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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侯淇耀     强嫡txt下载     强嫡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章 四两拨千斤

    天下竟有如此父亲,为爱妾不惜败坏自己亲生女儿名声!

    要说苏白芷不怒,那猪都能上树!

    “父亲慎言。”苏白芷语气淡淡,这才悠悠迈出廊下,一旦步出屋檐之下,月华当即洒满苏白芷的头顶。暖色的月华遮掩了苏白芷小脸上的灰白之色,晕染出两抹红霞,倒有几分难言的美丽。

    可惜,此刻再美,也无人欣赏。

    苏朗明气急,手抖着指向苏白芷:“怎么?为父还说不得你了?”

    “不敢。”苏白芷愈发地有礼,神态愈发的清淡疏远。她迈着步子,走到苏朗明的身前。淡淡看了一眼苏朗明。

    右手却突然扬起,……

    “啪!”

    世界安静了……。

    好半晌……

    “孽畜!看你做的好事!”苏朗明抬手就要给身前只隐约到他腰间上的苏白芷一个巴掌,“你敢犯上!”

    苏白芷巧妙地退开一步,正是这一步,让苏朗明的毒手险险擦着她的脸颊滑过,并未真的打到她。

    “父亲,女儿再提醒您一遍,慎言。”苏白芷刚刚放下扇了二姨太一个耳光的右手,好心又提醒苏朗明。可惜苏朗明根本没听懂她话中意思,不免又加了一句:“祸从口出,父亲想一想,今日这番话,若是被有心人传出去了,……父亲,您的兵部左侍郎的位置,可是有很多人时刻盯着的。”

    清冷的声音叫苏朗明顿时惊得一身冷汗,理智也渐渐回归。

    “本朝讲究仁孝礼义廉耻,尤其看重嫡庶之别。最恨的就是以妾当妻。当年太宗皇帝马上得了江山,这才有了现在的大历朝。当今圣上和其母仁孝睿敏皇后又经历了什么……,父亲,您不会不知道吧?想一想那些在午门事件中被贬职被流放,甚至是被砍头的世家大族吧。想一想,那些家族中不乏传承数百年的家族,为何被卷进了午门事件中。”

    这个时候的苏朗明脸色僵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淌下。苏白芷每说一句话,苏朗明的心就沉下去三分。

    二姨太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二十年前的午门事件,大历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二十年前,午门前被贬被流放被斩首的,都是以妾为妻,嫡庶不分的家族!

    当年金国皇帝实行酷刑暴政,各项税负压得百姓腰杆挺不起来。贪官污吏横行,皇帝斩杀忠良贤臣。一时之间,人人怨声载道。

    而此时,太宗皇帝揭竿而起,败了金国,建立了大历朝。然,大历朝国政稳固之后,太宗皇帝广纳**,佳人美色甚多。最出名的就是云贵妃。一度,太宗皇帝为了云贵妃欲废仁孝睿敏皇后所出的大皇子的太子之位,而改立云贵妃所出的三皇子为太子。

    太宗皇帝的偏心,没少让当今圣上,当年的大皇子少吃苦头。不过,有一点,仁孝睿敏皇后真是一奇女子,二十年前,那一年云贵妃的寿辰,仁孝睿敏皇后手执长枪——逼宫!那一夜,宫中的嘶叫砍杀声就没有停过。那一晚的皇宫,血流成河!

    清晨来临,大历朝,换了新皇帝。

    第二日,便将所有的以妾为妻,嫡庶不分的家族贬的贬,杀的杀。当然,还有曾经支持云贵妃和三皇子的一方势力被铲除。

    时至今日,仁孝睿敏皇后虽已淡薄**,颐养天年,但余威仍在。

    午门事件成了各大家族间秘而不宣的秘密。从不喧之以口。

    苏白芷看着额上冒冷汗的苏朗明,冷笑一声。手慵懒摆动:“铜雀,安嬷嬷,你们还等什么?还不拿下这包藏祸心的二姨娘?”

    “是!”铜雀最精明,知道苏白芷那番话说出来,今日的事情一分一毫都不会往外传出,当然也包括那句“不孝”。

    二姨娘林笑雪慌了,但她不怕,因为……

    “啊,啊,老爷,救救妾身呀,妾身,妾身……”又是哭得梨花带雨。

    “这个……,”苏老爷心疼了,望向苏白芷:“芷儿呀,笑娘也没做什么,今日的事情就算了吧。”到底是被苏白芷那番话吓到了,说起话来少了蛮横,多了分商量。

    “父亲!”苏白芷却倔强一张小脸:“父亲,您当知道,当年的午门事件即使是市井小民也知道。二姨太虽然是庶女,却是林家的庶女,……父亲,她是在害你呀!”

    话不说全了,才能让人有无尽遐想。即便现在没有起到多少作用,却在苏朗明心中埋下一颗不信任的种子。随着时间的增加,总有一天会彻底爆发,磨灭掉这后院之中可笑的“心心相印的情爱”!

    苏朗明一听苏白芷的话,当下面上微微一闪,是呀,笑娘是林家的庶女,焉能不知道二十年前的午门事件?嫡庶嫡庶,连芷儿十二岁黄口小儿都知道的道理,笑娘焉能不知道呢?她却,她却不能够忍一忍吗?但凡对他有一丝爱意,就该为他忍下今日的委屈。

    苏朗明阴晴不定,却不说话了。

    “父亲,犯了错,罚了就好。不是女儿成心要打二姨娘,今日的事情,女儿大可什么都不说,全了女儿‘孝顺’的名声。可,女儿不能因为自己‘孝顺’的名声就看着父亲……,自古忠孝不能两全!父亲,今日的事情闹得这么大,这养怡苑到了这个点了还灯火通明,只要有心人打听一下,便知道今夜发生的事情。言官们最爱的就是鸡蛋里挑骨头,只要被他们抓到了把柄,那就是甩不掉的尾巴呀!”苏白芷突然诚恳地看向苏朗明,好似真为他好,“父亲,而今之计,唯有委屈一下二姨娘了!”

    苏朗明面上忽明忽暗,最后一咬牙,看了一眼身边不哭了,却呆愣的二姨娘,“打吧!”

    “老爷!”二姨娘不敢置信,从来将她捧在手心里的苏老爷会有一天亲口吩咐让人打她。这打的,可不只是她呀!这一顿板子下去,她这些年在这府中积累的威望就转眼成空呀!

    打掉的是她的尊严和多年的谋算呀!

    不行,这一顿板子绝对不能够打!至少……,至少不能打在她的身上!

    刘嬷嬷哪里看不懂二姨娘悄悄投过来暗示的眼神?当下就跪下死命的磕头。

    “老爷老爷,是小人,都是小人出的主意,和二夫……二姨娘没关系,是小人怂恿二姨娘告状的。小人记恨今天大小姐打了小人,所以才会怂恿二姨娘的。老爷,要打就打小人的板子吧。二姨娘是太纯真,才会被小人蒙蔽的。”

    “原来是你这个老乞婆!”苏朗明当下心中一宽,他就说,他的笑娘怎么会害他。

    “父亲,无论如何,今晚的事情,不管是刘嬷嬷怂恿二姨娘也好,还是二姨娘自己的心思,御史们可不会去管一个下人婆子的事情。其中原委,他们只看到父亲的作态。父亲,你得表个态。”呵呵,今日不打你,我怎么对得起自己浪费了这么多口水与你们周旋?

    “打,……打吧。”

    “父亲,打多少板子?”苏白芷盈盈看着苏老爷,那目光分明就在说“少了可起不了什么作用”。

    苏老爷一咬牙:“十……十五大板子!”当下就要唤:“苏侗苏水……”

    “哎,好嘞,铜雀,红柳,水杉,没有听到吗?父亲说了,就罚二姨娘十五大板子,你三人还不把二姨娘拉出去打了板子再来?”苏老爷呀苏老爷,这个时候,你还想要叫自己的两个亲信作假吗?

    “啊……”他是想叫苏侗苏水把雪娘拉出去“打”的。却叫人捷足先登,此刻,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怜惜地看一眼二姨娘。

    “父亲,你看弟弟的名儿是不是要给取一个?”虽然很不想在这种糟事之后让苏朗明给弟弟取名字。苏白芷却不想拖。

    “今天为父回来晚了,累了。明日再说吧。”

    哼,现在累了?为那美女蛇出头的时候怎么不累?苏白芷心中冷笑,嘴上却说:“不如就叫苏睿吧,睿,睿智也。”苏白芷故意只取二字。时人已经不再计较名字是二字还是三字。古来有之,家族之中,唯嫡子嫡女才能取单名一个字。二字姓名是为尊贵!

    别看这一个小细节,这也是苏白芷故意为之,时时刻刻提醒那对母子母女,妾便是妾,庶出便是庶出!莫要妄想不该拥有的东西!

    至于自己的名儿,苏白芷,是三个字,她却没多在意。本是现代人,哪里还会再计较这些?

    “嗯,好好好,就这个吧。”苏老爷挥了挥手,不甚在意的模样。

    苏白芷眸光更冷,嫡子的名字取起来都这么不上心,她再次觉得幸好弟弟的名字没给苏朗明取,否则还不知道会取成什么样子!

第十一章 狗主

    一日无事,林氏也睡得安稳。也没发热。

    苏白芷守着林氏一个晚上,连一刻都不敢阖眼。古代太落后,没有消炎药,那么大的刀口,十有**是要发炎了。早上醒来的时候,苏白芷还暗自念叨:“真是奇了,居然没有发炎的症状……,唉,好人有好命。”

    她这种人最不信什么“好人有好命”的。果然什么事情轮到林氏身上,那就成了理所当然,连自己一直不相信的东西也可以拿来扯淡。

    安嬷嬷木讷,但胜在忠心耿耿,第二日清晨,她就笑皱了菊花脸:“小姐,你是不知道,现在苏府上下里里外外都在传二姨娘挨打的事情呢。都说大小姐比二姨娘厉害,整治起二姨娘不费吹灰之力呢,说不得,连主持中馈的事情都要被大小姐夺了去。”

    安嬷嬷喜笑颜开。暗自为自家小姐的变化感到高兴。

    这番话却听得苏白芷眉头连连皱起:“嬷嬷,这些话你是听谁说的?”

    “府中都在传呢,我是听咱们院子里的秋菊说的。”秋菊,是苏白芷院子中的三等丫鬟。安嬷嬷已然沉浸在喜悦之中,不曾注意到苏白芷的表情,她又安慰苏白芷说:“小姐,这下好了,府里的人都知道小姐你的厉害了。二姨娘完了。”

    苏白芷紧抿嘴唇不说话,眉头皱紧。

    “嬷嬷,传出这些话的人,可不是为了你家小姐我好,而是要害你家小姐我的名声。”

    “啊?”安嬷嬷一听苏白芷的话,立即露出不明白的表情。

    “嬷嬷,我不过十来岁的孩子,再说,二姨娘挨打明明是因为她犯了错,绝不是因为我‘厉害’!传这话出来的人却有意误导大家,让大家觉得二姨娘挨打是因为我,而忽略她真正被打的原因。

    你再想一想,我不过十来岁孩子,这番话要是入了耳,必定会觉得一下子翻了身有了底气,进而做事更加张扬强横。长此以往,你家小姐我会长成一个什么样子的人?这种捧杀的手段,着实又狠又实用!”苏白芷见安嬷嬷面色越来越白,最后满脸愤恨说:“我,我去把秋菊那小蹄子抓来打板子!”

    “你抓秋菊来有什么用?她不过就是一个传话的人。关键是那背后使出这手段的人。”苏白芷冷冷一笑,会使出这种手段的人,有必要使出这手段的人,除了她还有谁?“不过嬷嬷,秋菊将这番话传到你耳朵里,她又是我院子里的人,嬷嬷以后替我多注意她一点也就是了。”秋菊早就被二姨娘收买了,这一点她还是魂魄状态的时候就知道了。

    铜雀打来温水给苏白芷洗漱,一边说:“小姐,二小姐那里大早上就忙着找狗呢。”

    苏白芷用猪鬃毛的牙刷子沾着牙膏子里里外外刷牙来,又把帕子打湿了敷脸。半晌才道:“准备准备,怕是我们家的二小姐不到半刻钟,就要光顾咱们这养怡苑了。”

    铜雀目光闪烁,憋着笑道:“哎,婢子这就去请出那只走错院子偷吃咱们晚膳的京巴儿狗。”

    苏白芷笑了。

    ……

    “大姐姐,求你。求你把妹妹我的小白还给妹妹吧,那可是韩国公世子送给妹妹的生日礼物。”

    一上门来就哭诉?苏白芷淡淡挑眉,“小白?那是什么?”

