!”

    完颜不鲁一言不发,抬脚便奔向帐外,众头人心中讶异,都跟着完颜不鲁策马奔向战场。抚远城上灯火通明,将城下不远处那顶金碧辉煌的大帐央衬得更加耀眼,帐顶那高高的旗杆上,垂着两颗头颅。一颗完颜不花,一颗完颜吉台。

    各部头人面面相觑,去年冬天的消灭安骨部落的血案果然是定州军做的。

    完颜不鲁如同一根柱子一般伫立在马上,木雕泥塑一般,嘴角丝丝血迹渗出。几声大吼声在完颜不鲁身后传出,几名出自安骨部落的亲卫跃马而出,奔向抚远城下,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城上之人居然没有放箭,放任几名完颜不鲁的几名亲卫奔到跟前,下马攀爬上旗杆,将两颗头颅取了下来。

    完颜不鲁仍是一言不发,打马便向回走,到得中军大帐时,亲卫们已追了上来,将两颗头颅呈给他,完颜不鲁将两个儿子的头放在案上,完颜不花已死了很久,但这头颅被用石灰硝制过,仍然是栩栩如生,完颜吉台则惨多了,头颅已变形,到处都是伤,只能勉强辩认出是他本人。

    完颜不鲁将两颗大头端端正正地放在案上,面目朝中帐中众位头人,各人齐齐身体发麻,同时心中也起了一股同仇敌忾之气,兔死狐悲的感觉油然而生。一股浓浓的杀气开始在帐里漫诺其阿知道事情到了这一地步,已没有什么可说的了,站起来,道:“左校王大人,请在上林里给我留下三千,不,二千人,我回去守上林里,其余的八千驻军全部来进攻抚远,我祝左校王马到成功。”

    完颜不鲁站了起来,向诺其阿一揖,诺其阿的身份与众不同,如果他真要强硬反对的话,自己也真是对他无可奈何,但他此举,已是表明支持自己了。

    崇县,鸡鸣泽,吕大临驻营处,天刚蒙蒙亮,过山风便急如星火般地一路跑到了吕大临居住的木屋里,咚咚地敲响了大门。

    “吕将军,抚远急信,鱼儿上钩了,请吕将军即刻出兵。”

    屋里的吕大临一跃而起,只穿着内衣便打开了房门,一把揪住过山风,“你说什么?上林里的驻军真的走了?”

    过山风用力地点头,“是的,上林里最后的一万驻军已在昨天半夜出发,估摸约有七八千人,也就是说,上林里现在只有二三千驻军,李将军说,请吕将军在拿下上林里后,立即回军夹击完颜不鲁,将蛮军全歼于抚远城下,吕将军,机会来了。”

    “好!”吕大临一声大喝,奔回屋里,一把抱起自己的盔甲武器,急匆匆地冲向外面,“吹紧急集合号,全军集结,准备出击。”

    号角声中,一群群的士兵手执武器从木屋中奔了出来,牵上自己的战马,跨马而上,一盏茶时分,一个个方阵便整齐地排列在吕大临的面前。

    沈明臣匆匆地奔来,边走边系着衣裳的带子,“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吕大临大笑,“沈大人,时候到了,李将军成功地将上林里的驻军全部吸引到了抚远城下,现在上林里只有不到三千驻军和数千奴隶,我们立即出击,突袭上林里,将巴雅尔那狗杂种屯集的物资一把火全烧成灰,让他哭去吧!哈哈哈!全军出击!”手里大刀一挥,前锋军拨马便行。

    过山峰一骑当先,和他的斥候队走在最前,为大军引路。

    “他当真做到了!”沈明臣喃喃地念了几句,也跨上战马,在亲卫的簇拥下,随着大军向鸡鸣泽而去。

    枪手有话:昨天自己打开网页,看了一章发上来的章节,惭愧啊,好多的错别字,枪手没有检查就发上来了,以后会注意的。在这里向大有伙道歉。

第七十九章:上林里

    诺其阿只带了几十名亲卫,飞马赶回上林里,在途中碰上前去抚远支援的军队,截住二千人,一路飞奔,赶回上林里的时候,已是三更时分,上林里灯火通明,一片宁静,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www.uu234.com

    看到诺其阿亲自赶了回来,留守的一名百夫长吃了一惊,赶紧打开大门,将诺其阿放了进来,跃下马来诺其阿急急问道:“怎么样,特里,一切都还好吧?”

    叫特里的百夫长傲然一笑,“将军放心吧,上林里这里隔着定州远着呢,安全得很,我手下有三百精锐,以维持这里的安全。”

    “这里的奴隶还平静吧?”诺其阿很担心上林里这里的数千奴隶,要是知道大军已去,会不会有什么骚动。

    “这些奴隶恭顺得很。”特里得意地道:“大军一去,我立即便调派了一百人专门去守护奴隶营,要是他们敢有什么异动,我中的刀箭可不是摆设,现在将军带了两千人回来,更是高枕无忧了。”

    诺其阿满意地点点头,回头吩咐手下的军将放出斥候,自己却决定要好好地休息一下,这几天以来,人不解甲,马不卸鞍,今天又马不停蹄地一路狂奔回上林里,着实累坏了。

    “你做得不错,但上林里的防卫还要更加加强,巡逻队加倍,做好发生意外的准备。”诺其阿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马鞭仍给亲卫。

    “是,将军!”特里恭敬地鞠躬道。

    此时,看似平静的上林里奴隶营却是暗滚涌动,几个汉子正偷偷摸摸地摸到一个个的奴隶营地。

    “胡大哥,你怎么来我们这里了?小心被抓住,那可是要砍头的,最轻也要被抽一屯鞭子。”一个年轻的奴隶看到胡东竟然摸到自己这一小队奴隶中来,顿时大吃了一惊。

    胡东来上林里并不久,他本身是常胜或调查统计司行动署的人,前一段时间借上林里大举向抚远在下运送器械粮草,找了一个机会,在途中混了进来,居然没有被发现,这也是上林里的奴隶一向平静恭顺,让这里的管理者很是松懈,连最基本的清点名册都没有做,胡东等人来到上林里奴隶营后,便开始偷偷地四下联络,很是聚拢了一批人。

    “谢老弟,知道吗?李将军在抚营大败蛮子,连蛮子左校王的两个儿子都被李将军干掉了!”胡四兴奋地道。

    “真得吗?”谢科脸上也露出惊喜的表情,“胡大哥,是真的吗?你怎么知道?”谢科本是定州人,家里小有田地,比一般人的家境要好得多,也读得起书,本来准备要去赶考的,但没有想到蛮军一场入侵,将他掳了来,家里的人杀了一个一干二净,对蛮子的仇恨那是到了骨子里。几年的奴隶生活在让一个的白面书生如今已是大为改变,手上磨起了厚厚的老茧,脸上布满风霜之色。

    胡东小心地看了一下四周,压低声音,道:“不瞒兄弟你说,我是自愿混进来的。”

    谢科吃了一惊,还有人自愿到这里到奴隶,但胡东接下来的话让他便释然了。

    “我是李将军的人,早在抚远开战前,李将军便想着收拾这里的蛮子了,我已接到消息,很快就有大队人马来攻打上林里。”胡东紧张地观察着谢科,如果谢科的神色稍有不对,自己便暴起发难,将他干掉。

    谢科脸上的惊讶只持续了一瞬,便露出极端地欢喜,:“胡大哥,你真是定州军的人?”

    胡东嘿嘿一笑,“我是常胜营的人,怎么样,敢不敢跟我干?”

    “干什么?”谢科道。

    “等大军进攻上林里的时候,我们从里边闹将起来,接应大军进入上林里。”胡东道。

    “干,为什么不干?我等这一天很久了,这些天杀的蛮子,杀了我全家,我与他们誓不共立于青天之下。”谢科咬牙切齿地道。

    “好,可是兄弟要想好了,这可是要玩命的,弄不好就会死。”

    “死有什么大不了的,现在这样活着跟死有什么两样?”谢科握紧拳头,恨恨地道:“只要能杀蛮子,我什么都愿意干。”

    胡东满意地笑道:“好,谢兄弟,你去联络一些人,要绝对可靠的,到时听信号,看到我那边乱起来,你这边便同时发动。”

    谢科用力地点点头。

    胡东拍拍他的肩,转身又偷偷地摸向下一个目标所在。奴隶营数千人,百多个士兵根本无法看护,只能站在高高的哨楼上警戒,这对于受过专业培训的胡东等人来说,完全是小菜一碟。

    而此时的草原上,穿过鸡鸣泽的定州骑军正向着上林里急赶。

    “吕将军,我部已前行扫清对方的哨探,正扩大搜索范围,力争让上林里在最后时刻方知晓我军的突袭行动。”过山风策马走在吕大临的身边。

    看着过山风雄壮的身材,吕大临不由暗赞一声,好一条大汉,看到过山风娴熟地布置军力,不由有些好奇,“过校尉以前在那里服役,像你这样的好汉,没理由我不知道啊?”

    过山风尴尬地一笑,“不瞒将军说,以前过某是崇县的一个土匪,被李将军拿住了,李将军宽洪大量,没有追究我过去的罪责,反而让我戴罪立功,因为上一次突袭安骨立功,被提拔为鹰扬校尉。”

    吕大临不由一笑,定州是军州,对土匪一向是以剿为主,很少招安,李清倒是不拘一格用人才,像过山风这种家伙,倒还真是一员悍将。

    “李将军对你很好?”一边沈明臣问道。

    “那是!”过山风很是骄傲地道:“李将军可不是一般人,不仅能容我们这些以前的山匪,甚至还请了先生教我们识字,说我们以后可是会当将军的,要是不识字怎么行?过某以前大字不识一个,连自己的名字也写不好,现在可不同了,我已经能自己写军报了。”

    吕大临和沈明臣对看一眼,李清果然其志非小,教军将识字,别说是定州军,便是整个大楚军中,也是罕见之事。

    看着两人神色,过山风还以为二人担心袭击上林里不顺,便道:“二位大人不需担心,我家将军在上林里已埋了钉子,在我军袭击上林里时,钉子便会发动,鼓动那里的几千奴隶造反,这样一里一外,凭上林里那两千兵马,能济什么事,还不是手到擒来。”

    吕大临惊讶地道:“李将军早在上林里有了布置?”

    “嗯!”过山风点点头,“从准备这个计划开始,对上林里的渗透便开始了,所以说这一次是稳稳当当,二位大人放心吧。”

    看到李清早有布置,吕大临倒是更放心,只有沈明臣心事重重,李清如此深谋远虑,也不知道他对于萧大帅后续的布置有没有什么应对之策?

    凌晨,睡了一个好觉的诺其阿爬了起来,一夜无事,让他也有些自嘲地想着自己实在是有些神经质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大楚军队敢深入草原攻击的,抹了一把脸,吩咐亲卫准备早饭,这些天一直没有吃上一顿好的,今天可以美美的吃上一顿手抓羊肉了。

    “把昨天派出去的斥候找来,我有事吩咐他们。”他对亲卫道。

    手抓羊肉很快便端了上来,倒上一杯酒,正要大快朵颐之际,亲卫却有些慌张地跑了进来,“将军,昨天派出去的斥候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人回来。”

    当的一声,诺其阿手里的酒杯掉在桌上,昨天自己派出去了数十名斥候,居然没有一个人回来?出事了!诺其阿猛地站了起来,如果三五个没有回来,也许是事出有因,但几十个全都没有回来,只能说明一件事,自己最怕的也是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草原上出现了敌人。

    “将军,将军!”又一个亲卫慌慌张张地奔了进来。

    “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发现了敌人?”事到临头,诺其阿反而镇定下来。

    “敌人?”那名亲卫奇怪地看了一眼诺其阿,大摇其头,“不是敌人,将军,是纳芙公主来了。随身带了百多名侍卫,现在已进了上林里。”

    “什么?”诺其阿只觉得头皮发麻,现在敌人已出现在草原上,目的肯定是上林里,怎么这个时候纳芙公主跑来了,这不是添乱么。

    “公主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走,赶紧让公主回去。”诺其阿大怒。

    “诺其阿,你好大的胆子,敢这么说我。”一柄镶金嵌玉的小马鞭伸了进来,挑进帐帘,紧跟着一张似怒还嗔的面孔出现在诺其阿的面前,小鹿皮的靴子踩在地毯上,挑衅般地盯视着诺其阿。

    “参见公主!”诺其阿苦笑着跪下去,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行船又遇顶头风,这个要命的关头,怎么这位姑奶奶来了,还让我活不活啊?

第八十章:大戏开场

    纳芙走到上首,歪坐在椅子上,穿着小鹿皮的靴子搁在案首,一手拿着精致的小马鞭,在另一只手里轻轻敲击着,“诺其阿,刚刚听你的口气,好像对我来这里很不满意啊?”

