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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雪满弓刀16     天龙不败txt下载     天龙不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一十章 杏茂蛇毒(十)群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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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群丐听得徐长老到来,都耸然动容。

    这徐长老在丐帮中辈份极高,今年已八十七岁,前任汪帮主都尊他一声“师叔”,丐帮之中没一个不是他的后辈。

    他退隐已久,早已不问世务。乔峰和传功、执法等长老每年循例向他请安问好,也只随便说说帮中家常而已。不料这时候他突然赶到,而且制止乔峰阅看西夏军情,众人无不惊讶。

    乔峰立即左手一紧,握住纸团,躬身施礼,道:“徐长老安好!”跟着摊开手掌,将纸团送到徐长老面前。

    乔峰是丐帮帮主,辈份虽比徐长老为低,但遇到帮中大事,终究是由他发号施令,别说徐长老只不过是一位退隐前辈,便是前代的历位帮主复生,那也是位居其下。

    不料徐长老不许他观看来自西夏的军情急报,他竟毫不抗拒,众人尽皆愕然。

    徐长老说道:“我不让帮主看传书上的内容,自有我的道理!”说着从乔峰手掌中取过纸团,握入左手,随即目光向群丐团团扫去,朗声道:“马大元马兄弟的遗孀马夫人即将到来,向诸位有所陈说,大伙儿请待她片刻如何?”

    群丐都眼望乔峰,瞧他有何话说。

    乔峰满腹疑团,说道:“假若此事关连重大,大伙儿等候便是。”

    徐长老道:“此事当然关连重大。”说了这八字,再也不说什么,向乔峰补行参见帮主之礼,便即坐在一旁。

    段誉心下嘀咕,便起身走到东方不败跟前,向她低声道:“师……二哥,丐帮中的事情真多。咱们且避了开去呢,还是在旁瞧瞧热闹?”

    东方不败皱眉道:“咱们是外人,本不该参闻人家门派中的机密大事,不过他们要商议的事情跟我们大哥有关,我们适才出手相助大哥平叛,已经卷入这件事中,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留在这把整件事看个明白吧!”段誉也就只好遵从她的意思。

    这时马蹄声又作,两骑马奔向杏林而来。丐帮在此聚会,路旁固然留下了记号,附近更有人接引同道,防敌示警。

    众人只道其中一人必是马大元的寡妻,哪知马上乘客却是一个老翁、一个老妪,男的身材矮小,而女的却甚高大,相映成趣。

    乔峰站起相迎,说道:“太行山冲霄洞谭公、谭婆贤伉俪驾到,有失远迎,乔峰这里谢过。”徐长老和传功、执法等六长老一齐上前施礼。

    东方不败和段誉见了这等情状,料知这谭公、谭婆必是武林中来头不小的人物。

    谭婆问候道:“乔帮主,好久不见,别来无恙?”乔峰忙答道:“劳烦前辈挂念,乔某最近一切安好。”

    奚宋陈吴四长老听乔峰为自己隐瞒叛乱一事,不由得既感且愧。

    谭婆再朝四周一望,惊奇地问:“乔帮主,你倒是安好,但你手下这几十上百号弟兄这是在搞什么玩意啊?怎么一个个脸色灰败,哟哟哟,有的还流了这么大一滩血。地上这么多死蛇又是从哪儿来的呀?莫不是他们在这里捉蛇吃把自己给弄伤了吧?”

    说话间手臂一长,立时便将数个受伤较重、还在兀自流血的乞丐身上的几处大穴给点了,手法快极。

    她这一点穴,谭公便即会意,立时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盒,打开盒盖,伸指沾些药膏,抹在那些丐帮弟子的伤处。

    这药一涂上,伤口中流出的鲜血立时便止。

    谭婆点穴手法之快,固属人所罕见,但终究是一门武功,然谭公取盒、开盖、沾药、敷伤、止血,几个动作干净利落,虽然快得异常,却人人瞧得清清楚楚,真如变戏法一般,而这药止血的神效,更不可思议,药到血停,绝无霎时迟延。

    乔峰见谭公、谭婆不问情由,便出手替自己的属下点穴治伤,心道世人大多瞧不起丐帮里的弟兄,有的自诩侠义之辈甚至连丐帮长老、舵主的衣衫都不愿意触碰一下,而这两位前辈对一般寻常乞儿也是照救不误,浑不嫌弃他们身上肮脏的污秽,登时感激之余,更生出敬佩之意,连忙替丐帮兄弟出口道谢。

    谭婆一边为其他弟子点穴疗伤,一边又问:“乔帮主,我瞧他们身上的伤口也不是给蛇咬的。当今世上谁有这么大的本事,竟把你丐帮弟子伤成这样?”

    乔峰笑道:“哈哈,不瞒前辈,是我帮兄弟自己互相练功拆招时不慎把同伴弄伤的。”

    谭婆摇头叹道:“哎呀,这些个小孩子,平时练个功,也不小心着点,伤了自家兄弟,那多不好。”

    参与叛乱的丐帮诸弟子一听乔峰的话,顿觉脸上火辣辣地,想必是红得厉害,还好在黑夜的掩护下,倒不至于被人发觉。

    谭婆忽地哈哈一笑,说道:“喔,你撒什么谎儿,我知道啦,你这帮主当得真够鬼精灵的,打听到谭公新得极北寒玉和玄冰蟾蜍,合成了灵验无比的伤药,就让手下互相乱打一气,然后来试试这药的效果。”

    乔峰不置可否,只微微一笑,心想:“这位老婆婆大是戆直。世上又有谁会把自己的同伴打伤了,来试你的药灵是不灵。”

    这时又听得蹄声得得,一头驴子闯进林来,驴上一人倒转而骑,背向驴头,脸朝驴尾。谭婆登时笑逐颜开,叫道:“师哥,你又在玩什么古怪花样啦?还不快来帮我的忙!”

    但见那驴背上之人缩成一团,似乎是个七八岁的孩童模样。他一听到谭婆的吩咐,立马一骨碌翻身下地,突然间伸手撑足,变得又高又大。

    众人都微微一惊。谭公却脸有不豫之色,哼一声,向他侧目斜睨,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随即转头瞧着谭婆。

    那倒骑驴子之人说是年纪很老,似乎倒也不老,说他年纪轻,却又全然不轻,总之是四十岁到七十岁之间,相貌说丑不丑,说俊不俊。

    他走过去一面出手为受伤的乞丐点穴止血,一面双目凝视谭婆,神色间关切无限,柔声问道:“小娟,近来过得还好么?”

    这谭婆牛高马大,白发如银,满脸皱纹,居然名字叫做“小娟”,娇娇滴滴,跟她形貌全不相称,众人听了都觉好笑。

    但每个老太太都曾年轻过,小姑娘时叫做“小娟”,老了总不成改名叫做“老娟”?

    段誉想着这件事,偷偷看了正站在乔峰身边的东方不败一眼,心想:“即便是再过个七八十年,我还是要管神仙姊姊叫神仙姊姊。”

    乔峰打量了那骑驴客一番,猜不透他是何等样人物。他是谭婆的师兄,在驴背上又露了一手高明的缩骨功,应是一位前辈高人,可是自己却从未听过他的名头。

    “乔帮主,单正不请自来,打扰了。”就在此刻,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跟着六匹马驰进林中,前面五骑上坐的是五个青年,都是浓眉大眼,容貌相互颇似,年纪最大的三十余岁,最小的二十余岁,显是一母同胞的五兄弟,他们勒住马后便翻身下来。

    最后一匹马的马背上是一个身穿茧绸长袍的老者,他一入林,那五个青年一齐上前拉住马头,他乘势飘身而下,向乔峰拱手行礼。

    乔峰久闻单正之名,但今日却是初见,看他满脸红光,当得起“童颜鹤发”四字,神情却甚谦和。江湖上传说他出手无情,想不到真容竟是如此。

    既知来人是“铁面判官”单正,乔峰赶紧还了一礼,说道:“若知单老前辈大驾光临,早该远迎才是。”

    这位“铁面判官”不但武艺高强,而且生平嫉恶如仇,一旦江湖上的恶人恶事传入他的耳中,他便要去打抱不平,惩奸除恶。

    单正除了亲生的五个儿子泰山五雄外,又广收门徒,徒子徒孙共达二百余人,“泰山单家”的名头,在武林中谁都忌惮三分。

    那骑驴客忽然怪声说道:“好哇!铁面判官到来,就该远迎。我‘铁屁股判官’到来,你就不该远迎了。”

    大家听到“铁屁股判官”这五个字的古怪绰号,无不哈哈大笑。东方不败虽觉笑之不雅,却也不禁嫣然。

    单正的五个儿子听这人如此说话,自知他是有心戏侮自己父亲,登时勃然变色,恨不得立马冲上前去教训一下这个胆大妄为之徒。

    但单家家教极严,单正既未发话,做儿子的谁也不敢出声。

    单正涵养甚好,又捉摸不定这怪人的来历,于是干脆装作没有听见他方才的言语,向四周的诸人朗声道:“单某此番前来,为的是护送丐帮一位大侠的遗孀。”说着朝树林外吩咐:“请马夫人出来叙话。”

    话音甫歇,两名健汉就抬着一顶小轿,快步如飞,来到林中一放,揭开了轿帷。从轿子里缓步走出一个全身缟素的少妇。那少妇低下了头,向乔峰盈盈拜倒,说道:“未亡人马门康氏,参见帮主。”

    乔峰还了一礼,说道:“嫂嫂,有礼!”

    马夫人接着道:“先夫不幸亡故,多承帮主及众位伯伯叔叔照料丧事,未亡人衷心铭感。”她话声清脆,听来年纪甚轻,只是她始终眼望地下,见不到她容貌。

    乔峰料想马夫人必是发现了丈夫亡故的重大线索,这才亲身赶到,但帮中之事她不先禀报帮主,却去寻徐长老和铁面判官做主,其中必定大有蹊跷,回头向执法长老白世镜望去,而白世镜也正向他瞧来。两人的目光之中都充满了不解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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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莺猜燕妒(一)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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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峰先向单正道:“单老前辈,太行山冲霄洞谭氏伉俪,不知是否素识?”单正抱拳道:“久仰谭氏伉俪的威名,幸会,幸会。”

    乔峰又问那骑驴客道:“这一位前辈,不知高姓大名?还请赐告。”那怪人闻言,吊儿郎当地回答:“我高姓双,大名歪,乃‘铁屁股判官’双歪是也。”

    铁面判官单正涵养再好,到这地步也不禁怒气上冲,心想:“我姓单,你就姓双,我叫正,你就叫歪,这不是冲着我来么?”

    乔峰见单正脸色不对,赶紧发问:“一日之间,得能会见众位前辈高人,委实不胜荣幸。不知众位驾到,有何见教?”

    单正闻言,只好强压住怒火,向乔峰答道:“乔帮主,贵帮是江湖上第一大帮,数百年来侠名播于天下,武林中提起‘丐帮’二字,谁都十分敬重,我单某向来也是极为心仪的。”乔峰拱手道:“不敢!”

    骑驴客却学着单正的口吻道:“乔帮主,贵帮是江湖上第一大帮,数百年来侠名播于天下,武林中提起‘丐帮’二字,谁都十分敬重,我双某向来也是极为心仪的。”只是将“单某”的“单”字改成了“双”字。

    乔峰知道当今江湖怪客着实不少,他们思维、脾气、行事都异于常人,这骑驴客处处跟单正挑眼,不知为了何事,但自己总之双方都不能得罪,于是也跟着说了句:“不敢!”

    单正微微一笑,向大儿子单伯山道:“伯山,余下来的话,你跟乔帮主说。旁人若要学我儿子,尽管学个十足便是。”

    众人听了,都不禁打个哈哈,心想这铁面判官看上去刚正不阿,倒也阴损得紧,赵钱孙倘若再跟着单伯山学嘴学舌,那就变成学做他儿子了。

    不料那骑驴客却棋高一着,缓缓说道:“伯山,余下来的话,你跟乔帮主说。旁人若要学我孙子,尽管学个十足便是。”这么一来,反给他讨了便宜去,自认是单正的父亲。众人一听,都皱起了眉头,觉得这赵钱孙太也过份,只怕当场便要流血。

    听他这般公然挑衅,单正便是泥人也有土性儿,转头向骑驴客道:“兄弟与阁下素不相识,实不知什么地方得罪了你,请明白示知。若是兄弟的不是,即行向阁下赔礼请罪便了,用不着阁下再如此戏耍于我。”

    众人心下暗赞单正,不愧是中原得享大名的侠义前辈。

    骑驴客回答:“你没得罪我,可是得罪了小娟,这比得罪我更加可恶十倍。”

    单正奇道:“谁是小娟?我几时得罪她了?”

    骑驴客指着谭婆道:“这位便是小娟。小娟是她的闺名,这世上除我之外,谁也称呼不得。”

    单正又好气,又好笑,说道:“原来这是谭婆婆的闺名,在下不知,冒昧称呼,还请恕罪。”

    骑驴客老气横秋地道:“不知者不罪,初犯恕过,下次不可。”

    单正道:“在下久仰太行山冲霄洞谭氏伉俪的大名,虽无缘识荆,但一直心中钦敬,却不知如何会在无意中得罪了谭家婆婆?”

    骑驴客愠道:“我刚才正在问小娟:‘你近来过得还好么?’她尚未答话,你一句‘乔帮主,单正不请自来,打扰了’便打断了她的话头,至今尚未答我的问话。单老兄,你倒去打听打听,小娟是什么人?我赵钱孙又是什么人?难道我们说话之时,也容你随便打断的么?”

    单正听了这番胡搅蛮缠的言语,心想这人果然脑筋有毛病,但也知道他名为赵钱孙了。忽然又起一个疑窦,于是问道:“方才阁下说谭婆的闺名,这世上便只阁下一人叫得?”

    赵钱孙听罢,双眉一轩,大拇指向上一翘,趾高气昂地答道:“哼,正是如此!天南海北,只有老子我一人叫得她小娟,换做旁人,便是天王老子也不能这样叫!”

    东方不败在一旁听他这么一说,暗自发笑:“嘿嘿,日月神教的‘天王老子’向问天向右使不能这样叫,那我‘日出东方,唯我不败’东方教主,总能‘小娟’、‘小娟’地叫上一叫吧!你要是再如此耽误正事,我自有办法炮制你,嘻嘻。”

    单正点了点头,说:“喔,是了,是了。”然后又追问道:“老夫还有一事不明,这闺名却连他夫君谭公也叫不得么?”

    赵钱孙听罢,脸色一下变得铁青,半晌不语,突然之间,放声大哭,涕泪横流,伤心之极。

    赵钱孙的这一举动大出众人的意料之外,谁能想到一个天不怕,地不怕,胆敢和“铁面判官”一个钉子一个眼较劲的人,会被这么再平常不过的一句话,弄得号啕大哭,难以自休?

    单正见他哭得悲痛,倒不好意思起来,先前胸中积蓄的满腔怒火,登时化为乌有,反而安慰他道:“赵兄,这是兄弟的不是了……”

    赵钱孙呜呜咽咽地道:“我不姓赵。”单正更奇了,问道:“然则阁下贵姓?”赵钱孙道:“我没姓,你别问,你别问!”

    众人猜想这赵钱孙必有一件极伤心的难言之隐,到底是什么事,他自己不说,旁人自也不便多问,只有让他抽抽噎噎、悲悲切切,一股劲儿地哭之不休。

    谭婆沉着脸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又发什么癫,还要脸不要?”

    赵钱孙回了一句:“你抛下了我,去嫁了这老不死的谭公,我心中如何不悲,如何不痛?我心也碎了,肠也断了,这区区外表的脸皮,要来何用?”

    众人相顾莞尔,原来赵钱孙和谭婆从前有过一段情史,后来谭婆嫁了谭公,而赵钱孙伤心得什么都不要了,人也变得疯疯癫癫。

    现如今谭氏夫妇都是六十以上的年纪,怎地这赵钱孙竟然情深若斯,数十年来苦恋不休?

    谭婆满脸皱纹,白女萧萧,谁也看不出这又高又大的老妪,年轻时能有什么动人之处,竟使得赵钱孙到老不能忘情。

    谭婆神色忸怩,说道:“师哥,你尽提这些旧事干什么?丐帮今日有正经大事要商量,你乖乖地听着吧。”

    这几句温言相劝的软语,赵钱孙听了大是受用,说道:“那么你向我笑一笑,我就听你的话。”谭婆还没笑,旁观众人中已有十多人先行笑出声来。

    谭婆却浑然不觉,回眸向他一笑。赵钱孙痴痴地向她望着,这神情显然是神驰目眩,魂飞魄散。谭公坐在一旁,满脸怒气,却又无可奈何。

    这般情景段誉瞧在眼里,心中蓦地一惊:“这三人都情深如此,将世人全然置之度外,我……我对神仙姊姊,将来也会落到赵钱孙这般结果么?不,不!这谭婆对她师哥显然颇有情意,而神仙姊姊却从未将我放在心上。比之赵钱孙,我是大大的不如,大大的不及了。”

    只听赵钱孙又道:“小娟,你叫我到江南来为丐帮中的一件大事作见证,我自然是要来的。何况我……”

    他一番话没说完,忽听得一人号啕大哭,悲悲切切,呜呜咽咽,哭声便和赵钱孙适才没半点分别。

    众人听了,都是一愣,只听那人跟着连哭带诉:“我的好师妹啊,我老赵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为什么你去嫁了这姓谭的糟老头子?我老赵日想夜想,牵肚挂肠,记着的就是你小娟师妹。想咱师父在世之日,待咱二人犹如亲生儿女一般,你不嫁老子,可对得起咱师父么?你还记得我们日夕形影不离拆招练武的情景吗?那时你对我多好,可是……可是后来怎地又变了心?那姓谭的到底给你灌了什么**汤?”