    “大姐姐,是京巴狗,白毛的京巴狗。今早上妹妹起床找不着它了。找了好大一阵子,才听路过花园的丫鬟说,昨晚上在养怡苑门口看到一个身影抱着一只白毛狗进了院子。”苏白月突然抓住苏白芷:“姐姐,求求你,别和妹妹抢这只白毛京巴,这,这是韩国公世子爷送的呀……”一切尽在不言中,话中有话呀。回答的人稍不注意,就中了话中陷阱。

    都说大历京都有三位才女。英国公府的大小姐杜香卉,礼部尚书家的大小姐王雅音,兵部左侍郎府里的二小姐苏白月。

    果然才女说的话就是与别人不同呢,一句话中给你设个三两个陷阱,让你进退两难。

    苏白芷心中冷笑,面上顿时怒了:“二妹妹,你骂我是狗?还是京巴狗?”

    “大姐姐不能这么冤枉妹妹,妹妹何时骂过你了?”苏白月顿时也不哭诉了。

    “没有?你敢当这么多人的面说你刚才没有说过那话?‘大姐姐,是京巴狗,白毛的京巴狗。’,是你说的吧,这话!”管你话中有话,陷阱一堆,我先扣你一顶“辱骂嫡姐”的大帽子!

    “啊?这……”苏白月傻眼了,悔恨自己说话之前怎么没想清楚,“这话,的确是妹妹说了。但是,妹妹的意思是……”

    苏白芷冷笑一声,果断抬起一只手臂阻止苏白月的话:“是你说的就成!你就算是我的妹妹,那也没得道理辱骂我这个嫡长姐!我不罚你,你就在自己屋里抄写一百遍女戒,自行反省吧。”

    这还不算罚?想她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超过经书戒律?还是女戒!

    “我……”苏白月着急解释,“辱骂嫡姐”这样的罪名她可不敢当,正在这个时候,突然眼角撇到铜雀手中畚箕中的一抹白色。

    “大姐姐,我的京巴狗!”苏白月忙叫自己的大丫鬟:“云雾,云霜,快快,去把我的小白抱来。”

    铜雀走来,装作没听到二小姐的话,自顾自对着大小姐说:“小姐,不知哪里来的京巴狗儿,偷吃了夫人昨日没吃的鸽子汤。婢子早上起床,见到的就是这只死了的京巴儿。”

    “哦,”苏白芷一脸恍然大悟,“铜雀,快把那只白毛的京巴狗给云雾吧。”又笑着朝着苏白月解释:“二妹妹,你瞧一瞧,是不是你那只白毛京巴,哎,就说好好的狗子,怎么会找不到。原来是来母亲的养怡苑偷吃呢。”

    苏白月看了一眼死去的京巴狗,面色不善地看向苏白芷:“大姐姐,妹妹的京巴狗最乖巧了,到了晚上都是关进院子里的西厢房的!”

    “哦。”

    哦?她就一声“哦”?这么简单?装傻吗?哼!她苏白月的狗死在养怡苑,这怎么说都与养怡苑的人有关吧!苏白月面色更不善。

    “姐姐,妹妹的意思是,妹妹的狗好好地在自家院子中,今早怎么就死在养怡苑了?”怎么,还不够直白吗?看你这一次怎么装傻!

    “对呀,妹妹的狗怎么会死呢?”苏白芷又一次成功地避开苏白月问题中的侧重点,歪着脑袋详作思考,自言自语:“铜雀说,这京巴狗是偷吃了昨晚给母亲准备的鸽子汤。难道是鸽子汤有毒?”

    忽而面容严肃:“铜雀,鸽子汤可还有?”

    “有的,小姐。”

    “去厨房抓只活鸡来,灌汤。”

    一面说,一面瞥一眼苏白月,只见苏白月面容不变,神态看不出心虚,眼神微微闪烁一下。

    呵,果然和她所猜一样!

    蠢货!她正愁没有由头收回林姨娘手中的权力,现在倒是省事了。

    名正言顺呢……哈哈哈!只怕林姨娘要知道事情原委,大概要恸哭了。

    “大姐姐,算了吧,既然是小白自己走错了院子,想来昨晚看顾的丫鬟不仔细,放跑了它。”苏白月唉唉叹了两声气:“左右不过是一只畜生,比不得人命珍贵。如今母亲也还在月子中,就不让母亲疲累了。”

    “不是韩国公府的世子爷送的吗?京巴狗也确实稀奇得紧,就是这大历的京都也少见。”

    苏白月张了张嘴,欲语,被自己的原话堵住了口。虽恼怒,不说却是不行,这事情,绝对不能闹大。

    “大姐姐,是这白毛畜生没有福气,韩国公世子爷那里妹妹自会去解释,姐姐何必又为了一只白毛畜生费心呢?”

    苏白芷顿时似笑非笑起来,漫不经心道:“谁说我是担心这畜生了?那鸽子汤本来是为母亲备下的晚膳。”说罢不顾二小姐阻拦,转身吩咐静立在旁的红柳:“母亲醒来有我和水杉在,你且去大厨房走一趟。就说让大厨房的管事婆子,烧火丫鬟,连同打杂的长工,烧饭的厨娘,但凡是厨房里进出做活的,都给我在一炷香内抵达养怡苑。有那不来的,让她们尽管试试那后果。”

    “哎,婢子去唤她们来。”

    这才又转身:“妹妹可看明白了?那白毛畜生死就死了,我可不管它死活。这一切,我只为母亲。今日必要抓住这幕后的主使。”

第十二章 老夫人的态度

    老夫人的居德堂

    “老夫人,下面的人传话,说是养怡苑的院子里热闹着呢。”白嬷嬷拿了帕子给老夫人擦脸,一边说。

    “呵呵,大姑娘现在厉害着呢。”老夫人耷拉着眼皮,听到白嬷嬷的话冷笑一声。

    “老夫人,这……您是这后院的主心骨,就不管管,任由这群劳人心的闹腾?”白嬷嬷劝说。

    “呵呵……翠娘呀,昨日以前呢,这府中中馈那是二姨娘主持的,我就从没有管过事,怎能说我是这府中的主心骨?”白嬷嬷全名叫做白小翠,老夫人私下会亲昵唤一声“翠娘”。二人主仆情谊深厚。

    “老夫人,您那不是不想沾那些个麻烦事情吗?是您不想做,才轮得到二姨太做的。”说着说着,白嬷嬷倒是感慨一声:“按规矩,那是该大夫人主持中馈的。可咱们大老爷……”做下人的不言主家过错,只好推说:“要怪也只能怪大夫人的肚皮不争气。大小姐都十岁了,才又怀上了。”

    其实,白嬷嬷心中却是另一个想法。就算是大夫人的肚皮不争气,那顶多是给大老爷屋子里添上几个通房丫头,没得让个妾在府中兴风作浪。

    便是对苏白芷不满意,白嬷嬷还是秉持公正的思想,愈发觉得大夫人不容易。

    遂道:“听说是二小姐的京巴狗没了,跑到养怡苑要狗去了。那狗却死了,说是偷吃了昨晚备下给大夫人的鸽子汤。大小姐怒了,让人把大厨房的下人都叫去养怡苑了。”

    白嬷嬷是最了解老夫人的,果然老夫人皱了眉:“这一个个的不省心的!我这老婆子还没死呢。就给我搞一堆牛鬼蛇神的!”面善有些不喜之色:“我虽不喜欢林氏,那也是因为林氏肚皮没出息。如今我苏府的嫡子都生下来了。何况为了苏府的嫡子平安生出来,林氏是豁出去命的。”

    抓住白嬷嬷的手,抬眼慎重地看向白嬷嬷:“翠娘,女人家生孩子最是凶险,当年我生下二老爷的时候,也是十分凶险,鬼门关前来回徘徊。所以,我最清楚林氏当时心情。何况林氏怀这一胎的时候,年纪稍大了。看在这个份上,我对林氏这个儿媳还是很满意的。”又想起之前在养怡苑时候对苏白芷说过的话,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原以为林氏活不成了的。人家到现在都还好好的。罢了罢了,既然闯过了这一关,也算是上天恩德,再活一命。我便放下对林氏的成见吧。”

    白嬷嬷忙称道:“老夫人最是心慈。大夫人和大小姐感恩老夫人。”

    “走吧,我便去瞧一瞧养怡苑闹得是哪一出。”

    “哎,老奴前面带路。”

    “你呀……”主仆二人笑闹起两句。

    ……

    苏白芷等了半柱香的时间,前面院子里小猫三两只。稀稀落落来了两个粗工和烧火丫头。大厨房的厨娘,管事就都没来了。

    苏白月用帕子掩住嘴唇,遮住唇边的嘲笑。站在一侧,仿佛看笑话一样看苏白芷。心道:看来,这事情闹不大了。看苏白芷还敢嚣张!刚才那么嚣张,现在却叫不来人,若是她,早就羞红了脸躲起来了!

    看她怎么收场!

    苏白芷不动如山,她稳稳坐在廊下的太师椅上,美美品着茶水。好一会儿问向身边的铜雀:“可有半柱香的时间了?”

    苏白芷面上看不出情绪来,站在她身后的铜雀,春兰等等她院子里的人,还有着养怡苑中的红柳水杉等人都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一声。大厨房的人敢轻慢大小姐。她们却不敢,昨日清晨开始,大小姐就变了。

    看大小姐一连串的事情之后,还是不慌不忙的模样,又是与府中的老太太交锋,又是与二姨娘交锋,就是大老爷对上大小姐,大小姐也没让谁占到便宜去。就这本领,她们中谁有?

    不知不觉之间,苏白芷的丫鬟和林氏的丫鬟对苏白芷产生了敬意和信任。

第十三章 收拾

    “小姐,已经超过时间了。”铜雀小心禀报,她总觉得小姐会狠狠处置那伙子大厨房的下人。

    小姐大概会命人强行掬了大厨房的管事婆子,还有厨娘,帮工,烧火丫鬟吧。

    “铜雀,你替我再走一趟,找来府上的大管事。”

    大管事赐主家姓,姓苏,全名叫苏全。苏全年纪四十好几,做起事来有条不紊,稳重又不失机敏。为人并不木讷,最懂得审时度势。

    “小人请大小姐安。大小姐有事请吩咐。”眼前的苏全一身烫花的蓝布长衫,脚下厚底的黑布鞋,头发也一丝不苟地包在暗蓝色的发布里,在头顶裹成髻。他的人和他的话一样,简练,不刻意奉承,也不逢高踩低。

    苏白芷看了看眼前这个苏大管事,唇边反而露出一丝古怪地笑意,一闪即逝,让人查无可查。

    “大管事请起。”苏白芷倒也不和大管事客气,当下便直说:“母亲现在身子虚,母亲的事情我这个为人子女的只好先代劳了。”

    这便是直接略过二姨娘,一句话便将二姨娘在苏府中这些年主持中馈的权力否定了。当然,二姨娘主持中馈十几年是事实,是苏府上下人人都知道的事实。不是一句话就能否决的,但是关键就在于,以前没有人提出这个问题,现在有人提出来了。苏府之中,林氏掌权才是名正言顺。

    以前是夫人和大小姐不说,所有的人自然得过且过。现在人家说了,要是二姨娘不服气,人家就能指着她的鼻子名正言顺地燥她一句:“不过一个妾罢了。”

    若是有人心疼,为爱妾撑腰,立马就能有人跳出来语重心长地对那撑腰的人说一句:“宠妾灭妻,大庆朝当今圣上最厌恶的事情。”想一想,大庆朝最大的主子是谁?不就是当今圣上!被主子厌恶的奴才,你见过几个能够善终的?

    苏大管事是明白人,知道苏白芷这是有事情交代他办了。遂,干脆说道:“大小姐有事请吩咐,小人自会办得妥当。”

    她最爱明白人,“你,很好。”

    “谢大小姐夸赞。”倒是欣然接受了。苏白芷看他的眼神更有深意。

    “大管事,我且问你,主母的晚膳被人下了毒,与此相关的下人,该是怎么个处理的?”苏白芷指了指二小姐那只稀罕的白毛京巴狗:“二妹的宝贝京巴今早被我的贴身丫鬟发现,就死在咱们养怡苑的小厨房里。二妹妹怪我害死她的京巴狗,我到哪里去说理去?天知道哪个恶毒心肠又胆大包天的奴才秧子在我母亲的晚膳里下了药。”

    一句话,当下好多人脸色顿变,苏二小姐的脸色阴晴不定,最后狠狠一咬牙,才勉强克制住冲上去的冲动,只是那胸脯却起伏的厉害。苏白芷眼角余光一瞥,心中冷嘲:你倒有自知之明,知道我嘴中恶毒心肠又胆大包天的奴才秧子说的就是你亲娘。

    “大管事,母亲的膳食都是大厨房负责的,只要出了问题,不管那毒是不是她们下的,我只管追究她们的责任。”

    “是,大小姐说的是。夫人的膳食本来就是大厨房负责的。出了问题自当找她们。小人自当听从大小姐的吩咐。不知大小姐欲要如何处理了她们?”苏全恭敬一礼。不偏帮任何一方。

    “既然如此,这样的下人我苏家不敢再用。烦请大管事请来牙婆都打发了吧。”

    嗬!