    诺其阿苦笑,这位大单于的千金公主是出了名的刁蛮任性,天不怕地不怕,在族里没少让人吃苦头,便是虎赫大人,对她的胡闹也只能一笑了之,谁让大单于儿子好几个,却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呢?自然是爹爹惯着,哥哥护着。www.uu234.com诺其阿知道大单于的几个儿子一向是明争暗斗,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点,便是对这个妹子呵护倍之,谁要是惹了这位公主,那可就是捅了马蜂窝。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这个时候来上林里啊。

    “你们都下去吧!”诺其阿一挥手,对帐里其他人说。诺其阿的部下马上退了出去,但纳芙的侍卫却一个也没有动。诺其阿皱眉道:“你们也出去。”

    侍卫们迟疑地看着纳芙,纳芙果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猛一般跳起来,“诺其阿,你什么意思,敢赶我的侍卫?”

    诺其阿摇摇头,“公主,你相信我吗?”

    纳芙迟疑了一下,却仍是点点头。

    “那好,请让您的侍卫们出去,我有话对公主说。”

    纳芙盯着诺其阿片刻,小马鞭一晃,侍卫们立马消失得一干二净。

    “公主,您是私自跑出来的吧?”诺其阿也不客气,开门见山地道。

    纳芙脸微微一红,但马上又端起了架子,“诺其阿,你瞎说什么?我是得到阿父的允许,特点来上林里视察的。”

    诺其阿摇摇头,大单于岂会让一个从未参与过政事的小公主来上林里视察。“公主,请您马上率您的侍卫离开,越快越好。”

    纳芙大怒,“诺其阿,你什么意思?不要以为父皇喜欢你,便可以惹我,小心我告诉虎赫大人,不,我告诉我哥哥们,让他们抽你鞭子。”虎赫虽然庞爱她,但却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只有自己的几个哥哥,那是不问理由的向着自己,有理高三分,无理便打出有理来。

    “公主,我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诺其阿正色道:“我们这里马上便会遭到敌人的攻击,而这个敌人很可能便是定州军。”

    纳芙一愕,旋即跳了起来:“诺其阿,你欺负我是一个女孩子不懂事么,这里是草原,完颜不鲁的大军正在抚远攻打定州军,并没有一支定州军到草原上来。”

    “公主,昨天我放出去的数十名斥候到今天为止,没有一个人回来,肯定是被人扫了。”诺其阿神色郑重,“这个时候,除了定州军还能有谁,我不知道定州军从哪里来的,但我敢肯定,一定会有敌人来,我这里只有两千守军,不能保护公主的安全,公主身份贵重,如果有什么意外,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纳芙见诺其阿神色郑重,不像是找借口赶自己走,顿时也紧张起来,她毕竟也是在马背上长大的草原女子,一直跟在父亲身边,耳闻目濡过很多阵仗,这种异常的情况只能说明,的确是有敌人来了,自己的斥候已被清除。

    “我还带了百多人呢,至少还可以帮一点忙?”纳芙有些心虚地道。

    “公主!”诺其阿有些哭笑不得,“如果这是定州军苦心策划的一个阴谋,那来袭之敌决不会少,您那百多人再厉害又济得什么事?趁着敌人还没到,赶紧走吧!上林里守不住,顶多也就是损失一些物资和奴隶,今年我们秋天没有能力再进攻定州罢了,要是公主出了意外,那怎么办?”

    “那我马上离开!诺将军,你守得住上林里吗?”纳芙担心地问道。

    “守得住也得守,守不住也得守。”诺其阿闭上眼睛,他已有了死在这里的觉悟。

    外面陡地响起凄厉的号角声,诺其阿一步跃到大帐边,便看到亲卫已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将军,不好了,不好了,大队敌人来袭!”号角声中,营里的士兵全都动了起来,顶盔带甲,给战马佩戴鞍具,一片慌乱。

    诺其阿脸色煞白,来得好快。看了一眼纳芙,只觉得天都要快塌下来了。咽了一口唾沫,艰难地问道:“多少人马?”

    “最少有一万以上!”亲兵也是打老了仗的角色,凭着远处激起的烟尘,便大致判断出人数的多寡。

    “走,我们去看看!”诺其阿迈开大步,向哨楼奔去,爬上哨楼,远处的骑兵已是清晰可见,定州军军旗和一面吕字将话正在迎风招展。“是吕大临!”诺其阿的心更冷了一份,吕大临是边州老将,经验丰富,对草原各部极其熟悉,是一个极为难缠的对手。

    对面的骑兵越发近了,万千马蹄敲打着地面,这边竟也感到地面微微在颤抖。纳芙从未见过如此阵仗,脸色都白了。

    “诺将军,要赶紧护送公主冲出去啊!”纳芙的亲卫队长颤抖着声音道。

    诺其阿大怒,劈脸就是一鞭子,打得那亲卫队长直直地倒在地上,“你这个混帐,这个时候出去,找死吗?我们这点人,便是全军护送公主出去,也只是对方案板上的鱼,你个王八蛋,谁让你带公主来这儿的,你等着大单于剥了你的皮吧!”

    亲卫队长爬起来,抹一下脸上的血迹,道:“只要能护着公主冲出去,便是大单于剥我的皮我也愿意啊!”

    诺其阿长叹一口气,“你们保护公主去我的大帐,等着吧!”

    特里也冲了过来,“将军,怎么办,我们守不住的,只有两千人马,便是一字排开,连这上林里的墙都站不满啊!”

    诺其阿想了想,“特里,驱赶奴隶们来守城墙,让他们站在墙上,我倒要看看,这些定州军会不会连他们这些同袍一起杀!”

    “是!”特里匆匆地跑了下去。

    定州军已冲到了距上林里数百步外,速度减缓,渐渐地停了下来,吕字大旗下,几个将领模样的人交头接耳,像在商量着什么,诺其阿知道,对方这是在让马缓气,不需片刻功夫,狂风暴雨般的进攻便要开始了,回头看向城内,几堆狼烟已燃了起来,可是援军什么时候才会赶到呢?距离这里最近的便是抚远城下的完颜不鲁了,便是连他也需要数个时辰才能赶回来,自己支持得了那么长时间吗?

    “尽人事,听天命吧!”诺其阿又看了看纳芙公主离去的方向,实在不行,只要能护得公主平安,便也够了。

    对面定州军,吕大临看了一眼简陋的上林里营墙,冷笑一声,“如此城墙,可一鼓而下,那位将军敢去第一个冲锋?”

    “我愿意!”两人同时叫了起来。却是吕大兵和过山风两人。

    吕大兵在抚远吃了大亏,这时双眼冒火,紧紧地盯着对面的上林里,狠不得立时跃马而出,将那薄薄的城墙捅开,好好泄泄自己这些天憋在心里的邪火。看到过山风与他相争,不由红着眼道:“你一个小小鹰扬校尉敢和我相争?”

    过山风一挺胸膛:“杀奴灭寇,不分官职高低,为何不能争?”

    吕大临呵呵一笑,士气可用,“过校尉,这一路行来,你部剪除对方斥候,已是立功甚多,就不必和吕参将相争了。”

    过山风不满地说了声是。心想果然是亲兄弟,这种立功的机会,立马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自家兄弟。

    这边正商议着由谁进攻,上林里营地里却出了乱子,吕大临忽地发现对方营里起了骚动,内里杀声震天,火光四起,不由看向过山风。

    过山风精神一振,“吕将军,我们的弟兄发动了,请马上攻击吧!”

    吕大临大喜,一挥手,“进攻!”

    吕大兵一声咆哮,一马当先便冲了出去。

    上林里营地里出了大乱子,其因便是特里率了百多人却赶奴隶们上城当肉盾。

    三四千奴隶冷冷地看着特里,却没有一个人动弹,特里大怒,霍地拔出刀来,一步步逼近这些手无寸铁的奴隶,“想作死么?你,出来。”被点到的那个人猛地向后一缩,却不肯听话出列。

    看到以往温顺的奴隶居然敢反抗,特里顿时大怒,一跃向前,老鹰抓小鸡般地将那人提了起来,抬手便一刀劈下。

    人群里的胡东一跃向前,单臂一架,挡住特里的腰刀,手在腰里一抹,已多了一柄长约数寸的小刀,哧的一声便扎入了特里的腰眼里,同时大喊道:“老乡们,这些蛮子要杀我们了,与他们拼了,外面我们的军队已经来了,冲出去就能活啊!”一边狂喊,一边用手里的小刀没头没脑地一通乱扎。

    此时,胡东的同伴和事先联络好的一批人都同时鼓噪起来,奴营顿时大乱,有向回跑的,有向前冲的。也是活该特里倒霉,他本领也自不弱,但万万想不到这些奴隶居然奋起反抗,再加上胡东是从调查统计司里精选出来的高手,两人一个蓄谋已久,一个猝不及防,一交手便送了性命。

    看到百夫长被捅成了一个血人,那大汉兀自拿着小刀扎个不停,特里的手下在一呆之后,纷纷拿刀执枪冲了上来,刀砍枪刺,瞬间便放倒了几人。

    “老乡们,打倒他们,抢了他们的武器,不然我们全都得死!”胡东大喊,顺手拣起特里的腰刀,一个旋身,便又劈倒一名蛮兵。

    “杀蛮子啊!”人群中爆发出如雷般的吼声,数千奴隶一涌而上,顿时将百多人的蛮兵给淹没了。

第八十一章:胜利

    诺其阿手脚冰凉,看到营里乱成一片,到处都是奴隶在奔跑,纵火,和士兵殴斗,惨叫声,喊杀声,兵器的碰撞声,忽然都消失在他的耳边,一阵天旋地转,他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上,旁边的亲卫一把扶住他,“将军,你怎么啦?现在怎么办啊?”

    怎么办?诺其阿嘴角微微一扯,上林里丢了。www.uu234.com对方真是好算计,奴隶营里想必也早埋好了钉子,就等着这一刻,眼下是顾不得上林里了,能护得公主平安就上上大吉。

    “召集所有我们还能召集起来的士兵,保护公主,我们冲杀出去。”诺其阿苦涩地道,原本死战的决心因为纳芙的到来,已完全消失。

    “是,将军!”

    吕大兵觉得很没劲,因为他正鼓足干劲的时候,却忽然发现上林里的好几座营门同时被打开,一批批衣衫滥缕的奴隶疯子一般地冲出来,而那大开着的营门也为他们省去了攻打城墙的时间,一马当先冲进营寨的吕大兵没有碰到任何有力的抵抗,精锐的白族精兵居然成了散兵游勇,完全没有碰到任何有组织的兵力,劈杀一阵,随着大队人马的冲入,他发现自己找不到对手了。

    诺其阿只召集起了不到两百人,其余的人马全被冲乱,不知去向。加上纳芙的侍卫,他现在拢共便只有三百人。“护着公主,我们冲出去,记着,即便我们死干净了,也要保护公主的安全。”纳芙神情紧张,脸色煞白,她从来没有经历地如此凶险的场面。

    诺其阿死死地盯着战场,终于,他发现了一个空当,毫不犹豫,他立即下令:“走,冲出去!”数百蓄势已久的人马一声呐喊,同时冲了出去,诺其阿紧紧地护在纳芙身侧,向外奔去。

    吕大兵刚一懈怠,这一彪人马便从他的眼皮低下一掠而过,熟悉蛮族的吕大兵立时便发觉不对,因为这一批蛮兵虽然没有打着将旗,但其中百余人居然身着全黑的铁制盔甲,这是巴雅尔的亲兵,威震草原的龙啸军,这里怎么会出现巴雅尔的龙啸军,一定有一个重要的人物藏在这里面。吕大兵一下子兴奋起来,匆匆招集人马,紧随着追下去。

    而此时,正在吕大临身边百无聊赖地过山风忽地睁大眼睛,指着前面道:“吕将军,那一批蛮军好厉害,已经冲过了吕参将的阵形,呀,他们穿得好漂亮!”当然很漂亮,巴雅尔的龙啸军全军都是这种铁制黑色盔甲,清一色的制式武器,精选的高大战马。

    吕大临立即便发现了问题所在:“拦住他们,这里边有一个大人物!”过山风呀的一声怪叫,高举着狼牙棒,便冲了出去,他的几百斥候兵个个嗷嗷叫着归随其后,马术之精良,不输蛮族精锐。

    受到王启年的影响,过山风现在也喜欢上了这种势大力沉的威猛武器,这根狼牙棒比王启年的陌刀还要重上十数斤,但在身高超过一米九的过山风手中,舞起来便与一柄钢刀没什么两样般。轻松得很。

    过山风迎头便撞上了这批精锐的龙啸军,虎喝一声,狼牙棒舞得风车一般,直撞了过去,便是以龙啸军之精锐,也是挡者披糜,过山风完全便是靠一把蛮力,将眼前所有挡住自己的东西都一扫而空。

    眼见过山风勇不可挡,诺其阿调转马头,护着纳芙便向另一侧突击,数十名白族精兵不要命地冲上来,四面围着过山风狂砍乱刺,谁叫过山风跑得快呢,这个时候,他的部下才刚刚冲了过来。

    这帮斥候可就没过山风这般骁勇了,只能堪堪挡住对手,但这对于诺其阿来说,也已经足够致命了,身后响起急骤的马蹄声,吕大兵追上来了。

    等过山风一顿横扫八方,泰山压顶,将周围清理干净时,霍然发现眼前居然安静了下来,自己前边不远处,一名蛮族将领领着百多名蛮兵护着一个蛮族女子,而在他们的外围,却是吕大兵为首的上千骑兵,围成了一个圆圈。

    “呀哈,翁中捉鳖!”过山风大喜。

    “放下武器吧,不要作无谓的抵抗!”吕大临策马走到阵前。既然肯定有白族的大人物,他当然要生擒活捉,说不定以后便是对付巴雅尔的杀手锏,至不济,也可以威胁一下巴雅尔嘛!