    这说话的声音语调,和赵钱孙委实一模一样,若不是众人亲眼见到他张口结舌、满脸诧异的神情,谁都以为定是出于他的亲口。

    各人循声望去,见这声音发自一个身穿白衣公子。

    那人用折扇挡住了自己的口鼻,正是东方不败。

    段誉知道她有运用内力改变说话声音的神技,自不为异,其余众人无不又好奇,又好笑,以为赵钱孙听了之后,必定怒发如狂。

    不料东方不败这番话触动他的心事,眼见他本来已停了哭泣,这时又眼圈儿红了,嘴角儿扁了,泪水从眼中滚滚而下,竟和东方不败尔唱彼和地对哭起来。

    单正摇了摇头,朗声说道:“单某虽然姓单,却一妻四妾,儿孙满堂。你这位双歪双兄,偏偏形单影只,凄凄惶惶。这种事情乃悔之当初,今日再来重论,不免为时已晚。双兄,咱们承丐帮徐长老与马夫人之邀,来到江南,是来商量阁下的婚姻大事么?”

    赵钱孙摇头道:“不是。”单正道:“然而咱们还是来商议丐帮的要事,才是正经。”赵钱孙勃然怒道:“什么?丐帮的大事正经,我和小娟的事便不正经么?”

    东方不败听了,心底里觉得世间最厚脸皮的人莫过于此了,就再次运功变成赵钱孙的声音,似是自言自语道:“哎呀,仔细想想,其实也是,小娟已嫁为人妻好几十年了,我到现在还在与她眉来眼去、拉拉扯扯的,当真是老不正经,老不正经。”

    她恼怒赵钱孙数次出言打断关于乔峰的正事,便不停地设法惩治他。

    这时两道满含感激的亲切目光分从左右向东方不败射将过来,左边一道来自谭公,右边一道来自单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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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莺猜燕妒(二)遗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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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在此时,众人瞧见一道灰影晃过,谭婆已然欺到东方不败身前,扬起手掌,便往她右颊拍了下去,喝道:“我与我师兄正不正经,关你这小兔崽子什么事?”

    这一下出手极快,但东方不败的反应却是更快,她立马飞身闪开,就如同化作一团白云似的。

    谭婆一击未中,惊愕之余,当即发足直追,却又哪里追得上?

    她进一尺,东方不败就已退了两尺;她进一丈,东方不败就已退了两丈。

    最令她气恼的是,东方不败一边退还在一边学着赵钱孙的声音说道:“哎呀,小娟,我老赵错了,不该老不正经,一天到头总是惦记着你这有夫之妇,你就像你夫君谭公一样,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别再打我了,成不成?哎哟,小娟,你就别打我了,小娟,我求求你,小娟,别打我了。”

    东方不败越是这样说,谭婆就越是有气,就越想追上她,给她两耳刮子,可无论如何就是追不上。

    二人就在林中绕着圈子,一个追,一个逃,边逃还边叫,好不热闹。

    谭公见到眼前的情况,终于忍无可忍,飞身挡在谭婆面前,说道:“阿慧,阿慧,你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了吗?丐帮还有大事待决,我们可不能继续打人家的岔了。”

    谭婆听闻自己夫君的提醒,这才停下脚步,但两眼依旧恶狠狠地盯着在三丈外立定身形的东方不败,口中撂下一句话来:“臭小子,待会儿等丐帮的大事了结了,看我不撕烂你的那张臭嘴!”

    东方不败暗暗好笑:“哼哼,我嘴臭,难道你师兄的那张嘴就是香的吗?”脸上泰然自若,一收折扇倒拿在手,抱拳说:“随时恭候!”

    众人听到“阿慧”两字称呼,均想:“原来谭婆另有昵称,那‘小娟’二字,确是赵钱孙独家专用的。”

    看见赵钱孙的东拉西扯终于被打断,徐长老和单正相对摇头,均想这个活宝当真为老不尊,本是武林中大有身份的前辈耆宿,却在众人面前提起这些陈年情史,实在好笑。

    徐长老咳嗽一声,说道:“咳咳,泰山单兄父子、太行山谭氏夫妇,以及这位兄台,今日惠然驾临,敝帮全帮上下均感光宠。马夫人,你来从头说起吧。”他这一言终于切入正题,东方不败大感快慰。

    那马夫人一直垂手低头,站在一旁,背向众人,听得徐长老的说话,缓缓回过身来,低声说道:“先夫不幸身故,小女子只有自怨命苦,更悲先夫并未遗下一男半女,接续马氏香烟……”

    她虽说得甚低,但语音清脆,一个字一个字地传入众人耳里,甚是动听。她说到这里,话中略带呜咽,微微啜泣。

    杏林中无数英豪,心中均感难过。同一哭泣,赵钱孙令人好笑,东方不败令人惊奇,马夫人却令人心酸。

    只听她接着说:“小女子殓葬先夫之后,检点遗物,在他收藏拳经之处,见到一封用火漆密密封固的书信。封皮上先夫亲笔写着:‘余若寿终正寝,此信立即焚化,拆视者即为毁余遗体,令余九泉不安。余若死于非命,此信立即交本帮诸长老会同拆阅,事关重大,不得有误。’”

    马夫人说到这里,杏林中一片肃静,当真一针落地也能听见。

    她顿了一顿,续道:“我见先夫写得郑重,知事关重大,当即便要去求见帮主,呈上遗书。幸好帮主率同诸位长老,到江南为先夫报仇来了,亏得如此,这才没能见到此信。”

    众人听她语气有异,既说“幸好”,又说“亏得”,都不自禁向乔峰瞧去。

    乔峰从今晚的种种情事之中,早察觉到有一个重大之极的阴谋在对付自己,虽则全冠清和四长老的叛帮逆举已然敉平,但显然此事并未了结,此时听马夫人说到这里,反感轻松,神色泰然,心道:“你们有什么阴谋,尽管使出来好了。乔某生平不做半点亏心事,不管有何倾害诬陷,乔某何惧?”

    看出乔峰的心事,东方不败又走回到他身边,眼神坚定地望着他,低声说道:“大哥,无论他们还有什么阴谋诡计,我都会与你一道应付。”

    乔峰心下感激不已,伸出手来轻拍她的肩膀道:“谢了,东方兄弟。”

    马夫人接着叙述道:“我知此信涉及帮中大事,帮主和诸长老既然不在洛阳,我怕耽误时机,当即前赴卫州求见徐长老,呈上书信,请他老人家做主。以后的事情,请徐长老告知各位。”

    她清脆的话声之中,带了三分自然娇媚,分外动听。

    徐长老咳嗽几声,说道:“此事说来恩恩怨怨,老朽当真好生为难。”这两句话声音嘶哑,颇有苍凉之意。

    他慢慢从背上解下一个麻布包袱,打开包袱,取出一只油布招文袋,再从招文袋中抽出一封信来,说道:“这封便是马副帮主马大元的遗书。大元的曾祖、祖父、父亲,数代都是丐帮中人,不是长老,便是八袋弟子。我瞧着大元自幼长大,他的笔迹我是认得很清楚的。这信封上的字,确是大元所写。”

    “马夫人将信交到我手中之时,信上的火漆仍然封固完好,没人动过。我也生怕误了大事,不等会同诸位长老,便即拆来看了。拆信之时,太行山铁面判官单兄也正在座,可作明证。”

    单正道:“不错,其时在下正在卫辉徐老府上作客,亲眼见到他拆阅这封书信。”

    徐长老掀开信封封皮,抽了一张纸笺出来,说道:“我一看这张信笺,见信上字迹笔致遒劲,并不是大元所写,微感惊奇,仔细一瞧,却原来是汪帮主写给马副帮主与诸位长老的。”

    “汪帮主何以要留书副帮主及各位长老?”“为什么不是写给乔帮主的?”“信里面都说了些什么?”听到这里,丐帮中人无不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议论这些问题。

    见了此般情形,单正点了点头,说:“那信的确是汪帮主写给丐帮马副帮主和几位长老的,这点我可以作证。”

    赵钱孙插口道:“单老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是人家丐帮的机密书信,你又不是丐帮中的一袋、二袋弟子,连个没入流的弄蛇化子硬要饭的,也还挨不上,怎可去偷窥旁人的阴私?”

    别瞧他一直疯疯癫癫的,这几句话倒也真在情在理。

    单正老脸微赭,说道:“我只瞧见开头称谓是马副帮主与众长老,信尾署名是汪帮主,又没看到信中正文内容。”

    赵钱孙道:“你偷一千两黄金固然是贼,偷一文小钱仍然是贼,只不过钱有多少、贼有大小之分而已。大贼是贼,小毛贼也是贼。偷看旁人的书信,便不是君子。不是君子,便是小人。既是小人,便是卑鄙混蛋,那就该杀!”

    一听到这般过分的言语,单正的五个儿子都霍地拔刀站起,意欲冲上去将他斫为肉泥。

    但单正不愧为武林中成名已久的人物,忙向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不可轻举妄动,且让他胡说八道,一笔账最后总算。

    心下固自恼怒,却也颇感惊异:“此人一遇上便尽找我岔子的挑眼,莫非跟我有旧怨?江湖上没将泰山单家放在眼中之人,倒也没几个。此人到底是谁,怎么我全然想不起来?”

    却听得东方不败嘿嘿冷笑一声道:“这位赵老前辈说话忒也不近情理了些。这世间之人,各行其道,君子行君子之道,小人行小人之道,谁又管得着谁?焉有行小人之道者就该杀之理?兼之这世上的小人与君子,本是相反相成的,若无小人,又哪有君子?你若是将小人都杀光了,岂不也是杀光了世上的君子?况且四海列国,历朝历代,小人之数总是远远多于君子之数,你杀得完吗?”

    一听东方不败的这番言语,赵钱孙便欲出口辩驳,但却见许多人都向自己怒目而视,也就只好作罢。

    而谭婆忽道:“你们瞧什么?我师哥的话半点也不错。”

    赵钱孙听谭婆出口相助,不由得心花怒放,说道:“你们瞧,连小娟也这么说,那还有什么错的?小娟说的话,做的事,从来不会错的。”

    忽然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声调说道:“是啊,小娟说的话,做的事,从来不会错的。她嫁了谭公,并没嫁了赵钱孙,就的确没嫁错!”说话之人正是东方不败。

    赵钱孙一听,不由得啼笑皆非,东方不败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用的却是慕容氏的拿手法门:“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谭婆心怀愤懑,无奈之前已经说好等丐帮的事完结后才寻东方不败的晦气,现在唯有对她怒目而视,东方不败则对谭婆视而不见。

    徐长老接着低沉着嗓子说道:“众位兄弟,徐某在丐帮七十余年,近二十年来退隐山林,不再闯荡江湖,与人无争,不结怨仇。我在世上已为日无多,既无子孙,又没徒弟,自问绝无半分私心。我说几句话,众位信是不信?”

    群丐都道:“徐长老的话,有谁不信?”

    徐长老向乔峰道:“帮主意下如何?”

    乔峰道:“乔某对徐长老素来敬重,前辈深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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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莺猜燕妒(三)作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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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长老继续说:“我看了此信之后,思索良久,心下疑惑难明,唯恐有甚差错,当即将此信交于单兄过目。单兄和汪帮主向来交好,认得他的笔迹。此事关涉太大,我要单兄验明此信的真伪。”

    单正向赵钱孙瞪了一眼,意思是说:“你又有什么话说?”

    赵钱孙道:“徐长老交给你看,你当然可以看,但你第一次看,却是偷看。好比一个人从前做贼,后来发了财,不做贼了,但尽管他是财主,却洗不掉从前的贼出身。”

    徐长老不理赵钱孙的打岔,说道:“单兄,请你向大伙儿说说,此信是真是伪。”

    单正道:“在下和汪帮主多年相交,舍下并藏得有汪帮主的书信多封,当即和徐长老、马夫人一同赶到舍下,检出旧信对比,字迹固然相同,连信笺信封也是一样,那自是真迹无疑。”

    徐长老道:“老朽多活了几年,做事力求仔细,何况此事牵涉本帮兴衰气运,有关一位英雄豪杰的声名性命,如何可冒昧从事?”

    众人听他这么说,都不由得瞧向乔峰,知他所说的那一位“英雄豪杰”,自是指的乔峰。只是除了东方不败一直关切地望着他的脸庞外,谁也不敢和他目光相触,一见他转头过来,立即垂下眼光。

    徐长老又道:“老朽得知太行山谭氏伉俪颇晓信中所提及之事,于是去冲霄洞向谭氏伉俪请教。谭公、谭婆将这中间的一切原委曲折,一一向在下说明。唉,在下实不忍明言,可怜可惜,可悲可叹!”

    这时众人这才明白,原来徐长老邀请谭氏伉俪和单正来到丐帮,乃是前来作证,刚才谭公已然提及。

    徐长老又道:“谭婆说道,她有一位师兄,于此事乃亲身经历,如请他来向大家述说,最是明白不过,她这位师兄,便是赵钱孙先生了。这位先生的脾气和别人略有不同,等闲请他不到。总算谭婆的面子极大,片笺飞去,这位先生便应召而到……”

    谭公突然满面怒色,向谭婆道:“怎么?是你去叫他来的么?怎地事先不跟我说,瞒着我偷偷摸摸。”

    谭婆怒道:“什么瞒着你偷偷摸摸?我写了信,要徐长老遣人送去,乃是光明正大之事。就是你爱喝干醋,我怕你唠叨啰唆,宁可不跟你说。”

    谭公喝道:“背夫行事,不守妇道,那就不该!”

    谭婆更不打话,出手便是一掌,啪的一声,打了丈夫重重一个耳光。

    谭公的武功明明比谭婆还高,但妻子这一巴掌打来,他既不招架,亦不闪避,一动也不动地挨了就是。

    他挨打后脸颊红肿,又从怀中取出先前那只小盒,伸指沾些油膏,涂在脸上,登时消肿退红。

    一个打得快,一个治得快,这么一来,两人心头怒火一齐消了。旁人瞧着,无不好笑。

    只听得赵钱孙长叹一声,声音悲切哀怨之至,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唉,早知这般,悔不当初。受她打几耳刮子,又有何难?”语声之中,充满了悔恨之意。

    谭婆幽幽地道:“从前你给我打了一巴掌,总是非打还不可,从来不肯相让半分。”

    赵钱孙呆若木鸡,站在当地,怔怔地出了神,追忆昔日情事,这小师妹脾气暴躁,爱使小性儿,动不动便出手打人,自己无缘无故地挨打,心有不甘,每每因此而起对打,一场美满姻缘,终于无法得谐。

    这时亲眼见到谭公逆来顺受、挨打不还手的情景,方始恍然大悟,心下痛悔,悲不自胜。

    数十年来自怨自艾,总道小师妹移情别恋,必有重大原因,殊不知对方只不过有一门“挨打不还手”的“绝技”。

    “唉,这时我便求她在我脸上再打几巴掌,她也是不肯的了。”赵钱孙暗自叹道。

    徐长老道:“赵钱孙先生,请你当众说一句,这信中所写之事,是否不假。”

    赵钱孙喃喃自语:“我这蠢材傻瓜,为什么当时想不到?学武功是去打敌人、打恶人、打卑鄙小人,怎么去用在心上人、意中人身上?打是亲、骂是爱,挨几个耳光,又有什么大不了?”

    众人又好笑,又觉他情痴可怜,丐帮面临大事待决,他却如此颠三倒四。

    徐长老再问一声:“赵钱孙先生,咱们请你来此,是请你说一说信中所提到的事到底是真是假。”

    东方不败突然神色一凛,挡在徐长老身前,冷笑着说:“嘿嘿,这位长老,你请赵钱孙先生千里迢迢地前来为一件大事作证,但诸位应该都看见了,此人痴痴迷迷、疯疯癫癫,他说出的话,恐怕没几分可信。”

    她这一番说辞,意在降低赵钱孙证词的可信度。

    徐长老听了微微一怔,随即拱手问道:“不知这位少侠怎么称呼?与我们帮主有何干系?为何要在此对我丐帮行事横加阻挠?”

    东方不败答曰:“我叫东方不败,是你们帮主的义弟,自然要替我大哥提防着一些莫名其妙的指控。”

    徐长老摇头叹道:“唉,少侠不信老夫之言,老夫无话可说。但是当年在雁门关外、乱石谷前的那一场血战,赵钱孙先生的的确确是亲身参与过的,他说的话自然可信。”

    东方不败随即接口道:“你说他亲身参与过他便当真亲身参与过吗?你先给我拿出他亲身参与过那场血战的证据来,否则大家对他说的话半个字也不要相信!”

    其实她也不知“那场血战”到底暗藏什么玄机,但总之不利于乔峰的事,还是不要被人说出来的为好!

    徐长老哪里能料到有人会提出这样一个乍一听有些古怪、细想之下又觉合理的要求,支支吾吾地应道:“我……我……我……这……这……这……”一时间竟语塞当场。

    可是赵钱孙已颤声道:“雁门关外,乱石谷前……我……我……”蓦地里脸色大变,一转身,向西南角上无人之处拔足飞奔,身法迅捷已极。

    眼见他便要没入杏子林中,徐长老着急地大叫:“喂!别走,别走,快回来,快回来。”

    赵钱孙哪里理会,只有奔得更加快了。东方不败心想:“他一听到‘雁门关’、‘乱石谷’这几个字,就吓得魂不附体,落荒而逃,也不知他在那里有过什么样的恐怖经历。但归根到底,他的经历总是于乔大哥不利,他这一跑倒好得很。”

    立时改用凄厉之声煽风点火道:“赵钱孙,你不跑快点儿,雁门关外、乱石谷前的惨剧就要发生在你身上了,雁门关外、乱石谷前……雁门关外、乱石谷前……嘿嘿嘿……雁门关外、乱石谷前……雁门关外、乱石谷前……嘿嘿嘿嘿嘿……雁门关外、乱石谷前……”

    话音便如山风连环拍击在悬崖上一般,又若厉鬼不断索命,借东方不败的浑厚内力送入赵钱孙耳中,让他全身笼罩在一片阴森恐怖的气氛之内,两腿一软,竟坐倒在地,再也跑不动了。

    忽听得杏林彼处,有个苍老的声音叹息道:“唉,杀孽太重!杀孽太重!这位施主,乱石谷大战已是三十年前之事,何以今日重提?”