    一双双眼顿时抬起,不可思议地看着沿廊下的苏白芷。

    她竟是不给人一分解释的机会。

    “大小姐,饶命呀。”到得这时候,那些大厨房里奉命前来的三两只小猫,顿时惊恐地求饶。“大小姐,我们是无辜的呀。”

    “无辜?你们无辜,我母亲更无辜呢!你说,是让你们委屈好呢?还是让我母亲委屈好呢?”苏白芷冷笑,她这个人最没有同情心了。不过转念一想,这几个人还真不是二姨娘的人,但不是二姨娘的人,那也是别人的人。

    想想吧,苏府之中,重要的大厨房中,居然大部分是一个姨娘的人,而就那小部分还是庶女什么的人,呵呵,不赶走她们,她的人往哪里塞?

    活该你们倒霉。

    沉寂良久,苏白芷的声音才又淡淡响起:“本来嘛,我也就处置了那些没按时来的人,要怪呢,就怪你们几个没有劝动那些没来的人一起来。”

    连坐了?

    苏全有些呆滞,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眼皮微微敛起,当下又恢复稳重模样。一礼:“大小姐,小人这就去办。”

    “哎,大姐姐,二姐姐都在呀。”正当这时候,一股如清风和煦,又如黄鹂动听的声音在养怡苑门口响起。众人回头望去,可不就是府上的三小姐吗?

    苏府三小姐,名苏白芳,是三姨娘方氏所出,为人玲珑,最会做人。

第十四章 智美人

    时值太平盛世,大庆朝有着上一世大明朝的官员等级制度。却又有魏晋遗风残存。

    世人常说,魏晋时候,风尚最美。

    也因此,在有如大明朝时期的大庆朝时候,魏晋遗风些许残存下来。因为世人艳羡那时人物的风流自在,便不管朝代变更,留下了魏晋时期些许遗风。

    而这就允许了女子可参加各类辩论,论时代、评人物,在公开场合,只需打着“相互学习,互相精进”的旗帜,便可在众目睽睽之下,与男子辩论,比斗。从此博得“智美人”的美称。一旦表现突出,获得了“智美人”的称号,这女子,便从普通的后宅女子中跳脱出来。

    某位贵女获得智美人的美称,老百姓就觉得这位贵女博学多识。其实不然,虽然女人可以与男人谈天说地,道尽天下大事。可其实浸淫学问的人就知道,这个智美人其实还是打了折扣的,只是女子之中想较,十分突出。可若真是放在男人堆子里,并不是那么闪眼的。

    男女,终究还是有着差别的。在几百年后,女性大开放了,还尚且如此,何况只是因为艳羡魏晋美风,而残存下来的遗风?

    可是,即便如此,智美人放在哪里,都是很闪眼的。

    若说大庆朝的三大才女了得,那不过是被世人捧出来的。然“智美人”虽也不是那么真金真银,但是较之“才女”,层次又不同了。

    “智美人”,某种程度上是可以和男子相较量的!勋贵之家,甚至有家里的姑子比同辈的男子还出色,便又可将爵位传给这姑子。

    当然,并非无条件的,第一,这姑子必须博得“智美人”的称号,这是最基本的,达不到,就别想;第二,姑子之才情,可攀日月。所谓可攀日月,便是获得当世圣人和圣上的认同。前面说,智美人的美称掺水,那么,圣人和圣上的认可,那是觉得不能掺水的。

    因此,世间虽有姑子可承爵位的规定,至今却无一例发生过。

    想来,大庆朝的制度,真是怪异而矛盾。一方面严守礼教,一方面鼓励女子多智。

    苏白芳声若百灵鸟,隐隐透着一股自信,这股自信,便是来自她“智美人”的称号。夺“智美人”者,已注定她的将来比别的官家小姐,勋贵才女不同,平步青云路。

    这样的庶女,已经不是意义上的庶女了,没有嫡女的情况下,便等同于嫡女。即便有嫡女的存在,那也是可与嫡女匹敌的。

    难怪!

    苏白芷脑海里瞬间将苏白芳的事情理清。

    “原是听说母亲坐月子,就提了一篮子英国公家的二小姐送来的龙眼给母亲尝尝鲜。倒没想,二姐姐也来了。”一边说,一边示意自己的大丫鬟香梅将手中精巧的竹篮子递给铜雀,自个儿盈盈转身,对着苏二小姐苏白月打起招呼。

    “大姐姐也好。”

    仿佛苏白芷才是那个顺带着打招呼的人,“也”字倒是恰到好处体现了苏白芳的这个想法。苏白芷倒是满不在乎,素手一挥:“行了,既然来了,就在一旁立着。等着母亲醒来,也好让你亲自将这一篮子的心意送给母亲,全了你的孝心。”

    她才不信这苏白芳只是来送龙眼的,恐怕呀,这龙眼是借口,不就是想要隔岸观火吗?好呀,就看看这唱的到底“隔岸观火”还是“殃及池鱼”这一出。

    人生无趣,大早上就有两傻子送来给她逗乐子,岂不正中她下怀?

    大管事苏全却还站在这里。

    “大管事有何疑问?”苏白芷负手而立。

    “无。”

    “既无疑问,还不下去将事情办妥帖了?”

    “小人告退。”嘴上恭敬地后退,却在经过苏三小姐苏白芳身边的时候顿住,微微施礼。

    苏白芳抿唇一笑,苏全才退去。

    直到苏全离去,苏白芳才说:“大姐姐,这是要?”

    “母亲的膳食被下了毒,好在二妹妹的京巴狗替母亲挡去这次灾厄。”

    “啊!”苏白芳不禁吓了一跳,“怎么会?何人敢毒害苏家主母?”

    “不知。”苏白芷摇头,又说:“我已命大管事苏全将大厨房的人全都打发出府。”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苏白芳,“现今大厨房的这一伙人,我可不敢用。二妹妹可没有第二只京巴狗给我来挡灾。”

    苏白月已经是惊怒悲愤交加,这是侮辱!**裸地打脸!

    合着她的京巴是自己贪吃,替人挡了灾?她自己的狗,她怎么可能不知道?那屋子门关的好好的,一只狗还会自己开门跑到养怡苑来吗?

    就为了上赶着吃她的鸽子汤吗?

    纵使怒气交加,却无从说起。那鸽子汤,就是她也知道,定是她亲娘命人下的毒。

    若是从前遇到此此事,夫人都会不了了之。还有这小落水鬼的事情吗?谁能想到,第二天起来,这小落水鬼就变厉害了?偏偏听娘亲说,爹爹对此故意不闻不问,任由这小落水鬼作威作福!

    苏白芳听后沉默,才一副良苦用心地模样劝说起苏白芷:“大姐姐,按理,这事情我一个庶女不该插手,也没资格过问的。但是大姐姐,便是为了大姐姐的名声不至于被传得不好听,有些话,纵使大姐姐听来恼怒,妹妹我还是要说的。”

    她见苏白芷没有阻止,面上也没有不满厌弃的神色,舒了一口气接着道:“母亲被人算计,大姐姐知道了,自然很生气。便是我,也会如同大姐姐一样气愤,定要给母亲讨个公道。

    可大姐姐,下毒的人没有查清,或许和大厨房的人没关系。大姐姐将人都打发出府,这些人必定气愤交加,到时候出了府,心里不快,给大姐姐传出一个阴狠毒辣的名声,倒显得不值当了。”

    苏白芳一番话说得在场的上至主子,下至奴才都是暗自点头,心服口服。就连铜雀,红柳,水杉都要不禁尊敬地看向苏白芳。

    苏白芷唇边绽开一抹笑容,笑意却不达眼底。

    她早就知道,苏白芳,果然是,最会做人。

    可惜呀可惜,她呢,从来没有想过要一个好名声呢!

    “三妹妹说的不错。”苏白芷扯唇一笑,苏白芳眼中露出笑意,她还是听了她的话……嫡女又如何?隐约的,她的眼中展露出一丝难言的兴奋,仿若自己能够掌控众生一般的至高无上。耍弄人心,她的最爱。压制嫡女,她的趣味。

    你可以说她是恶趣味,但那又如何?

    眼前这位嫡女不就又乖乖顺着她的意思做了吗?

    “大姐姐想通了就好,也不枉费妹妹一番心意。”苏白芳收敛得意之色,恭谨而温情地说道。

    苏白芷相信,但凡她不是对苏白芳有一些了解,她都会被她此刻的表现所迷惑。

    “三妹妹有一点说的不错,你一个庶女确实没有资格过问。三妹妹的一番好心我领了,看在你有自知之明的份上,我也就不追究你不敬长姐的那一番话了。”

    苏白芳诚恳地表情僵直在脸上,一副不可思议地张着樱桃小嘴。

    铜雀眼睛都看直了。啊……天呀!她的好小姐哟……一时无语,只好暗自叹了两口气。

第十五章 为奴

    “大姐姐你……”未免太不知好歹了吧!这话却是没有说完。聪慧如苏白芳,心中再是不屑,也绝不会将此话说出口,何况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爱惜名声,浪费在苏白芷这样的货色身上,太浪费了。

    将来,……将来呀,她会站在高峰之上,任人仰止!

    苏白芳抿唇不语,面容恬静,丝毫没有半分气怒之色。

    苏白芷负手而立,一双平凡到极致的眼不着痕迹地捕捉到在场每一个人的表情。她不动声色,心中却道:这苏白芳志向不小呀!

    那一边苏全大管事正头疼,这大小姐说赶人就赶人走,丝毫不留情面,偏偏还要他来面对这一群妇孺。

    场面混乱,喊冤的喊冤,叫屈的叫屈。

    “大管事呀,你是明白事理的。大小姐不能说赶我们走就赶我们走。朱婆子我没做错事哇!我我,我要去找二夫人替我做主去!”圆脸的婆子鳄鱼眼泪不要钱地往外喷洒,一边站起来挥着手臂吆喝:“走走走,我们去找二夫人来给我们评理去!”

    苏全面无表情。朱婆子径自导演一出好戏,可惜,大管事苏全不买账,那苏全带来的人手自然也不买账。

    朱婆子一咬牙,恨声说道:“老婆子我不说自己的功劳,在苏府这么多年,做事可圈可点的,老婆子我是犯了哪一条,惹得咱们家的大姑娘记恨上了?”

    苏全眉眼微挑,看着耍着泼的朱婆子,眼中似有什么一闪而过,忽而笑眯眯地:“朱婆子,我与你同为苏府的下人,你与我说理,我却是做不得主,眼下大小姐正在夫人的养怡苑。”

    朱婆子愣了一下,旋即在空中挥了挥手,呼喝着大厨房一群人:“走走走,咱们去见一见咱家的大姑娘,问一问咱们到底是犯了哪一条的法了。”

    有胆小的烧火丫鬟就小声说了一句:“朱妈妈,这,这不好吧……”

    “不好?怎么不好了?咱们没有做错事情,就该当面问一问大姑娘,没做错,不怕当面对峙。大小姐拿不了我们的错处!”似乎还嫌不够,朱婆子恨声说:“再说了,没听说过哪一家的小姐当家作主的!这个家,可不是咱家的大姑娘当家作主的!”

    嗖!

    十数双眼睛顿时晶亮亮的,对呀,怎么忘记了!这个家可不是大小姐当得的!

    于是,一拥而上,众婆子丫鬟小厮的朝着养怡苑而去。

    ……

    好个气势汹汹!

    “大小姐,我们冤枉!”

    咦?上来就喊冤?

    苏白芷扯唇一笑,有趣。

    “哦?怎么个冤枉法?说说看。”苏白芷站累了,就着铜雀呼喝小厮搬来的太师椅靠坐下。

    “小人朱婆子,是大厨房的管事妈妈,婆子我有一事不明,想要问问小姐,为何无缘无故将小人们赶出府?”

    哟!苏白芷笑了:“来势汹汹,气势不错。不错,不错。”众人不解苏白芷话中意思。

    朱婆子得意了,继续道:“大小姐或许不知道,朱婆子我不敢说对苏府有多大的功劳,这些年来都是尽心尽力地位苏家办事的。大小姐今日不问缘由,无缘无故将我等赶出府去,这是叫苏府的下人婆子们寒了心。”

    苏白芷眸光一扫,见院子中不少人虽然不说话,却暗自点头附和。清眸再次瞥了一眼跪着的朱婆子,这婆子,很会煽动人心呀。

    苏白芷示意铜雀端来一盅茶盅,浅吖一口,才又看向朱婆子:“继续说。”

    那一眼眸光的清冷却让说的义正言辞的朱婆子背后陡然一寒,再看向太师椅上的苏白芷的时候,只道自己生了错觉,这无用的大小姐偏激软糯,这样的人岂会有那样的气势。

    “大小姐,今日婆子斗胆,还请小姐告知我等犯了何错,居然要受到如此惩戒。”朱婆子还算是聪明的,并未扯上二姨娘等人。

    “说完了?”苏白芷将茶盅递给铜雀,忽然站了起来,冷眼环视众人,清冷的童声陡然响起:“我今日就教一教众位,也好让众位心中有个数。卖身苏府,那就是苏府的奴!是奴,那就尽好本分。你是洒扫丫鬟也好,是一等丫鬟也罢,还是管事婆子,在自己的岗位上做好自己的事情。这叫,各司其职。”

    冷笑一声,看向跪在地上的朱婆子:“你叫朱婆子对吧。你说你为苏府尽心尽力,你说你为苏府认真办事。难道,这不是你应该尽到的本分吗!”