    诺其阿绝望地看看四周,而他的士兵也正看着他,纳芙却拨出她腰里那把镶金嵌玉的弯刀,大声对诺其阿道:“诺将军,我们绝不投降,杀出去。”

    诺其阿低头,闭眼想了片刻,忽地驱马而出,大声道:“吕将军,我是巴雅尔大帐下千夫长诺其阿,这里有我们的公主纳芙,如果你肯承诺公主殿下的安全,我们愿意放下武器,否则,便战至最后一人也绝不投降。”

    “诺其阿,你这个软蛋,我绝不投降!”纳芙大骂,诺其阿黑着脸,冲着士兵道:“抓住公主!”

    纳芙?吕大临大喜,久在边关的他自然知道巴雅尔的这个女儿是如何的被宝贝,这下可真是发了。

    “好,好,我以我吕大临的人格担保,纳芙公主在我们这里,仍将享受到公主的待遇。”吕大临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得到吕大临的保证,诺其阿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手中的长枪,眼睛一闭,将长枪扔到地上,翻身跃下马来,转身吼道:“都下马,扔掉武器!”百多名白族士兵默默地跳下马,将武器扔到一边。

    纳芙被两名士兵牢牢抓住,兀自跳着脚大骂不休,伸腿乱踢两个士兵,两名士兵忍着腿,一语不发。

    吕大兵大怒,策马走到纳芙跟前,“住手,你这个刁蛮的女人,要不是因为你,这些兵本可以光荣的战死,就是因为你的存在,他们才不得已选择耻辱地投降,你居然还好意思骂他们!”

    纳芙身体一震,高昂的头无力的垂下,满眼皆是泪水。

    收拾了上林里的残局,一把大火将巴雅尔苦心屯集的无数物资焚毁一空,吕大临挥兵只扑抚远城下。

    抚远城,完颜不鲁的攻击一直没有间断,犹如海浪般一波接着一波,双方都杀红了眼,从日出直杀到午后,抚远城犹自巍然不动,抵抗一如既望的强烈。强度比地去几天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完颜不鲁当然不知道,李清隐藏在军门塞的五千青壮已秘密抵达城中,此时,他面对的是近万守军,如何能撼动抚远分毫。

    两眼冲血,不停地调兵遣将攻城的完颜不鲁犹如一头疯狂的野兽,不住地咒骂着,怒吼着。

    “左校王,不好了,不好了!”数骑从阵中直穿而出,奔到完颜不鲁的身边时,几匹马同时口吐白沫,软倒在地上,几名骑士飞身跃起,“左校王,诺将军命我们前来通报,上林里遭到大批定州骑兵围攻,而且,纳芙公主也在哪里!”

    “什么?”完颜不鲁以及聚集在他身边的头人都惊呆了,“上林里怎么会有定州骑兵?”

    “不知道!”那士兵上气不接下气。

    “上林里怎么啦?”完颜不鲁吼道。

    “左校王,我不知道,我冲出来时,只看见足有万余人的骑兵向着上林里而去,只怕,只怕上林里守不住了。”

    完颜不鲁身体一阵摇晃,忽地便从马上栽了下来。

    原来如此!他忽地明白了过来。

    蛮军忽地在攻势正猛地时候退了下去,退得毫无道理,城上的军队高声欢呼,他们又一次打退了敌人的攻击,只有李清,尚海波等人相视微笑,上林里,得手了。

    草原联军大营,完颜不鲁面无表情,将各部头人一一遣散,命令他们立即率部撤离,现在形势很明显了,这里就是一个陷阱,引诱自己将上林里的驻军一个接一个地调来,然后他们偷袭上林里,但他们是从哪里去的呢?完颜不鲁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但他知道,自己不用想了,上林里丢失,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最后一部兵马也被遣走,连白族的骑兵也被他命令撤退了,此时,他的身边,只剩下了数百名安骨部落的骑兵。

    李清微笑着在城上看到草原各部惶然拔营,急急离去,一边的王启年和姜奎迫不及待,“将军,敌人要跑了,我们去追杀一阵,出出这几天只能被动挨打的闷气。”

    李清笑骂,“找死啊,敌人虽然退走,可那也是几万人啊,即便是怆惶而去,但也不是我们这点人吃得下的,慢慢来吧,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他们。”

    “咦?”尚海波指着城下,“完颜不鲁怎么没有走?”对面的联军一部部离去,只有完颜不鲁的大旗依旧飘扬。

    “他无路可走了!”李清淡然道。

    众人看到对面的大营奔出数百人马,只奔城下,完颜不鲁披头散发,带着他的数百骑兵,直奔城下。

    “他来寻死了!”尚海波冷笑道。

    “李清,有胆子下来与我决一死战么?”奔到城下的完颜不鲁怒骂道。

    李清摇摇头,“穷途末路,不过如此耳!”

    “将军,我出去灭了他!”姜奎大步向前。

    “何必如此费劲!”尚海波冷笑道,“来人,放箭,将这只老狗给我射面一只刺猬!”

    看到城上探出的数千支弓,完颜不鲁惨笑一声:“大单于,我对不起你!”举起长枪,喝道:“安骨部落的勇士,随我冲啊!”

    城上箭如雨下。一切都结束了。

第八十二章:要动手了

    抚远要塞所有的人都在忙碌着,忙着收拾因战争而支离破碎的城市,伤兵营里人满为患,桓秋忙得脚不点地,这些天来,他几乎都没有怎么睡过,昔日那个风度翩翩的年轻大夫如今身上溅满血迹,将长袍掖在腰里,蓬头垢面,但神情却极度振奋,犹如打了鸡血一般地在伤兵营里忙碌着。www.uu234.com王启年姜奎冯国三人又开始为了补充兵员而争吵,三个人斗鸡一般狠狠对视,他们争抢的是这几天在城防战中帮助守过城的一批青壮,谁也不愿让着谁。而尚海波将自己关在屋里,开始思考,当然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路一鸣,他更忙了,百姓要安抚,房屋要修缮,秩序要维持,还要统计田亩,丁口,抚远的大户被他干掉几个后,都老实得很了,如今战争大胜,便更老实了。

    李清却很清闲,完颜不鲁伏诛后,他便回到了他的参将府,他只想好好地洗一个澡,然后美美地睡上一觉。

    喊杨家嫂子端来一盆洗脚水,将双脚深深地闷在水中,李清舒服地长吁了一口气,终于可以缓缓了,这些天疲于奔命,自己心力交萃,但总算天从人愿,一切都按照自己的设想顺利完成。下一步便是拿下宜陵铁矿,然后自己又有了一年的发展时间,明年,再等着巴雅尔来吧。想必那时的自己会更加强大。

    闭上眼,迷迷糊糊中,觉得有人进来,能自由进入他书房的只有少数几个人,除了杨一刀和唐虎外,便只有尚海波和清风了,便是王启年等人,也得先通报才行。

    一双柔软的手放在自己肩上,轻轻替自己按揉着,是清风。李清长长地伸个懒腰,清风的按摩技术很有一手,每每自己腰酸背痛之际,经她的妙手一按,立马疼痛消失,李清有时也有些迷糊,不知是自己的错觉还是什么的,怎么就一下子不疼了呢?

    清风永远是那么一副微笑的样子,对所有人。这让李清很有些吃味,他承认,自己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女人了,虽然她从来对自己就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好感,对于自己屡次的暗示也恍然不觉,仿佛在感情上很有些迟钝,但她越是这样,李清便越是心痒难搔。

    反手上去抓住正在肩上按揉的柔夷,很明显地感到那嫩滑的手僵硬了一下,“清风!”

    身后的清风不等李清再说什么,便道:“将军,定州来人了,是茗烟那里派来的,事情很急,所以我赶紧过来找您。”

    李清有些恼怒,每当自己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她总是能找到理由摆脱这个话题,“什么急事一定要现在说吗?”

    “是的,这事很重要,必须马上说。”清风坚持道,随即将自己的手从李清的手掌中轻轻地抽了出来。李清叹口气,这算是拒绝么?

    “什么事,你说吧?”看到走到自己面前的清风脸上那一闪而逝的红晕,李清实在是不明白这个女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难怪都说女人心,海底针。

    “茗烟姑娘传来急信,她埋在军府和州府里的钉子同时得到一个消息,萧远山很可能要对将军下手。”

    李清啊了一声,“现在?”

    清风点点头,“我无法判断这件事情的真伪,按理说萧远山不大可能在这个时节冒大不韪对将军下手的,毕竟是将军以一支孤军吸引住了完颜不鲁的全部军力,这才有上林里大捷。这个军功是谁也掩盖不了的。”

    李清陷入沉思,可能吗?脑子中缓缓地转过念头,如果要对自己下手,他会采有什么手段,当然不可能是正大光明的手段,如果自己是萧远山,这时节会想什么?

    当盆里的水完全变凉的时候,李清终于想明白了。

    “我知道了,萧远山可能真的要对我下手。”李清缓缓地道,将脚从盆里提起来,清风马上体贴地拿起毛巾,半蹲着替他擦干水迹。

    汲上鞋子,李清在屋里踱了几步,“萧远山想对我下手,与完颜不鲁一样,是基于对我实力的错误判断,他认为我即便守住了抚远,下场与吕大兵也会差不了太多,即便我是满营兵力,但在完颜不鲁的疯狂进攻下,一定是损失惨重,这个时候,他完全可以乘我虚弱之机,一举拿下我!”李清猛地捏起拳头,“定州刚刚经历大战,我以一营困守孤城,独抗完颜不鲁大军,全军覆灭也是说得过去的,他只要杀光我的部下,一封奏折上去,说我英勇抗敌,不幸殉国,也是说得过去的。”

    清风打了一个寒战,“将军,抚远这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悠悠之口,他能完全堵住吗?”

    李清冷笑一声,“他用不着堵那么多口,他只需要堵住朝中少数人的口就行了。”目光透过窗户,李清盯着窗外忙忙碌碌的人,道:“百姓或许会怀念我一段日子,但他们又能知道些什么呢?百姓,是最容易糊弄的一群人了。”

    “那将军,我们该怎么办呢?”清风紧张地问道。

    李清一笑,“怎么办,凉拌呗!”

    清风嗔道:“将军,我们在谈正事呢!”

    李清哈哈大笑,“清风,我还是喜欢你现在的模样,嗯,比先前好看很多。”

    清风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将脸扭向一边,不再言语。

    李清见她害羞,倒也不好意思再逗她,道:“将我们的兵隐蔽起来一部分,不要让萧远山知道我们真正的实力。”

    清风不解地道:“将军,我们不是正应当向萧远山展示我们的实力吗?以让他知难而退,为什么还要故意示弱于他?”

    李清冷笑道:“他想解决我,好吧,我也好解决他,我想他解决我的主要实力便来自吕大临部,哼哼,解决了吕大临的问题,所有事情迎刃而解。清风,如我想得不错,吕大临部在扫清了周边的小部落后,一定会在我抚远附近就地驻扎。”

    “将军,吕大临那里怎么解决,那可是一万五千骑兵,是定州军的精锐所在啊!”

    李清神秘地一笑:“你去请尚先生来,我有事与他商量。”

    “是!”清风正准备出门,杨一刀却走了进来,“将军,定州按察使林海涛大人派人送来一封信。”

    清风的身体猛地一震,旋即快步离去。

    “按察使林海涛,我和他没什么交情啊,他不是与萧远山交情不错么,这个时候送给我一封信是什么意思,信呢?”李清诧异地道。

    杨一刀也很奇怪,“大人,我也这么觉得,那人神神秘秘的,将信交给我便走了,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将信递给李清,一脸的不解之色。

    李清打开信封,不由脸色大变,信上只写了五个字:小心萧远山。

    李清大惑不解,自己与这个按察使林海涛基本可算是不认识,只是在定州见过一面,怎么巴巴得给自己送来这么一封信向自己示警?结合茗烟那里的情报,李清已确认萧远山的确会动手,但问题是这个按察使有什么道理向自己示好?

    莫非他是李氏的人,李清摇摇头,如果是,茗烟没有道理不知道,如果不是,是为了什么?莫不是自己真有王八之气,虎躯一振,小弟云从?想到这里,李清自己也乐了,嗯,这个事还是交给清风去查查这个家伙的底,什么意思嘛,没头没脑的。

    正乐着,尚海波进来了,“哟将军,怎么这么开心?”

    李清笑着将信递给尚海波,“尚先生,你足智多谋,看看这个按察使是什么意思?”

    尚海波扫了一眼,也是一脸的诧异,“这个林海涛是李家的人?”

    李清摇头,“我正想让清风安排人去查查这家伙,咦,清风呢,怎么没有回来?”