    众人回过头来,只见杏子树后转出一个身穿灰布衲袍的老僧,方面大耳,形貌威严。他脸上先有一片奇异的神色,似乎又兴奋,又恐惧,又惨不忍言,最后则是一片慈悲和怜悯。

    徐长老叫道:“天台山智光大师到了!三十余年不见,大师仍这等清健。”

    智光和尚的名头在武林中并不响亮,丐帮中后一辈的人物便不知他的来历。

    但乔峰、六长老等却均肃立起敬,知他当年曾飘洋过海,远赴海外蛮荒,采集异种树皮,治愈浙闽两广一带无数染了瘴毒的百姓。

    他因此而大病两场,终至武功全失,但嘉惠百姓,实非浅鲜。各人纷纷走近施礼。

    徐长老道:“智光大师德泽广被,无人不敬。但近十余年来早已不问江湖上事务。今日佛驾光降,实是丐帮之福。敝帮感激不尽。”

    智光道:“丐帮徐长老和泰山单判官联名折柬相召,老衲怎敢不来?”

    乔峰心道:“原来你也是徐长老和单正邀来的。”又想:“素闻智光大师德高望重,决不会参与陷害我的阴谋,有他老人家到来,实是好事。”

    徐长老道:“不瞒大师,只因此刻本帮起了重大变故,老朽才不得不请您来做个证。”

    转身对东方不败道:“少侠,你说赵钱孙颠三倒四的,其言必不可信。而这位智光大师乃是有道高僧,他的话你总该信得吧!”

    东方不败摇着头说:“那也未必,就看他说得有理还是无理了。”

    徐长老不再理她,回头向智光和尚道:“喏,这里有一封涉及此事的书信。”说着便将那信递了过去。

    智光和尚看了信,沉思片刻,从头到尾又看一遍,摇头道:“旧事早已过去,今日何必重提?依老衲之见,将此信毁去,泯灭痕迹,也就是了。”

    徐长老道:“本帮副帮主惨死,若不追究,马副帮主固然沉冤不雪,敝帮更有土崩瓦解之危。”

    智光大师点头叹道:“那也说得是,那也说得是!”

    他抬起头来,但见一钩眉月斜挂天际,冷冷的清光泻在杏树梢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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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莺猜燕妒(四)伏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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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候,之前被东方不败吓得软到在地的赵钱孙由几个丐帮弟子搀扶回来,智光向他那已无血色的脸上瞧了一眼,说道:“好,老衲从前做错了的事,也不必隐瞒,照实说来便是。”

    赵钱孙闻言回过神来,喃喃地道:“咱们是为国为民,不能说是做错了事。”

    智光摇头道:“错便错了,又何必自欺欺人?”

    转身向着众人,说道:“三十年前,中原豪杰接到讯息,说契丹国有大批武士要来偷袭少林寺,想将寺中秘藏数百年的武功图谱一举夺去。”

    众人轻声惊噫,均想:“契丹武士的野心当真不小。”

    少林寺武功绝技乃中士武术的瑰宝,契丹国和大宋累年相战。

    宋国跟契丹国打仗,本来就很难打胜。

    契丹人游牧而居,其生产跟战斗如出一辙。契丹男女自小就弓马娴熟,他们三岁就能开弓,五岁就能上马,而当时打仗主要就靠开弓和上马这两件事。

    契丹国的小孩儿都能将草原上四条腿的狼一箭就放倒,天上飞的雕一箭就射落,战场上两条腿跑的人焉能射之不中?

    契丹国最鼎盛的时候人口也就一千多万,兵力平时约在七十万至八十万左右。而契丹部族全民皆兵,其所能动员的兵力在总人口当中,比例很高,有一百六十余万,即每六个人里就有一个兵,而且大多数还是骑兵。

    反观宋朝,其人口最多的时候达到一万万,但军队最多时也没过百万,也就是说一百多个人里才出一个兵,而且由于军马奇缺,这些兵多半是步卒。

    宋国的老百姓手里常拿的是锄头、笔杆子之类的物事,要把他们训练成拿刀枪的战士,耗时费力。契丹民族本来就是拿弓箭的,所以他们打起仗来得心应手,加之经常是用骑兵打步兵,几乎轻而易举就能将赵宋王朝的队伍打得落花流水。

    如智光所言,契丹人要是再将少林寺的武功秘笈抢夺了去,一加传播,军中人人习练,那么战场之上,大宋官兵就更加不是其敌手,宋国灭亡,也就为时不远了。

    智光接着说道:“这件事当真非同小可,要是契丹此举成功,大宋便有亡国之祸,我黄帝子孙说不定就此灭种,尽数死于辽兵的长矛利刀之下。少林寺得讯之后,便即传知中原武林豪杰,大伙儿以事在紧急,不及详加计议,听说这些契丹武士要道经雁门,各人立即兼程赶去,要在雁门关外迎击,纵不能尽数将之歼灭,也要令他们的奸谋难以得逞。”

    众人听到和契丹打仗,都忍不住热血如沸,又不禁栗栗危惧,大宋屡世受契丹欺凌,打一仗,败一仗,丧师割地,军民死于契丹刀枪之下的着实不少。

    智光大师缓缓转头,凝视着乔峰,说道:“乔帮主,倘若你得知了这项讯息,那便如何?”

    乔峰朗声说道:“智光大师,乔某见识浅陋,才德不足以服众,致令帮中兄弟生疑,好生惭愧。但乔某纵然无能,却也是个有肝胆、有骨气的男儿汉,于这大节大义份上,决不致不明是非。我大宋受辽狗欺凌,保家卫国,匹夫有责。倘若我当年得知了这个消息,自当与本帮兄弟一道,星夜赶去阻截。”

    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众人听了,尽皆动容,均想:“男儿汉大丈夫固当如此。”

    智光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我们前赴雁门关外伏击辽人之举,以乔帮主看来,是不错的?”

    乔峰心下渐渐有气:“你将我当做什么人?这般说话,显是将我瞧得小了。”但神色间并不发作,说道:“诸位前辈英风侠烈,乔某敬仰得紧,恨不早生三十年,得以追随先贤,共赴义举,手刃胡虏。”

    智光向他深深瞧了一眼,脸上神气大是异样,缓缓说道:“当时大伙儿分成数起,赶赴雁门关。我和这位仁兄,”

    说着向赵钱孙一指,说道:“都是在第一批。我们这批共是二十一人,带头的大哥年纪并不大,比我还小着好几岁,可是他武功卓绝,在武林中又地位尊崇,因此大伙推他带头,奉他号令行事。这批人中丐帮汪帮主、万胜刀王维义王老英雄、黄山地绝剑鹤云道长,都是当时武林中第一流高手。那时老衲尚未出家,混迹于群雄之间,其实万分配不上,只不过报国杀敌,不敢后人,有一分力,就出一分力罢了。这位仁兄,当时的武功就比老衲高得多,现今更加不必说了。”

    赵钱孙点头道:“不错,那时你的武功和我已相差很大,至少差上这么一大截。”说着伸出双手,竖起手掌比了一比,两掌间相距尺许。

    他随即觉得相距之数尚不止此,于是两掌又即一分,使掌心间相距到尺半模样。

    东方不败见了,心中暗觉好笑:“这世上的武功高低,当真可以用尺寸来衡量吗?有趣,有趣。”

    但细想之下,发现智光和尚说的话甚是奇怪,随即扭头对他问道:“大师,你说这些话到底有何用意?我乔大哥当年还不知出生没有,能与你们的义举有多大干系?”

    智光叹道:“唉,大有干系,大有干系。施主莫急,且听老衲慢慢道来。”

    顿了一顿,然后继续诉说:“我们出雁门关行了十余里,待得黄昏时分,西北方传来马蹄之声,听声音至少也有十来骑。”

    “带头大哥让大家先停下,我们心中又欢喜消息果然不假,而我们及时赶到,尚能拦阻敌人;又担忧自己是否能战胜来袭的契丹武士,他们定是十分厉害之辈,善者不来,来者不善,既敢向中土武学的泰山北斗少林寺挑衅,自然都是契丹千中挑、万中选的勇士。”

    “大宋和契丹打仗,向来败多胜少,今日之战能否得胜,实在难说之极。但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我们既然到了,早已做好以身殉国的准备,打不过他们,大不了把性命扔在那里便是。后面自有兄弟继续我们的事业,阻截胡虏,大家前赴后继,不信保不了咱大宋的江山!”

    众人闻言,无不赞叹当年那些英豪们的忠勇义烈,有的弟子不自禁叫出好来。

    智光大师抬起手来,示意让大家安静,然后说:“在带头大哥的指挥下,我们二十一人就分别在山道两旁的大石后面伏了下来。山谷左侧是个乱石嶙峋的深谷,一眼望将下去,黑黝黝的深不见底。”

    “耳听得马蹄声渐近,夹杂有七八人的歌声,唱的正是辽歌,歌声悠扬,调子豪壮粗野。他们当先的马匹奔到五十余丈之外,我从大石后面望将出去,只见这些契丹武士身上都披皮裘,有的手中拿着长矛,有的提着弯刀,有的则是弯弓搭箭,更有人肩头停着巨大凶猛的猎鹰,高歌而来,全没发觉前面有敌人埋伏。”

    “片刻之间,我已见到了先头几个契丹武士的面貌,个个头顶剃光,结了辫子,颏下都有浓髯,神情凶悍。眼见他们越驰越近,我一颗心也越跳越厉害,竟似要从嘴里跳将出来一般。”

    众人听到这里,明知是三十年前之事,却也不禁心中怦怦而跳。

    智光问乔峰道:“乔帮主,此事成败,关连到大宋国运,中土千千万万百姓的生死,而我们却又确无制胜把握。唯一的便宜,只不过是敌在明处而我在暗里,你想我们该当如何才是?”

    乔峰答道:“自来兵不厌诈。这等两国交兵,不能讲什么江湖道义、武林规矩。辽狗杀戮我大宋百姓之时,又何尝手下容情了?依在下之见,当用暗器。暗器之上,须喂剧毒。”

    智光伸手一拍大腿,说道:“正是。乔帮主之见,恰与我们当时所想一模一样。带头的大哥眼见辽狗驰近,一声长啸,众人的暗器便纷纷射了出去,钢镖、袖箭、飞刀、铁锥……每一件都喂了剧毒。只听得众辽狗啊啊呼叫,乱成一团,一大半都摔下马来。”

    群丐之中,登时有人拍手喝彩,欢呼起来。

    智光续道:“这时我已数得清楚,契丹武士共有一十九骑,我们用暗器料理了十二人,余下的已只七人。我们一拥而上,刀剑齐施,片刻之间,将这七人尽数杀了,竟没一个活口逃走。”

    丐帮中又有人欢呼。但乔峰、东方不败、段誉等人却想:“你说这些契丹武士都是千中挑、万中选的头等勇士,怎地如此不济,片刻间便都给你们杀了?”

    只听智光叹了口气,说道:“我们一举而将一十九名契丹武士尽数歼灭,虽然欢喜,可也大起疑心,觉得这些契丹人太也脓包,尽皆不堪一击,绝非什么好手。难道听到的讯息竟然不确?又难道辽人故意安排这诱敌之计,叫我们上当?”

    “没商量得几句,只听得马蹄声响,西北角又有两骑马驰来。我们径自迎了上去,见马上是男女二人,男的身材魁梧,相貌堂堂,服饰也比适才那一十九名武士华贵得多。”

    “那女的是个少妇,手中抱着个婴儿,两人并辔谈笑而来,神态甚为亲昵,显是一对青年夫妻。这两名契丹男女一见到我们,脸上微现诧异之色,但不久便见到那一十九名武士死在地下,那男子立时神色十分凶猛,向我们大声喝问,叽哩咕噜的契丹话说了一大串,也不知说些什么。”

    “我们中有一条大汉沉不住气,挥起手中镔铁棍便向那契丹男子击去。而带头大哥心下起疑,让他别伤那契丹汉子的性命,抓住了问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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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莺猜燕妒(五)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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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方不败听罢,颔首道:“你们那位带头大哥,果真有些见识,其实你们对待先前那些契丹人,也应该先弄清楚对方身份再出手,免得杀错了人,既白费自个儿的力气,又伤天害理!”

    智光大师听到“伤天害理”四字,浑身一抖,继而羞惭得低下头去,低声道:“嗯,施主……施主所言极是,所言极是……”

    东方不败见了他的反应,已经猜到他们当年的确是误杀了一帮契丹人,于是问道:“后来怎样?”

    智光和尚抬首应道:“后来,后来么,带头大哥阻止我方那位英雄动手的那句话尚未说完,那辽人右臂伸出,已抓住了他手中的镔铁棍,向外一拗,喀的一声轻响,那大汉右臂关节已断。”

    “那辽人提起铁棍,从半空中击将下来,我们大声呼喊,眼见已不及上前抢救,当下便有七八人向他发射暗器。那辽人左手袍袖一拂,一股劲风挥出,将七八枚暗器尽数掠在一旁。”

    “眼见我方大汉性命无幸,不料他镔铁棍一挑,将其挑了起来,连人带棍,一起摔在道旁,叽哩咕噜地又说了些什么。其中似有一两句汉话,但他语音不准,却听不明白。”

    “这人露了这一手功夫,我们人人震惊,均觉此人武功之高,实所罕见,显然先前所传的讯息非假,当下六七人一拥而上,向他攻了过去,另外四五人则向那少妇攻去。”

    “不料那少妇却全然不会武功,我们中的一个人一剑过去就削下她的一条手臂,她怀抱着的婴儿便跌下地来,然后另一人又挥了一刀砍下她半边脑袋。”

    “那辽人武功虽强,但被七八位高手刀剑齐施地缠住,无法分身来相救妻儿。起初他连接数招,只是夺去我们兄弟的兵刃,并不伤人,待见妻子一死,眼睛登时红了,脸上神色可怖之极。那时候我一见到他的目光,不由得心惊胆战,不敢上前。”

    赵钱孙摇头道:“那也怪不得你,那也怪不得你!”本来他除了对谭婆讲话之外,说话的语调中总是带着几分讥嘲和满不在乎,这两句话却深含沉痛和歉仄之意。

    智光也摇头道:“唉,那一场恶战,已过去了三十年。但这三十年之中,我不知曾几百次在梦中重历其境。当时恶斗的种种情景,无不清清楚楚地印在我心里。”

    “那辽人双臂斜兜,不知用什么擒拿手法,便夺到了我们两位兄弟的兵刃,跟着一刺一劈,当场杀了二人。他有时从马背上飞纵而下,有时又跃回马背,兔起鹘落,行如鬼魅。”

    “不错,他真如是个魔鬼化身,东边一冲,杀了一人;西面这么一转,又杀了一人。只片刻之间,我们二十一人之中,已有十一个死在他手下,那十一人均是武林高手。”

    “这一来大伙儿都红了眼睛,带头大哥、汪帮主等个个舍命上前,生死相搏,可是那人武功实在太过奇特厉害,一招一式,总是从决计料想不到的方位袭来。其时夕阳如血,雁门关外朔风呼号之中,夹杂着一声声英雄好汉临死时的叫唤,头颅四肢、鲜血兵刃,在空中乱飞乱掷。”

    “我见到这等情势,实是吓得厉害,然见众兄弟一个个惨死,不由得热血沸腾,鼓起勇气,骑马向他直冲过去。我双手举起大刀,向他头顶急劈,情知这一劈倘若不中,我的性命便也交给他了。”

    “眼见大刀刃口离他头顶已不过尺许,突见那辽人抓了一个我方的人,将他的脑袋送到我刀下。我硬生生地收刀,大刀急缩,喀的一声,劈在我坐骑头上,那马一声哀嘶,跳了起来。”

    “便在此时,那辽人的一掌也已击到。幸好我的坐骑不迟不早,刚在这时候跳起,挡接了他这一掌,否则我筋骨齐断,哪里还有命在?他这一掌的力道好不雄浑,将我击得连人带马,向后仰跌而出,我身子飞了起来,落在一株大树树顶,架在半空。”

    “那时我已惊得浑浑噩噩,也不知自己是死是活,身在何处。从半空中望将下来,但见围在那辽人身周的兄弟越来越少,只剩下了五六人。跟着只见这位仁兄……”说着望向赵钱孙,续道:“……身子一晃,倒在血泊之中,只道他也送了性命。”

    赵钱孙解释说:“这种丑事虽然说来有愧,却也不必相瞒,我不是受了伤,而是吓得晕了过去。我见那辽人抓住杜二哥的两条腿,往两边一撕,将他身子撕成两爿,五脏六腑都流了出来。我突觉自己的心不跳了,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不错,我是个胆小鬼,见到别人杀人,竟吓得晕了过去。”

    智光摇头道:“见了这辽人犹如魔鬼般地杀害众兄弟,若说不怕,那可是欺人之谈。”

    他抬头向挂在天空的弯月望了一眼,又道:“那时和那辽人搏斗的,只剩下四个人了。转手两个回合,那辽人再杀二人,忽起一腿,踢中了汪帮主背心上的穴道,跟着左足鸳鸯连环,又踢中了带头大哥肋下穴道。”

    “这人以足尖踢人穴道,认穴之准,脚法之奇,直是匪夷所思。那辽人见强敌尽歼,奔到那少妇尸首之旁,抱着她放声大哭,哭得凄切之极。我听了这哭声,心下竟忍不住的难过,觉得这恶兽魔鬼一样的辽狗,居然也有人性,哀痛之情,似乎并不比咱们汉人来得浅了。”

    赵钱孙冷冷地道:“那又有什么稀奇?野兽的亲子夫妇之情,未必就不及人。辽人也是人,为什么就不及汉人了?”