    清冷的童声在清晨里响起,说不出的诡异弥漫在空气中,她的声音如同测量好的一样,不高不低,没有抑扬顿挫,便是这样,那一句的质问却让在场的每一个下人垂下脸去。心中五味陈杂,又说不出的难堪。

    本分,本分。奴,做好了是本分,做不好是不该。

    朱婆子仿佛嗓子眼里堵了什么,她急的想要反驳苏白芷的话,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反驳的话来,耳边就响起了清冷的童音,“你们既然找来了养怡苑,我给你们每个人一次的机会,我给你们每个人再说一句话的机会。说动了我,也许你就不用被打发出苏府了。”

    她又坐回了太师椅,以手撑额,靠着太师椅手柄上:“你,就从你开始吧。”她随手一指仅排在朱婆子身后的那一位。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她此举何意。苏白月从鼻中冷哼出一声。苏白芳则借着撑头挡住眼中的思索之色。

    众人虽然不解苏白芷此举,那被指的仆妇却急切跪倒在地上:“大小姐,小人们愚钝,还请直言小人们的过错。”

    苏白芷眉眼都没抬一下,随意挥了挥手,铜雀会意,喝住了那仆妇,又让另一个人说。

    第三人说:“小人与朱婆子不是一伙的。大小姐饶过小人这一回吧。”这是不问过错,先撇清了自己。

    苏白芷又不在意地挥了挥手。

    第四人:“……”

    挥手

    第五人:“……”

    挥手

    第六人:“……”

    挥手

    ……

    众人愈发不解苏白芷所为。苏白芳眼中思索之色越加浓厚。

    ……

    剩下最后一名烧火丫鬟,不起眼的很。众人早就不打算听她的回答了,这么多人听下来,大小姐都不满意,一个烧火丫鬟能有什么见地?

    那烧火丫鬟如同之前每一个人一样,往地上一跪,却伏地不起,瓮声问了:“大小姐,你要听婢子说什么,婢子就说什么。”

    苏白芷垂下目光,看向地上的烧火丫鬟,清冷的声命令道:“抬起头来。”

    那丫鬟乖巧地抬起头,眸光却不直视苏白芷。

    “为何不直视本小姐?”

    “小姐是主,阿蛮是奴。”所以,奴不可直视主人。

    苏白芷弯唇一笑。“好,就是这个了。”随即脸上依旧带着笑意,声音中却透出冷意:“大管事,我交代你的事情你办的不错呀。”她可不信,凭苏全,不能将这些婆子发卖了。大厨房的人能够找来养怡苑,其中就有苏全的“功劳”呀……

    苏全不知道什么时候返回的养怡苑,安静地呆在一边,他将一切收入眼底,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直到苏白芷叫唤他的名,他才不动声色地站出来,依旧是个木头疙瘩:“当不得大小姐赞誉。”

    苏白芷眉眼一跳,很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大管事……莫测高深,却无人见到。

    “大管事,这些人,除了这个阿蛮,其他人,找个妥帖的牙婆一并发卖了去。”

    “是。”

    “我不服!大小姐,你至今都没有给婆子我一个说法,婆子是做错了什么!再说,为什么大小姐留下阿蛮,却要赶走我们!”朱婆子脸色难看。

    “看来你们还没懂。也罢,就说与你们听听。”苏白芷站起身,冷笑着说:“母亲的膳食被人动了手脚,下了剧毒。而你们大厨房的人居然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话却被朱婆子和下面的人强行打断,一个个叫屈:“这不是婆子们下的毒……”

    “冤枉,小姐!婢子们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啊!”

    ……

    “别叫屈了,你们不冤枉的。”苏白芷不耐烦地打断那些叫屈的人:“作为大厨房的人,却不知道当家主母的膳食中被人下了剧毒,便是不是你们做的,那也是你们无能。无能的人呢,通常害死了别人还会觉得自己冤枉呢。我呢,却是不敢用你们这样无能的人。”

    “那阿蛮呢!大小姐独独留下阿蛮了!”

    还在较劲?

    苏白芷的耐心已经用掉差不多了,小弟的奶妈可要好好地选一选呢。

    “嗤!”一声嗤笑:“敢情我白废了这么大通口水!阿蛮,告诉她们,为什么我独独留下你。”说罢,已经带着铜雀越过了众人,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养怡苑。

    铜雀从没感觉过像此刻一样威风体面,她跟在大小姐身后,从众人身前越过去,那些曾经欺负过她们的下人们面上都露出了恭谨之色。

    铜雀有些兴奋。

    而养怡苑中,叫做阿蛮的烧火丫头留下了这么一句话:“大小姐是主子,苏府的主子,最最正统的主子。阿蛮与众位不同的是,阿蛮从未做过奴大欺主的事情。”所以在面对大小姐的时候,阿蛮始终能摆正自己的位置。

    这话却是没必要说。

    能听懂的还是听懂了,听不懂的永远听不懂。卖了牙婆,换了主家,依然还是跌倒在同样的地方。

    阿蛮垂眼敛眉,静站一旁。

第十六章 奶妈子

    其实,苏白芷没有注意到的是,早在养怡苑的外院中,赶过来的老夫人白氏在白嬷嬷的搀扶下,已经将此处发生的一切看在了眼里,老夫人是满怀心思地不声不响地又离开了养怡苑的。她来的时候没有人知道,走的时候亦没有人知道。

    当然,也许还是有人注意到了,只不过苏老夫人不想别人知道,他也就没有去拆穿。

    苏老夫人离去的时候,大管事苏全微微侧头看了一眼院门处。

    ……

    “睿哥儿醒了吗?”

    原来是苏白芷为了看睿哥儿,急急撇下养怡苑那群人,来到她自己的院子里。苏白芷担心林氏身体虚弱,再有婴儿哭啼吵闹,会乱了林氏的心。干脆就让自己的奶娘安嬷嬷带着养怡苑里母亲的婢子婆子还有她自己院子里的人一起看顾睿哥儿。

    安嬷嬷奶过她,照顾孩子是把好手。苏白芷放心。

    “回大小姐的话,醒了。”安嬷嬷还是那样敦厚的模样,她心中,苏白芷最大,现在,又多了一个疼爱的睿哥儿。遂,回答起苏白芷的话来,掩不住的笑意。“夜里醒来几回,小少爷饿了就哭,老奴没法,又不能去打扰身体虚弱的太太。给煮了米糊。”

    说着满脸心疼地叹息:“大小姐,咱们家的小少爷太招人疼。这点大的孩子没奶吃,吃着奶糊糊就不哭不闹了,吃饱了就自己又睡去,谁家的孩子能这样?”

    苏白芷看着床上睡得正香的小鬼,鼻头一酸。这孩子,就像是知道自己亲娘生命经受着危险一样,不给大家伙增添麻烦。这么好的哥儿,偏偏有那瞎了眼也瞎了心的狠心亲爹,不疼不爱。

    怎么?以为有了苏白莫这个庶长子,苏家就有了将来,有了下一代了?

    苏白芷平淡无奇的眼睛中一双清冷的眸子闪烁着噬人的寒芒。

    “大小姐……”铜雀头皮发麻地提醒她家的小姐,“几个奶妈子在院子里候着呢。”

    “走吧,我到外屋去。将奶妈子叫到外屋去。”这是要在外屋相看奶妈子了。

    ……

    总共来了三个奶妈子,都盘着妇人头,个个胸前“伟岸”,波涛汹涌。苏白芷坐在椅子上,静静打量着三个婆子。

    “名字,家中几人,可有不良嗜好的。”轻轻启唇,问家底。

    “婆子嫁了丈夫,夫家姓陆,陆娘子。夫家人少,老人尽去,只余下丈夫和婆子,还有婆子生养的一个小子。”陆娘子梳着妇人头,是这三人中年龄最轻的一个,她垂头敛目,双手交叠在胸前,看起来很是稳妥。最主要的是这个陆娘子不卑不亢,虽是来卖身做奴的人,身上却没有卑贱的气息。

    所以苏白芷很中意陆娘子,又点了几个奶娘的常识问了问她,就留下了她。其他两人只是简单地回答了几个问题。

    待其他两个人走了之后,苏白芷亲自引着陆娘子进了内室,指着床榻上襁褓里的睿哥儿说道:“今后,这就是你的小主子。主子好了,你就好,你好了,你全家都好。”接下来的话就没说了,她只是很有深意地笑了笑。

    却叫那陆娘子浑身一震,陆娘子这样稳妥的人,怎会不知苏白芷话中他意?

    主子好了,她好全家都好。反之,主子不好,她也别想好,家里也别想舒坦。

    陆娘子对于眼前这个个子只到她胸下的十岁出头的孩子,没法将她当做孩子看待,那双眼,显然就不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该有的。

    后来,陆娘子才知道,原来是她以前见识太少了,官宦人家的小姐,尤其是是在京都的三品大员家的小姐,每一个人都早熟的厉害。这也就是为何年纪比苏白芷还小一岁的苏白月已经是京都三大才女之一,而苏白芳已博得“智美人”的美称。

    不过,她们苏家的小姐,到底还是出类拔萃的,不得说,京都的地界上,苏家的小姐,独一份。

    就像是三大才女中其他二人,都已经十多岁,是个大姑娘了。

    当然,这也与大庆朝人的观念相通,大庆朝人相信“三岁看老”,所以说,官宦人家的小姐哥儿,还有权贵人家的小姐哥儿,他们的启蒙都比较早,四岁启蒙的大有人在,五岁启蒙的比比皆是,六岁启蒙有些偏晚,七岁启蒙起点差人好大一截,八岁启蒙这孩子将来没有大出息。

    苏白芷却是到了如今十岁了,都还没正式启蒙过,只是简单认识些字,恐怕让她作一首工整的诗来,也是困难。

    不过此刻苏白芷的眼神却不是这个朝代十岁孩子该有的。幽深地别具深意的,让人见之胆寒头皮发麻。仿佛违逆了她的话,就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那般的恐惧冰寒。

    好在,苏白芷很少露出这样的眼神。更多的时候是淡笑。

    “铜雀,去给陆嬷嬷安排安排,睿哥儿从今而后就住在咱们院子里。”铜雀一听,心中顿时吓了一跳:“小姐,夫人那里……”

    “我会和母亲说的。”

    “那老夫人恐怕是不肯的。”

    苏白芷冷冷一笑:“我敢把睿哥儿交给别人?明目张胆向母亲下毒,你真以为单凭二姨太一个人,就敢这么做?”

    嘶……!

    好在房里除了苏白芷和一个不懂事的睿哥儿,只有一个奶娘陆嬷嬷,和铜雀在。二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气。

    陆嬷嬷额头上隐约有汗珠沁出,却死死埋着头,咬住嘴唇不吭一声。

    铜雀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选择死死闭紧嘴巴。

    苏白芷岂会不知道她二人的想法,但她面上平静无波,只说:“我知道你二人的想法。铜雀本来就是我的人,我不怕亏待了她。她帮我,我定会给她一份体面将来。”转头看向陆嬷嬷:“陆嬷嬷你嘛,如今也上了我的贼船,你没得选,替我护好了睿哥儿,你的儿子和睿哥儿差不多大,将来睿哥儿启蒙,他乳兄也跟着启蒙。”

    陆嬷嬷瞬间抬起头,两眼晶亮:“小姐所言当真?!”

    “自然。”

    启蒙呀,他们这样的庄户人家能给孩子识几个大字,将来不至于太出丑,也就很好了。启蒙!将来她的孩子可以跟在大户人家的少爷身边得到启蒙,陆嬷嬷想一想就激动不已,心都快跳出胸口了。

    别小看小姐这句话,单单这句话,已经算是面前这位小姐给她的一个承诺了!

    她的儿子和榻上的哥儿差不多年岁,哥儿启蒙的时候,她的儿子也跟着启蒙,这非但是一份学问了事,话外意思却深了。这等同是暗示,她的儿子将来若是想要考科举,她这个主家也会放还奴契。

    想到此,陆嬷嬷又怕是自己一厢情愿会错意,不禁小心翼翼地抬起脑袋,偷偷打量苏白芷。没成想,这刚抬起脑袋,恰好就撞上一双笑意吟吟,别有深意的眼底。

    陆嬷嬷白面脸盘一红,忙埋下头去,被人看穿的感觉是挺尴尬,但同时,陆嬷嬷却是心底一松,因为那双别有深意的眼证实了她的意会并没错,并不是她一厢情愿。

    “婆子不会辜负小姐重望。”

    苏白芷抿唇一笑。……手下人是个笨蛋,她也不会开心的。索性这位陆嬷嬷是个心思细腻的,剩下的,只等时间和机缘验证她的忠诚度了。

    “小姐,老夫人真的帮二姨娘……”铜雀还在担心林氏中毒的事情。苏白芷瞧她慌了心神的模样,想来她要是没弄明白,心中有的纠结呢。

    干脆解释:“老夫人虽然不管事,也不喜欢母亲,但是她却是苏府中最不会对母亲下手的人。”

    “啊!那就是……”瞬间闭上嘴巴,闭得紧紧的。瞧铜雀惊恐不敢置信的眼睛,苏白芷冷讽一笑:“就是你想的那样。”

    铜雀面容肃然,再也不开口说一句话,只是她此刻,从头凉到脚的体温,却没人知道。

第十七章 试探

    睿哥儿的事情还需要禀明老夫人白氏。苏白芷向来令行禁止,果断讲求效率。当下就领着随行的丫鬟和婆子去到老夫人的“居德堂”,在居德堂的正房外候着。

    老人身边的白嬷嬷拉开门帘子,“老夫人让大小姐一个人进去。”

    一个人?