    尚海波摇摇头,“去我那里说了一声,便急匆匆地走了,啊,将军,不是你对她……?”尚海波嘿嘿笑着,伸手划了几下不那么高雅的动作,“那个,那个怎么样了吧?我看她神色挺不安的啊?”

    李清一直对这个家伙无可奈何,听他如此玩笑,不由恼道:“我倒真想对她怎样,奈何没机会啊!”

第八十三章:前奏

    自上林里向东,吕大临的一万五千定州铁骑便如同一道洪流,席卷而过,三百里内的各个小部落被清扫一空,在这个过程中,吕大临采纳了沈明臣的计策,对于这些部落的战士是能杀多少就杀多少,绝不放过,但对于其它普通牧民,则统统放过,不过却抢光了他们的粮食,杀光了他们的牲畜,烧光了他们的帐蓬,然后任由他们像草原的深处逃去。www.uu234.com数天来,逃往草原深处的部落牧民不下十万,且大都为老弱妇孺。

    这些小部落大都只有千帐上下的人口,多一点的也只有两千帐,在吕大临的大军面前便如同草鸡瓦狗一般不堪一击,而且事出突然,毫无准备的这些部落完全一触即溃,落到了任由对方屠杀的境地。而且双方在装备上相差也太大,定州铁骑清一色的铁甲披身,武器锋利,但这些部落战士们大都只有简陋的皮甲,手中的武器也不知用了多少年,要论起草原上能与定州铁骑在装备一较上下的,也只有白族巴雅尔的亲军龙啸和虎赫的狼奔两军,至于其它的各大部落,大都只有部浇酋长的亲军才有如此装备。草原毕竟在资源上太过于缺乏。这也是巴雅尔急于趁着大楚虚弱的时候东寇中原的最大原因,巴雅尔清楚,如果放过现在的好机会,一旦大楚觉醒,出现了一位强力人物,聚拢了整个中原的力量,那草原将不堪一击。

    天可怜见的是,现在的大楚世家割据,各个世家之间矛盾重重,情势一触即发,只要一点点的引子,那么大楚的内战势不可免,而大楚中央朝廷已形同虚设,空有名而无实力压制各大世家,也导致现在抵抗草原的力量竟然只有定州一地。

    去年自己巧施妙计,将定州精锐斩杀泰半,为自己今年的大举进攻埋下伏笔,夺下定州,草原便有了逐鹿中原的桥头堡,而各大世家之间争权夺利,必然也会为自己带来更大的机会。更可喜的是,世家之间的争夺已波及到了定州,原先萧方两家同盟共治定州,萧远山方文山两人虽不是绝顶英明之才,但两家联合,守成倒也有余,但现在加入了李家,自己的机会便大增,想必他们会有更大的内耗。

    吕大临和沈明臣都清楚,经此一役,巴雅尔进攻定州的计划至少在今年已是完全不可行了,没有充足的物资,想要攻克定州这座经营多年的坚城是不可能的,巴雅尔要重新来过,将这些难民赶入草原深处,巴雅尔身为草原大单于,又怎么会放任不管,就算巴雅尔将这些人吞进肚子里,让白族更加壮大,但至少今年要消耗掉他大量的粮食牲畜,更是让他无力东征。

    “痛快!”吕大临高踞战马之上,看着远处狼奔鼠窜的牧民,心中说不出的高兴,多少年来,只见草原各部窜入中原,烧杀抢掠,掳夺人丁,将定州搞得乱七八糟,而自己只能躲在高墙坚城之后,无奈地看着对方铁骑肆虐,今天自己终于也爽了一把。

    他们的前方一个部落的营地正燃着熊熊大火,黑烟遮天蔽日,而遍布各地的尸体更是体现了这个部落曾进行过顽强的抵抗,吕大兵一身的血迹策马奔到了兄长的跟前,疲惫却又掩饰不住的兴奋。

    “大哥,这是我们前进路上的最后一个部落了,前面百里处就是抚远了。”

    吕大临瞪了他一眼,唬得吕大兵脖子一缩,尴尬地道:“又忘了,吕副将,我军已完成扫荡任务,请示是否即刻开拔,今天我们还可以赶回抚远,与李清参将的部队胜利会师,这一次,我们打得是太痛快了。”

    吕大临微微一笑,知道弟弟在抚远吃了大亏,这一次总算是将场子找了回来,微笑着道:“好,传令大军,我们……”

    沈明臣忽地在一边笑着打断了吕大临的话:“吕副将,今天我们就在这里扎营吧,将士们累了整整一天,好好歇歇,明天再走吧!”

    吕大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一路行来,沈明臣从未预过他的任何一条命令,只是默默地跟随着自己,这也让自己对他好感大增,虽然他官职低于自己,但吕大临知道,他在萧远山面前的地位可不是自己能比拟的,本来已作好了这家伙会对自己的军务指手划脚,但他却什么也没有做,怎么在这个时候突然来一手?看着沈明臣那张微笑着但很坚决的脸,吕大临沉默了一下,点头道:“便依沈先生,大兵,传令大军,扎营。”

    吕大兵不解地看了两人一眼,低声道:“百多里路而已,大军用不了两个时辰,干嘛在这个荒郊野外受苦,弟兄们还盼着到抚远喝两口酒,快活一下呢!”

    吕大临黑着一张脸,喝道:“你想干什么,违抗军令么?给我滚!”

    吕大兵看到大哥发怒,一拉马缰,一溜烟地跑了。片刻之后,在熊熊燃烧的部落营地旁,定州骑兵的营地立了起来。

    过山风很不满,他离开抚远要塞很有几天了,抚远的血战他没有捞到边,虽然跟着吕大临也杀了不少蛮子,但总没有跟着自己家将军杀敌痛快,在这边,如果有人想黑他的功劳,他还真没处找人说理去,本来想着今天便可以回到抚远,和王启年他们几个好好地斗斗酒,却不想又要在这里呆上一晚。他与王启年是不打不相识,现在关系也挺不错了,至少王启年不再拿他当仇人看,过山风决心要搞好跟这几个家伙的关系,他们可是将军铁打的班底,心腹中的心腹,自己这个后来者可比不上。

    他不是吕大临的直系下属,便也没那么多顾忌,打马直奔到吕大临面前,请求率部先行离去。吕大临很欣赏这条大汉,这一路行来,看着他率部为大队人马扫清敌人哨探,极为精明,而当面对阵之时,其凶猛比之吕大兵有过之而无不及。此时过山风也是一身的血迹,那根恐怖的狼牙棒上还沾着丝丝血肉,加上脸上的那道疤,要多狰狞有多狰狞,要多凶猛有多凶猛。这让沈明臣有些不舒服。

    “过校尉,你也辛苦了一天,何不休息一下,明天再走?”吕大兵出言挽留。

    “不了,多谢吕副将关心,但过某归心似箭,此次抚远独抗完颜不鲁数万大军,只怕伤亡不小,过某还有许多好友在那里,心中很是不安,想要先行回去看看,还望将军恩准!”

    吕大临沉吟了一下,过山风必竟不是自己的直系部属,而是李清借给自己帮忙的,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李清的确是大公无私,否则这一员大将留在抚远,会给他很多助力,而他却毫不犹豫地借给了自己。

    “如果是这样的话,吕某也不便强留校尉了,这一次吕某得过校尉相助,才会如此顺利,这第一功吕某一定会为校尉让上。”

    过山风咧开大嘴呵呵一笑,“过某有啥功,是咱李将军运筹帷幄,我只不过跑跑腿罢了,我就不用掉了,吕将军在上报功劳的时候,别忘了咱家将军便好。”

    吕大临哈哈一笑,“这一次大捷,李将军一定是第一功臣,这是谁也争不得的,你这大汉,倒也忠心,罢了,快快回去见你的李将军吧,要是真强留你下来,只怕日后李将军笑话我小气了。”

    过山风大喜,在马上行了个军礼,大声道:“吕将军,你也是条汉子,过某能和你一起打上这一仗,心里也快活得很,这便走了。”转身招呼了自己的斥候队,便离队而去,正巧碰上吕大兵,过山风抱抱拳:“吕小将军,你身手厉害,有机会咱们俩较量较量,怎么样,你不会嫌我是个小校尉而不屑与我动手吧?”

    吕大兵这几天对这个曾经的土匪倒也是刮目相看,闻言哈哈大笑:“好你这个土匪,恁地记仇,好,等明天我回到抚远,咱们请我大哥和你家李将军作公证,咱俩好好干一场,不把你干趴下我吕字倒过来写!”

    过山风策马离去,一边打马奔驰,一边狂笑:“吕小将军,你好不狡猾,吕字倒过来写,他也还是一个吕字啊!只不过上头重来下头轻罢了。”

    吕大兵一愣,想想的确如此,不由也乐了。

第八十四章:难以决断

    吕大临手脚冰凉,拿着密令的手微微发颤,饶是他久经阵仗,心神很难为外物所扰,但看到手里这份萧远山亲笔签发的密令,仍是抑止不住的震惊,恐惧,不安,脸色不由大变。www.uu234.com

    沈明臣神态自若地看着心神不宁的吕大临,静静地等待着吕大临的决定,他并不怕吕大临不从命,因为他的怀中还揣着另外一份命令,那是让他暂代全军指挥,一万五千骑军,五个营,有三个营是参将是萧远山的亲信,如果吕大临抗命,他将召集所有军官,软禁吕大临,拿到全军的指挥权,然后执行萧远山的命令,当然,吕大临能遵命是最好的,沈明臣自家知道自家事,让自己出谋划策那是长处,但让自己指挥作战可就是强人所难,肯定不如吕大临那样如臂使指,有他指挥,李清将在劫难逃。

    “沈先生,刚刚大败蛮子,李清是最大的功臣,我们这么做,是不是?”吕大临看沈明臣,抱着一点点希望,虽然知道这只是缘木求鱼而已。

    沈明臣微笑,吕大临没有明确拒绝,这是一个好的信号,萧远山对吕大临还是信任的,毕竟吕大临虽然是定州的老人,在定州呆的时间比他还长,但却是在他的任上一步一步被提拔起来的,自己对他有知遇之恩。

    “完成作战任务后,全军赴抚远,配合中军围剿李清常胜营,一个不留。”萧远山的笔迹吕大临当然认识,那黑色的字体在吕大临看来是那么的刺眼,大胜刚过,便诛杀功臣,排除异己,这大楚,到底是怎么啦?吕大临心中一阵刺痛。

    “杀李清?这李清可是李氏字弟,萧帅这么做,不怕李萧反目么?”吕大临问。

    沈明臣摇头,“定州此次大战,有所损伤是不可避免的,李参将以一营之力独抗完颜不鲁的数万大军,虽然竭力完成作战任务,但伤重不治,常胜营全军覆灭,这是不可避免之事。想必朝中对此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异义,李家即使不满,只要在其它方面做出补偿,便可抵消此事带来的影响。比起李清在定州所带来的危害,这一点代价萧方两家也愿意付出。”

    顿了一下,沈明臣接着道:“李清在李家并不什么被告看重,只是被当作一枚闲子,如果能在其它方面收获足够的利益,我敢肯定他们将不会就此事做出大的反弹。这也是萧帅敢于动手的原因。”

    吕大兵心中凛然,自己毕竟是一介平民成长起来的将领,这些豪门世家之间的勾心斗角,大大出乎他的想象之外,其冷血,其残酷,让他全身发冷。

    “李参将是难得的将才,从这一次的战斗中已表现无遗,不论是从远期战略上的大局观,还是战术上的灵活性,都将是我们定州抗击蛮寇的有力支持,今年巴雅尔无力东寇,但明年呢,后来呢,我们这样做,只会让巴雅尔笑歪了嘴巴。”吕大兵无力坐倒在椅子上,喃喃地道。

    沈明臣冷冷一笑,“此人才干越高,对定州的危险便愈大,吕将军,一山难容二虎,你能想象到如果让李清成长起来,将来的定州必首先陷入内战,这个时候只怕巴雅尔会更高兴,为了把这种可能消除在萌芽之间,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吕将军,你决定了么?”

    吕大临闭上眼睛,他不是菜鸟,心中自然明白萧远山必然有着对付自己的后手,倘若不答应,肯定第一个面临清洗的便是自己。自己能怎样做?

