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57 抑制商业
翁同龢长大了嘴，他已经想不明白小皇帝的思想境界了，这展示的新世界他不仅看不懂，而且还隐隐是他最恐惧的一幕！
儒家是很压制商业的，到底为什么儒家会压制商业呢？很多人都只说了皮毛而没有点到关键！
远在婆罗洲的肖乐天在四个小时之后就收到了蔡璧暇的加急电报，看完了苦笑一声“这老翁啊！还是老样子，换汤不换药，我原以为他曾经在我华族游历了好几个月，也学到了不少的东西……”
“现在看来，他是一点皮毛都没有学明白！”
元首的晚宴请了岳父老泰山，远东王，还有隐居的翼王石达开……而项英这样的徒弟今天则只能在一旁的小桌子上饮酒，跟海军的林震、金三顺等人一边吃喝，一边还要关注着主席上的酒杯。
一旦空了做徒弟的就要马上满上伺候着，菜残了、温凉了也要让人准备着换！
当弟子的做这些事情自然不会有怨言，甚至还都抢着做，因为只有跟着元首越近，你就越能听到一些干货的道理！
肖乐天放下电报，示意项英给自己倒上一杯酒“这老翁其实比恭亲王还要守旧，鬼子六目的其实就是要保证八旗贵胄们的权利，一旦遇到挫折了，就比如说今天……你看着吧，鬼子六肯定要调整战略！”
“奕䜣可不会轻易的推出历史舞台，载淳只不过是胜了一局而已！”
“奕䜣一旦调整战略，没准就会开启和资本势力的谈判，他鬼的很，知道变通啊！”
“老翁这些读书人才是真正的守旧派，他们读书都读傻了！满脑子都是圣人的治世之道，总想回到过去的所谓盛世中！”
“其实古代的盛世叫什么盛世？那不过就是地主们的盛世而已，和其他阶级没有什么关系！”
“从古至今中国都抑制商人……错错错……不是从古至今，而是儒家占领统治地位之后，商人力量可就再也没有崛起过！”
“为什么儒家这么仇恨商人呢？你们谁说说？”肖乐天向小桌子那边投向了目光。
项英给师傅倒酒之后，又给自己的亲叔叔远东王项少龙倒满了一杯，放下酒壶他开口道“儒家自古视商贾为贱业！说他们唯利是图，只忠诚于金钱而没有仁义道德！”
“儒家自从汉代之后就掌握了社会的话语权，控制了舆论……长期的这样宣传，就造成了整个社会对商人的偏见，这老翁其实也是旧有思想的继承者！”
正啃着鸡腿的金三顺放下食物也开口了“没错！他们不仅在舆论上散播偏见，然后还利用这种偏见去影响君王的施政，一个个抑制商人的政策出台了，这中国的商业环境自然更加恶化！”
海军不愧是高知识含量的兵种，在基础知识储备上比陆军还是要高很多的，就连伤势刚刚养好的林震，这名火爆的枪炮长也对政治经济有所涉猎！
“还有就是人才！由于儒家持续舆论压制，然后政策上的偏见……让商人得不到重视，结果就让更多的人才逃避这个行业！”
“当整个商人阶级，无法得到源源不断的优秀人才补充的话，他就没法出真正的大家！就是那种理论家！”
“这太可怕了，一个行业如果不出现思想家、理论家……那么他们就更没有话语权了，精英都跑到读书人的儒生阶级去了，那还不是任由他们揉捏！”
“没有优秀的人才，剩下的都是一些小聪明多的精细鬼，这些人在生意过程中的精打细算更加剧了民众的偏见，为富不仁的帽子可是越扣越大啊！”
肖乐天点了点头“你们说的不错！但是我再问一问你，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现象呢？怎么就儒家战胜了商道呢？”
“这可是几千年的压制啊！不是一两百年，这么长时间的压制，总要有个道理吧！他们是怎么做成功的？老翁这些人怎么就能永远的踩死商人呢？”
这下所有人都不知道如何回答了，沉默片刻岳父范镰开口了“说白了还不是儒生更好用！对于皇帝来说，儒生更听话更好统治！”
“而商人……太过逐利，忠诚度太低……我就不说远的了，就说明末清初的时候，这晋商里面有很多都是吃着大明朝的饭，却偷偷和满人做生意！”
“听家族里老人们说，明末的时候晋商向大金走私成风，那些满人无法生产的物资全都要靠这些商人们来提供！”
“甚至连军火都敢卖！就包括我们范家……其实先祖也干过这些走私的勾当，要不为什么清军入关之后，顺治帝曾经宴请过晋商功臣呢？”