    苏白芷微微诧异,眉间轻蹙,为何事?

    便随了老夫人的意思,一个人进了正房。

    一进内室,顿时一股清凉袭面而来。夏日的晌午带着滚烫的炎热,从外面进到屋子,那股炎热才散去。

    屋子里这般清凉,苏白芷四下瞥了几眼,随即眼光瞥到屋子的一处,顿时了然。难怪如此清凉了,老夫人还真是挺会养生的,拐角屏风处一大桶冰块,散去了夏日晌午的炎热。

    “来了就进来吧。”声音从屏风后面传来。

    苏白芷从进到屋子那一刻就有一种违和感,这种感觉让她全身都不舒服,但是具体哪里不对劲,她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在听到屏风后传来老夫人的声音之后,她先忽略了这种违和感,抬脚迈进去。

    淡淡檀香,香味来源就是梨木制的八仙桌上那鼎巴掌大的鱼纹鼎,袅袅白雾从鼎口溢出,带出淡淡檀香味。靠着八仙桌不远,一把摇椅“吱嘎吱嘎”,以着一种频率前前后后地摇晃着。老夫人闭着眼靠躺在上面假寐。

    檀香,摇椅,都是清贵的大户人家喜爱的玩意儿。不稀奇。

    但此刻,苏白芷心底顿时出现一种说不出的危机感。

    这样的白氏是她从没见过的。这时候才突然惊觉,原来从进门开始的违和感从何而来。

    内室里,除了老夫人白氏,再无一人,即便是亲近如白嬷嬷,也在门外候着。

    内室里,屏风后,老夫人和她……,这样的安排……

    “坐。”在她想事情的时候,老夫人白氏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淡淡瞧了她一眼,随意吩咐一声。

    苏白芷没有坐下,只拿一双眼看白氏。

    老夫人白氏抬起耷拉的眼皮,一动不动地盯着苏白芷,老态的眼珠已经有些浑浊,却精光闪烁。良久之后,老夫人态度软和了,轻声叹气:“唉……,不坐就不坐吧。”

    干脆自己站起身,走到梳妆镜前,转身向着苏白芷招了招手:“你倒是个倔强的,就这一点呀,像极了林氏。……到这边来吧。”

    苏白芷更加谨慎。老夫人还是那个老夫人,模样没变,声音没变,唯有那通身的气派变了,清贵了,淡然了。

    这样的白氏,陌生了。

    “母亲最是善良温和的,白芷抵不上母亲半分。老夫人盛赞了。”既然白氏变了,她也跟着变就是了。无妨。

    白氏变了,……不!也许这才是白氏的真面目……,面对这样的白氏,苏白芷感觉到体内的血液沸腾不止。

    好对手,总是能够激起人的兴奋的,不是吗?

    “哈,你倒是聪明,抬举你母亲,也就抬举了你自己。两样都不差。”老夫人白氏淡笑说道,态度随和亲近。

    趁着清凉舒适的室温,空气中潺潺檀香味道抚平人心的躁动,老太太这般慈和温软的态度,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就像夏日午后那一壶龙井,能够让人不自觉的放松筋骨,舍去一天的疲惫,品着龙井看夏日雷雨后的初晴。

    多么的惬意难挡!……让人不自觉地放松心房。

    “你怎么会认识丰忠兴?”骤然间,一道声音淡淡在屋内响起。这道声音很轻,很随意,与此刻室内营造出的轻松氛围丝毫不冲突,甚至是高度而自然地融合进了这样的氛围中。

    苏白芷心中一跳。忽而轻笑一声,老夫人皱眉:“你笑什么?”

    “哈哈哈,”苏白芷笑得更欢,忽然,她眸似猫,几分狡黠几分轻讽:“老夫人这般不遗余力地布置出一个祥和温馨的氛围,难不成就是为了让我放松心房?”

    这样祥和宁静的氛围里,就算别人突然问自己什么,她都会下意识地想也不想就回答了吧?这是人的天性。宁静的氛围下,人的神经也会跟着放松的。此时最容易把秘密说漏嘴。

    可是呢,她偏偏没有按照老夫人的设想那般。

    老夫人白氏面容顿时清白交叉,沉下脸,声似深潭,再无之前半分慈和暖意,眼睛深沉探向面前巧笑嫣然的少女……或者,用女童形容更恰当。

    “是我小瞧了你吗,我的大孙女儿?”怒气有之,威吓有之,内里更多的是探究和不敢置信,对于眼前这个十来岁大的孩子一眼识破自己计谋的不敢置信!

    这一招,看似平常,却总能出其不意致胜。多少人就轻忽了这样近乎寻常的试探?这不是阴谋,若真要说,这是阳谋,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让人得逞的阳谋。

    “不,老夫人您这一回,不是输给了我,而是输给了您自己。”苏白芷站累了,径自踱步到八仙桌旁边的摇椅前,一屁股坐下。

    丝毫不在意她如此粗鲁的动作让看着的人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她倒是更加自在的坐在摇椅上晃起两只细腿来。

    她倒是惬意,老夫人白氏反倒站着,显得尴尬,无奈之下,老夫人白氏也在苏白芷的面前的圆凳上端坐了。

    “此话怎么说?”白氏问道,她没有发现,她此刻对待苏白芷这个外表只有十来岁的女童的态度,更像是对待一个与她平辈的人,而且不是泛泛之辈。

    “老夫人,戏太过了,就显得失真了。失真了,自然会让人提防起来。”所以,我从进门到现在,一直提防着你。

    室内突然没了声音,只剩下木摇椅“吱嘎吱嘎”的声音。

    许久之后,室内突然爆发出一声大笑:“哈哈哈,好好好!”原来是白氏突然仰天大笑三声,声音却听不出是真开心还是假开心:“倒是我小瞧了我的乖孙儿。”眸光惊蛰,却无杀意。

    苏白芷的眼直勾勾盯着老夫人白氏,然后,浅浅一笑,笑容放松,看得出来,她很随意:“谬赞了。”

第十八章 交谈

    苏白芷一笑之后,置之不理。盈盈双眼轻轻眯起。

    时间不知过去良久,老夫人白氏心中那一点要与苏白芷比耐性的想法一点点退去。她是看出来了,她这大孙女就不是个好相与的!和她比耐性?她压根就不着急。何况现下有求于人的是自己。

    但是就这样先开口的话,那就是变相的服了软。正当老夫人白氏正愁没有台阶下的时候,人家苏白芷早看出来她的心思,睁开困倦的眼,笑盈盈轻道:“人常说,苏家有三宝,赤锦、龙井和月芳。前二者且不说,白芷却知道自己身为苏家嫡女,这月芳指的却是苏家二小姐苏白月和三小姐苏白芳。堂堂嫡女,却资质平庸,连两位妹妹半分才华都没有。心中日夜不平,嫉妒难挡。”

    老夫人白氏不知苏白芷此话是为何意,却也不多言,只等着苏白芷继续说下去。

    苏白芷站起身来,走到八仙桌前给自己满上一杯清茶,顺手又递给端坐着的老夫人一杯,自己浅啜一口,神态是说不出的惬意。她仿若才是这间华屋的主人,气度雍容。哪有她口里自称的“嫉妒”之色?

    老夫人心中冷笑。却听苏白芷又道:“白芷常常妒忌两位妹妹,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一些坏习惯。比如,白芷为了模仿两位妹妹,曾多次跟踪过两位妹妹。……”说到此,苏白芷突然住嘴,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老夫人,突然有些恶作剧地靠近白氏,不怀好意地笑着说:“老夫人,这跟踪人的毛病一旦成了习惯,那就不拘是跟踪谁了。”

    老夫人白氏何等精明,哪里会不明白苏白芷话中意思,顿时脸色灰白,嘴唇有些微不可见的轻颤,她一双老眼死死盯住苏白芷,声音却有些微紧:“你……,你跟踪过我?”

    苏白芷轻笑,看着白氏不语。意思就不言自明了。

    “老夫人,您且放心,孙女还要借着这马背上得功勋的苏家爬到更高的地方呢。”苏白芷笑得恶意,“苏家要是不好了,孙女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瞧着张狂恶意大笑的苏白芷,老夫人白氏反而镇定了,她老眼微眯,冷冷笑开:“哼!就怕你靠着苏家,最终还是痴心妄想。”

    “只要老夫人从今而后在你这居德堂好生修身养性,丰忠兴是谁,孙女还真不知道。”

    老夫人面色一变,瞪向苏白芷的目光好似利箭:“你要拘禁我?”

    “苏府中本该就是我母亲掌权,我要老夫人做的无非就是莫要偏帮了不该帮的人。您老最是重视嫡庶的,孙女知道,您老其实还是最疼爱孙女的,是不是?”苏白芷引诱一般,“您老的自由,孙女可不敢干涉。”

    这样,事情就说开了。苏白芷所要的是老夫人白氏不要插手她“整顿”苏家后院,她对苏老夫人这个后院中,在名分辈分上唯一真正可以恶心一下她母亲林氏的人对这后院中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要多管闲事。

    老夫人自然是听懂了她的话。只是有一点,老夫人还是有些疑虑,“你跟踪过我几次?”

    苏白芷心中淡笑,白氏这是不相信她知道些什么呀。如果只是偶尔跟踪过一次两次,那么知道丰忠兴这个人也不足为奇,却成不了白氏的把柄。所以,白氏是在试探她是不是真的知道一些什么。

    既然白氏问了,她也就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不妨趁着这个机会好生地震慑一下,也省得白氏最终选择一不做二不休,心狠手辣地除掉她。

    “老夫人,孙女对于丰忠兴这么个人,真没什么兴趣,至于孙女到底知道些什么,又知道多少,那就取决于老夫人您了。不过,”苏白芷淡淡扫了一眼白氏,眸中放出冷光,沉声道:“老夫人,有所谓,狗急了还要跳墙,泥人儿还有三分性。但愿老夫人您做任何决定之前好生思量思量。孙女我……,绝不是连后路都不准备就来挑衅您的人。”

    怎么样,说的够明白了吧?

    白氏脸上变换莫名。常言道,会叫的狗不咬人。苏白芷这般叫嚣,她本可以一笑置之。

    然,却是这样的明目张胆,这样的不懂得修饰,直截了当的叫嚣,却让她再三犹豫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这个大孙女说出的话,就能够做到。虽然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对她这无礼的大孙女做出不利的事情!

    她此刻是该高兴苏家的嫡女不是真如外人所言的蠢笨难看,还是伤心自己的大孙女居然威胁自己?一时之间,老夫人白氏哭笑不得。

    罢了,就放手让她做做看,也许……也许,可以置之死地而后生……,苏家的将来呀,也许还是有希望的。

    但愿,这个突然转变了的大孙女能够给苏家带来一丝曙光。外人只看苏家风光无限,哪里知道内里就……

    唉……

    君臣父子,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可她是苏家主母!

    老夫人白氏突然面色一变,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苏白芷,你若只是半吊子水摇得稀里哗啦响,那就还是做回原来的苏家大小姐,莫要再有异动。”说罢,她疲累地对着苏白芷晃了晃手:“我累了,你出去吧。以后苏府之中,你有多大能耐尽管展露出来,祖母绝不阻挡。”

    她这样,倒是把苏白芷给弄晕了,这是什么意思?白氏的态度转变也太奇怪了。还有白氏那话,她总觉得话中别有含义。

第十九章 好嚣张的车!

    待睿哥儿的事情解决了,苏白芷才算松了一口气。

    用过午膳,看过林氏,又抱了抱睿哥儿,才将他交给陆嬷嬷手中。

    “铜雀,府里无趣,陪我出府一趟。”

    铜雀微微一怔,立即应道:“好嘞,小姐等一等。”说罢转身出了屋子,没过一会儿,她手中捧着什么又进了屋子。

    苏白芷好奇问道:“这是作何?”原来铜雀手中捧着的是一套男子的衣裳。

    “小姐有所不知,时人虽然崇尚魏晋风骨,对女子也颇宽待。但小姐一是年龄太小,二是甚少出府。着了男装再出府,也避免了不必要的麻烦。即可放宽心的游玩,又能减少不必要的麻烦,铜雀以为更好。”

    早知道这丫头是个胆大心细的。苏白芷对铜雀更加赞赏。但她重生以来,就没想过要避开麻烦。

    铜雀哪里知道她家这个小主子可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混不吝,她不给人惹麻烦就算好的了,哪里会去息事宁人?