    “我明白了,沈先生,你让我想一想怎么做才能万无一失,你先回去吧,我想静一静。”吕大临有气无力地道。

    沈明臣笑着站起来,“好,那我就不打扰吕将军了,还望吕将军早一些开始布置,毕竟我们还要跟那些将军们讲清形式,让大家同心协力,明天,萧帅便带着中军两翼开始向抚远进发,在时机上,我们一定要配合好。”

    吕大临烦燥地在大帐里走来走去,心中烦闷不已,恨不得仰天长嗥,宣泄心中的痛苦,作为一个定州土生土长的的将领,将蛮子挡在关外,确保定州百姓安居乐业是他的理想,但无奈他只是一介平民出身,在现在的大楚,想要出头难上加难,如果自己是一个世家子,那以自己的军功,早就独挡一面,而不是现在一个区区副将,还是一个被架空的副将。

    他不得不承认沈明臣所说,如果李清果真壮大起来,那李萧两家必然会在定州大动干戈,这两家打起来,蛮族将是直接的得利者,而定州百姓将是最终的受害者,也许,趁现在李清实力最为虚弱的时候,将他消灭是最好的时机,可以将定州可能遭受的危险降到最低。

    吕大临猛地站住脚步,心中怒气仍是难抑,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不能同心协力?猛地拔出刀来,一刀劈下,将沈明臣刚刚坐过的椅子一刀两断,长出一口气,心中的不平似乎随着这一刀而松快了不少。

    李参将,对不起了,吕大临在心中默默地道,为了定州,我只能这么做了,虽然你于定州百姓有大功,你对我吕家更是有恩,如果没有你,吕大兵肯定已死于抚远,但现在,我只能恩将仇报了。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吕大临闭上眼睛,开始考量明天怎么做才能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成功,他不敢小瞧李清,他心中明白,李清即便只剩下残兵败将,也能将天戳出一个大洞,如果让李清走脱,那危害更大,李萧两家必然开战,那自己将成为大楚的罪人。

    “大哥,你睡了么?”帐外传来吕大兵轻轻的问候声。

    吕大临心中烦躁,听到弟弟此时来找自己,更是不快,怒喝道:“滚。不要来烦我。”

    听到滚,吕大兵非但没有象往常那样灰溜溜地跑路,反而一掀帐帘,大踏步走了进来,“哥,你怎么了,大捷过后,应当高兴啊,多少年了,我们可从没有象现在这样爽快过!”

    吕大临看着兴奋的有些过头的吕大兵,摇摇头,这个弟弟打仗是好手,但要论起心机,当真是蠢夫一个。

    心情沉重的的他摇摇头,“你不知道,唉,我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看到哥哥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吕大兵轻声道:“还真让他说中了,你现在真是这副模样。”吕大兵的声音很低,但吕大临听在耳中,却如惊雷一般,一下子就跳了起来,“你说什么?你刚刚在说什么?”吕大兵吓了一跳,看着哥哥须发皆张,一脸的紧张模样,不由吓了一跳。

    “哥,你怎么啦?”

    吕大临一把揪住吕大兵,“你刚刚说什么,让谁说中了?啊!”声色俱厉。

    吕大兵呐呐地道:“大哥,我那里来了一个人,他说哥哥现在肯定坐卧不安,心神不宁,我不信,便与他打赌,带了他来见哥哥,却想不到真是这样。”

    吕大临死死地盯着吕大兵片刻,忽地松开手,“他人呢?”

    帐帘再一次被掀开,一个清朗的声音笑道:“吕将军,你输了,可不要忘了回到定州,要请我去陶然居的。”

    吕大临瞪圆了眼睛,来人赫然是李清营中的首席谋士,尚海波。

    呛啷一声,吕大临腰里的刀已出鞘,高高举起,吕大兵吓了一跳,一把拉住大哥的手,“大哥,你疯了,这是尚先生,是李清将军的手下。”

    尚海波哈哈一笑,施施然地走到吕大临的身边,轻声道:“将军稍安勿燥,尚某一皆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将军要杀死尚某不费吹灰之力,不过尚某此来,可是为将军解惑而来,将军何不容尚某将话说完呢!”

    吕大临沉默半晌,刀霍地入鞘,对目瞪口呆地吕大兵道:“你出去,给我守在帐门口,任何人都不许靠近我的大帐。”

    吕大兵看看大哥,又看看一脸轻松的尚海波,迷迷糊糊地转身走了出去,“搞什么呢?”看他二人倒似心有默契,可自己这个带着尚海波来的人却蒙在鼓里,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

第八十五章:夜说

    吕大临事到临头,反而镇定下来,尚海波深夜到此说明了什么,当然是萧远山的计划已泄露,被李清知晓,因而派他来策反自己,但自己是能轻易动摇的人吗?为了定州的长治久安,自己肯定要支持萧远山,即便自己心不甘情不愿。吕大临也知道,经此一事后,自己便算是与李氏结下死仇,除了踏上萧家的船,再无路可走。否则自己活不了几天便会被悄无声息地做掉。

    让他恼火的是,萧远山既然早就打算在此役过后做掉李清,但却为什么如此不小心,竟然让计划泄露出去,李清即便只剩下千余残军,但看到过山风所统率的斥候的战力,以此知彼,这一千人的战力又如何能小得了,狗急了还跳墙呢,如果李清孤独一掷,以抚远要塞之坚固,自己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拿下来,而且李清既已知道,想必此时已有快报报往李氏,自己算是被坑进去了。

    “尚先生深夜来访,不知所为何事?”虽然明知是废话,但却也不得不说,总不能立马撕破脸去。

    尚海波却神色严肃,“海波此来,为救吕将军而来。”

    吕大临愕然而视,明明是有求自己,可以说现在萧李二人都命悬于自己之手,而且比较起来,萧远山赢得机会要比李清大得多,这尚海波居然说是来救自己,当真是辩士之舌,毒于青蛇之口,恬不知耻如斯。

    吕大临放声大笑,直视尚海波,“尚先生,我们便不必绕圈子了,李将军想必已知晓大帅计划,我们已没什么可谈得了,这便请回吧,我虽不是像你们这样的文人雅士,却也不愿做那焚琴烹鹤之举,尚先生此去是回抚远还是远走高飞,都任由自便。”

    “将军观我可是那种弃主而逃,只顾自身之人么?”尚海波揶喻地一笑。

    “好,尚先生虽是一文人,但却有我武人的豪气,我吕大临佩服,但话不投机半句多,尚先生却请回,明日我们抚远再见吧!”吕大临竖起大拇指。

    “走自是要走的。”尚海波道,“但我还是要说先前那句话,我是来救将军的,将军从一介小兵,靠着一刀一枪拼到如今地位,可谓不易,如此舍去,便是连海波,也是惋惜不已,更何况将军之才能,我家李将军赞赏不已,不愿将军就此沉沦,这才有海波此一行,当然,也不仅是救将军,还是救这一万五千定州精英,更是救我定州百万百姓。”

    吕大临冷笑,“既知我是一介小兵升到如今高位,萧大帅对我有提拔之恩,那又何必多言?”

    尚海波不理会吕大临,自顾道:“吕将军既知消息已泄露,当知明日回定州,将不再是美酒鲜花,而是弓弩石弹,还要去送死么?李将军已是枕戈待旦了。”

    “千余残军,能翻起多大浪花,当我是完颜不鲁这个废物么?”吕大临一声冷笑,“我吕大临是土生土长的定州人,在这定州的的威望,岂是李清能比,说不定明日我一声召唤,李将军的那千余残军临阵倒戈也说不定。”

    尚海波见吕大临如此自傲,倒也来了脾气,哼一声道:“威望,说到威望,将军真自以为能比得了李将军,李将军入崇县之时,百废待尖,那里的百姓都是饿死的边缘,那时吕将军在那里?李将军使其居有其室,穿有其衣,食有米粮,少有所养,老有所依,战士死战不必担心家人无所依靠,吕将军以为,你能与李将军相比么?”

    吕大临不由一噎,在崇县鸡鸣泽虽然没有呆几天,但却亲眼看到了崇县人对李清那发自肺腑的敬爱,自己虽然在定州呆的时间更长,但要论起在崇县的威望,现在又有何人能与李清相比,但嘴里却是不肯认输。

    “即便如此,又能如何?战场之上终究要靠实力说话,李清残军最多千余,岂能挡我百战雄师。只不过多费些力气罢了。”

    尚海波一晒,“将军明日一战,可不是打蛮子,而是同室操戈,却不知将士们士气如何?更何况,将军当真以为李将军只剩下千余残军?”

    吕大临笑道:“那又还能几何,莫不成李清还能扫豆成兵不成?”

    “即然早就知道萧远山将对将军不利,我们又岂会将自己置于如此险地,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们又怎么会独立支撑对完颜不鲁的作战?萧远山想算计我们,又焉知我们不是将计就计,顺势坑他一把?”

    尚海波一连串的反问将吕大临问得呆住了,对啊,李清不是傻子,焉能不知今日之处境,那他又为何要如此做。莫非他们当真已算到今日之事,早有伏笔?

    看到吕大临动摇,尚海波趁势打铁,“实话告诉将军,此时的抚远,有精锐之师八千,李将军能以三千人面对完颜不鲁六万之师,吕将军以为自己万余人马,能撼动抚远分毫?却不计成败,只要你们几日攻不下抚远,消息传开,你们将如何自处?”

    “你们哪里来的八千人?”吕大临喃喃地道。

    尚海波大笑,“正是因为想不到,完颜不鲁才倾师来攻,弑羽而归,身死城下,如今轮到萧远山了。”

    吕大临心头巨震,李清如此老谋深算么?身体不由一阵发软,如果真如尚海波所说,八千精锐守抚远,自己一万五千骑兵根本是自取死路。他是在恐吓自己吗?

    吕大临精神一振,也许只是对方大言炙炙,但军国大事,一言可决千万人生死,自己真能做到么,如果两家开战,不论结果如何,定州都将元气大伤,蛮族必定乘虚而入,那时,自己将是定州的罪人。

    “李将军欣赏将军的才能,不愿吕将军万劫不复,才让我来说与将军知道,如何取舍,将军自知。”

    “你们要我背叛萧大帅?”吕大临艰难地道。

    “萧远山对将军如何,将军自知。”尚海波笑道:“将军,你在萧远山手下,也仅只于此了,但在李将军那里,将军您的前途不可限量。”

    “此话怎讲?”

    “萧远山只看到定州,却不知放眼天下,李将军则不同,定州只是他的崛起的第一步,李将军曾为自己定下目标,三年之内拿下定州,三年之内平定草原,然后蓄势以待,静待时机,想必如今中原局势吕将军也是心知肚明,现在两年不到,定州已是将军掌中之物,吕将军若有意,可看三年之后定州如何?”尚海波大笑道。

    “当将军走出定州之时,这定州还能放到谁的手中,自然是你吕将军,也只有吕将军这种熟各边事,威望素著的将军才能镇住到时的草原,若将军有所成,吕将军你的前途若何?”尚海波鼓动三寸不乱之舌,继续施压,同时为吕大临描绘出一副美妙前景。

    “我不可能背叛大帅。”吕大临脸色变幻不定,强自挣扎。

    “不需将军动手,只要将军按兵不动观望即可。”尚海波道。

    “大帅那里可有两翼数千精兵。”吕大临陡地抬起目光。

    “中军一营兵力,何足道哉?”尚海波嘿嘿一笑,道:“取之如屠鸡杀狗一般,将军却请看好吧,只是您这军中萧远山的亲信却需将军动手拿下了。”

    “李将军要杀了他们吗?”吕大临彻底崩溃,如果尚海波需要他出兵荡平萧远山的中军营的话,他便会立即翻脸,但尚海波如此一说,那说明李清真的有八千精兵在等着萧远山,他最后的希望也落了空,既已如此,自己怎肯陪送萧远山一齐下地狱?

    尚海波摇头:“将军多虑了,即便是萧远山,将军也不会杀,只会礼送他出定州而已。至于这些将军们,到时是走是留,都随他们自己的意,毕竟都是战友,一齐杀过敌。将军有言,人生有四大事占其一者,便可称为朋友。”

    吕大临此时已完会放下心来,心里对萧远山的愧疚也放了下来,毕竟萧远山是要杀李清的,但李清却承诺不杀萧远山,心结一旦放下,人便也轻松下来,听尚海波如此说,不由好奇地问道:“那四件事?”

    “一齐同过窗,一齐扛过枪,一齐坐过牢,一起嫖过娼!”

    尚海波抑扬顿挫,一字一顿地吟道。砰的一声,吕大临的脑袋重重地砸在面前的大案上。

第八十六章:兵变

    清晨,薄雾弥漫,草原上朦朦胧胧,当一缕阳光刺破晨雾,扫向青青牧草的时候,定州吕大临军营里已是号角齐鸣,所有士兵已是着装整齐,开始收拾营帐,准备拔营出发,这些普通的士兵并不知道他们今天将经历定州数年来最为惊心动魄的一次变故,显得极为平静,虽然繁忙,但去却有序,在果长们的要求下迅速而有效有作着出发前的准备。

    所有的振武校尉以上级别的军官全部被召到了统帅吕大临的中军,听说是有重大的军事行动,士兵们兴奋而又期待,附近的小部落已被一扫而空,难道吕将军要带领我们打向草原腹地?

    一连串的胜利让所有的士兵们都盲目自信起来,以往闻之色变的草原铁骑也不过如此嘛,在我们的手下还不是一样的狼奔鼠窜,不堪一击?