    丐帮中有几人叫了起来:“辽狗凶残暴虐,胜过了毒蛇猛兽,和我汉人大不相同。”赵钱孙只是冷笑,并不答话。

    智光续道:“那辽人哭了一会,抱起他儿子尸身看了一会,将婴尸放在他母亲怀中,突然间仰天长啸,从地下拾起一柄短刀,在山峰的石壁上划了起来,其时天色已黑,我和他相距又远,瞧不见他写些什么。”

    赵钱孙道:“他刻划的是契丹文字,你便瞧见了,也不识得。”

    智光道:“不错,我便瞧见了,也不识得。那时四下里寂静无声,但听得石壁上嗤嗤声响,石屑落地的声音竟也听得见,我自是连大气也不敢透上一口。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只听得当的一声,他掷下短刀,俯身抱起他妻子和儿子的尸身,走到崖边,踊身便往深谷中跳了下去。”

    不少人听到这里,都情不自禁地叫出“啊”的一声,因为谁也料想不到竟会有此变故。

    智光大师道:“众位此刻听来,犹觉诧异,当时我亲眼瞧见,更加惊讶无比。我本想如此武功高强之人,在辽国必定身居高位,此次来中原袭击少林寺,他就算不是大首领,也必是众武士中最重要的人物之一。”

    “他擒住了我们的带头大哥和汪帮主,将余人杀得一干二净,大获全胜,自必就此乘胜而进,万万想不到竟会跳崖自尽。哪知忽然间‘哇哇’两声婴儿啼哭,从乱石谷中传了上来,跟着黑黝黝一件物事从谷中飞上,啪的一声轻响,正好跌在汪帮主身上。”

    “婴儿啼哭之声一直不止,原来跌在汪帮主身上的正是那个婴儿。那时我恐惧之心已去,从树上纵下,奔到汪帮主身前看时,只见那契丹婴儿横卧在他腹上,还在啼哭。”

    “我想了一想,这才明白。原来那契丹少妇被杀,她儿子摔在地下,只闭住了气,其实未死。那辽人哀痛之余,一摸婴儿的口鼻已无呼吸,只道妻儿俱丧,于是抱了两具尸体投崖自尽。”

    “那婴儿一经震荡,醒了过来,登时啼哭出声。那辽人已身在半空,但不愿儿子随他活生生地葬身谷底,立即按照自己脑中的方位距离,用极其巧妙精准的手法抛上婴儿,使他恰好落在汪帮主腹上,不致受伤。”

    “我眼看众兄弟惨死,哀痛之下,提起那个契丹婴儿,便想将他往山石上一摔,撞死了他。正要脱手掷出,只听得他又大声啼哭,我向他瞧去,只见他一张小脸涨得通红,两只漆黑光亮的大眼正也在向我瞧着。我这眼倘若不瞧,一把摔死了他,那便万事全休。但我一看到他可爱的脸庞,说什么也下不了这毒手。”

    忽闻东方不败冷哼一声道:“哼,我看你们那些自诩为英雄好汉家伙明明是错杀了好人,激得那契丹武者不得已对你们痛下杀手,你们杀他妻子、逼他跳崖自尽已是罪大恶极,若是你还能对他的幼儿下得了杀手,那就当真是枉自为人了!”

    群丐中有人听了愤愤不平,立马插口道:“东方不败,你怎敢这样侮辱智光大师,辽狗杀我汉人同胞,不计其数。我亲眼见到辽狗手持长矛,将我汉人的婴儿活生生地挑在矛头,骑马游街,耀武扬威。他们杀得,咱们为什么杀不得?”

    智光大师却对东方不败双手合十,叹道:“唉,施主的话,的确是不错,老衲当年当罪大恶极,实不能再下手杀这婴儿。”

    “我留下了他的性命,然后就试图去解开带头大哥和汪帮主的穴道。一来我本事低微,二来那契丹人的踢穴功夫又太特异,我抓拿打拍、按捏敲摩、推血过宫、松筋揉肌,只忙得全身大汗,什么手法都用遍了,带头大哥和汪帮主始终不能动弹,也不能张口说话。”

    “我无法可施,生怕契丹人后援再到,于是牵过三匹马来,将带头大哥和汪帮主分别抱上马背。我自己乘坐一匹,抱了那契丹婴儿,牵了两匹马,连夜回进雁门关,找寻跌打伤科医生疗治解穴,却也解救不得。”

    “幸好到第二日晚间,满得十二个时辰,两位受封的穴道自行解开了。带头大哥和汪帮主记挂着契丹武士袭击少林寺之事,穴道一解,就和我又立即赶出雁门关察看。但见遍地血肉尸骸,仍和昨日傍晚我离去时一模一样。”

    “我探头到乱石谷向下张望,也瞧不见什么端倪。当下我们三人将殉难众兄弟的尸骸埋葬了,查点人数,却见只有一十七具。本来殉难的共有一十八人,怎么会少了一具呢?”他说到此处,眼光向赵钱孙望去。

    赵钱孙苦笑道:“其中一具尸骸活了转来,自行走了,至今行尸走肉,那便是我‘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区区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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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莺猜燕妒(六)身世

    (挡下乔帮主的掌击,这绝对是阿朱没有、唯教主才有的戏份啊!多点击、多收藏、多投票,多谢!今天试验一下定时发布,如若成功,以后的更新时间就固定下来了,哈哈!)

    智光接着说:“但那时咱三人心想混战之中,有兄弟掉入了乱石谷内,那也甚是平常。我们埋葬了殉难的诸兄弟后,余愤未泄,将一众契丹人的尸体提起来都投入了乱石谷中。带头大哥和汪帮主都不知那契丹人为何只封了他们穴道,而不杀他们。”

    “三人商量不出结果。带头大哥就舀些溪水来,化开了地下凝血,涂在石壁之上,然后撕下白袍衣襟,将石壁的文字拓了下来。那些契丹文字深入石中,几及两寸,他以一柄短刀随意刻划而成,单是这份手劲,我看便已独步天下,无人能及。”

    “三人只瞧得暗暗惊诧,追思前一日的情景,兀自心有余悸。回到关内,汪帮主找到了一个牛马贩子,那人常往辽国上京贩马,识得契丹文字,便将那白布拓片给他一看。他用汉文译了出来,写在纸上。”

    他说到这里,抬头向天,长叹了一声,续道:“我们三人看了那贩子的译文后,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当真难以相信。但那契丹人其时已决意自尽,又何必故意撒谎?我们另行又去找了一个通契丹文之人,叫他将拓片的语句口译一遍,意思仍是一样。唉,倘若真相确是如此,不但殉难的十七名兄弟死得冤枉,这些契丹人也均无辜受累,而这对契丹人夫妇,我们更万分的对他们不起了。”

    众人听了东方不败先前的话,已对石壁上文字的意思,猜想到一二,议论纷纷道:“那些字说些什么?”“为什么对那契丹夫妇不起?”“当真是错杀无辜了吗?”

    智光道:“众位朋友,带头大哥、汪帮主和我的所作所为,确是大错特错,委实无颜对人。我智光在武林中只是个无名小卒,做错了事,不算什么,但带头大哥和汪帮主是何等的身份地位?何况汪帮主已然逝世,我可不能胡乱损及他二位的声名,请恕我不能明言那些文字的确切内容。”

    丐帮前任帮主汪剑通威名素重,于乔峰、诸长老、诸弟子皆深有恩义,群丐虽好奇心甚盛,但听这事有损汪帮主的声名,就谁都不敢相询了。

    智光续道:“我们三人计议一番,都不愿相信当真如此,却又不能不信。当下决定暂行寄下这契丹婴儿的性命,先行赶到少林寺去察看动静,要是契丹武士果然大举来袭,再杀这婴儿不迟。一路上马不停蹄,连日连夜地赶路,到得少林寺中,只见各路英雄前来赴援的已到得不少。此事关涉我神州千千万万百姓的生死安危,只要有人得到讯息,谁都要来出一分力气。”

    智光的目光自左至右向众人脸上缓缓扫过,说道:“那次少林寺中聚会,这里年纪较长的英雄颇有参与,经过的详情,我也不必细说了。大家谨慎防备,严密守卫,各路来援的英雄越到越多。然而从九月重阳前后起,直到腊月,三个多月之中,竟没半点警耗,待想找那报讯之人来详加询问,却再也找他不到了。”

    “我们这才料定讯息是假,大伙儿是受人之愚。雁门关外这一战,双方都死了不少人,当真死得冤枉。但没过多久,契丹铁骑入侵,攻打河北诸路军州,大伙儿就到河北驰援宋军去了,于契丹武士是否要来偷袭少林寺一节,也就不怎么放在心上。”

    “带头大哥、汪帮主和我三人因对雁门关外之事心中有愧,除了向少林寺众长老说明经过,又向死难兄弟的家人报知噩耗之外,并没向旁人提起这事,而那契丹婴孩也就寄养在少室山下的农家。”

    “事过之后,如何处置这个婴儿,倒颇为棘手。我们对不起他的父母,自不能再伤他性命。但说要将他抚养长大,契丹人是我们死仇,我们三人心中都想到了‘养虎贻患’四字。”

    “后来带头大哥拿了一百两银子,交给那农家,请他们养育这婴儿,要那农人夫妇自认是这契丹婴儿的父母,那婴儿长成之后,也决不可让他得知领养之事。”

    “那对农家夫妇本无子息,欢天喜地地答应了。他们丝毫不知这婴儿是契丹骨血,我们将孩子带去少室山之前,早在路上给他换过了汉儿衣衫。大宋百姓恨契丹人入骨,如见孩子穿着契丹装束,定会加害于他……”

    乔峰听到这里,心中已猜到了**分,颤声问道:“智光大师,那……那少室山下的农夫,他……他姓什么?”

    智光道:“你既已猜到,我也不必隐瞒。那农夫姓乔,名字叫作三槐。”

    乔峰大声叫道:“不,不!你胡说八道,捏造这么一篇鬼话来诬陷我。我是堂堂汉人,如何是契丹胡虏?我……我……三槐公是我亲生的爹爹,你再瞎说……”突然间双臂一分,向智光扑去。

    单正和徐长老同叫:“不可!乔帮主,智光大师江湖上人人敬仰,你不可伤害他性命!”欲上前回护智光大师。

    但乔峰身手快极,哪能容他们相救,一晃即至智光身前,伸出双手抓向他。众人都瞧得明白,此刻乔峰已经恼怒已极,智光大师恐有性命之虞。

    忽然间,智光感到一股柔和的内劲逼将过来,自己就向斜刺里飞去。

    而同时,乔峰只觉眼见闪过一道白影,自己伸出的双掌就被拦了回去。

    大惊之下,他胸中怒火更盛,也没细看前方是怎么一回事,“呼”“呼”“呼”“呼”“呼”接连五掌就向前疾拍过去。

    只听得“啪”“啪”“啪”“啪”“啪”五声响亮的声音,那五掌都被尽数接了下来。

    乔峰心下大奇,须知他在狂怒之下拍出的这五掌,虽然其上附着的内劲不过五六成,但那可是自己使出了十成力道所击,比之与公冶乾对的那三掌,威力可大得多了去了,现今武林有谁能如此轻描淡写地全部接下?

    定睛瞧去,只见得一张清秀绝伦的面庞正挂着忧色,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望向自己,其中满含忧虑,却不是东方不败是谁?

    还未等乔峰开口相询,东方不败就已劝他道:“大哥,要冷静,千万不可鲁莽行事,中了敌人的诡计!”

    然后转身面向众人,一张白皙绝美的脸上霎时间全是阴鸷戒备的神气,冷冷地说道:“看来敌人为了对付你真是煞费苦心,先是污蔑你勾结慕容家的人杀了马副帮主,煽动叛乱,现在又找了些证人、证据,来指责你是辽人,你若是一时冲动,下手伤害了这位智光和尚,在这里的一众武林高手,就有了口实,一拥而上,对你群起而攻之。”

    乔峰听罢,逐渐恢复了理智,但心中委屈难平,热血上涌,大声道:“是,是。但他们……他们……要除去我帮主之位,那也罢了,我拱手让人便是,何以编造了这番言语出来,诬蔑于我?我……我乔某到底做了什么坏事,他们如此苦苦相逼?”

    他最后这几句声音也嘶哑了,众人听着,不禁都生出同情之意。东方不败听了,更是心如刀绞:“啊?如果这些人所言非虚的话,那乔大哥的身世岂不是与我极其相似?只不过他是因为胡汉之争而双亲被害,我是由于正邪之战才沦为孤儿罢了!”

    恨不得回转身去,将他搂入怀中,好生安抚一番。

    但是多年的江湖经验告诉她,这个针对乔峰的阴谋还远没有终结,敌人还不知安排了什么后招来对付他,在场的这些人,什么谭公、谭婆、赵钱孙、单正,甚至是智光大师,都有可能是敌人请来的帮凶,随时有可能联手攻将上来,取了乔峰的性命。

    在此险地,为了护得乔峰的周全,自己万不可掉以轻心,不能因安慰乔峰而与他一道陷入伤心失神之境。东方不败打定了主意,要先行设法护送乔峰离开这里,再另作它谋。

    就在这档口,赵钱孙突然嘿嘿冷笑,说道:“可笑啊可笑!汉人未必高人一等,契丹人也未必便猪狗不如!明明是契丹人,却硬要冒充汉人,那有什么滋味?连自己的亲生父母也不肯认,枉自称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乔峰睁大了眼睛,狠狠地凝视着他,问道:“你也说我是契丹人么?”

    赵钱孙道:“我不知道。只不过那日雁门关外一战,那个契丹武士的容貌身材,却跟你一模一样。这一架打将下来,只吓得我赵钱孙魂飞魄散,心胆俱裂,那对头人的相貌,便再隔一百年我也不会忘记。智光大师抱起那契丹婴儿,也是我亲眼所见。我赵钱孙行尸走肉,世上除了小娟一人,更无挂怀之人,更无挂怀之事。”

    “你做不做丐帮帮主,关我屁事?我干吗要来诬陷于你?我自认当年曾参与杀害你的父母,又有什么好处?乔帮主,我赵钱孙的武功比你可差得远了。要是我不想活了,难道还不会自杀么,非要来这儿冒充是你的杀父杀母仇人,让你动手杀我报仇?”

    东方不败瞪了他一眼,语气森然道:“赵钱孙,我不知你到底收了别人什么好处,或是受了什么胁迫,到这里来一个劲的找死。但若是你以为我大哥会那么蠢,上了你的当,一气之下把你杀了,然后授人以柄,成为众矢之的,那你就大错特错了。不过小可倒是有手段让阁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阁下愿否一试?”

    赵钱孙还欲说些什么,但看到东方不败那杀气腾腾的眼神,登时全身一震,不敢再多嘴。

    乔峰走到智光跟前,仔细朝他脸上望去,见他容色坦然,殊无半分作伪和狡狯的神态,就问道:“后来怎样?”

    智光道:“后来你自己知道了。你长到七岁之时,在少室山中采枣子,遇到野狼。有一位少林寺的僧人将你救了下来,杀死恶狼,给你治伤,自后每天便来传你武功,是也不是?”

    乔峰道:“是!原来这件事你也知道。”那少林僧玄苦大师传他武功之时,叫他决计不可向任何人说起,是以江湖上只知他是丐帮汪帮主的嫡传弟子,谁也不知他和少林寺实有极深的渊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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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莺猜燕妒(七)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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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智光解释说:“这位少林僧人,乃是受了带头大哥的重托,请他从小教诲你,使你不致走入岐途。为了此事,我和带头大哥、汪帮主三人曾起过一场争执。我说由你平平稳稳务农为生,不必学武,再卷入江湖恩仇之中。带头大哥却说我们对不起你父母,须当将你培养成为一位英雄人物。”

    乔峰不明所以,问他:“你们……你们到底怎样对不起他?汉人和契丹相斫相杀,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之可言?”

    智光汉摇了摇头,也不直接回答:“雁门关外石壁上的遗文,至今未泯,将来你自己去看吧。带头大哥既是这个主意,汪帮主也偏着他多些,我自然拗不过。你到得十六岁上,遇上了汪帮主,他收你作了徒儿,此后有许许多多的机缘遇合,你自己天姿卓绝,奋力上进,固然非常人之所能及,但若非带头大哥和汪帮主处处眷顾,只怕也不是这般容易吧?”

    乔峰低头沉思,自己这一生遇上什么危难,总是逢凶化吉,从来不吃什么大亏,而许多良机又往往自行送上门来,不求自得。

    从前只道自己福星高照,一生幸运,此刻听了智光之言,心想莫非当真由于什么有力人物暗中扶持,而自己竟全然不觉?

    他心中一片茫然:“倘若智光之言不假,那么我是契丹人而不是汉人了。汪帮主不是我的恩师,而是我的杀父仇人。暗中助我的那个英雄,也非真是好心助我,只不过内疚于心,想设法赎罪补过而已。不!不!契丹人凶残暴虐,是我汉人的死敌,我怎么能做契丹人?”

    只听智光续道:“汪帮主初时对你还十分提防,但后来见你学武进境既快,为人慷慨豪侠,待人仁厚,对他恭谨尊崇,行事又处处合他心意,渐渐真心地喜欢了你。再后来你立功愈多,威名越大,丐帮上上下下一齐归心,便是帮外之人,也知丐帮将来的帮主非你莫属。”

    “但汪帮主始终拿不定主意,便由于你是契丹人之故,他试你三大难题,你一一办到,但仍要到你立了七大功劳之后,他才以打狗棒相授。那一年泰山大会,你连创丐帮强敌九人,使丐帮威震天下,那时他更无犹豫的余地,方立你为丐帮帮主。以老衲所知,丐帮数百年来,从无第二个帮主之位,如你这般得来艰难。”

    乔峰低头道:“我只道恩师汪帮主是有意锻炼于我,使我多历艰辛,以便担当大任,却原来……却原来……”到了这时,心中已有七八成信了。

    智光道:“我之所知,至此为止。你出任丐帮帮主之后,我听得江湖传言,都说你行侠仗义,造福于民,处事公允,将丐帮整顿得好生兴旺,我私下自是代你欢喜。又听说你数度坏了契丹人的奸谋,杀过好几个契丹大人物,那么我们先前‘养虎贻患’的顾忌,便成了杞人之忧。这件事原可永不提起,却不知何人去抖了出来?这于丐帮与乔帮主自身,都不见得有什么好处。”说着长长叹了口气,脸上大有悲悯之色。

    徐长老道:“多谢智光大师回述旧事,使大伙有如身历其境。这一封书信……”他扬了扬手中那信,续道:“其实就是汪帮主手书的密令,你自当认得出他的笔迹。他要我们怎样对付你,乔帮主,你不妨自己过一过目。”说着便将书信递将过去。

    东方不败蓦地里一闪身,到得徐长老面前,冷笑着说:“嘿嘿,这位长老,你这话恐怕又有些不尽不实了吧?”

    徐长老再次被她阻拦,无奈地抱拳问道:“不知东方少侠认为老夫所言又有何不妥?”