    铜雀傻傻地看着她家昨日开了窍的小姐眉眼中满满的自信,映得满室生辉。耳边是她家的小姐脆生生的童音:“你是说我女子装束出府的话,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吗?那真是太好了!”

    啊……啊?!铜雀傻了。

    “小姐,奴婢刚才耳背,小姐刚才说什么来着?”

    苏白芷一把夺过铜雀手中的衣裳,看也不看丢在地上,抓着铜雀奔出屋子:“走,我们就着了女装出府去。”

    “啊?”这下铜雀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知道劝说无用,于是也不劝了,直接拉住苏白芷:“小姐,就算小姐要这样出府,婢子也没有置喙的余地,但唯有一件事情,婢子无论如何都不能顺着小姐。”

    “小姐,请带上一二人护卫。”

    苏白芷心道:要护卫也行。谁让这铜雀满脸的倔强。

    哎,她果然是个好主子,舍不得手下人委屈。这话要是被铜雀知道,不知道得是怎样一番场景。

    ……

    这厢出府,铜雀头疼地扶着额头,她家小姐简直就像是游鱼回归大海,苍鹰回归天空。铜雀快跟不上苏白芷的速度了。

    她从这个摊子跑到那个摊子,这个也买,那个也要。

    “小姐小姐,护卫大哥手里快拿不下东西了,要不……,要不等小姐下回来再买可好?”铜雀手里也没空着,左手一包饴糖,右手一只油纸包着的叫花鸡,可怜她还得跟上随时会突然飞奔到别处的苏大小姐。

    苏白芷就跟鬼子进村一样,狠狠扫荡一番,天知道她前世的业余爱好就是购物狂。这都做了一年多没有实体的灵魂了,可不憋死她了?

    今日放开手脚,铜雀有些无语,这还是那个敢当面挑衅苏老夫人,敢威胁苏大老爷,敢当众给苏府隐形的蛇头二姨娘没脸,敢义正言辞教训妹妹的苏大小姐?……不过,这个样子才像孩子嘛。

    铜雀摇摇头,不禁浅笑一声,跟上苏白芷。

    “小姐,小心!”铜雀吓白了小脸。

    一辆疾驰的马车在大街上飞驰而来。苏白芷何等人也?

    那是在前世里被人敬畏的“魔女”!

    事实是,苏白芷在铜雀示警之时,整个人的速度极快地闪到路边。铜雀见此,松了一口气。今日跟来的两个苏府的护卫也同时松了一口气。

    却突然见到闪到安全地方的大小姐以极快地速度再次冲向路中间。

    马车飞驰的速度不见减慢,反而愈加狂躁。

    “小姐!”铜雀惊恐的叫声弥漫在大街上。

    一切都发生的那么突然。回过神来,铜雀全身颤抖着,嘴唇不可抑制地抖动。她僵在原地,全身无力,动弹不得。

    直到对面的女童向她招了招手,“还不过来?哄小孩儿的事儿我最不耐烦了。”说着就敞开自己的双臂,露出怀中吓傻了的孩子。

    孩子不过六七岁大,铜雀看着若无其事的她家小姐,突然眼泪如泉涌,一股清流淌下面颊。

    “呀,怎地你也哭了?可别,一个我就哄不来,再来一个……唉唉唉,天要亡我吗?”苏白芷抱头仰天长叹,最终还是轻叹一声:“好雀儿,不哭了,不哭了啊。快来把这小子带走。我寻思着,过会儿他爹娘得找来。”

    铜雀果真不哭了,应一声:“哎,来了。”她刚把那小子拉出苏白芷的怀里,那小子的手却死死拽住苏白芷的衣襟。

    两人同时一怔。这孩子……

    被苏白芷救下的孩子缓缓抬起刚才埋进苏白芷胸口的小脑袋。两人这才发现,这小子脸色吓得惨白,脸上却是干燥的,一滴眼泪都没有。原来刚才这小子只是全身颤抖着,苏白芷只以为他害怕的哭了。

    好能忍的小子!苏白芷眸光微亮,赞赏地看向怀中的小子。上下打量一番。

    刚才还不曾注意到,这小子不过六七岁模样,身上穿戴却绝不是普通市井人家能够提供的。翠绿松花纹褙子,下身湖水蓝的缎子,脚下松糕底黑色锦绣短靴。不谈腰间那块玉佩,就这一身穿着打扮,那就是这京都里达官贵人家的小公子!

    只是不知,这么小的孩子,怎地一个人在街上晃荡。……正思考着,突然被眼前倏然皱起的小脸吓到了。

    这小子皱起了小脸,突然间,泪如雨下。粉嫩的小脸上泪痕斑斑,让人看了打心眼里心疼他。

    铜雀也被吓到了,刚才还不哭的,现在却哭起来了,瞧这个架势,似是要没完没了了。铜雀只好在一旁给这小公子擦眼泪,一边劝说小公子不要哭。

    结果是越哭越凶。

    苏白芷倒是眼冷了,静静看着怀中的小子流眼泪,也不劝,也不安慰。似乎是感应到了苏白芷的冷漠,那小子哭着哭着,抬起头,望进这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小姑娘眼里,霎时,不哭了。

    是被苏白芷眼中的冷漠吓住了,不哭了的。

    这时,苏白芷才接过铜雀手中的帕子,轻轻给这小子擦起眼泪来。

    这小子浑圆的眼黑白分明,眉目清秀,已露几分俊秀之气。想来长大以后,得迷住多少少女芳心。

    “你别装好心,刚才我都瞧见了。”这小子童稚的嗓音哪里还有一分的委屈?分明带着一丝不满。边说,手却毫不留情挥开苏白芷给他擦泪的手。

    “哦?瞧见了?瞧见了什么?”苏白芷装傻,“我怎么就是装好心了?刚才还是我救的你呢。”

    “你根本就不是真心要救我,谁知道你是不是看上小爷的家世,想要攀附小爷我!你这样的人小爷我见多了!”小家伙气哼哼说道,言辞之中的轻视不言而喻:“你刚才看小爷流眼泪的时候,眼中都是冰块子。别以为小爷年龄小,就能被你一个毛丫头糊弄住!”

    “你这小子怎么不知道感恩?”铜雀怒哼哼的,眉毛倒竖。没见过这样的孩子,她家小姐刚才差点就……要不是为了救他!

    铜雀要为苏白芷出头,苏白芷挥了挥手,打断铜雀。她看向比她矮大半个头的小家伙,突然伸出两只手指搭上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看向她。

    “你敢冒犯小爷!你知道小爷是谁吗!”这小子气急了,用力甩头,想要甩掉苏白芷的手指禁锢。但是苏白芷的动作看似轻柔,力道却坚毅。

    “你都说我是刻意接近你讨好你,目的是想要攀附你了。那你说我知不知道你是谁?”送给他一枚嘲弄的眼神,险些没把这小子气坏。

    他胸口起伏不定:“你既然知道小爷是谁了,还不放开你的脏手!”

    “你听好了,我是苏府的大小姐苏白芷。”听到她自报家门,这小子居然一脸恍然大悟,指着她就脱口而出:“哦,你就是那个傻蛋嫡女!”

    苏白芷不理。一双清冷的眼望进这小子的眼里,风马牛不相及地说道:“哭,是不能够解决问题的。”

    这小子全身一震,垂下眼,好久之后,再次抬起眼,闷闷问:“我该怎么做?”

    他很认真地看向苏白芷。

    “谁给你的委屈,让谁来还。”眸光惊蛰。

    非但是这小子有委屈,她也有。要不是她身手敏捷,功夫不差。她早就成了车下冤魂了。好嚣张的马,好嚣张的车,好嚣张的人!

第二十章 又是赵伯阳

    两个苏府的护卫在发现苏白芷无恙之后,一直跟随在苏白芷身边。苏白芷笑盈盈地:“可知道那马车里是哪家的公子小姐?”

    两名护卫互相看了一眼,其中年长的那位护卫回答:“那马车上的标识是韩国公家的。里面坐的,小人斗胆猜测,那是韩国公家的世子爷。”

    苏白芷浅眉淡挑,又是韩国公家的世子爷?

    慢慢地,慢慢地,她不甚美丽的薄唇缓缓勾起,眼中危险之色越加深重。

    赵伯阳,一只京巴狗她不稀罕,你却拿一只京巴来给苏白月那种别用用心的妾生女助威。今番还令她差点惨死车轮之下。

    苏白芷唇瓣一扯,一双清眸淡淡扫向那护卫:“单凭一个标识,你怎知那里面坐着的就是韩国公府的世子爷?”

    那护卫微微一愣,旋即回答:“五月初五,大庆朝年年不变的泊湖论鉴。小人猜想,这个时候,朝着那个方向去的,又能坐着韩国公府里豪华的马车,那也只有韩国公世子爷了。”

    大庆朝的泊湖论鉴……,苏白芷微微闪神,她差点就忘记这事儿了。去年这个时候,她曾看见过苏府庶长子苏白莫去过。

    泊湖论鉴,可论文,可论武,可论天下大势!庙堂有庙堂的规矩,不可让年轻子弟冒犯了。便有了这泊湖论鉴。一开始只不过是才子佳人比试才学,附庸风雅。久而久之,便成了如今这样的规模。

    圣上甚至对泊湖论鉴很是看重。当今的翰林学士左朝阳,正五品的京官,那就是圣上偶然私访民间,听闻左朝阳在泊湖论鉴中一句“有田不耕仓廪虚,有书不读子孙愚,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因左朝阳好读书,会读书,陛下怜惜其人才学,遂应允左朝阳考取功名后,封其翰林院学士。从此,左朝阳平步青云,甚得圣心。

    这之后,泊湖论鉴就愈加被人看重。无论官宦人家,无论朝廷勋贵,或者是布衣书生。每每到了五月初五,便从各地赶来大庆朝京都。

    当初不过是崇尚魏晋风尚,又因各种缘由,才产生的泊湖论鉴,如今已经深入大庆朝读书人的心里了。

    苏白芷微微扯唇,瞥了一眼那护卫:“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姓陆,单名一个方字。家中排名老大。”

    “嗯,我记下了”苏白芷拉起怀中小孩儿的手,淡淡说道:“陆方,将我的马车牵来。”

    “小子,你想不想报仇?”苏白芷半蹲下身,对上那小孩的眼。

    “我与赵伯阳那厮没有仇恨,想来他也是急着去泊湖……但他这样不好,小爷差一点就被撞倒。他竟然马不停蹄,连下车道歉一句都没有。”他想了想又补充:“好歹我也是英国公的嫡长孙,将来也是承爵的精贵人儿。不能就这样放了他,我只是要替自己找回公道。”

    哦……,苏白芷恍然大悟,原来是英国公家的嫡长孙!难怪这身穿着气质了!身后,铜雀及时地在苏白芷耳边轻声提醒:“英国公的嫡长孙,姓杜,杜仕安,父亲是英国公的嫡长子杜光奎。”

    双嫡的身份,确实精贵,比赵伯阳那厮还精贵。

    不过……

    “公道?你说你要讨回公道?”苏白芷笑了。

    “你笑什么?”也许是苏白芷笑容太意味深长,惹得这位英国公的嫡长孙杜仕安恼羞成怒,于是精贵的人儿发泄一般气哼哼地吼道。

    苏白芷拍了拍胸脯:“哟,我好怕哟。”慢条斯理,哪里像她嘴里说的就怕了。

    “你!”

    “我今日就教一教你,公道这种东西。要看是谁向谁讨了。你去向赵伯阳那厮讨的话……嗯……”

    “怎样?”

    “公道没讨到,又要哭鼻子了。”苏白芷做了一个鬼脸,难得这小子这么有趣,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好吧,就算别人说她是在欺负小孩子……,那就欺负小孩子吧。反正她看起来也比这小子大不了多少。

    人要及时行乐。否则岂不是人生无趣?

    正是这时候,护卫陆方驾着她出府时候的马车停在她前面,“小姐。”陆方下身,恭恭谨谨地就对着苏白芷醒了一个礼。别人看不出来,他可不是瞎子。大小姐无论是闪身避开马车那一幕,还是后来非冲过去救人那一幕,绝对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就是他自己,都不一定能够做到大小姐那样的果决迅速,丝毫不拖泥带水,动作更是行云流水。

    苏白芷拉着杜仕安,和铜雀一起上了马车中后,另一个护卫很是惊奇地问道:“方子,你怎么对她这么恭谨?”

    这个她自然就是苏白芷。想来这个护卫是不大看得上苏白芷的。毕竟十年来的苏白芷就是那样一个人。就算有人传说苏白芷已经变了,但是十年来的印像,十年的时间,哪有人能够说变就变?!

    他就不信。

    “哼!王二,我劝你还是说话谨慎一点吧。大小姐……”陆方目光闪烁,硬是把到嘴的话吞了回去,出口就变成了:“大小姐可不是以前的大小姐了!大小姐整治大厨房的事儿,难道你没听说?”