    吕大临中军营帐,沈明臣面含微笑,立于吕大临一侧,看着一众军官一个个走来,吕大临给他的解释是,这样大的军事行动,而且是向友军动手,必须取得所有振武校尉以上级别的官员的支持,才能有效地整合全军,在行动前将所有的高级军这集合起来,一旦发现有不同意见者,立即拘押,可以将变故降到最低,这个争释让沈明臣很满意,甚至在心里赞叹吕大临不愧是沙场老将,将所有的细节都考虑得很周到。

    沈明臣不担心,只要取得了吕大临的首肯,那么这些军官肯定不会提出不同意见,就算有些人有不同的看法,但在吕大临的压制之下,也将如同一个个浪花中的小泡沫一般,消于无形。现在这一万五千骑兵中,五个营有三个营参将是萧远山的亲信。

    吕大临心中也在冷笑,看着沈明臣一脸的从容,心道真是死了也不知道怎么死,虽然五个营有三个参将是萧远山的人,但萧远山忘记了,重整后的定州军是以以前的右协为基础组建的,百分之八十的振武校尉,百分之九十的果长,百分之百的哨长都来自他的右翼,可以说,在这支骑兵队伍中,他吕大临就可以做到一呼百应。萧远山以为换上三个营参将就可以控制这此营么?那未免也太小看他吕大临了,自己从一介小兵做到今天的位置,可不仅仅是因为作战勇敢,屡立战功。

    吕大临缓缓地扫视着凛然立于下首的各级将领,这些人中绝大部分都是他熟悉的面孔,每个人他都能叫出名字。

    “从湖平,李相如,郑展荣!”吕大临厉声叫道。

    “末将在!”三名参将应声出列,他们的神色中兴奋中透露着不安,吕大临心里冷笑,很明显,沈明臣已经事先透气给他们了,他们才会有如此的表情。

    吕大临微微俯下身子,凝视着他们,在他逼人的眼光之下,三人略微有些不安,毕竟吕大临是边关声名着著的将领,而他们不久之前还只是一名振武校尉,是被萧大帅在整合军队中突南提拔起来的。

    “你们三人在本次作战中表现很勇敢,我很欣尉!”吕大临缓缓地道。

    “多谢将军!”三人都有些激动,毕竟能得到这样一位老将的赞扬是一个很不错的荣誉,但接下吕大临的话便让三人猝不及防,甚至是惊恐万状了。

    “但是,今天,本将要对不起你们了,来人,将他们三人拿下!”随着吕大临的一声断喝,营帐外立即便涌进来数名吕大临的亲卫,迅雷不及掩耳地将三人反扭双臂,按在了地上。

    “将军,将军,我们犯了什么错?请将军明示!”从湖平被按着跪在地上,声嘶立竭地大叫道,从刚才的赞扬陡然之间到现在被按倒在地,这之间的反差让三人实在没有缓过劲来,从湖平算是反应比较快的,心知不妙,嘴里喊着,一双眼睛却看向沈明臣。沈明臣的脸唰地一下变得雪白。

    “你没有错,是我们萧大帅错了!”吕大临一字一顿地从嘴里蹦出几个字来。

    剩余的两名参将,吕大兵和张明立挺立不动,他们都是吕大临的铁杆心腹,早已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但其余的振武校尉们在看到三位参将被拿下,只是微微骚动了一下,但听到吕大临的这一句话后,帐里顿时嗡地一声炸开了。

    沈明臣忽地跳了起来,从怀里摸出一张纸,声嘶力竭地大叫,“各位,我有萧大帅的亲笔秘令,剥夺吕大临在军中一切职务,所有军务由我暂代,各位,这是萧大帅的亲笔签发的命令!”

    议论纷纷的振武校尉们在吕大临的眼光一扫而过之后,立即便安静了下来,站得笔直,挺立不动,眼光甚至都没有看一向被按在地上的三名参将和在帐中跳脚大叫的沈明臣,他们都看着中央的吕大临。

    吕大临沉默地看着歇斯底里的沈明臣,微微摇头,“沈先生,没用的,你叫得再响,也没有用,萧帅虽然拆散了我的右协,但他忘了,现在的定州军,基乎所有的基层军官都来自我右协,这是我吕大临带了很多年的兵,这些人随着我出生入死,都有着过命的交情,我让他们往东,他们绝不会向西,是吗,各位!”

    帐里十五位振武校尉,二位参将同时半跪在地,高声叫道:“惟将军之命是从!”

    沈明臣呆呆而立,手里萧远山亲笔签发的密令飘然落地,在跪了一地的参将校尉之间,显得那么孤单而脆弱。

    “为什么?李清许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背叛萧大帅?”

    “这个问题我来回答你!”帐后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尚海波飘然而出。

    “是你!”沈明臣眼光收缩,他认出了这个飘逸的中年书生。

    尚海波洒然一笑,朗声道:“沈大人,你没有理由怪责吕将军,大战之后,第一功臣不但不奖,反而要设计除之,是问如此作为,吕将军堂堂男儿汉,岂肯为之?”

    沈明臣嘴角露出讥笑,这个理由简直是放屁,心知尚海波必然还有后话,也懒得打断他,此时他已一败涂地,多说只是自取其辱,对方必然会让他知道答案。

    “这是其一!”尚海波走到沈明臣明前,“其二,此时在抚无,不是千余残兵败将,而是八千精锐,沈先生,萧帅想去除掉我家将军,没了吕将军这一万五千铁骑,凭他中军营数千人,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来无回!”

    沈明臣长吁了一口气,心道这恐怕才是吕大临反水的真正原因,当下反问道:“李清从那里来这八千精锐,难不成他会撒豆成兵?你欺得了吕大临,可欺不了我!”

    尚海波放声大笑,“欺你?错了,在设计此次战役之前,我们便已料到今天,你以为我来这里,是怕了这一万五千人么?完颜不鲁六万大军,在抚远之前照样碰得头破血流,身死收场,否则你以为我家将军是傻子痴儿不成,这等为他人作嫁衣之举,请问你会做么?我来此,只是我家将军可惜定州健儿不应在内耗中消亡殆尽,才请吕将军高举义旗,也幸得吕将军深明大义,不肯作这亲者痛,仇者快之举,才将我定州健儿尽最大力量保存下来,以应付来年蛮族入侵。否则,抚远城下,必然血流成河,沈大人,萧远山做此大逆不道之举,可谓是人神共愤,天有道,岂可留之?”

    沈明臣闭上双眼:“一年时间,李清居然在崇县如此穷蔽之地聚集万余精兵,厉害,佩服。我认输了,好吧,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听到沈明臣如是说,下面被按跪在地上的从湖平等三员参将都是脸色惨变,偏又说不出任何话来,他们是萧远山的心腹,即便此时反水,也不会有人信任他们,只能低头认命。

    尚海波摇头:“你又错了,李将军说,萧远山虽然作此无耻之事,但念在他这些年来抗击蛮族,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会放他一条生路,萧远山都放过了,你们这些人,杀之何益?你们且安心留在吕将军营中,待此事了,是去是留,悉听尊便!”

    沈明臣神色复杂地看着尚海波,“好,果然好气量,李清,我会看着你能走到那一步。”

    尚海波大笑:“沈先生有才,我家将军深知,如有一日,沈先生想要到我家将军帐下效力,想必将军必会倒屐相迎!”

    沈明臣嘿地一笑,转头不理。

    尚海波回过头来,向吕大临抱拳一揖,“此间事了,我心悬抚远,却是要返回了,这就与将军别过,等解决了萧远山,我家将军再与吕将军把酒尽欢。”

    吕大临抱拳回礼,“尚先生,舍弟大兵,别的没有,一身武力却还可观,却与先生一道回去,助李将军一臂之力吧!”

    尚海波微怔,随即反应过来,这吕大兵便是吕大临送到李清那里的人质,笑道:“好,吕将军厚意,我家将军受了,来日必有厚报!”

    “厚报到不必,我一生心愿,便是马踏草原。”

    “定不负将军心愿!”

    两人相对一笑,拱手而别。

第八十七章:进行中

    抚远要塞城上,一片喜气洋洋,张灯结彩,有些残破的城楼和卫堡上,披红挂绿,城墙上,一面面战鼓挂上了彩绸,鼓手们也着红衣,戴红帽,这些狰狞的大汉们穿惯了战袍,陡然穿起这种衣服,都是左歪右扭,十分的不自在。

    抚远的乡绅们都被请了来,准备欢迎定州军大帅萧远山和定州知州方文山,庆祝对蛮族的大捷的祝捷大会将在主战场抚远要塞下进行,昨天,萧远山方文山带着中军营,已向抚远要塞进发,预计今天中午便应赶到。

    宜陵的大豪方文海和他的儿子方家豪也在被邀之列,此时,聚在他们身边的乡绅不少,都是压低声音在窍窍私语,也不知在说些什么。方文海侧脸打量着主城楼上的李清,脸上露出冷笑,今天便有你的好看。他的四百矿丁被李清强征,一仗下来,损失大半,剩余的百多人到现在还被李清扣着,矿里也连二接三地出乱子,短短的时间里,也死了好几个人,抚远知县路一鸣趁机派了一批衙役进驻宜陵铁矿,如果到现在还不明白李清想要干什么,那他方文海真是不用在混了。你想谋我方家的铁矿,只怕你吞不下去反而噎死你。

    李清转过头来时,恰好迎上方文海那张冷笑着的脸,他立即回应了一张灿烂的笑脸,心中却道:“笑吧,笑吧,等一会儿,你就笑不出了。”

    李清今天穿着一身簇新的官袍,清风特别地为他梳洗打扮了一番,这让卖相本就很不错的李清更加的洒脱出尘,独立于高高的城楼上,颇有些一览众山小的滋味。杨一刀唐虎等一众亲卫站在李清身后数米远的地方,警惕地打量着四周,虽然是在自己的地盘上,但他们却不愿自己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因为他们都清楚,今天这看似一派歌舞升平的太平世界下掩藏着怎样的危机。

    李清目光眺向远处,萧远山的中军营的哨探正一拨接着一拨的驰向抚远要塞,大声向李清回禀现在中军营所在的位置,其实李清丝毫不关心这个,他正在盼望着尚海波回来,实际上,李清不希望他去,这趟差使实际上冒着极大的生命危险,如果吕大临愚忠于萧远山,那他这一去基本上就回不来了。但尚海波却坚持自己一定要亲自己处理这件事,因为此事太过于重要,但凡有差池,抚远城下便是血流成河的局面。

    李清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两种方案都已准备妥当,只等尚海波那边的消息,八千精锐如今已枕戈待旦,如果吕大临反正,则他们将在城下围歼萧远山的中军营,反之,这八千精锐将死守抚远要塞,同时将消息扩散出去,将萧远山排除异己,杀戳功臣的消息散布到全国,引来外部压力。统计调查司的密探们都怀揣着一叠叠的文告,牵着马集中在调查司中,只等一声令下,便上马飞奔而去,奔向各自的目标。

    远处,激起一路烟尘,李清眼好,一眼便看到那一群人正是由过山风陪伴的尚海波,悬着的心顿时放下一半来,不管与吕大临谈得怎么样,至少自己的人安全回来了。等奔得近了,李清看见了吕大兵也在骑兵队列中,这一下,心便完全放到了肚子里,吕大兵到了这里,自然已表明了吕大临的态度,大事已定,李清长长地出一口气,这才发觉自己其实真得很紧张。

    笑眯眯地看了一眼下边正激动地与乡绅们说着什么的方文海,“得瑟吧,等我收拾了萧远山,便轮到你了,呵呵!”

    回头打量了一下城头上戍守的士兵,不由失笑,这批人是从伤兵员中临时抓出来的轻伤员,不是瘸着腿,就是吊着胳膊地,要不是就脑袋便包成了粽子一般,虽然换上了新的战袍,这些人也竭力想要表现出英武之气,奈何这卖相着实不佳,与场中喜气的庆氛有些格格不入。

    想必那一拨拨奔来的哨探已将这里的实际情况报告给萧远山,让他吃了最后一颗定心丸了吧,李清暗自想。

    尚海波一行人奔上城楼,李清以目光向尚海波微微示意,却走到吕大兵面前,向他深深一揖,吕大兵慌忙踏前一步,挽住李清,“李将军这是做什么,这不是折煞我吕大兵么?”吕大兵虽然只是一个纯粹的武夫,但经过昨夜与今天凌晨一暮以后,也是明白从今以后,自己兄弟就要跟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参将混了,虽然现在对方只不过与自己一样,都是一名参将,但用不了多久,定州就会属于对方了。

    “我这一揖是感谢令兄深明大义,为百万定州百姓带来安定,免去战乱之灾。”李清正色道,“如果不是令兄此举,想必今日之抚远,必将血流成河,伏尸无数。”

    吕大兵抱拳还礼:“萧远山此举,天怒人怨,我吕家兄弟堂堂男儿,岂肯与之同流合污,且我兄弟乃是定州本地人,能让百姓安居乐业,是我们一直以来的理想,以前将这希望放在萧远山身上,可惜得到的只是失望,望将军以后能带领我们走向胜利。”

    李清微笑着在他的胸膛上重重地捶了一拳,道:“却请拭目以待。吕兄,现在你不方便露面,还是先回参将府休息。”

    看到吕大兵抱拳离去,在唐虎的陪同下走向参将府,李清转向尚海波,“尚先生辛苦!”