    东方不败答曰:“常言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们的前任帮主既要将我大哥培养成为一位英雄人物,还要传他帮主之位,为何又要暗中命你们对付他这位下任丐帮帮主?这其中必有蹊跷,你把书信拿过来,先让小可瞧瞧上面是否喂有剧毒。”

    徐长老听她说得如此直截了当,心下不悦,却也不便违拗,走上几步,将书信递给了她。

    东方不败接过书信,却不看那上面的内容,而是将信纸的正反两面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

    由于天外陨石赋予她的异能,她自小便百毒不侵,加之在日月神教内受到过严格的炼毒、解毒训练,世上大多数毒物都逃不过她的法眼。

    查验完毕,确定其上委实没甚毒药之后,东方不败才将书信转交给乔峰。乔峰接过信笺,对东方不败轻声道了一句“谢谢”,然后就读了起来:

    “字谕丐帮马副帮主、传功长老、执法长老暨诸长老:帮主乔峰实非我族类,乃一契丹遗孤。其父母于当日雁门关外血战中,尽皆死于我汉人英豪之手。他日此子不知其出身来历则已,否则不但丐帮将灭于其手,中原武林亦必惨遭浩劫。当世才略武功能及此子者,实寥寥也。若此子有亲辽叛汉、助契丹而压大宋之举者,全帮即行合力击杀,不得有误。下毒行刺,均无不可,下手者有功无罪。汪剑通亲笔。”

    下面注的日子是“大宋元丰六年五月初七日”。他记得分明,那正是自己接任丐帮帮主之日。

    乔峰认得清清楚楚,这几行字确是恩师汪剑通的亲笔,这么一来,于自己的身世哪里更有什么怀疑,但想恩师一直待己有如慈父,教诲固严,爱己亦切,哪知道便在自己接任丐帮帮主之日,却暗中写下了这通遗令。

    他心中一阵酸痛,眼泪便夺眶而出,泪水一点点地滴在汪帮主那张手谕之上。

    东方不败在旁瞥见了信上的文字,心中暗骂道:“这个老家伙,还真是‘疑人要用,用人要疑’,算得了什么英雄好汉?”

    但嘴上仍旧不服,对徐长老朗声道:“这世上又不是没有精擅编造故事、仿写字迹之人,单凭刚才那和尚所讲的一个故事,还有这一通来历不明的书信,就想把我大哥说成是契丹人,长老,你未免把在场的各位英雄瞧得太小了些!”

    徐长老叹了口气,也不搭理东方不败,只是对乔峰缓缓说道:“唉,乔帮主,信不信由你,这汪帮主的手谕,原只马副帮主一人知晓,他严加收藏,从不曾对谁说起。这几年来帮主行事光明磊落,决无丝毫通辽叛宋、助契丹而压汉人之事,更曾诛杀过辽国大将,汪帮主的遗令自然决计用不着。”

    “直到马副帮主突遭横死,马夫人才寻到了这通遗令。本来嘛,大家疑心马副帮主是苏州慕容公子所害,倘若帮主能为大元兄弟报了此仇,帮主的身世来历,原本不必揭穿。老朽思之再三,为大局着想,本想毁了这汪帮主的遗令,可是……可是……”

    他说到这里,眼光向马夫人瞧去,说道:“一来马夫人痛切夫仇,不能让大元兄弟冤沉海底,死不瞑目。二来乔帮主袒护胡人,所作所为,实已危及本帮……”

    乔峰问道:“我袒护胡人,此事从何说起?”

    徐长老解释说:“‘慕容’两字,便是胡姓。慕容氏是鲜卑后裔,与契丹一般,同为胡虏夷狄。”

    乔峰眉头微皱道:“嗯,原来如此,我倒不知。”

    徐长老继续道:“三则,帮主是契丹人一节,帮中知者已众,变乱已生,隐瞒也自无益。”

    乔峰仰天嘘了一口长气,在心中闷了半天的疑团,此时方始揭破,向全冠清问道:“全冠清,你知道我是契丹后裔,是以反我,是也不是?”

    全冠清应道:“不错。”

    乔峰又问:“奚宋陈吴四大长老听信你言而欲杀我,也是为此?”

    全冠清解释说:“不错。可是他们将信将疑,拿不定主意。我费了好大番功夫劝说,才让他们勉强答应合力除去你。”

    乔峰接着问:“我的身世端倪,你从何处得知?”

    全冠清答道:“此事牵连旁人,恕在下难以奉告。须知纸包不住火,任你再隐秘之事,终究会天下知闻。执法长老便早已知道。”

    霎时之间,乔峰脑海中思潮如涌,一时想:“正如东方兄弟所言,他们心生嫉妒,撒下弥天大谎,捏造了种种证据,诬陷于我。乔峰纵然势孤力单,亦当奋战到底,不能屈服。”

    随即又想:“恩师的手谕,明明千真万确。智光大师德高望重,于我无恩无怨,又何必参与阴谋?徐长老是我帮元老耆宿,岂能做出有损本帮之事?单正、谭公、谭婆等俱是武林中大有名望的前辈,这赵钱孙虽疯疯颠颠,却也不是泛泛之辈。众口一辞地都如此说,哪里还有假的?”

    群丐听了智光、徐长老等人的言语,心情也都混乱异常。有些人先前已然听说他是契丹后裔,但始终将信将疑,旁的人则是此刻方知。眼见证据确凿,连乔峰自己似乎也已信了。

    东方不败见事已至此,唯有先发制人,便对着众人朗声道:“各位,我大哥那对头着实费了一番功夫,使出一个接一个诡计,找来一个接一个帮手,现在弄得大家对他心下起疑,我看他的目的多半已达到了。不过我大哥的为人,相信大家比我清楚得多,他一生英雄侠义,没干过半件对不住大家的事,他是汉人也好,是契丹人也罢,终归是丐帮的好帮主,我和诸位朋友的好兄弟,难道各位当真忍心加害于他吗?”

    经东方不败一提醒,群丐回想起乔峰素来于属下极有恩义,才德武功,人人钦佩。

    但他是契丹子孙这点大概是真的了,辽国和大宋的仇恨纠结极深,丐帮弟子死于辽人之手的,历年来不计其数,由一个契丹人来做丐帮帮主,委实不可思议。然而,念及旧情,帮中大多数兄弟还是难以逐他出丐帮,更别说害他性命了。

    一时杏林中一片静寂,唯闻各人沉重的呼吸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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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莺猜燕妒(八)出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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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之间,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响了起来:“各位伯伯叔叔,先夫不幸亡故,到底是何人下的毒手,此时自难断言。但想先夫平生诚稳笃实,拙于言词,江湖上并无仇家,妾身实在想不出,为何有人要取他性命?常言道得好:‘慢藏诲盗’,是不是因为先夫手中握有什么重要物事,别人想得之而甘心?别人怕他泄漏机密,坏了大事,因而要杀他灭口?”

    说这话的,正是马大元的遗孀马夫人。

    这几句话的用意再也明白不过,直指杀害马大元的凶手便是乔峰,而其行凶的主旨,在于消除他是契丹人的证据。

    这时在一旁的东方不败忽然开口道:“我听徐长老和夫人曾说,马副帮主这封遗书,乃是用火漆固封的,而徐长老开拆时,漆印仍属完好,当时这位泰山单大爷也在其旁,证明此信未经开拆。那么在徐长老开拆之前,谁也没看过信中的内文了?”

    马夫人听了,转身应道:“不错。”

    东方不败继续问道:“然则这汪帮主的遗令,除了马前辈外,本来谁都不知。慢藏诲盗、杀人灭口的话,便说不上了。而且,据小可所知,不弄坏火漆就将信封中的信件取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不知是否是夫人先看了汪帮主的遗令,再去联络了一干人等前来陷害我大哥呢?”

    东方不败觉得这马夫人步步紧逼,处处为难乔峰,倒有几分像是策划一切的幕后黑手,便出言试探。

    众人听了,均觉此言甚是有理。

    马夫人听了,一丝惶恐神色在脸上一闪即逝,但已被东方不败看了个清清楚楚。

    东方不败正欲继续追问,马夫人却转头向执法长老道:“白长老,本帮帮规如山,倘若长老犯了帮规,那便如何?”

    执法长老白世镜脸上肌肉微微一动,凛然道:“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马夫人道:“若是比你白长老品位更高之人呢?”

    白世镜知她意中所指,不自禁地向乔峰瞧了一眼,说道:“本帮帮规乃祖宗所定,不分辈份尊卑,品位高低,须当一体凛遵。同功同赏,同罪同罚。”

    马夫人道:“这位公子竟疑心我偷拆丐帮帮内重要书信,那的确是大大地冤枉妾身了,因为就在先夫遭难前的一日晚间,忽然有人摸到我家中偷盗。”

    众人都是一惊。有人问道:“偷盗?偷去了什么?伤人没有?”

    马夫人道:“并没伤人。贼子用了下三滥的迷香,将我及两名婢仆迷倒了,翻箱倒箧地大搜一轮,偷去了十来两银子。次日我便接到先夫不幸遭难的噩耗,哪里还有心思去理会贼子盗银之事?幸好先夫将这封遗书藏在极隐秘之处,才没给贼子搜去毁灭。”

    这几句话再也明白不过,显是指证乔峰自己或是派人赴马大元家中盗书,他既去盗书,自是早知遗书中的内容。

    杀人灭口一节,可说昭然若揭。

    至于他何以会知遗书内容,则或许是那位带头大侠、汪帮主、马副帮主无意中泄漏的,那也不是奇事。

    东方不败一心要为乔峰洗脱,说道:“你说小毛贼来偷盗十几两银子一事,到底有何证据?就算真有其事,又与我大哥何干?”

    马夫人眼中精光一闪,坦然应道:“当然有,那日我拾到了一件物事,想是那小贼匆忙来去之际掉下的。我一见那东西,心下惊惶,方知这件事非同小可。”

    宋长老赶紧问:“那是什么东西?为什么非同小可?”

    马夫人缓缓从包袱中取出一条**寸长的物事,递向徐长老,说道:“请众位伯伯叔叔做主。”待徐长老接过那物事,她扑倒在地,大放悲声。

    众人向徐长老看去,只见他将那物事展了开来,原来是一柄折扇。徐长老沉着声音,念着扇面上的一首诗道:“朔雪飘飘开雁门,平沙历乱卷蓬根;功名耻计擒生数,直斩楼兰报国恩。”

    乔峰一听到这首诗,悚然一惊,凝目瞧折扇时,见扇面反面绘着一幅壮士出塞杀敌图。

    这把扇子是自己之物,那首古诗是恩师汪剑通所书,而这幅图画,便是出于徐长老手笔,笔法虽不甚精,但一股侠烈之气,却随着图中朔风大雪而更显得慷慨豪迈。

    这把扇子是他二十五岁生日那天恩师所赠,他向来珍视,妥为收藏,怎会落到马夫人手中?何况他生性洒脱,身上从不携带折扇之类的玩意儿。

    徐长老翻过扇子,看了看那幅图画,确定其正是自己亲手所绘,叹了口长气,喃喃地道:“胡汉本非同路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汪帮主啊汪帮主,你这件事可大大地做错了!”

    乔峰乍闻自己身世,竟是契丹子裔,心中本来百感交集,近十年来,他每日里便是计谋如何破灭辽国,多杀契丹胡虏,突然间惊悉此事,纵然他一生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也禁不住手足无措。

    然而待得马夫人口口声声指责他阴谋害死马大元,自己的折扇又再出现,他心中反而平定,霎时之间,脑海中转过了一个念头:“有人盗我折扇,嫁祸于我。”

    向徐长老道:“徐长老,这柄折扇是我的。但定是有人偷了我的折扇,拿去放到马大哥家中,意图栽赃嫁祸。”

    丐帮中辈份较高、品位较尊之人,听得徐长老念那诗句,已知是乔峰之物,其余帮众却不知道,待听得乔峰自认,又都一惊。

    乔峰朗声道:“事已至此,各位还有什么话说?”

    他眼光从马夫人看到徐长老,看到白世镜,看到传功长老,一个个望将过去,等了一会,见无人做声,说道:“乔某身世来历,惭愧得紧,我自己未能确知。既有这许多前辈指证,乔某须当尽力查明真相。在此期间,这丐帮帮主的职份……”

    说着伸手到负在背上的一只长袋之中,抽了一条晶莹碧绿的竹杖,正是丐帮帮主的信物打狗棒,双手持了,高高举起,说道:“还请帮中一位英贤前来肩负。”

    东方不败见状,连忙出言提醒:“乔大哥,你这丐帮帮主之位得来不易,切莫轻言放弃!”

    乔峰颔首应道:“多谢东方兄弟的好意,这帮主之位,我自是不会轻易让出的,可眼下我的身份存疑,如果我真是契丹胡人,这大宋丐帮的帮主,我是决计不能再当了……”

    不等他说完,东方不败就打断了他的话,提出了个折中方案:“大哥,你看这样如何。你先暂时交出打狗棒,再去查明自己的身世。如若你不是契丹人,到时候便回帮重接此棒;要是你真乃契丹人,那这大宋帮派的领袖不做也罢!”

    乔峰闻言,连连点头,答应道:“嗯,东方兄弟的这个建议不错。那么在场诸位帮里的弟兄,有谁甘愿暂代乔某之位,请过来接下此棒,在下感激不尽!”说完又将手里的绿竹杖轻轻地扬了一扬。

    丐帮历代相传的规矩,新帮主就任,例须由原来帮主以打狗棒相授,在授棒之前,先传授打狗棒法。

    就算旧帮主突然逝世,但继承之人早已预立,打狗棒法亦已传授,因此帮主之位向来并无纷争。

    乔峰方当英年,预计总要二十多年后,方在帮中选择少年英侠,传授打狗棒法。这时群丐见他手持竹杖,气概轩昂地当众站立,有谁敢出来承受此棒?

    东方不败在一旁看得心中暗暗冷笑:“嘿嘿,我都还不是这丐帮中人,都几乎忍不住要伸手接棒了,这些丐帮长老们却没一个敢上前的,果真是一群鼠辈!”

    乔峰连问三声,丐帮中始终无人答话,他只好持棒走到徐长老面前,恭敬地说道:“乔峰身世未明,这帮主一职,现下无论如何是不敢继续担任了。徐长老,传功、执法两位长老,本帮镇帮之宝的打狗棒,请你三位一同保管。日后待我查明了真相,要么我自己回来领取,要么你们定了新帮主,再转授给他。”

    徐长老颔首道:“嗯,那也行,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棒法的事,只好将来再说了。”好像确信乔峰一定是不会回来重掌丐帮了一样,说着便欲接棒。

    东方不败甫与乔峰相见,便目睹他痛失帮主大位,心下恻然,不由自主地转身背对着他,向前踱了几步,似要离去。

    正在这个节骨眼上,忽听得谭婆大喝一声:“兀那小白脸,刚才老身说过,等丐帮的事解决后,我定要撕烂你的那张臭嘴。现在既然丐帮的大事完了,你的狗嘴也该跟着报销了吧!”说着飞身攻向东方不败。原来她把东方不败当前的动作误解为想要逃走。

    “想伤害我东方兄弟,门都没有!”乔峰闻声,随即左手按住打狗棒一端,右手拇指在下其余四指在上握住棒身,猛地一发力,将还未交出的打狗棒折弯,然后忽然一下松手,那棒便反弹回原形,同时斜刺里朝谭婆的方向射了过去。

    谭婆见势不妙,赶紧变攻势为守招,气运双臂,交叉挡驾于身前,在外侧的右臂刚碰到竹棒,突觉自两只手臂、自手臂以至全身,如中雷电轰击般一震,整个人当即向后疾飞出去。

    “阿慧!”“小娟!”谭公和赵钱孙同时大叫,然后步调一致地闪到谭婆背后,各伸出双掌,运起内劲,往她背上轻轻一托,这才让她止住了去势。

    而那竹棒虽被谭婆阻挡了一下,但兀自余劲不衰,势大力沉,猛地向下砸去,结果竟笔直地插入了地下约有一尺。群丐齐声惊呼,瞧着这根“见棒如见帮主”的本帮重器,心中都是思虑万千。

    朝阳初升,一缕缕金光从杏树花叶间透进来,映照着打狗棒,使其发出碧油油的光彩。在被乔峰用来最后“打了一次狗”以后,棒上余威犹在,只是乔峰和丐帮帮众已然分道扬镳。

    乔峰抱拳向众人团团行了一礼,说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众位好兄弟,咱们再见了。乔某是汉人也好,是契丹人也好,有生之年,决不伤一条汉人的性命,若违此誓,有如此刀。”说着伸出左手,抢前向单正一抓。

    单正只觉手腕一震,手中单刀把捏不定,手指一松,单刀被乔峰吸了过去。

    熟料奇变陡生,那单刀刚要飞入乔峰左手之时,忽然改变了方向,朝着乔峰右侧飞去。

    乔峰先是一惊,随即挥起右手猛抓过去,怎料手还没伸到一半,东方不败已经稳稳握住刀柄。乔峰微微一愣,问东方不败道:“东方兄弟,你这是何意?”

    东方不败笑着答道:“哈哈,大哥的毒誓当真可笑得紧,小弟不敢苟同,是以出手阻止大哥的莽撞行径。”

    乔峰不解,继续问:“我刚才那誓言,有什么好笑的?”

    东方不败回答:“虽然胡汉之分绝非毫无缘由,但汉人和契丹人之间又不是黑白分明的,汉人中有坏人,契丹人中也有好人,汉人有可鄙可恶的嘴脸,契丹人也有可敬可爱的一面。若是有汉人做了十恶不赦的坏事,或是危及你的性命,你当真也不杀他么?”说着还向乔峰眨了两下眼睛。

    听了东方不败的解释,乔峰若有所悟,忙向她抱拳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东方兄弟,你说得没错,愚兄这下茅塞顿开,以后断不会如斯意气用事了。”

    东方不败见乔峰听了自己的劝告,笑着应道:“那就好。”

    说着将手中单刀抛还单正,还对他说了一句玩笑话:“单前辈,请妥善保管这把宝刀,它可是我大哥的命啊!”单正接过刀柄,向东方不败拱了拱手。

    东方不败转过身来,问乔峰道:“大哥现下有何打算?”

    乔峰摇头道:“我也不知。”

    东方不败又道:“那何不同我和三弟到无锡城中歇息一日,再作计议?”