    “呵呵!那又怎么样?你瞧好了,二姨太那边指不定不会善罢甘休。大小姐再厉害又怎么样?二姨太有老爷的庇护,老爷可给她们母子三人撑着腰呢!”

    陆方见王二不上心,暗自摇了摇头。蠢人,是怎样点都点不醒的。陆方再也不肯多说一句,闭口赶着马车朝着泊湖方向去了。

    马车中,苏白芷闭目养神,并非她没有听到这二人的对话,而是没必要去管这叫做王二的怎么去想。

    赵伯阳,赵伯阳,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正巧这时候看过来的杜仕安杜小公子恰巧瞥见闭目养神的苏白芷。稚嫩的脸上平静无波,只有嘴角诡异的勾起。

    几乎是突然的,杜小公子背后一寒,头皮止不住地发麻。他赶紧转过头去,打死也不再将头转向苏白芷的方向。

    ……

    淇淇是写网文的,读者就是淇淇的吃穿用度,就是淇淇的柴米油盐。再几个月,淇淇写文也有一年了,中间起起落落,幸好都有你们陪着。新读者老读者,这一切,都是淇淇的命根子。就跟男人一样,没了命根子,淇淇就成太监了。所以恳请你们,给淇淇投上宝贵的一票。

    傻妞种田记的时候,你们说淇淇更新不稳定,其实淇淇不是懒,那时候身体就开始不对劲,却一直没往深处想。医院住了也出了。现在,淇淇回来了。你们,还不回来吗?

    我的一切都是向你们求来的,现在,我还是要向你们求。、

    我,没有任何承诺给你们,我只有一句话:现在,我回来了,我在等你们。

第二十一章 狗眼看人低

    泊湖景美,不到盛夏,下午的阳光却已经开始烈性起来,晒得人头晕脑转。

    车子陡然一停。

    “到了?”

    车厢外传来陆方沉稳有力的声音:“是的,小姐,杜小公子,请下车。”他从车板上拿起一个小凳子放在马车下,“小姐,小心脚下。”

    “我最看不上这惯得人娇柔的玩意儿,下个车而已,用它,太矫情了。”苏白芷不屑那张用来踩着下车的矮凳,言语中不加掩饰的嘲讽。自己一个纵跃,在铜雀小心肝儿提到嗓子眼儿的时候,已经稳稳当当落在了地面。

    再瞧那英国公府的小世子爷,“怎么,不敢?”眼神却在他和马车下的矮凳之间来回。

    “谁说小爷不敢!小爷堂堂男子汉,还比不得你这弱质女流吗!”杜仕安的小脸憋红了,狠狠吸上一口气,闭上眼就向车下跳去。

    “看,不就是跳下车吗?有什么了不起,小爷我做起来轻松的很。哼!”小脸上洋洋得意,颇有几分自豪。

    “哈哈哈……”太有趣了,这小子!

    “你又笑小爷我!这是第二次了!”杜仕安眉头皱起,不满地轻哼:“小爷告诉你,你要再敢笑一次小爷我……”

    “走吧,你不是要讨公道吗?不进去可见不到埋汰你的人。”苏白芷不理会杜仕安的威胁,笑着打断。虽面上带笑,站在苏白芷身后的陆方却听得清清楚楚,大小姐她哪里是真在笑?童稚的声音清清冷冷。

    对于这个苏大小姐,陆方是好奇的,是有改观的,却不是敬畏,也无害怕的。苏大小姐身手再好,也最多是有勇无谋。

    陆方自然是知道苏大小姐给二姨太没脸,威胁苏大老爷和苏府老夫人,就是因为知道,才会在好奇的同时少了一分敬畏。

    换言之,苏大小姐至今所为,让人见之,只会觉得她有勇无谋。太过出挑,不一定就是好事,有时候,会成为致命的催命符。

    但,依然得敬着,因为苏大小姐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落到下风。

    ……

    苏白芷可不知道她身后站着一位七窍玲珑心的护卫。她看似在打探四周的景色,其实,脑海中已经开始思索起赵伯阳的事情了。

    别人看她尖酸,就为了赵伯阳送给苏白月稀罕的京巴狗就去找他麻烦,世人这么想,那就对了,这不过是她掩护她真实目的的烟雾弹罢了。

    赵伯阳,苏白芷的未婚夫。

    苏白芷今年十二岁,赵伯阳十六岁。赵伯阳四岁的时候,苏白芷才刚刚出生。四岁的赵伯阳是韩国公府的心尖尖儿,却在那一年突然得了怪病,名医不知看过多少,却无好转。却有一次,赵伯阳的亲生母亲抱着最后的希望,找来了化外高人。那高人什么都没说,只留下一句话:“贵府百米之内,生辰五月初五的新生女婴,得之,公子立好。失之,公子命也。”

    如此,还当真让赵家找到了符合条件的人。那就是苏白芷。找到苏白芷,韩国公求上苏大老爷,给二人订了娃娃亲,赵伯阳还真的就好了。从此,没病没痛的。

    名义上,苏白芷是赵伯阳的未婚妻。

    赵伯阳再大一些,就看不上苏白芷这样的。就算是嫡女,他也看不上眼,于是,总是挑眼,于是,总是给苏白芷难看。就那只京巴狗,还是轻的呢。

    苏白芷还是灵魂的时候,在苏家上空徘徊,猜猜,她看到了什么?

    赵伯阳直接找到林氏,要退亲!最可恨的是,林氏问他为什么要退亲,这混蛋也不顾及林氏面子,当面指责:“韩国公府勋贵人家,不同寻常百姓。伯阳将来是要承爵的,韩国公家的主母,只怕芷妹妹这样的,是当不来的……”

    娘的!你干脆说苏白芷配不上你们韩国公府的门第好了!

    ……

    不错,她醒来之时抽不开身,现在嘛,她就是来削赵伯阳这只的!

    风光再好,也抵不上苏白芷心中此刻的怒意。别想差了,她可不是为了之前那个傻蛋原主人报仇雪恨的,谁让赵伯阳狠狠地让林氏没脸的!

    泊湖景美,河堤两岸翠柳轻舞,柳絮纷飞。泊湖论鉴,地点自然是在泊湖之上。湖中央有一座小岛,小岛上一座简约的庭院。

    那里,才真正是泊湖论鉴的地点。

    却没有任何廊道直通泊湖。

    “那边有船。”苏白芷手指一指。不远处,就有几个船把式靠在船头小憩。

    “小哥儿,这船可是开往湖中小岛的?”陆方去问。

    陆方问的船把式是个十七八岁的青年:“船是开到湖中小岛的。却不是谁都可以上这只船的。”小厮一番打量苏白芷等人,觉得不过是一个女童,外加一个稚童罢了。后面的那个明显是个丫鬟,还有两个男人,也就是个小厮护卫什么的,不足为惧。

    陆方险些气的鼻子歪了,一个船把式,把他们几人狠狠鄙视了一番,这都成什么事儿了。正怒火中烧,却见苏白芷摆摆手,陆方不情不愿地退后一步。

    “照小哥儿的意思,什么样的人才能上得了这船呢?”苏白芷浅笑问道。

    那小厮又把苏白芷从上到下打量一遍,苏白芷还没生气,杜仕安已经气的涨红脸,这黄毛丫头就算再不好,那也只能够他来埋汰,这小厮一双罩子居然敢在毛丫头身上乱转。

    还没等他把脾气发出来。那小厮下一句话,让他怒火中烧。

    “毛孩子哪里来了,不是爷们儿到处乱跑啥?”小厮眼高于顶。

    “听说苏家的苏白芳今天也来。”苏白芷不动声色。

    “啥?我没听错吧!你和苏三小姐比?”小厮一副笑抽的模样,“哎哟,我说这位小姐,你也太给自己长脸了吧?看你和苏三小姐同龄……”

    “小哥错了,我比她大一岁。”

    那小厮愣住,瞧眼前这女娃子一本正经的,他还以为她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结果就是纠正双方年龄?

    小厮被打断本来就不开心了,结果还是这件事情,嘴上更加埋汰人:“成!大一岁!这位小姐,你比苏三小姐大一岁又怎么样?人家是名满天下的智美人!”说着还得意地瞧向苏白芷,好似得了智美人的是他妹子还是媳妇儿似的,“你是谁?和苏三小姐比?智美人那是以后可以嫁给王孙贵族,就是皇子都嫁得的人物。来,这钱拿着,去买糖吃去。”

    “你大胆!”杜仕安小脸通红,眼睛瞪圆地呵斥。

    “安弟,不可无礼。”苏白芷立即阻止杜仕安。

    原本小厮怒了,欲要喝骂杜仕安。不怪小厮不拿苏白芷这群人不当回事。

    之前经过马车冲撞那件事,虽然说二人平安无事,身上却不免碰上脏污。看船的小厮只以为是富贵商贾的千金少爷。

    被派来看船,大太阳底下晒了一上午,本来就很不爽了。现在,正好来两人给他撒撒火气。

    “嗯,这位小姐果然明事理,小孩子就是不懂事。”见苏白芷呵斥小孩子,小厮满意地点头。

    杜仕安顿时眼睛通红,委屈地看向苏白芷。这时候,突然又听到苏白芷说:“安弟,你是真的无礼了。你就不应该呵斥这位哥儿的。应该这样。”苏白芷陡然抬起右腿,雷厉风行,闪电的速度踹向面前小厮身上。

    “咚!”

    世界安静了。

    杜仕安傻眼了。

    铜雀欲哭无泪了。

    王二脸抽筋了。

    陆方……风中凌乱了。

    那一脚……力道要不了人命,位置……嗯,……很要人命。

    胯下……

    “嗷!”小厮,惨叫了。

    苏白芷一本正经点着杜仕安的的脑门子:“瞧,这回他总算像个人了。”

    杜仕安连连点头:“是是,姐姐好手段,让人学狗叫了。”

    ……

    啊,看到催更票了。这是淇淇这本强嫡上传以来,第一次看到催更票了。催的是三千字的来着,淇淇每个章节不拘字数,只管情节好看。这两千五百字可能够让催票的亲看过瘾?

    无论是新老读者,淇淇感谢你们每个人的支持。淇淇一如既往地勤奋中,一如既往地用心写文中。所以淇淇恳请你们,一如既往地支持淇淇吧。

    推荐票,收藏,打赏,评论,这些都统统不手软地丢给淇淇吧。

第二十二章 闷头亏

    “这位小姐,你怎地无故伤人呐!”船上跳下两个中年汉子。开口就是责问。

    苏白芷冷冷一笑:“敢问两位,刚才可是在船舱之中?”

    两名汉子对视一眼,一脸络腮胡子的汉子就说道:“正是,刚才我二人送去一批到湖中小岛的船客,赶船回来感觉疲劳,就让阿青守船了。”

    “哦,那就奇怪了。”苏白芷一副怎么想都想不通的模样。

    二人见了,又问:“小姐奇怪什么?”

    “你二人既然是在船舱中,怎么知道是本小姐伤的人呢?”

    二人嗫住,“这里就你们,不是小姐伤的人,难道还是阿青自己伤了自己?”

    “呵呵,”苏白芷眸中微闪,一丝嘲弄流转其中:“那就不知道了啊。若是不信,你大可以问问我身后的人嘛。”

    理直气壮!她还敢理直气壮!

    两个中年大汉气的全身颤抖,抬起手指斗着:“小姐也太没担当!敢做不敢当!”

    身后都是她的人,问什么?还不是她怎么说,他们怎么点头。真当他们是瞎子?她们一群人来问阿青话的时候,他二人自然是看了一眼,一眼便转过头去,随阿青闹腾。不过是普通富户,两个毛孩子。怕什么?

    他们的主人可不是一般人。

    “没做怎么当?”苏白芷根本不在乎。这时候跟泥塑的一样,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名声这玩意儿,有用的时候不是没有,这时候却是不大在乎,因为现在是累赘。

    “那你说,阿青怎么伤了的!”已经是质问了。

    苏白芷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你问他呗,让他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说出来,不就知道他怎么伤着了呗。”说着,还啧啧有声咂嘴:“也真是的,半大的小伙子了,也太想不开了,怎么就让那……处受了伤!这要是影响传宗接代可怎么办哟。造孽哟造孽。”

    阿青疼的脸发白,盗汗。听苏白芷慢吞吞地替他可惜,差点没一口血吐出来。有这样埋汰人的吗!她还敢说造孽,造孽的不就是她吗!阿青脸色难看。

    那两个汉子脸色也不好看。让阿青将刚才的事情一五一十交代出来的话……他俩又不是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交代?怎么交代?

    是说阿青拦住他们?还是说阿青对他们刻意为难,百般嘲弄?或者直接说……阿青心情不好,拿他们当发泄?

    包括爬起来的阿青,这三个船把式苦着脸,这,这了个半天,愣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看这时候苏白芷漫不经心地挥挥手,嘴里说道:“算了,算了,看在这小哥儿糟了横祸的份上,本小姐就不计较他怠慢之事。”神色一凛:“我几人正待去湖中小岛,站着做甚?还不去开船?”

    啊……?

    这事儿,就这么完了?!