    “份内事耳!”尚海波笑道:“吕副将的定州铁骑将缓缓向抚远靠近,在萧远山的中军营到达后,他们将在外围布防,防止萧远山突围而去,此战,我们要一网打尽,一个也不能让他们跑掉。”

    “好极了!”李清抚掌赞道:“如此便可以完美地封锁消息,拿住萧远山后,再诱来戴彻及其部将,如此,定州便彻底纳入手中了。”

    离抚远五十里,萧远山的中军营正向着抚远急行,一拨拨的哨探不断地将抚远要塞的消息传回,听到抚远果然如自己所料,只余些残兵败将,连几个完好无损的士兵也找不到,萧远山抚须大笑,此一战,不断确保了巴雅尔至少在一年内无力进攻定州,而且也拔除了眼中的一颗钉子,一举两得,更为难得的是,自己的实力基本无损,再有一年的积累与发展,当有与巴雅尔一战之力。

    “李清好生无礼,大帅来抚远,他应当离城来迎,面在他居然安坐抚远。”一名亲卫愤愤不平地道。

    萧远山笑道:“无妨,李清参将立下如此大功,骄傲一点也是应该的。”

    知州方文山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他已经知道了李清正在对付宜陵方文海,宜陵铁矿里面的猫腻萧远山不清楚,但他可是一清二楚,万一李清从哪里查出了什么,那方家可就一头掉坑里,即便爬起来,那也得脱三层皮,这也是他为什么一定要求跟着萧远山来的原因,打的旗帜自然是代表州里来慰劳功臣了。

    “萧帅,有必要这么大费周章吗?你一道命令,将他召到军府,三五力士便拿下了。”方文山不满地道。

    萧远山摇摇头,“这事必须做得迅雷不及掩耳,要让世人都认为李清是在抵御蛮寇落败身亡,而不是由我来下手,这时间上就必须要接得上,否则万一拖得久了,想杀掉李清可就不是一件容易事了,你想想,他这一次又立下如此大功,加上去岁他奇袭安骨,那可是在我们定州万马齐喑的时候啊,有了这些功劳,你以为他还会只是一个参将么?他的官做得越大,危害越大,这次如此好的机会,我必须要抓住,想杀他不难,难就难在掩人耳目啊!李清又不是傻子,你以为我一封军令他就会去么,他会拖,大战刚定,能拖的理由实在太多,而我们实在拖不得的。”

    方文山点头称是,李清不是普通将领,在他的身后,还站在一个庞大的世家,拥有极大的能量,没有一个说得出口的理由,实在是做不了这事。

    “那大帅,你有十足的把握吗?我想李清不一定不会防备我们吧?”方文山有些担心。

    “无妨!”萧远山得意地道:“只怕他万万想不到我会用如此雷霆手段,此时,吕大临的一万五千骑兵已在奔向这里的途中,在我们到达抚远的时候,他们也会赶到。以如此雄厚兵力,又是出其不意,李清的千余残军,个个带伤,能翻起多少浪花。”猛地捏紧拳头,“一鼓而下而已!”

第八十八章:匕现

    抚远的城廓越来越清楚地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城上震天的锣鼓家什也清晰的传来,披红挂绿的城墙上,站满了衣着华丽的乡绅,看来抚远李清真的是没有任何的防备。方文山冷笑道:“如果李清此时知道,这些锣鼓是在为他敲打丧钟,不知为作何想?”因为宜陵铁矿的事情,他对李清已是厌恶到了骨头里。

    萧远山心里充满了愉悦,一年多来,这颗扎在自己心头上的刺终于要拔除了,以后的定州仍然是萧家的铁打江山,心里也不禁有了些惋惜的念头,这李清的确是难得的人才,能从完颜不鲁的进攻中敏锐了发现了扼制巴雅尔东寇的机会,而且能以一营兵力对抗对方六万大军而力保抚远不失,这可不是上一次吕大兵的抵挡,这一回完颜不鲁可是做足了准备,但仍然在抚远之下碰得头破血流,甚至落得了身殒当场的结局。可惜了,他是李氏的人,否则该有多好啊!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一晃而过,萧远山自失地一笑,自己从来都不是理想家,而是实实在在的现实主义者,迅速将心情调整过来,打量着不远处的抚远,历经战火洗礼的抚远已不复当日的雄伟,残破的城墙昭示着当日战斗的残酷,两座卫堡几被填平,现在仍然没有来得及清理,那被蛮军堆起来的土垒依然耸立,城墙下明显是被刚刚挖起来的泥土填平的,但饶是如此,泥土之中仍然依稀可见紫黑的血迹,便是现在自己踏足之处的草原,被踩踏得稀乱的小草上也沾满了血迹。

    也不知李清付出多少代价才保住了抚远,萧远山在心里暗想,但此时此刻,李清付出的代价越大,自己便越能轻松地解决他。

    回头眺望身后,已可看到远处的烟尘,那是吕大临的万五铁骑,萧远山欣慰地笑了,吕大临还是忠于自己的,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自己踏足抚远城下的时候,吕大临的铁骑也能随后赶到。

    方文海看到了萧远山一行人,也看到了骑行在萧远山身旁的方文山,胆子立即便壮了起来,回头看了一眼高踞于城楼之上的不动声色的李清,忽地拔脚便向城下走去,他这一走,立马便有数十乡绅跟着奔了下去,他们是要出城去迎接萧方二人。

    李清嘴角挂着冷笑,看着大部分的乡绅离去,剩余的一部分畏惧地看了一眼李清,举步欲行,却又留了下来,这些日子以来,李清在抚远的雷霆万钧般的手段,着实让他们有些怕了,他们可不像方文海有强硬的兵台,看到李清铁青的脸,犹豫半晌,仍是决定留下来,在他们看来,李清是这里的现管,而萧大帅虽然官大,但却在这里呆不长,仍是要走的,如果他走了之后,李参将要秋后算帐,那可不是他们这些人能承受的。

    又有两排人踏上了城墙,两人一组,扛着巨大的铜号,铜号架在前面一个人的身上,后面一人手执号嘴,将嘴凑到上面,随时准备吹响铜号。

    萧远山带着他的亲兵营走过了卫堡,走进了那个曾经让完颜不鲁流尽鲜血的死亡三角区,数十个乡绅欢天喜地地迎了出来,但本来应当是迎接他们这一行人的主角的李清却仍是高踞城楼,巍然不动,萧远山不由感到有些异样,心里一阵不安,但随后如雷的马蹄声打消了他的疑虑,吕大临的铁骑已到了离城二千步的距离上,扎住了阵脚,迎风招展的吕字大旗让他安心不少。

    萧远山的中军护卫官看到李清仍自高踞在上,不禁大怒,打马向前,直奔到城门口,怒道:“李大人,萧帅和方大人已到,你还不出城迎接是什么意思?”

    李清站起来,双手按在城墙上,扶住垛碟,嘴角扯出一丝讥讽的笑容,“迎接萧帅,那自是应当的。吹号!”

    数十柄铜号同时奏响,与此同时,战鼓声也擂了起来,与先前那充满喜庆色彩的锣鼓不同,这时的鼓号声中充满了凛冽的杀伐气息,随着号声,抚远的城门猛地闭紧,原本那些伤痕累累的士兵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全副武装的士兵手执弓箭,引弓开弦,瞄准的却是城下的中军营,城上城下一阵大乱,留在城上的乡绅们惊叫着,四散逃避,他们哪里能想得明白,转眼之间,这喜庆的祝捷便变成了一场祸事。早有士兵迎上来,两人一个,夹着这些乡绅下了城墙。

    一架架八牛弩被推了上来,粗如儿臂的弩箭闪着寒光,对准了城下。方文海呆若木鸡,方文山也如庙里的菩萨,都睁大眼睛看着城上密密麻麻的弓箭和八牛弩。

    萧远山毕竟是武将,短暂的震惊之后便反应了过来,中军营不愧是定州精锐,是萧远山苦心经营多年的精兵,在城门关闭,城上出现士兵的时候,他们已行动起来,大盾兵上前,一排排巨大的盾牌立了起来,护住了萧远山方文山等人,连方文海等一众迎出城去的乡绅也保护了起来。后侧的骑翼已打马向后,准备向后撤退。

    不过显然他们没有这个机会了,随着号声,两侧卫堡上也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士兵,更多的步兵从两座卫堡里涌出,推着一辆辆令人胆战心惊的战车,数息之间,便已排成了密集的战阵,战车之后,一座枪林瞬间立起,直接封闭了三角区的出口。萧远山的中军营被包了饺子。

    萧远山这时才惊骇起来,李清那里只有千余残军,现在围住自己的,足足便有数千人,而且还没有看到他的骑翼,这个天杀的李清,到底是有多少兵力?回头看去,吕大临的骑兵开始缓缓向这边靠近,刚刚心胆欲裂的他胆气又壮了起来。

    “李清,你想要干什么,造反么?”他戟指城上李清,大骂道。

    李清大笑道:“大帅,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要在今日除掉我,当我不知么,李清可不是傻子痴儿,当初便已料到今日,岂有不防之理。”

    “胡说八道!”萧远山骂道:“李清,你今日此举,已与造反无异,我劝你一句,速速自缚双手,出城请罪,我还可饶恕你的罪行,看在李家份上,放你一条生路,否则大军发处,你与你的部众皆成齑粉!”

    李清冷笑:“大军?你是指你这两千兵马么?就凭他们也想拿住我?”

    萧远山心里隐隐不安,但仍回指着正逼上来的吕大临部,厉声道:“看到了么,吕将军的万余铁骑之下,你可有一搏之力?”

    似乎在映证着萧远山的话,他的话才刚刚落下,侧翼便响起如雷的骑蹄,一彪骑兵奔来,但却不是吕大临的骑营,领头一人,却是李清的骑翼部将姜奎,看到姜奎部旁若无人般地纵马奔过吕大临的军阵之间,吕大临部却没有任何动作,萧远山的心顿时沉了下来。

    “给吕将军发令,让他进攻,剿灭这股骑兵。”萧远山的声音不可抑制地带着颤音,他不敢想象那最坏的后果,传令兵显然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立于马上,双手挥舞令旗,发出一连串的旗语。

    吕大临的中军左右一分,十数骑马奔了过来,而姜奎部也很配合地让开了一条道路,让这几匹马直接奔进了三角区之内,萧远山的心彻底沉了下来,来人是沈明臣和他的几名心腹将领导,不过马上的他们却是被反翦双手,捆在马上。吕大临反了。

    萧远山只觉得眼前发黑,人在马上一阵摇晃,卟嗵一声摔下马来。

第八十九章:大局已定

    萧远山醒来时,人已经到了抚远城内,他的中军营在他昏倒之后,战意全无,吕大临的出现更是让他们绝望,在绝对的实力对比面前,没有人不会珍惜自己的性命,更何况这并不是与塞外草原蛮族的不死不休的战斗,而是自家内讧,每一个士兵都相信,只要自己放下武器,对面曾经的袍泽就不会再向自己举起刀枪,萧远山的心腹军官们在此刻也毫无办法可想,除了跟随士兵们一齐投降,他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李清预想中的局部小烈度的战斗并没有爆发,事情解决的顺利程度更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但这是一种更好的局面,不死一人便解决这场定州军内部的争斗曾经是李清梦想但不抱希望的盼望,当他真正出现在李清的面前时,让他简直不敢置信。

    萧远山是在李清在抚远的参将府中议事厅内醒来的,看到左右那一张张曾经熟悉的面孔,吕大临,吕大兵,李清,很意外的,他并没有咆哮中怒骂吕大临的临阵背叛,没有怒骂李清处心积虑,而是很镇定地在众人脸上一一地扫过,这里有他认识的,也有很多身着校尉服饰但他不认识的,想必是李清的心腹手下。

    慢慢地从刚刚睡着的长椅上站起来,摸了摸腰里的刀,李清身后的杨一刀和唐虎立即向前踏上一步,但李清伸手挡住了二人,二人对视片刻,萧远山忽地笑了起来,将腰刀解下,抛在地上。

    “你赢了,我小看了你。很感谢你没有让我做一个糊涂鬼,让我能在清醒中死去,这是对一个武将最大的尊重了,我得承认,如果我们两人易地而处,我肯定做不到这一点。我会立即将你一刀两断,永绝后患。”

    李清摇头,“萧帅,你错了,你不会死,包括你的部将,你们都不会死,我不会杀你们,虽然现在你我是死敌,但毕竟你们曾在边关作战多年,于这定州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在完全解决这件事情之后,我会礼送你们出定州,回京师。”

    “你说什么?”萧远山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居然不杀自己,这是什么道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对面的李清,确定对方是不是在开玩笑,抑或是在用这种方法羞辱自己。半晌,他的目光转向吕大临。

    在他的目光中,吕大临走上前来,道:“萧帅请放心,李将军的确没有伤害你的意思,只是这定州只能有一个主人,所以,你必须离开,李将军的奏章已写好,我已联名上奏,萧帅为了这场战役,蝉精竭虑,伤神过度,过去的老伤复发,请求回京师养病。”

    萧远山目光闪烁,看了这个让他功败垂成在最后一刻的将军,终于将压在心里的那个问题问了出来:“告诉我,大临,我自问待你不错,为何你要背叛我?”

    吕大临毫不退让地直视着萧远山喷着火的目光,“萧帅,你将事情完全做错了,却不说其他什么,单是李将军手下尚有八千精锐,就足以让我们定州的精锐在抚远城下流尽鲜血,那最后得利的将是谁,会是我们的敌人,是草原上的巴雅尔,如果真如此,我敢断言,巴雅尔将立起大兵,直扑定州,试问那是我们还守得住吗?”