    乔峰颔首道:“那,那好吧。”说着就转身与东方不败并肩离开。

    见二人离去,段誉向东方不败的背影望了一眼,心中自然而然地生出万丈柔丝,拉着他飞身跑到东方不败身前,说道:“大哥,二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东方不败答道:“先到无锡城中,与那几位兄弟会和,然后再做打算。”

    段誉说:“喔,那好,一宿没睡,我也困了。”说着打了个哈欠。

    三人并肩徐行,不多时,就走出了杏子林,踏上了通往无锡城的大路。考虑到乔峰现在的心情,东方不败和段誉都陪着他沉默不语,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

    东方不败心中关切乔峰,时不时朝他脸上望去,只见这位向来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此刻是一脸憔悴,无精打采,显是为昨晚今晨间的变故折磨所致,她也不由得暗自难过。

    而段誉却一直看着东方不败的脸庞,见她也面露忧色,就想说几句安慰的话语,但不知从何说起,只好自个儿东张西望,欲找到什么有趣的物事,分散乔峰与东方不败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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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莺猜燕妒(九)英雄

    (宋代大词人辛弃疾的《南乡子·登京口北固亭有怀》中写道:

    “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

    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

    今天这部小说里的曹、刘、孙,在前无煮酒、后无迅雷的情况下,就直接在一起论英雄啦,快来围观吧!本章还将向您解释何谓“不念昨夜纷繁恼,只记今朝同一笑”!)

    忽然间,段誉抬手指向东边的天空,惊喜地大叫:“啊,大哥,二哥,你们快看,那边儿天外有龙挂。”龙挂是一种奇异的龙形状的云彩,就像是一条横贯天际的蛟龙。

    东方不败与乔峰顺着段誉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真见到一条形似飞龙的云朵,横卧于东方的乾坤之间,在朝阳的照射之下,显得熠熠生辉,威武不凡。

    面对此情此景,东方不败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想到了一个安慰乔峰的方法,便开口说:“乔大哥可知龙的变化?”

    乔峰扭头望着她,脸现疑惑之色,摇摇头说:“愚兄不知,还请东方兄弟赐告。”

    东方不败微笑道:“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方今初春,龙乘时变化,犹人得志而纵横四海。龙之为物,可比世之英雄。乔大哥久历江湖,一定知道当世武林中的各路英雄,还请给小弟及三弟介绍一二吧!”

    乔峰又摇头道:“我见识浅薄,怎么认得出谁是英雄呢?”

    东方不败说:“大哥不要太谦虚啦。”

    乔峰说:“那好,少林寺方丈玄慈大师,执掌武林中第一大派,以天下武林安危为己任,兼之熟练各类少林武功,在四十岁上见猎心喜,练成百多年来未曾有人练成的‘大金刚掌’,可见他是百年一遇的习武奇才,他能算得上是一位英雄吧?”

    东方不败听了,心中暗想:“喔,原来少林寺现任的方丈法号玄慈,不知他的武功智谋比起方证来,是高是低?”

    脸上笑容不减,接着说:“算,当然算,小弟倒想见识见识这位大师的尊范。还有呢?”

    乔峰思量片刻,又说:“嗯,武林世家姑苏慕容的掌门慕容复,也就是我此次来到江南要找的慕容公子,面如冠玉,文武双全,潇洒闲雅,机警多智,是一位翩翩公子。他以武功博学而著称于世,更号称‘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令江湖中人无不忌惮三分,今虎踞江南之地,部下能事者极多,能称为英雄否?”

    东方不败点头道:“哦,这位慕容公子我也一定要拜会一下。大哥还识得什么英雄人物?”

    乔峰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然后突然伸手指向段誉。

    东方不败和段誉自己都吓了一跳,心想这天下英雄之名,目前无论如何都落不到他头上吧,却听乔峰答曰:“大理国保定帝和镇南王兄弟二人,也就是三弟的伯父和父亲,精通武学绝技一阳指,还同掌天南江山,能称为英雄吗?”

    东方不败吁了一口气,瞥了一眼身旁的段誉,戏谑地说:“当然是英雄,我们的三弟是英雄的后人,难怪年纪轻轻就英雄了得,路见不平事,定会拔刀相助,呵呵。”

    段誉听了神仙姊姊的称赞,脸一红,低下头去,摸着自己的后脑勺说:“哪……哪有啊。”

    东方不败回头继续问乔峰道:“大哥,我在大理曾听说过一个叫天山童姥的人,不知大哥可清楚她的底细?”

    乔峰回答:“噢,对于这个天山童姥,我倒有所耳闻,她是天山缥缈峰灵鷲宫主人,是逍遥派掌门逍遥子的大弟子,掌管九天九部婢女和三十六洞七十二岛数千人众,精通暗器,传说杀人不用第二招,而且医术高明,也称得上是一位女中豪杰。”

    东方不败颔首说:“那她也是一个巾帼英雄了,有机会我倒想见见她。”

    乔峰接着在脑海中思索了一阵子,猛地一拍脑门说:“喔,对了,我小时候曾听师父玄苦大师说起过,武林中有一位剑法通神的大侠,名叫独孤求败,他纵横江湖三十余载,杀尽仇寇奸人,败尽英雄豪杰,天下更无抗手。待我年纪稍长,加入丐帮,行走江湖之际,很想一睹这位前辈的风采,只是无可奈何,遍寻天下不见,也不知他如今是否尚在人间。”

    东方不败听罢,心念一动,暗忖:“哦,独孤求败?难道就是创制‘独孤九剑’的那位前辈?我曾听风清扬老先生提起过他,按辈分他算得上是我的祖师爷了。要是有幸碰上他,我定要好好拜会。”

    乔峰见东方不败脸上的神色有异,于是问道:“怎么了,东方兄弟?看样子你似乎认识他?”

    东方不败摇了摇头,回答道:“那倒没有,只不过他跟小弟倒是有些渊源。如若能亲自得见其真容,可算得上一件幸事。”

    沉吟半晌,东方不败说道:“大哥,还有一位世间最大的英雄,你却始终没提到。”

    乔峰不解地问:“他是谁?是逍遥派传人‘聪辩先生’苏星河,还是吐蕃国师鸠摩智?应该不会是‘星宿老怪’丁春秋、‘恶贯满盈’段延庆等人吧?他们武功虽高,但心术不正,作恶多端,断难配得上‘英雄’二字。”

    东方不败笑了起来,说道:“哈哈,大哥所言甚是,他们当然算不得大英雄。能叫做大英雄的人,应该胸怀吞吐天地之志,腹有包藏宇宙之机,既可一呼百应,亦能忍辱负重。”

    乔峰奇道:“那位大英雄究竟是谁?我怎地不知当世还有这等人物?东方兄弟,你快告诉我,我定要去结交结交他。”

    东方不败扑哧一笑,用手指指乔峰,说:“这一位现今天下最大的英雄嘛,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大哥你自己啊!哈哈哈!”

    乔峰听到这句话,吃了一惊,忙摆手说道:“不,不,我乔峰……我可能是一个契丹胡虏,怎担得起这样的称号?”

    东方不败脸色一沉,回了他一句:“大哥,你难道忘了小弟在杏子林中对你说过的话么?就算你真是契丹人又怎样,契丹人当中就没有大英雄、真豪杰吗?想不到你这位大英雄也有犯糊涂的时候,你如此认为,跟那些误解你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乔峰听了东方不败的话,低头不语,但心中的想法已经开始有所变化:他之前只是一个劲地为自己的身世而感到苦恼、自卑,如今在东方不败的鼓舞下,开始渐渐不再以自己是契丹人为耻。

    听过两人的对话,段誉心里则犯起了嘀咕:“论及天下英雄时,乔大哥忘了倒也罢了,为何连神仙姊姊都始终未提到她自己?奇怪,奇怪……哎,不对,神仙姊姊乃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只应天上才有,哪会羡慕这人间英雄的虚名,段誉啊段誉,你把她瞧得忒也太小了些!”

    在谈话间,三人已经回到了无锡城。

    “松鹤楼”对面的客店名为“瑞麟客栈”,东方不败的那几个随从已经在其中歇息了一晚,早上起来之后就坐到楼下喝茶聊天,见到东方不败和段誉归来当然是欢喜不已。

    东方不败为乔峰和段誉要了房间,乔峰却坐在一旁径自让店小二上了一壶酒来喝。

    东方不败走过去,对他柔声道:“你都一夜没合眼了,还不赶快进屋去休息休息。我知道你今晨丢了帮主大位,眼下心情很差劲,但你这样喝闷酒,可对身子骨不好喔!”

    乔峰仰头干了一杯酒,笑道:“东方兄弟,你误会我了。我现在高兴得紧,才禁不住喝上几口。”

    东方不败不知他是否忧伤过度,开始胡言乱语了,就试探道:“哦,那小弟倒要请大哥说说,因为何事而高兴?”

    乔峰豪爽一笑道:“哈哈,我昨日能得遇东方兄弟和段兄弟这样的知己,此生无憾矣!能不高兴吗?那丐帮帮主做不做却又有什么打紧?乔某今生能得遇你们二位这样的好兄弟,便是最大的福气。能与你们在一起,别说是丐帮的帮主,就算是皇帝老子,我也不做,哈哈哈!”

    东方不败听了微微一怔,随即也就转忧为喜道:“哈哈,那好,小弟我也正因此高兴不已呢,就陪哥哥你呀,一起喝!”

    说着让店小二又拿来一个酒杯,从桌上抓起酒壶就倒了一杯,正欲一饮而尽时,只听段誉说道:“大哥、二哥,你们昨天喝酒,就已经把小弟我给撂下了,今天还想这样做啊,没门!”

    不知从哪里拿了个酒杯来,斟满了酒水,对着乔峰和东方不败道:“大哥,二哥,来咱们干了。”

    乔峰应道:“好,干了。”自己也倒了酒,与东方不败和段誉一同碰杯,三人一齐叫道:“干!”

    然后各自饮完杯中酒,互相看了对方几眼,接着就“哈哈哈”地放声大笑起来。

    待喝完那一壶酒后,三人各自回房入睡。

    他们醒来之时,已是午后,便又协同几位向导上“松鹤楼”用膳。

    酒足饭饱之后,东方不败问乔峰道:“不知大哥下一步有何打算?”

    乔峰答道:“嗯,我盘算着,这第一步嘛,是赶回河南少室山,向我爹三槐公询问自己的身世来历,第二步是去少林寺叩见我的授业恩师玄苦大师,请他赐示真相。这两人对我素来爱护有加,决不致有所隐瞒。”

    东方不败听了,点了点头,立马说道:“那好,我陪你一同前往。”

    乔峰心下感激不已,颤声道:“东……东方……兄弟,大……大哥此去还不知要遇到什么毒计艰险,怎能,怎能安心让你同去?”

    东方不败朗声道:“哈哈,义结金兰,俱进俱退,刀山火海,在所不辞。做兄弟的早已打定主意与大哥你同生死,共患难了。大哥要是执意不许小弟同往,岂非叫小弟寒心?”

    乔峰见她神情坚毅从容,言辞恳切决绝,也便不好再推辞,狠狠地点了点头,以示允可,口中轻轻地道:“谢谢,东方兄弟。”

    见神仙姊姊要陪乔峰去河南,段誉赶紧叫道:“我也要去。”

    东方不败扭头呵斥道:“不行!”

    段誉一愣,问她:“为什么?同是结义兄弟,为什么二哥你去得,三弟我就去不得?”

    东方不败严肃地告诉他:“一来因为你二哥我孑然一身,在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亲人,了无牵挂,而三弟你就不同了,你还有你伯父、父亲和娘亲在大理等着你,时刻记挂着你的安危,你这一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他们怎么办?”

    “二来你武功虽然已经不弱,但毫无江湖经验,此去凶险无比,你难以自保,我和大哥若是分心护你,反而可能误了大事。所以呀,为了你伯父、父亲、母亲、大哥和二哥我,你就乖乖地在江南玩上两天,然后就同几位向导回大理吧,我和大哥办完事自然会去找你的,乖啊。”

    段誉听东方不败这么一说,也觉得十分有理,但此地到河南少说也得走上半个月,再从河南回大理又得一个多月,自己怎么舍得与她再分开那么久?

    而且自己何尝不担心她的安危?

    虽然万般的不情愿,段誉还是不想违拗神仙姊姊的意思,唯有颔首道:“好吧,大哥,二哥,你们办完事可得早点来看我啊!”

    乔峰说道:“好的,三弟。我一查明自己的身世就到你府上去讨酒喝,到时候可不要后悔哟!”

    段誉笑道:“哈哈,到时候大哥要喝多少,小弟就供多少,直到大哥喝满意为止。”

    乔峰也笑了,应道:“哈哈,好,一言为定。”

    东方不败对乔峰道:“大哥,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动身吧!”

    乔峰说:“好。”东方不败拿过行李,又取了些黄金做盘缠,然后把顺手牵来的原先鸠摩智的坐骑给了乔峰,二人翻身上马,各牵了两匹马做换乘之用,不多时就纵马出城,唯留下望着她背影消失的方向呆呆出神的段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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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莺猜燕妒(十)冒名

    (首先感谢“沐沐格子”大大的打赏!本书在获得【分类小说新书精选】推荐期间,将充分发挥“更新与点击、收藏、推荐票挂钩”机制,众书友点击、收藏、投票越多,此作品的更新就将会越多。今天的数据不给力啊!看来不用发二更了。本作里搞基、百合、异性恋,一个都不会少,您居然不看?)

    两人出得城来,行了不久,就来到一处路口。道旁的茶棚里坐着一男三女,东方不败定睛看去,发现那四人却不是包不同、王语嫣、阿朱和阿碧一行人是谁?

    “语笑嫣然姑娘,我们又见面啦!”东方不败下马走上前去,向王语嫣打起了招呼。

    王语嫣也赶紧起身应道:“唯君不败公子,你怎么也在这里?”

    听到二人的亲切言谈,包不同又为慕容复担心起来,但扭头看见刚刚下马的乔峰,他轻“咦”了一声,然后走上前去对他抱拳道:“乔帮主,想不到在这儿遇见了你。真是太好了,我正有事要找你呢!”

    包不同还不知道乔峰已退出丐帮一事,仍称他为“帮主”,而乔峰也不欲对他言明从昨晚到今晨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事,只是问道:“不知包三先生有何事见教?”

    包不同继续道:“非也,非也,谈不上见教,只不过先前在下奉我公冶二哥之命,去探查西夏‘一品堂’人马的动静,不曾想,竟发现他们捉了贵帮好几位重要人物,给囚在前面的天宁寺里,不知要怎生发付。”

    “什么?”乔峰一听之下,大惊失色。

    原来昨日乔峰在酒楼喝酒之时,就有手下向他禀报,说约定明日一早,与西夏“一品堂”的人物在惠山相会。

    当时乔峰虽然觉得太过匆促,但还是答应了约会。

    昨晚在杏子林中,丐帮突遭变故,乔峰就派大义分舵的谢副舵主前赴惠山,要对方将约会押后三日。

    谁知第二天下午,乔峰就听闻丐帮的人落入敌手的消息。

    那“一品堂”是西夏国国王所立的讲武馆,堂中招聘武功高强之士,优礼供养,要他们为西夏**官传授武艺。

    凡是进得一品堂之人,都号称武功天下一品。

    统率一品堂的是位王爷,官封征东大将军,叫做赫连铁树。

    最近那他带领堂中勇士,出使汴梁,朝见大宋太后和皇上。其实朝聘是假,真意是窥探虚实。

    他们知晓丐帮是大宋武林中一大支柱,想要一举将其击败,先树声威,再引兵长驱直进。这赫连铁树离了汴梁,便到洛阳丐帮总舵。

    恰好其时乔峰率同几大长老和一众弟子,到江南来为马副帮主报仇,西夏人扑了个空。这干人一不做,二不休,竟赶来江南,终于和乔峰定下了约会。

    赫连铁树等人的如意算盘是这样打的,先是一举打败丐帮,再去挑战少林寺,然后再将中原各大门派帮会打个七零八落,大大地折了宋朝武人的颜面,为西夏侵宋提供便利。

    包不同当然还没查出“一品堂”的全盘计划,而乔峰也只知道对方的部分虚实,只是到了这丐帮要人遭擒的紧急关头,乔峰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忙向包不同拱手道:“多谢包三先生相告,乔某这就去救人。请问从这里到天宁寺该怎么走?”

    包不同马上答道:“这天宁寺便在那边……”说着手指东北。

    乔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微一沉吟,就谢道:“包三先生的大恩,乔某代帮中兄弟谢过了。”

    说着心中一痛,暗想:“我,我现在已经不是丐帮的人了,甚至有可能连汉人都不是了,他们还会把我当兄弟吗?”

    却听包不同笑道:“非也,非也,我对贵帮哪有什么大恩啦,只是希望乔帮主和帮中兄弟不要再把我家公子当成仇人便是了。贵帮那位副帮主的确不是我家公子所杀,还请乔帮主明鉴。”

    乔峰见他言辞恳切,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了,就应道:“我也早就猜想马大元兄弟不是死于慕容公子之手,今天得蒙先生赐告关于我帮的重要情报,听闻先生的亲口解释,乔某已有九成确信你家公子不是真凶。等我救出兄弟们,定会向他们转告先生之言,替慕容公子洗刷冤屈。”

    说完就走到马前,翻身上马,调转马头,欲往东北驰去。

    “大哥,且慢!”这时却听东方不败叫道。

    乔峰纵马行至她身前,问道:“东方兄弟,有什么事?可否等我救完人再说?”

    东方不败摇摇头,笑道:“不行,必须得救人前说。”

    惦记着丐帮兄弟的安危,现下乔峰心急如焚,赶紧应道:“那请快说吧。”

    东方不败笑着说:“大哥别急,这位王姑娘想请你允可一件事。”说着指了指身旁的王语嫣。

    乔峰忙向王语嫣一拱手道:“不知姑娘有何指教?”

    王语嫣上前一步,语声轻柔地说:“不敢,不敢,小女子只是想请这位东方公子扮作我表哥,也就是慕容公子,和帮主你一块儿去天宁寺,解救贵帮兄弟。”

    乔峰听了,不解道:“那是为何?”

    王语嫣解释道:“贵帮有不少兄弟冤枉我表哥和……乔帮主你……和你暗中勾结,害死了马副帮主,倘若……倘若……我表哥能和你去解了他们的困厄,他们就不会瞎起疑心了。只不过我表哥当下不在,无法和乔帮主你一起去救人。而刚才我和东方公子商议了一下,他愿意扮成我表哥随你一道前往。东方公子的武功智谋不在我表哥之下,他和帮主你同去救人,定然马到功成。只是不知帮主是否愿意?”