    三人愣住。阿青苦着脸跟在两个年长的大汉后面上了船。他们可知道,这事儿……可不能闹大。要不声不响将人赶走,那也倒罢了,哪怕她再找来说理,到时候他们三个看船的只管来个抵死不认帐。现在可好,“赖”字一法,他们还没施展呢,这不知打哪里来的小姐却用上了。

    若是不低头,真把事情闹大,结果惊动他们的主子……,那就惨了。

    于是,这三人只能吃哑巴亏了。

    苏白芷跳上船,泊湖挺大,也因此,才会在湖中央出现一块绿地。也才给泊湖论鉴,提供了最适合的场地。

    几人在阿青铁青着脸下,下了船。

    ……

    这一章的字数有些少,情节所致,并不刻意去关注字数。情节需要时,字数多与少,淇淇并不大关注,亲们也就含笑笑纳了吧(*^__^*)嘻嘻……

    我说过,这是一篇极爽的文,所以,一定会让亲们看的爽快,每一个字几近斟酌,一个两千字的章节写完,几乎都耗费三个小时之久。凭着这个,可否向亲们求来支持?

第二十三章 他到底是不是男主?

    铜雀忍了很久,终于忍不住,问:“小姐,你刚才抵赖的事情,怎么就能这么肯定,那阿青肯善罢甘休?”

    苏白芷挑挑眉:“他又不傻。我和安弟再狼狈,至少,也是个主子。身上衣服脏乱了些,那是拜赵伯阳那混蛋的马车所赐。我猜这三人是把我们当做一般商贾富户。才敢轻慢。”眼却似笑非笑:“到底说,我和安弟还是千金和少爷。他们当我们是商贾家的小孩儿,好打发。可身份还是主……闹大了,没他们好果子吃。”这个时代,身份是不可逾矩的。主子和奴才,有时候这个时代的劣根性,能够帮她解决很多麻烦的。

    殊不知,她刚才在湖对岸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他人之眼。

    ……

    泊湖对岸,其实也不是随便谁都能够进来的。听说,这整个泊湖就是方圆百里之内,都是某位贵人的产业。贵人爱水,因此买下泊湖。

    年年在此举办泊湖论鉴,这贵人说买下就买下,……身份绝对不低。并且甚得陛下圣心。

    来时送她们的船已经开走,游荡在湖面上。对面岸上却悄然走出一伟岸身影。

    剑眉入鬓,墨眸深沉。此刻,这双日月摘星辰的眸子主人,却饶有趣味地眯眼望向湖心隐在和风中的小岛。不知是看这风光秀丽呢,还是另有所思?

    他仿佛受不了初夏晌午的暑气,纤长手指指节分明,就那般随性地扯开衣领,露出里面大片精瘦结实的胸膛,他身后两个贴身小厮装扮的下人对此见怪不怪。

    忽而,男子突然低沉地笑开:“非然,海多。我喜爱这泊湖美景,胜在大气中又暗藏清雅别致,遂就向我父求来这京都第一美湖。却叫这每年的狗屁泊湖论鉴给扫了兴致。我是最不耐烦这些狗屁倒灶的文人墨客在此讨论一些不着边际的话题。”美公子嘴中尽是脏话,谁能料到如此贵气逼人的俊美公子开口就是粗话呢?

    但这粗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定然是要遭人唾鄙的,从美公子嘴里说出,仿佛也带了无尽风流。

    叫做“非然”的男子比“海多”多了一丝文质彬彬,他浅身作揖,笑道:“公子文才武略,哪里看得上这些跳梁小丑?真正有才学的人,岂会在此处蹦跶?”

    “陆非然,你要拍公子的马屁,我刘海多不管。但你也别说些腻歪的歪理。翰林学士左朝阳当年就是靠得这里发家的。怎的?难道他是没有真才实学的绣花枕头?”

    陆非然不乐意了:“这么多年就出了一个左朝阳。你当现在的泊湖论鉴还是当年那个吗?”说话很是不屑。

    那位敞开衣领的男子丝毫不理会这二人嘴上打仗,头也不回,向着他们招招手:“走,我们去见识一下苏家大小姐的高论。爷有预感,今年的泊湖论鉴一定会很有趣。”

    陆非然和刘海多瞬间停止嘴斗,陆非然犹豫一下,还是躬身问道:“公子,那三个船把式?”

    “发卖了吧。”轻飘飘一句话,断人生死财路。

    ……

    不好意思,昨天上了24小时班,自打出现恐怖事件,全国各地的公安机关都在严查戒备。我们单位今早又开了动员大会。总之云云,一直拖到现在才更新来着。莫要嫌弃,淇淇双手捧上自己心爱的美男子,色女们,满意有木有?票票有木有,长评有木有!收藏有木有!亲们啊,你们不能见死不救啊,瞧一瞧淇淇书评区全部都被打广告的宣传评给霸占了啊!这叫俺情何以堪啊……

第二十四章 真蠢否?

    时隔经年,泊湖论鉴早就失了原先的味道。

    少了一分惬意,多了一丝刻意。不再是纯然地为了讨论而讨论,人人都多了一分功利心。

    苏白芷跨进比论大堂的时候,正听人夸赞:“韩国公世子有经纬之才,如此年纪,已将算学掌握如斯,老朽判定世子爷不出十年,必成我大庆朝的算学大家,到那时,才气通天下,名声传海外,想来,是我大庆朝一大幸事。幸哉幸哉,此等人才生于我大庆,实乃幸事也!”

    “承蒙袁公青眼相待,伯阳愧不敢当。不敢辜负了袁公对伯阳的期许,伯阳定当十倍百倍用心于学,只望十年之后,袁公见到伯阳,能够眉开眼笑,欢喜不已。”

    “伯阳小侄莫要谦恭,以你今日所展现出的算学天分,已经是我大庆朝独一份的聪慧勤勉。”袁公话头一转,摸着发白的山羊胡点点头:“不过,这世间,有一个词,叫做捧杀。若因老夫今日一番嘉奖鼓励,让得小侄你不思进取,停步不前,倒也不好。还好,难得伯阳小侄能够守住本心,甚好甚好呀。”

    对于突然多出来的苏白芷等人,众人并没有注意到,更遑论是高台之上。

    只听众人一阵称赞赵伯阳。

    袁公又说:“伯阳小侄,今日你表现不凡,合该受得当今圣上御笔亲书。老夫得圣上看重,主持此届的泊湖论鉴,得陛下亲许,为其选拔良才,代天子嘉奖有才之士。”袁公说话之时,恭谨地向着东面拱手拜了拜,面容严肃,又转身至案首前,旁边一小奴端来铜盆中净手之后擦干,恭谨地在案首前蒲团上跪拜之后,小心翼翼掀开案首上的明黄绸布,露出托盘中三卷卷轴。

    袁公取出其中一卷卷轴,苍老的双手一斗,卷轴瞬间抛飞,赫然露出其上“大庆良才”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瞬间,比论堂上,鸦雀无声。倒抽气的声音更映衬周围的寂静。

    大庆良才!

    这是无上光荣!可光耀门楣了!

    一双双赤红的眼睛或羡慕或嫉妒地盯住袁公手中那一字万斤都不卖的当今圣上的亲笔提书,还有全身隐约激动地颤抖的赵伯阳。

    各个赤红了眼,恨不得代赵伯阳而取之!

    可,这可能吗?

    在场的人中,多是文人墨客,有布衣书生,有官宦人家出来的公子小姐,还有勋贵人家的子弟。

    能站在这里的,没有一个是愚蠢之人。

    前者且不说,后二者,那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既然知道事已至此,便有人的心思开始活络开,就有人迈开大步,正欲向前恭贺。赵伯阳,动不得,不如与之交好!

    而赵伯阳努力平息内心激动,双手拂开衣服下摆,恭谨跪下,双手平摊于头顶,“伯阳谢主隆恩。”

    “咻!”平地一声惊雷!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罡风从面前飞射而过。一晃神,才惊觉袁公失态地跌坐在蒲团上。

    而正欲接过卷轴的赵伯阳双手僵在头顶,他不敢置信地盯住刚才还完好无缺的圣上卷轴,此刻被一支羽箭钉在三米远的案首后的白墙之上。

    与之前的鸦雀无声想必,此刻才是死寂。

    何人胆敢射飞圣上的御笔亲书?!

    几乎是有志一同的,众人朝着那羽箭飞来的方向看去。

    那少女……不!那半大不小的小姑娘左手推满月,右手抱婴孩,手指一松……不就是她射飞了陛下的卷轴吗?

    “大胆!将这辱及皇室,公然犯上,破坏比论的大胆狂徒拿下!”

    随着这一声,苏白芷周围瞬间涌来无数手执长矛的铁甲卫!陆方暗恨,王二吓得腿哆嗦,铜雀脸色发白,就要晕过去。杜仕安小脸满是愕然。

    谁能够想到,他们身边这位苏白芷会忽然抢过一羽箭卫的弓箭!谁又能够想到这位苏白芷会突然发难,朝着那卷轴射去一箭!这一箭,还该死的精准!力道十足!

    该死的!她一个孩子,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

    陆方前一刻还惊艳的武艺,此刻成了催命的符文!

    不知那岸上的美公子何时到来,隐在帷帽下的脸,玩世不恭的笑容瞬间凝固,露出瞬间的诧异:“非然,海多,你们道,爷这次看走眼了吗?”

    “陛下的手书,谁敢破坏?那就是不给陛下面子。苏家白芷果然傻女,还道她有趣,却把自己的性命折了进去。唉,被她岸上那番表现给骗到了。”非然说话,向来毒舌。这番话只字不提美公子看走眼,却已经表现那个意思。

    刘海多向来与陆非然不睦,这一次倒也难得与陆非然达成一致:“公子你今日刚说苏家傻女变聪敏了,可继续观看其表现。这才多久,她就犯傻了?蠢人短命,她死倒也不冤,可把她身边的英国公小世子给害惨了,还有她两个护卫和一个丫鬟。”饶是嘴毒至斯,他还嫌不够,继续说:“有苏家傻女为例,我可谨记以后与人交往,不可与那蠢人扯上干系。”

    美公子帷帽下的薄唇轻扯,“其实苏家傻女也不是无可取之处,你们看她细瘦,羽箭不但力道足,还相当精准。”嘴上说着赞赏的话,精神却顿时萎靡下来,少了之前隐藏的亢奋,声音中多了一丝百无聊赖,无趣地道一句:“看走眼了,走吧。”

    匹夫勇猛,无脑就是愚勇了。

    陆非然和刘海多此时忽视一眼,无需多言,美公子的想法,他们这些亲近之人,多少明白。

    “大胆!”清冷的声音陡然响起,她的语速很慢,两个字却拖了四个字的音符长度,尤其最后那个字拖得最长,尾音上扬,显得不慌不忙。她此刻身为阶下囚,旁人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些,尤其是那些铁甲卫。

    她不慌不忙,沉吟喝道:“我曾听圣人言,吾日三省吾身——一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我每天多次反省自己,替别人谋虑是否忠心,与朋友交往是否守信,师长传授是否常常练习。

    苏白芷仿佛没有看到越来越近的铁甲卫,没有看到拿一把把冒着寒光的长矛箭头有志一同地指向她。她站在比论堂的大门下,朗声问向袁公。

    “敢问袁公,曾子所言,是否金玉?”

    袁公摔在地,正为失态而恼怒,偶听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当众质问于他,脱口而出的还是圣人曾子的名言。

    他为文坛巨佬,在圣人面前,也只能望而却步。

    敢以圣人子之言逼问他,他倒要看一看这放肆的小丫头还能够扭转乾坤!什么样的理由能够让当今天子免去她无礼冲撞,不敬皇家的罪名!

    实是怒了,袁公哼一声,显得不快,却也双手作揖朝着远方一躬身,答道:“圣人之言,自然金玉,其中道理,发人深省。我辈文人,自当学习借鉴。丫头问话又是何意?”

    苏白芷不答反问:“好,袁公果然为我辈文人巨佬,所言所思具有深度,当受白芷一拜。”脸上恭敬之色一改,言辞喝问:“既如此,岂不知,圣人的名言,既然要学习和借鉴,为何公却独独不谨守乎?”

    袁公听之,老眉倒竖,双眼圆瞪:“竖子胡言!老夫怎么就没有谨守圣人所言做事?你倒说说!”

    ……

    一侧

    海多:“公子,又不走了?”

    美公子曰:“此女似胸有丘壑,既如此,我就瞧一瞧大庆朝兵部侍郎教养出的女儿到底如何!”

    ……

    哎咧咧,淇淇谢谢大家的支持。会更加努力的哦,(*^__^*)嘻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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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嫡介绍:
狠辣姨娘?不怕,一拳凑飞! 心机庶妹?没事儿,一棍子打趴! 亲爹狼心狗肺,亲娘和善好欺,老夫人奇奇怪怪?没关系,这都不叫事儿! 可是……祖父祖父,你怎么将我许配给他了?!……这他妈才叫事儿啊! 强悍特工女,魂穿小可怜,用拳头闯荡世界!强嫡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强嫡,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强嫡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