    “你可以告诉我直相,我完全可以取消这一次行动!”萧远山吼道。

    吕大临摇头,“萧帅,你还是没有想明白,我不愿意我们一次又一次地在这种勾心斗角中过日子,想要打败巴雅尔,一个团结的定州是必须的,你可以取消这一次的行动,但你一定会谋划下一次,第三次,直到你们一方胜出。”

    “那你为什么选择了他而不是我,我们曾在一起战斗过这么多年,难道我们之间的交情还比不过他吗?”

    “这不是交情与否的问题,而是为了以后的胜利,萧帅,恕我直言,你若主政定州,我们守成有余,进取不足,而李将军虽然年轻,却让我看到了定州崛起,直捣龙城的希望,所以,我选择李将军。”

    萧远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慢慢地坐倒在身后椅子上,双手抱头,厅内众人都沉默地看着他,不说话,也没有人去打扰他。

    终于,萧远山抬起头,“我知道,你们还需要我的一封请辞奏章,拿纸笔来!”

    “还需要您给威远的戴彻将军一封命令,召唤他率他属下各营参将一齐来抚远参与本次大捷庆典。”尚海波冷冷地道。

    萧远山惨然一笑,“果然是覆巢之下,焉有余卵,戴彻虽是我的心腹,但他却是一员猛将,你会用得着他的。”

    李清缓缓摇头:“我没有时间来慢慢调教感化他,萧帅,我曾与吕将军说过,三年之内,我必须解决草原问题,所以,一个团结的定州是必须的,我不可能在我率军出征的时候,还必须时时担心有人背后给我一刀,所以戴彻将军的离去也是必然,相信萧帅也用得着他。”

    “三年,三年解决草原问题,李清,你真是好大口气,但我却由衷地说一声佩服你,难怪吕大临会选择你,鼎定草原是他一生的梦想。”萧远山哼了一声,提起笔,片刻之间,已是书就了请辞奏章与给戴彻的命令,啪的一声将笔甩在地上,道:“好吧,你们要我做的,我已做完了,现在便任由你们处置了。”

    李清微笑着对杨一刀道:“请大帅去休息,除了不允许大帅踏出居所一步之外,其余不许慢待于他。”

    杨一刀躬身领命,向萧远山一伸手:“萧帅,请!”萧远山昂首挺胸而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景,李清道:“拿得起,放得下,倒也不亏他曾是定州的主人。”

    王启年不满地道:“将军,我真不明白,他明明落在我们手里做了俘虏,却还这般耻高气扬,真是让人气闷,为什么不一刀杀了他永绝后患,他在将军手里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让他活着回去,他岂肯干休,日后肯定会与我们为难。”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即便日后我们再一次兵戈相见,厮杀疆场,也不会后悔今天的做法。”李清笑道。

    杀萧远山当然容易,但是现在还不是彻底激化两家矛盾的时候,李清需要时间来稳定定州,需要时间来解决草原问题,中原的事情能拖一时便拖一时。如果杀了萧远山,那便彻底撕破了脸皮,萧远山与自己不一样,自己只是李氏一个还没有进入祖谱的小人物,即便失败被杀,李家也不会觉得会有多大的损失,也许萧家给予一定的补偿这事便会抹平,但萧远山可是萧家举足轻重的人物,杀了他,事可就大发了。是以李清明知萧远山是一个较为厉害的将军,而且以后肯定会为自己带来麻烦,但仍不得不放了他。

    “那将军,方文山那家伙呢?是不是也要放了他?”王启年嗡声嗡气地道,抓了两个大佬,既然放了一个,那另一个肯定也要放了。真是不甘心哦。

    “他?”李清冷笑道:“他就没有那么好的事情了,方家偷卖生铁等战略物资给巴雅尔,已是犯了重罪,他方文山身为定州知州,而方文海是他的族弟,他能脱得了关系,这一次,不让他死也要让他脱一层皮去。”

    李清着实有些恼恨方家,除了想要拿到宜陵铁矿外,这种几等于资敌的行为更是让他厌恶,因为他们,不知多死了多少大楚军人,这等眼里只有钱的人渣,岂能轻轻放过?

    王启年咧开大嘴笑了,“就是,将军,这等人便要狠狠修理,奶奶的,等会儿我便去揍他一顿。”

    “打住吧你!”李清又好气又好笑,看着这个脑了缺根弦的家伙,“胡子,不许你去找他,虽然我们要收拾他,也犯不着去揍他,再说了,你那等拳头,只怕一拳便要了他的命去。”

    “我轻轻地打还不行么?”王启年压低声音,随即看到李清恶狠狠地目光,立马脚底抹油,“我去兵营了!”他边跑边喊,身后传来一阵善意的笑声。

第九十章:茅塞顿开

    一连几天,李清忙得脚不点地,当然,这是胜利者的烦恼,便是有,也是欢喜多过恼火,像萧远山,现在便闲得很,每天除了吃饭,喝酒,睡觉,啥事没有,却是闲得发慌,像他们这种人,没事可做便是最大的惩罚,几天下来,原本很精神,根本看不出已年过五十的萧大帅便憔悴了许多,往日不显眼的皱纹也特别明显了起来,更是平添了许多白发。

    忙了一天的李清头昏脑涨,当然不可能了解萧远山的痛苦,也没有必要去了解,如果两人换个位置,恐怕现在自己已经去和阎罗王打屁吹牛了。回到休息的地方,杨周氏已经打来了洗澡水,装在一个大木桶中,热气腾腾,让李清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痒痒了起来,一天的辛苦之后,泡一热水澡,那是多么美的事情啊!

    杨一刀的位置随着李清不断的升迁,也在不断地提高,而且重要性也越来越强,他现在尚是鹰扬校尉,估计随着李清实任定州大将军之后,至少他也会得一个参将的位子,而且他一直随侍在李清的身边,地位更是特殊。

    将自己泡在热水里的李清舒服地伸个懒腰,从喉咙深处满意地长长地呻吟了一声,身后的杨一刀拿起水瓢,舀起热水,替李清浇在厚实的背上,自草原上与完颜不花一仗之后,李清也刻意地抽出时间来锻炼自己的武技和力量,现在身上的股肉一块一块的,贲张有力,很有些健美先生的意思。

    “一刀,你跟你老婆说,以后这些事她就不要做了,换人吧,找几个丫环之类的便可以了,她现在可是鹰扬校尉夫人,过不了多久,她可就是参将夫人了,再做这些事不合适,让外人知道,会骂死我的。”李清闭着眼,双手搭在澡桶边缘,对杨一刀说。

    换个人听到李清这么封官许愿,只怕就欢喜得紧,但杨一刀却神色丝毫不变,“将军,对我来说,小兵一个也好,还是参将也好,都是大人的亲卫。至于我老婆,农家婆娘一个,不懂什么礼仪,也只能做做这些粗活,您要真让他闲下来去当太太夫人,只怕闲不了几天便闷出病来。”

    李清哈的一声笑出声来:“一刀,话是这么说,但你要清楚,我们都在改变,我不再是当初那个小小的校尉,而你也不是当年那个快要死的小兵了,地位不同了,那很多原先的东西就要改变,不懂,就去学,就像你,难道一直在我身边当亲卫,你迟早会出去领兵,所以一刀,你不要安于现状,要善于去学习,去学兵法,去学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将军。而你的老婆,也要学着去做一个太太夫人。”

    杨一刀沉默片刻,“将军,领兵打仗,只怕我不是那块料,将军还是将我留在你身边做亲卫吧。”

    李清佯怒道:“胡闹,我的话你都不听了么?谁天生便会领兵打仗,王启年以前会么,冯国呢,姜奎呢,可现在他们一个个都能独挡一面了,一刀,不要妄自菲薄,你性子沉稳,做事扎实,出去领兵打仗,或许不够灵动机变,但胜在扎实稳当。倒是唐虎,看来只能在我身边当亲卫了。”

    “是,将军,我会努力去学习。”

    “嗯,这才对,人要有向上的**,这个世界还真是一个人吃人的世界,一刀,如果我们不努力,那萧远山的今日说不定就是我们的明天,你不想你家将军也落到他如今的田地吧?”李清笑道。

    两人聊着些闲话,谈到当年李清刚刚将他们这一批人接受到手中时的情景,都不由大笑起来,“我记得你当年抱着我的大腿,大喊大人不要杀我们,我的伤不重,很快便会好的,其实当时你的伤真的挺重,我没想到你们两个竟然都活了过来,还变成了如今威风凛凛的家伙。”

    杨一刀难得的脸皮红了起来,“也是我和虎子命好,要不是碰上大人,换一个人来,只怕我们的骨头都快要烂了。”

    “这是你们的命,也是我的运!”李清低声道:“一刀,你信命么?”

    “我信!”杨一刀毫不犹豫地道。“以前有个算命先生曾给我算过命,说我是当将军的料,当初还让乡邻们好一顿笑话,说我一个杀猪佬,居然也想当将军,当真是白日做梦,可我后来真的从了军,在我快要死的时候,我不信命了,认为那个算命先生真是胡说,没有他那翻话,也许我不会从军,但当我碰上将军,跟在将军身边一步步走到现在的时候,我又信命了,将军,您刚刚也说,我快要当将军了。”

    “是啊,命,真是一个玄妙的东西。”李清喃喃地道,“但是一刀,我告诉你,我不信命,我只信自己,我命由我不由天,我要自己掌控自己的命运,这也是支撑我一路走来最大的动力。”

    “将军,您是天上星宿下凡,与我们自是不同,你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但我们却要依靠您。”杨一刀恭敬地道。

    李清哧的一声笑,星宿下凡,要是自己真把自己的身份告诉杨一刀,这个沉稳的汉子会认为自己疯了在说胡话呢,还是马上拔脚飞奔?

    脑子里反复臆想着杨一刀可能的种种反应,李清乐不可支。也罢,让下属对自己存有一份敬畏不是一件坏事。

    耳边突然传来悠悠的萧声,李清大奇,“一刀,我们参将府还有人会吹萧?”

    杨一刀侧耳听了听,笑道:“大人,不是我们参将府,是隔壁统计调查司的司长清风大人在吹萧。清风大人的萧吹得极好,怎么,大人不知道么?”

    李清摇摇头,“从未听她吹过啊!”两人沉静下来,静静地听着清风的萧音,杨一刀却仍不忘不时舀起热水,沿着李清的脊背倒下去。

    “一刀,你说假如一个男人喜欢上一个女人,会怎么做呢?”李清忽然问道。

    杨一刀一愕,不知道将军怎么忽然问到这么一个问题,想了半天,才道:“那要看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这还有什么区别么?”李清好奇地问道。

    “当然有区别,如果是文人骚客,说不定会写篇文章,赋一首诗来表达情意,而像我们这样的大老粗就简单了,直接找人上门提亲,答应就娶过来,不答应拉倒。”

    李清卟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老婆就是这么找过来的?”

    杨一刀不好意思地道:“我可不是这样的,我是爹妈给说好了的。”

    李清沉默了片刻,幽幽地道:“一刀,要是我喜欢上了一个女人,怎么办?”

    杨一刀哈的一声,很是奇怪地道:“大人,以您今天的地位,您的年龄,您的才能,您的相貌,看上了那位姑娘还不是那女子天大的福分,这还用多说吗?你要是自己不好意思亲自去说,随便找个媒人上门,那对那女子来说,还不是喜从天降吗?大人,是不是您看上那位姑娘了,我们可以找尚先生作伐啊,尚先生那一张嘴可是好生了得。”

    李清苦笑道:“要是这个女人不喜欢我,或者因为某种原因不答应我呢?”

    杨一刀张大了嘴,愣了半晌,才道:“将军,这可能吗?”

    李清忽地恼了起来,问道:“为什么不可能,一刀,你就说我该怎么办,你老婆也娶了,女儿也生了,对付女人总不会没有办法吧?”

    杨一刀呆了半晌,才伸伸舌头,“将军,我还真没想过这事,不过照我说,咱是武人,那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直截了当,你喜不喜欢我,肯不肯嫁我,为什么不喜欢我,为什么不嫁我,问个清楚明白再说不行吗?”

    李清霍地一下从水里站了起来,带起的水花溅了杨一刀一身,“你说得太对了,就是要问个明明白白才行。”从澡盆里跨出来,匆匆套上衣衫,趿拉上鞋子,便向外跑去,杨一刀赶紧跟上来,“将军,您去哪里?”

    李清忽地转过身来,“你不许跟着,还有,你的手下也不许跟着。”

    警告完杨一刀,李清猛转身便向外跑去,看着李清的背影,杨一刀不解地道:“不跟着怎么行,要不然尚先生又要打我的板子。”扔了手里的瓢,紧紧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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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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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踏天下介绍:
他穿越而来,却不幸活在一个战乱世代
他本是世家子弟,却被迫流落在外
为了活下去,为了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他拿起了战刀,跨上了战马
纵横驰骋,马踏天下。马踏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马踏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马踏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