    乔峰点头喜道:“哈哈,愿意,当然愿意。只是不知,我的东方兄弟要如何才能变成慕容公子的模样?”

    “这有何难,易容换装乃是我的拿手好戏。”在一旁的阿朱边说边走了过来,一双妙目向着东方不败上上下下打量,点头道:“东方公子,要乔装我家公子,本来挺不容易。好在那些西夏番人与丐帮诸人原本不识我家公子,他的声音笑貌到底如何,只须得个大意也就是了。”

    东方不败道:“对,对,稍微给我化化装就行了,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我可不想抹太多在脸上。”

    阿朱微笑道:“嗯,好的。我家公子跟你身材差不多,年纪相似,大家都是公子哥儿、读书相公,要你舍却东方公子的本来面目,变成一位慕容公子,也不甚难。”

    得到乔峰的首肯,王语嫣嫣然一笑,对阿朱说:“阿朱姊姊,你们却到哪里改装去?”

    阿朱道:“须得到个小市镇上,方能买到应用的物事。”

    包不同等四人原本各有坐骑,现在各自上马,东方不败也回到自己的马鞍上,连同乔峰,六个人拨过马头,转而向西,行出七八里,到了一镇,叫做马郎桥。

    那市镇甚小,并无客店,阿朱想出主意,雇了一艘船停在河里,然后去买了衣物,关上船舱,在船中改装。

    江南遍地都是小河,船只之多,不下于北方的牲口。

    阿朱先将东方不败的白色外套换成了一袭青色长袍,在她左手手指上戴个戒指,阿朱道:“我家公子戴的是汉玉戒指,这里却哪里买去?用只青田石的充充,也就行了。”

    之后阿朱又在她脸上涂些面粉,加高鼻子,又使她面颊较为丰腴,再提笔改画眉毛、眼眶,化装已毕,笑问王语嫣:“王姑娘,你说还有什么地方不像?”

    王语嫣不答,只痴痴地瞧着东方不败,目光中脉脉含情,显然是心摇神驰,芳心欲醉。

    包不同在一旁看见王语嫣用这般如痴如醉的目光瞧向东方不败,心中虽知她这时瞧的可是自家慕容复公子,并不是她东方不败,但还是禁不住咳嗽了一声,提醒王语嫣要清楚自己眼前的人是谁。

    然而王语嫣闻声,心中却猛地一怔:“我……我这是怎么了?我明明是在瞧东方公子还有什么地方不像我表哥,却又为何会对他生出些许好感?难道是因为他武功高强,相貌英俊,气质高雅,兼又每次见面都与我……与我有说有笑的,似乎比表哥对我还温柔、体贴些呢?是这些,但,但又不,不,不完全是这些。”

    “对了,要说现在东方公子的脸上与表哥尚有什么的区别,那就是他们的眼睛了,哪里可是半点都化不了装、作不了假的。他们的眼睛都透露着几分坚毅,但表哥的眼神里总是充满了高傲、冷峻,而东方公子的双目中更多的则是谦和、温暖,这,这也许就是我,我现在想亲近东方公子的原因吧!”

    乔峰见了东方不败现在的样子,笑道:“好兄弟,哥哥我都认不出你来啦!这次到江南找慕容公子总算没白来,没见到慕容公子本人,但已知他的长相了。”

    东方不败也笑了,问道:“喔,是吗?不知那慕容复公子是如何的英俊?可惜我瞧不见自己。”

    乔峰答曰:“反正跟东方兄弟你一样,很英俊就是了。对了,咱们快去救人吧,可不要让他们给跑了。”

    东方不败起身向王语嫣、阿朱和阿碧一行礼道:“三位姑娘在此等候佳音便了,我慕容复去去就来。”听得三人喜笑颜开。

    包不同正想质问她为何不向自己道别,却听她对自己说道:“包三哥,你随我一同前往,去说上两句‘非也’‘非也’,必能事半功倍。”

    包不同笑道:“非也,非也,我这一去,不对着那班西夏人说上百八十个‘非也’,那就不算完。”说着抢在乔峰和东方不败前面,跨出船舱,大踏步上岸。

    东方不败见了,摇头道:“唉,连答应人都说‘非也’,看来他还真是只会说‘非也’‘非也’呀!”就携着乔峰紧随其后,出船上马。

    乔峰、东方不败和包不同乘马来到天宁寺外,见寺门口站着十多名西夏武士,手执长刀,貌相凶狠。

    一见他们三人,寺门口一名西夏武士就大声喝道:“兀那三个汉子,来这里做什么,奸细么?”呼喝声中,四名武士已奔将过来,将手中佩刀对准刚下马的东方不败。

    一照面之下,就得到对方如此无礼的接待,倘若是以自己的身份出现,东方不败那也多半就会选择不与这几人计较,但今天既然是受人之托,以慕容复的名号到来,那就不能折了他的威风。

    言念及此,东方不败面不改色,突然抽出腰间的折扇,霍地一下展了开去,将内劲注入其上,对着前方四柄钢刀轻轻一扬,只听得“咣当”“咣当”“咣当”“咣当”四下脆响,那四把刀已被拦腰截断,四截断刀不住地往上方飞去。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那四个西夏武士惊得呆若木鸡,一动不动,直到又听得“珰啷”“珰啷”“珰啷”“珰啷”连续四声,那是刀尖掉落在地面的声音,他们才如梦初醒。

    此刻东方不败已经将扇子收回,立在胸前,轻轻地摇着,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但昂首笔挺而立,不怒自威。见得她方才显的那手功夫,几个武士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过了半晌,其中一个胆子最大的武士刚想开口问东方不败到底是什么人,却听包不同挺起胸膛,大跨步上前,朗声说道:“非也,非也,我们不是什么奸细。快报与你家将军知道,说丐帮乔峰、江南慕容复、慕容氏麾下包不同,前来拜会西夏赫连大将军。”

    他见东方不败出手不凡,心中也是微微纳罕了一会儿,但随即明白她这样做无非是要给自家公子长脸,暗自钦佩感激,就踏踏实实当起她的属下来。

    四名武士中为首之人一听之下,又是大吃一惊,忙抱拳躬身,说道:“原来是丐帮乔帮主和姑苏慕容氏掌门光降,难怪如此厉害,小人多有失礼,小人立即禀报。”说完快步转身入内,余人恭恭敬敬地垂手侍立。

    过不多时,只听得号角之声响起,寺门大开,西夏一品堂堂主赫连铁树率领一众高手,迎了出来。

    忽听得他身后一人粗声粗气地道:“哪个是‘北乔峰’,哪个又是‘南慕容’,谁来跟我先打上一架?”说着从人丛中挤了出来,双手叉腰一站。

    东方不败见这人相貌丑陋,神态凶恶,却不是南海鳄神岳老三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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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英雄泪洒经行处(一)考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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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夏国众武士中突有一人纵跃而出,身形长如竹竿,蹿纵之势却迅捷异常,双手各执一把奇形兵刃,柄长三尺,尖端是只五指钢抓。

    东方不败识得此人是“天下四恶”中位居第四的“穷凶极恶”云中鹤,心想:“难道这四个恶人都投靠了西夏?”

    凝目往西夏武士丛中瞧去,果见“无恶不作”叶二娘怀抱一个小儿笑吟吟地站着,只没见到那首恶“恶贯满盈”段延庆。

    东方不败寻思:“那个延庆太子在哪里?上次没与他正面交锋,今天有机会就得补上。”

    原来“天下四恶”在大理国铩羽北去,遇到西夏国一品堂中出来招聘武学高手的使者,四恶不甘寂寞,就都投效。

    这四人武功何等高强,稍献身手,立受礼聘。此次东来汴梁,赫连铁树带同四人,颇为倚重。段延庆自高身份,虽依附一品堂,却独往独来,不受羁束号令,不与众人同行。

    云中鹤叫道:“我家将军想瞧瞧中原最有名的两大高手。到底你们是确有真实本领,还是胡吹大气,快出来见个真章吧!”

    赫连铁树不理他和南海鳄神,对着东方不败说:“久仰‘姑苏慕容’的大名,有道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今日得见高贤,荣幸啊荣幸。”说着向东方不败抱拳行礼。他想西夏“一品堂”已与丐帮翻脸成仇,对乔峰就不必假客气。

    东方不败还礼说道:“赫连大将军威名及于海隅,在下早就企盼得见西夏一品堂的众位英雄豪杰,今日来得鲁莽,还望海涵。”

    赫连铁树道:“常听武林中言道:‘北乔峰,南慕容’,说到中原英杰,首推两位,今日同时驾临,幸如何之?请,请!”侧身相让,请二人入殿。

    乔峰、东方不败和赫连铁树并肩而行,包不同跟随在后。东方不败心想:“听这西夏将军的言语神态,似乎他对慕容公子的敬重,尚在对我乔大哥之上,难道那慕容复的武功人品,当真比乔大哥犹胜一筹?不管了,反正我先前已从参合庄‘借走’几本武功秘籍,又受了王姑娘的委托,自当全力以赴,让慕容公子大出风头!”

    忽听得一人怪声怪气地说道:“要大出风头,得有真本事才行!”

    东方不败吃了一惊,暗忖:“这里谁有这么大的本事,竟能够知道我在想些什么?还是说,这只是一个巧合罢了?”

    侧头瞧那说话之人,正是南海鳄神。他眯着一双如豆小眼,斜斜打量东方不败,只是摇头。

    东方不败吁了口气,暗道:“嘘,看来还真是个巧合。”

    只听南海鳄神说道:“瞧你骨头没三两重,能有多大的用?喂,我来问你。人家说你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我岳老二可不相信。我也不用你出手,我只问你,你可知我岳老二有什么拿手本事?你用什么他/妈/的功夫来对付我,才算是他/妈/的‘以老/子之道,还施老/子之身’?”说着双手叉腰,神态倨傲。

    赫连铁树本想出声制止,但转念一想,慕容复名头大极,是否名副其实,不妨便由这疯疯颠颠的南海鳄神来考他一考,便不插口。

    说话之间,各人已进了大殿,赫连铁树请东方不败上座,东方不败却以首位相让乔峰,自己则坐在次座,包不同坐了第三位。

    南海鳄神大声道:“喂,慕容小子,你且说说看,我最拿手的功夫是什么。”

    东方不败微微一笑,心道:“旁人问我,我还真的答不上来。你来问我,那可巧了。”

    继续轻摇折扇,说道:“南海鳄神岳老三,你本来最拿手的本领,是喀喇一声,扭断了旁人脖子,近年来功夫大有进步,现下最得意的武功,是鳄尾鞭和鳄嘴剪。我要对付你,自然是用鳄尾鞭和鳄嘴剪了。”

    他一口说出鳄尾鞭和鳄嘴剪的名称,南海鳄神固然惊得张大了口合不拢来,连叶二娘与云中鹤也诧异之极。

    这两件兵刃是南海鳄神新造乍练,从未在人前施展过,只在大理无量山的一处谷地与云中鹤动手才用过一次,当时除了段誉、木婉清和东方不败外,更无外人得见。

    他们却哪里料想得到,眼前这个假慕容公子就是那会儿在场的见证者之一,东方不败。

    南海鳄神侧过了头,又细细打量东方不败。

    他为人虽凶残狠恶,却有佩服英雄好汉之心,过了一会,大拇指一挺,说道:“好本事!”

    东方不败笑道:“见笑了!”

    南海鳄神心想:“他连我新练的拿手兵刃也说得出来,我其余的武功也不用问他了。可惜老大不在这儿,否则倒可好好地考他一考。啊,有了!”

    大声说道:“慕容公子,你会使我的武功,不算稀奇;倘若我师父到来,他的武功你一定不会。”

    东方不败微笑道:“你师父是谁?”南海鳄神得意洋洋地笑道:“我的授业师父,去世已久,本领还算可以,不说也罢。我新拜的师父本事却非同小可,他姓段,单名一个誉字,你倒是说说看,他的武功路数又是如何?”

    东方不败听罢,惊喜得差点大笑了出来,心中暗想:“哈哈,你问我别人的武功,我不一定清楚,你问我自己徒儿的武功,那我可是了如指掌啊!”

    嘴上答道:“这有何难,那大理国镇南王世子段誉,三个月前根本就不会武功。后来他得遇一个叫做东方不败的世外高人,学会了‘太极剑法’、‘太极拳法’、‘凌波微步’和‘北冥神功’四门当世绝学。一个月前又于大理国天龙寺中,习得大理段氏祖传绝艺,‘六脉神剑’。现如今,他已经算是武林中一大高手了。南海鳄神,我说得对吗?”

    这次南海鳄神听了东方不败的回答,简直就惊诧得睁大了眼睛,合不拢嘴巴,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一个劲地点头道:“对对对,连我都不知道他学会了这么多门神奇武功,你真是神了。不说别的,单是一套‘太极拳’,我师父使将出来,就能让对手晕头转向的,相信世上便无第二个会得。”

    东方不败沉吟道:“‘太极拳’,嗯,那确是了不起的武功。大理段公子居然肯收阁下为徒,我却有些不信。”

    南海鳄神忙道:“我干吗骗你?这里许多人都曾亲耳听到,段公子亲口叫我徒儿。”

    东方不败心下暗笑:“初时他死也不肯拜段誉为师,这时却唯恐段誉不认他为徒。也不知道段誉那小子在何时何地向他显露了一手太极拳功夫,使其如斯佩服。”

    便道:“嗯,既是如此,阁下想必已学到了你师父的绝技?恭喜!恭喜!”

    南海鳄神将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说道:“没有,没有!你自称于天下武功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如能打出三招‘太极拳’,岳老二便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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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英雄泪洒经行处2真章【二

    第一百二十二章英雄泪洒经行处(二)真章【二更】

    (首先感谢“壞壞の旋律”大大的打赏!说话算话,二更来了!感谢您的点击、收藏、投票。据不完全统计,南海鳄神这已经是第三次被教主打了,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因为他的行为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不作死就不会死”!)

    东方不败微笑道:“太极拳虽难,在下却也曾经从太极起式到太极收势学了个遍。岳三爷,你倒是想被哪几招打得晕头转向啊?”

    说着“哗”地一下收起折扇,放在旁边的茶几上,一个闪身,便长衫飘飘地站到了大殿之中。

    西夏群豪从来没听见过“太极拳”之名,听南海鳄神说得如此神乎其技,都企盼见识见识,各人分站大殿四角,要看东方不败如何显技。

    南海鳄神一声厉吼,左手前探,右手从左手掌底穿出,便向东方不败抓去。

    上次在万劫谷中,东方不败为了相救段誉,只求速战速决,便用了一招太极拳,把他击飞了。

    而今天则是为了替慕容复显显威风,固然出手要花哨得多。

    只见她双手下垂,手背向外,手指微舒,两足分开平行,接着两臂迅速提起至胸前,左臂半环,手掌与脸面对成阴掌,右掌翻过成阳掌,一口气便将揽雀尾、单鞭、提手七势、白鹤亮翅、搂膝拗步、手挥琵琶、进步搬拦锤、如封似闭、十字手、抱虎归山等招式使将出来,渐渐双臂舞成一道拳网,将“圆转不断”精义发挥得淋漓尽致。

    一时间拳掌所到之处,圆圆不绝,圈圈相连,已达无招之境。

    原本太极拳是以慢打快、以静制动的上乘武学,须得慢慢运使,才能达到“借力打力”、“粘连粘随”之功效。

    但此刻东方不败身兼数门高深武学,她每一次出手,都融合了各种武功的精妙之处,时不时就能开辟出武学中从所未有的新天地来。

    此刻她双手疾运太极拳,同时又展开“北冥正气诀”里“北冥神功”的部分,以其强大的吸力,发挥了只有缓慢打出太极拳招才能达到的引导挪带效果。

    南海鳄神右手一攻至东方不败身前的拳网之中,就感到里面有着一股股雄浑无比的力道组成了一个个漩涡,大惊之下便欲收招,只可惜收势不及,连手带人给卷了进去,被东方不败用双手托着转了起来。

    东方不败心中冷笑道:“嘿嘿,你要晕头转向,姊姊我就让你转个够!”随即抓住他的身子上转、下转、左转、右转、前转、后转、橫转、竖转、正转、斜转,转了一圈跟着一圈。

    自从世上有了“晕头转向”这四个字以来,能够得到如此切身体会的,只怕这是破题儿第一遭了。“岳老转”之名,当之无愧!

    乔峰见到眼前的情景,又惊奇来又庆幸:“还好我那天将东方兄弟误认为是慕容公子后,与他动手时没中这招,否则给他拿起来这么转上一转,我喝的那五十大碗酒、吃下去的牛肉,还不得被从肚子里甩了出来,洒得满地都是啊!”

    又转了一会儿,东方不败估计再转下去,南海鳄神身子都要四分五裂了,这才将他摆成头上脚下之势,往地上一搁,喝问道:“南海鳄神,我这‘太极拳’,比你师父如何?”

    南海鳄神翻着白眼,说道:“你……你,比……比我……我师父,厉……厉害……多……多了!”说完把头一扭,口吐白沫,就不省人事了。两个武士忙上前把他扶住,然后抬到旁边的一张空椅子上放下。

    东方不败返身回座,大殿上登时彩声有如春雷。

    赫连铁树待她入座,端起茶盏,说道:“请用茶。三位英雄光降,不知有何指教?”

    乔峰答道:“将军,昨日敝帮有要事处理,在下就派人前赴惠山,要将与贵堂的约会押后三日。却不知为何今日将军就把敝帮的有些兄弟擒来此地。在下斗胆,要请将军释放。”

    赫连铁树微微一笑,说道:“乔帮主,既已定下了约会,哪有什么押后三日、押后四日的?押后半个时辰也不成。今天一早,我在惠山见贵帮的人毁约不至,气不打一处来,就派人查探贵帮帮众的下落。”

    “好容易才在一片杏子林中发现了他们,于是我就带人过去与贵帮碰面。见面后,我堂高手就按约定,与贵帮的弟子比试、切磋了一番。结果贵帮的几位长老技不如人,败下阵来,但心中不服气,出言不逊,冒犯了本将军。本将军一怒之下,就将他们擒来此间。”

    “既然帮主亲自来要人,那我也不好不放。适才慕容公子大显身手,果然名下无虚。乔帮主与慕容公子齐名,总也得露一手功夫给大伙儿瞧瞧,好让我们西夏人心悦诚服,这才好放回贵帮的诸位英雄好汉。”

    乔峰正欲搭话,却听包不同先摇头道:“非也,非也。这江南一带是我家公子的地界,各位来到此处比斗,我家公子自然是很上心的,就派我查了查丐帮和一品堂交手的情形。将军称自己是派出高手,以上乘武功将丐帮兄弟擒来此间的,我怎么查出将军是用了‘悲酥清风’,才得以拿下诸位长老的呢?”

    他将“派出高手,以上乘武功将丐帮兄弟擒来此间”、“是用了‘悲酥清风’”的话,说得特别着重,讥刺西夏人以下毒的卑鄙手段擒人。

    乔峰一听,忙问:“‘悲酥清风’?那是何物?”

    包不同解释道:“乔帮主,这‘悲酥清风’是一种无色无臭的毒气,系搜集西夏大雪山欢喜谷中的毒物制炼成水,平时盛在瓶中,使用之时,自己人鼻中早就塞了解药,拔开瓶塞,毒水化汽冒出,便如微风拂体,任你何等机灵之人也都无法察觉,待得眼目刺痛,毒气已冲入头脑。中毒后泪下如雨,称之为‘悲’;全身不能动弹,称之为‘酥’;毒气无色无臭,称之为‘清风’。”

    乔峰闻言,心中一凛,对赫连铁树厉声道:“将军,这是怎么一回事?”

    自己的奸谋被人戳穿,赫连铁树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唯有单手扶额道:“这个,这个嘛……”

    “哼!”未等他给出个说法,东方不败已经持扇站立起来,在大殿中一边踱着步,一边说道:“将军要与丐帮在这里订约比武,事先却不支会我这个地主一声,那也罢了。然而后来竟施用下三滥的手段暗算害人,到底还有没有把我姑苏慕容复放在眼里?”

    说着右脚一跺,只听“咔”“咔”“咔”几声轻响,刚才她走过的青石板全都碎裂开来。

    原来她方才说话之时,潜运内力,竟已在脚下的青砖上硬生生地踏出了无数条裂痕。

    最后她再一脚跺将下去,地面一经震动,那些裂痕就陡然扩大,青石板便纷纷土崩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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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英雄泪洒经行处(三)武士

    (首先感谢“海笑风”、“露冷风清”二位的打赏!本书在获得【分类小说新书精选】推荐期间,将充分发挥“更新与点击、收藏、推荐票挂钩”机制,众书友点击、收藏、投票越多,此作品的更新就将会越多。为了今天出二更,请加把劲点击、收藏、投票吧!谢谢合作!今儿个又来了位在教主面前作死的主儿,大家猜猜他是谁?)

    眼见东方不败口中说话,不动声色地将内力运到了脚底,而踏过的青砖全部碎粉,大殿中所有人尽皆大惊失色,心中均想:“啊!他的内力已经达到如此惊人的地步!”

    随即齐声喝彩:“好功夫!”

    赫连铁树绝非泛泛之辈,但一见之下,登时也两腿发软,若非屁股底下有把椅子给撑着,早就瘫坐在地上了。

    他只觉眼前这位“慕容公子”武功之高,实已达到匪夷所思的地步。

    本来还打算从几位丐帮长老、舵主口中拷打、逼问出一些中原武林和大宋官军的情报来,但自己这次带来的所有高手加起来,在东方不败面前恐怕都不是个对手,于是便有了无条件释放丐帮帮众之心。

    刚想开口表明此意,却忽听得身后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道:“好个慕容复,让我来会会你!”赫连铁树一惊回头,见自己左首站着一个西夏武士,也不知是什么时候靠过来的。

    这人中等身材,服色和其余西夏武士无异,只脸色蜡黄,木无表情,就如死人一般。

    赫连铁树认得此人,他正是一品堂中一员得力干将,名叫李延宗。

    见他愿意出手迎敌,赫连铁树暂时把“我这就放人”之类的话吞回了肚里去,取而代之出口的是:“慕容公子责备我们不把他放在眼里,李延宗,你是这大殿之内我方武功最高者,你上去请慕容公子指点两招,以示我们对他的敬意。”

    那西夏武士道:“是,将军。”

    说着就走到东方不败跟前,向她一拱手道:“慕容公子,请了。”

    东方不败还了一礼,说道:“嗯,李延宗,你姓李,那是西夏的国姓。你是西夏的皇亲国戚吗?”

    那人朗声道:“是不是皇亲国戚又有什么打紧?我们西夏国一等一的虓将,精忠报国,从不问出身。我李延宗总有一天要练至武功天下第一,为西夏吞辽灭宋,既除吐蕃,再并大理。上报皇恩,下安黎庶,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东方不败击节赞道:“敝屣荣华,浮云生死,好汉子,有志气!不过阁下要练成武功天下第一,本就不是一件易事,而且要混一天下,并非武功天下第一便能办到。”

    李延宗哼了一声,并不答话。

    包不同冷笑道:“嘿嘿,非也,非也,就说要到武功天下第一之境,你也差得远。”

    李延宗问道:“何出此言?”

    包不同答道:“当今之世,单以我所见,便有二人的武功远远在你之上。”

    李延宗踏上一步,仰起了头,问道:“是哪二人?”

    包不同又答:“第一位是丐帮的乔峰乔帮主。”说着伸出手掌向乔峰一指。

    李延宗哼了一声,道:“名气虽大,未必名副其实。第二个呢?”

    包不同继续道:“第二位便是我家公子,江南慕容复慕容公子。”说着又把手掌指向站在殿中的东方不败。

    李延宗摇了摇头,道:“也未必见得。你将乔峰之名排在慕容复之前,是为公是为私?”

    包不同问道:“什么为公为私?”

    李延宗道:“若是为公,因你以为乔峰的武功确在慕容复之上;若是为私,则因慕容复与你有主仆之谊,你让外人排名在先。”

    包不同笑道:“呵呵,什么为公为私的,你要想知道他二人的武功孰高孰低,与他们逐一交手便知。我自然盼望我家公子胜过乔帮主,你且与他们试试吧。”

    李延宗应道:“好,那就先请慕容公子赐教,待会儿再拜领乔帮主的高招。”说着拔出腰上的一柄单刀,突然之间,大堂中白光闪动,他周身丈余圈子之内,全是刀影。

    东方不败赞了一声:“好刀法!”随即把折扇一收,运起“东方万化”中的“化鞭为剑”,用这折扇使出了一记“独孤九剑”中的“破刀式”。

    这“破刀式”,可用以破解单刀、双刀、柳叶刀、鬼头刀、大砍刀、斩马刀等种种刀法。

    李延宗单刀舞动,刷刷刷刷刷几刀向东方不败周遭砍去,使的尽是几种不同派别的刀法,要以刀势将她圈住。

    虽然东方不败刚才见他接连使出的似乎是不同派别的刀法,佩服他武学渊博,所以赞了一句,但其实这李延宗只出得一招,东方不败便已瞧出了其中三个老大破绽。

    李延宗并不急于进攻,只长刀连划,似是对来客尽了礼敬之道,真正用意却是要东方不败于神驰目眩之余,难以抵挡他的后着。

    当他砍出第一十一刀时,东方不败已看出了他刀法中的二十八处破绽,说道:“得罪!”扇柄斜斜指出。

    李延宗一见来扇,还没来得及跨步躲闪,便已给扇骨在肩头重重敲了一下,“啊”的一声,单刀顿时舞得凌乱起来。

    他刀势一乱,东方不败乘势直上,先用折扇的扇骨拍落他手中的单刀,继而绕到他身后,“哗”地一下拉开折扇,反手将扇面的边沿架在他后颈。李延宗大骇,只有呆立不动,显是认输了。

    东方不败收起折扇,对李延宗抱拳道:“李将军,得罪了。”

    李延宗原本蜡黄的脸色现下已然惨白,极不情愿地对东方不败还礼道:“慕……容,慕容……公子,剑法精奇,在下,在下佩服。”

    一旁的包不同拍手大笑道:“哈哈,非也,非也,我家公子明明是用一柄折扇击败你的,你要夸也得夸他‘扇法’精奇,而非‘剑法’精奇啊,哈哈哈。”

    李延宗也不理睬他,径自走到乔峰面前,一拱手道:“接下来还请乔帮主赐招。”

    乔峰忙站起还了一礼,说道:“不敢,不敢,在下同李将军切磋一番倒是可以,谈不上赐招。”

    虽然痛恨这帮西夏人阴险歹毒,用下三滥手段对付自己的旧部,但方才听这李延宗出口慷慨豪迈,又见他刀法纯熟精湛,大起英雄相惜之心,便想现在只是以武会友,并非生死相搏,比试完之后,最好还能结交结交这位西夏好汉。

    李延宗又道:“好,那就请乔帮主亮出‘降龙十八掌’来,让末将开开眼。”说完右掌就呼地拍出,直取乔峰前胸,忽而左掌又后发先至,击向乔峰面门。

    乔峰感到他掌缘上布满了真气,锋锐处实不亚于鬼头刀,削上了也有切指断臂之功,于是不敢掉以轻心,大叫一声:“好掌法!”也挥掌相迎。

    乔峰使出一招“密云不雨”,双掌交替连拍,他身材魁伟,比李延宗足足高了半个头,这一连环掌打出,正斜斜劈向他头顶,却难以料到最终将落在他身上哪个部位。

    李延宗急忙回转双掌,向乔峰的双臂拿去,本想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将对方使来的招数转换方位,反施于对方,但乔峰一招挟着倍于常人的掌力,力道太过雄浑,同时掌力急速回旋,实不知他击向何处,实在无法牵引。

    见势不妙,李延宗当即凝运内力,双掌推出,同时向后飘开三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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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英雄泪洒经行处4施毒【二

    第一百二十四章英雄泪洒经行处(四)施毒【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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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延宗落地后,却也不再攻上,只是呆立原地,沉默半晌。

    乔峰见了,也当即收招,对着他行了一礼,说道:“李将军,承让了。”

    李延宗向乔峰拱了拱手,一言不发地转回赫连铁树身前,请罪道:“末将输了,还请大人责罚。”赫连铁树挥手道:“无妨,无妨,‘北乔峰,南慕容’,果然名不虚传,我一品堂输得心服口服。李延宗,你先退下吧。”李延宗回应道:“是!”说完就退到大殿的一处角落之中。

    见李延宗认输,乔峰先是大感诧异,心想:“虽然此人武功较我稍低,却也未可小觑,要是和我再缠斗几招,显一显身手,应是游刃有余的,为何这么快就认输?哎呀,不管了,先救了我丐帮兄弟再说。”

    然后立时向赫连铁树说道:“将军,在下已经献了丑,不知各位西夏英雄还满意否?”

    赫连铁树笑道:“哈哈,满意,当然满意,刚才我已说过乔帮主和慕容公子是名不虚传。”

    乔峰正要出言让赫连铁树放了丐帮弟子,忽觉手脚酸软,想要移动一根手指也已不能,一下子坐倒在身后的椅子上。

    大惊之际,听到身旁的包不同大叫:“非也,非也,这‘悲酥清风’吸入鼻中,怎地只‘酥’,不‘悲’,名不副实,名不副实啊!”

    乔峰这下明白:“原来我中了这些西夏恶人的毒气了,没想到便在这片刻之间,他们又来重施故技,我一时大意,救不到自家兄弟,反而自己也身陷敌手,现在如何是好?”

    东方不败百毒不侵,浑无知觉,见乔峰软瘫在椅上,知他已中了毒气,心中怒不可遏,一个闪身就飞到赫连铁树身前,左手把他的衣领往前一拉,右手就跟着上去“啪”“啪”“啪”“啪”“啪”“啪”“啪”“啪”连扇了他十多个耳光,直扇得他眼冒金星,鼻血横飞,脸颊高肿,牙齿掉了一地。

    东方不败厉声喝道:“卑鄙小人,在我面前还敢施毒,快拿解药来!”

    赫连铁树一边疼得流着泪,一边喷着碎牙齿,一边说道:“慕容,慕容公子,你,你冤枉我了,眼下,眼下这毒,这毒的确不是我下的。”

    东方不败哼地一声,把赫连铁树往后一推,刚想说“别骗我了,不是你还会是谁”,却见这位大将军身子一歪,斜在椅中,当真是中了毒。

    再瞧瞧其他那些西夏人,只见他们一个个或软瘫在椅,或倒在地上,毫不动弹,只眼珠骨溜溜乱转。

    东方不败说道:“奇哉怪也!这干人作法自毙,怎地‘以己之道,还施己身’?”

    赫连铁树随即喝道:“喂,是谁擅用‘悲酥清风’?快取解药,快取解药来!”喝了几声,可是他手下众人个个软倒,都道:“禀报将军,属下动弹不得。”

    忽听得西北方上一个人阴恻恻地道:“一定有内奸,否则怎么能知道这‘悲酥清风’的繁复使法。”这声音尖锐刺耳,阴阳怪气,咬字不准,又似大舌头,又似鼻子塞,听来极不舒服。

    循声望去,只见赫连铁树身后趴着一个身形极高、鼻子极大的汉子,正是先前说话的那人。

    赫连铁树怒道:“不错!那是谁?努儿海,你快快给我查明了,将他碎尸万段!”

    倒在赫连铁树身边、说话阴阳怪气的大鼻汉子名叫努儿海,他听了赫连铁树的话,心想:“将军这脾气可不大妙,我每向他献什么计策,他总是说:‘甚好,你去办理。’献计容易办事难,我现在动都动不了,怎么去查?”赶紧应道:“是!为今之计,须得先取到解药才是。”

    赫连铁树道:“这话不错,你快去取解药来!”

    努儿海动弹不得,只好对东方不败道:“慕容公子,我身上有个小瓶,烦你取出来,拔了瓶塞,给我闻闻。”

    东方不败伸手到他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见瓶上写着八个篆字:“悲酥清风,嗅之即解”,果然便是解药。

    拔开瓶塞,一股奇臭难当的气息直冲入鼻。

    她头眩欲晕,晃了一晃,急忙盖上瓶塞,叫道:“上当,上当,臭之极矣!尤甚于身入鲍鱼之肆!”忽而转念一想:“说不定以毒攻毒,当能奏效。”

    对努儿海笑道:“解药取出来了,却不给你闻。”忙拿着那个臭瓶,走到乔峰身畔,柔声道:“乔大哥,这东西奇臭难闻,但可能是解药,你是否要试试?”

    乔峰点了点头。东方不败拔开瓶塞,送到乔峰鼻端,乔峰深深闻了几下,惊道:“啊哟,当真臭得紧。”

    随即挥手把那瓶子挡开,突然惊喜地说:“啊!我的手会动了!”他本来内功深厚,其时又中毒未深,这几闻之下,四肢麻痹便去。东方不败又把那解药拿给包不同闻了闻,替他也解了毒。

    乔峰和包不同二人身上的毒被解去之后,就起身与东方不败一道寻找起丐帮帮众来。

    东方不败担心乔峰的安危,就把那解药交到他手上,以备不时之需。

    努儿海眉头皱起,斜眼瞧着乔峰手中瓷瓶,说道:“乔帮主,烦你将这瓶子中的解药,给我们闻上一闻,我家将军定有重谢。”

    乔峰笑道:“我去解救我帮中的兄弟要紧,谁来贪图你家将军的重谢?”说完就和东方不败并肩走向后殿,推开东厢房门,只见里面绑了好几个人,都是被擒的丐帮帮众。

    乔峰一进去,吴长老便大声叫了起来:“乔帮主,是你啊,谢天谢地。”

    乔峰将解药给他闻了,说道:“我早已不是丐帮中人,‘帮主’二字,再也休提起。这是解药,你逐一给众兄弟解去身上之毒。”

    吴长老大喜,待得手足能够活动,便用瓷瓶为宋长老解毒。

    乔峰对吴长老说:“丐帮被擒的兄弟多,如此逐一解毒,何时方了?吴长老,你到西夏人身边搜搜去,且看是否尚有解药。”

    吴长老道:“是!”快步走向大殿,只听得大殿上怒骂声、嘈叫声、噼啪声大作,显然吴长老一面搜解药,一面打人出气。

    过不多时,他捧了六个小瓷瓶回来,笑道:“我专拣服饰华贵的胡虏去搜,果然穿着考究的,身边便有解药,哈哈,那家伙可就惨了。”

    东方不败笑问:“怎么”?吴长老笑道:“我每人都给两个嘴巴,身边有解药的,便下手特别重些。”

    他忽然想起没见过东方不败,问道:“这位兄台高姓大名,多蒙相救。”

    东方不败答道:“在下复姓慕容,单名一个复字,正是姑苏慕容氏的掌门人。我刚从外地办完事回来,就听说贵帮朋友因为自己的马副帮主死于其成名绝技之下,到江南来找在下这个徒有‘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虚名的人算账,而后却遇奸人所害,几位长老、舵主被抓到这天宁寺中。相救来迟,可让各位委屈了,恕罪,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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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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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8012/ 第一时间欣赏天龙不败最新章节! 作者:雪满弓刀16所写的《天龙不败》为转载作品,天龙不败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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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龙不败介绍:
东方不败:“苍茫天地之间,究竟何谓正?何谓邪?” 乔峰:“宋辽当真不能两立?胡汉究竟有什么分别?” 正邪胡汉,亦真亦幻。 恩怨荣辱,尽归尘土。 曾经沧海无际涛,难为秋水两岸潮。 如虹剑气寒光耀,似水柔情鬓云飘。 百媚红颜弹指老,万里江山烟雨遥。 不念昨夜纷繁恼,只记今朝同一笑。 试想一下,如果金庸笔下第一大奸雄东方不败教主当真拥有一副女儿身,并且一统了江湖,如果她跨越将近五百年时空,与金庸笔下第一大英雄乔峰帮主金风玉露一相逢,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又能否胜却人间无数恩怨情仇、悲欢离合,超脱凡尘呢?! 本书每十章为一回,回目成词。欢迎收藏,谢谢各种票票!天龙不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龙不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龙不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