“我范家先祖，就曾经得到顺治帝的接见！”
“商人啊！忠诚度还是太低了……”
啪啪啪……肖乐天给岳父鼓起了掌“父亲说的没错……不过，高度还是差了一点！”
“算了，我也不卖关子了！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非常简单，就一句话……因为儒家思想是最最适合农耕文明的！”
“归根结底是中国发达的农耕文明选择了儒家的思想，而西方持续的战乱，也没有一个大一统的帝国，再加上海岸线凌乱，国土不成格局……所以逼着他们只能发展商业！”
“是自然环境和人文环境共同作用，这才有了不同的历史选择！”
“金三顺你们都是来自琉球，琉球古国认中原为衣冠上国！也认儒家是经典，但是琉球为什么商业那么发达？怎么就无法实行抑制商业的政策呢？”
金三顺手里的鸡腿掉在盘子里“抑制？开什么玩笑，琉球就是一串小岛，地贫民穷都指望商人从海外购买点粮食什么的过日子呢！”
“没有商人，琉球的珍珠、玳瑁、珊瑚、蔗糖……怎么变成粮食、铁器、工具、书籍啊！”
“对啊！这就是环境的影响！而中原不是这样，中原大陆拥有非常适宜农耕文明发展的土地，人们靠着农耕就可以过上好日子……当然是在古代相对而言！”
肖乐天扭头看着北方“可是这种好日子，已经不长久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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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58 人口锁定
“为什么儒家能够成为统治阶级的有利武器？还不是因为儒家的思想太适合农耕文明了！他所提倡的忠孝仁义，下面附属了很多小项！”
“比如说一个孝字！父母在不远游，宗祠田地，四时八节的祭祀……光这些规矩就锁定了多少人口在土地上？”
“农耕文明最需要的是什么？是人口啊……是把很多人口一代一代的锁定在土地上，持续不断的耕种然后产出财富！”
“这是农耕文明的根本，而儒家所推崇的也是这种稳定性，他要想办法把人口锁住不要随便乱流动！”
“而商业则是反其道而行，人口必须要随着货物也就是财富进行大流动！无论什么高山、荒漠还是蔚蓝大海……只要有财富就要去追求！”
“这是本质上的两种冲突，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人口流动起来了，农耕文明一定会受到摧毁式的打击！”
“但是你把人口锁定在家乡土地上，你商业文明绝对会崩盘，你无法进行大航海时代的开拓探险啊！”
“两难！这才是两难！”
“现在你们想一想……北京城里如此惊心动魄的血战，真的只是人们为了私欲而杀伐吗？”
“错了！这是一个三千年未有的大变革时代！”
“在京师……重商主义所升级形成的资本主义，已经开始向中国落后的农耕文明开战了！”
这番话一下子把问题的高度给拔高到了一个让人无法仰视的地步，人们咀嚼着每一个字一个个心中泛起了波涛！
三千年未有的大变革时代，究竟是什么在变？又是什么引发的冲突？其实不是什么黄金白银也不是什么商业利益！
归根结底，东西方文明在十九世纪的这场世纪大碰撞，就是农耕文明和工业文明之间的对抗！
“你们或许又有问题了，刚刚你不是说重商主义和资本主义吗？怎么现在又开始说工业文明了呢？”
“其实这都是一体的，工业文明只能在重商主义和资本主义的土壤里开花结果，农耕文明是根本就无法产生工业文明的！”
“其实道理非常简单，因为农耕文明一切财富核心以土地为锁定，想要农耕文明璀璨辉煌，就一定要有一整套适合他的配套制度！”
“法律和文化……一定要有一套适合农耕生产的体系！中国出现了一个儒家，其实不论这名字怎么变换，这种制度都会自然而然的产生！”
“因为农耕文明需要这么一种东西，把人口锁定在土地上！”
“但是工业文明不能这样，工业文明以提高工业生产力为前提，用先进的科技武装人类的双手，利用化石能源来得到无穷的力量！”
“这些生产力和过去的手工业相对比，几乎是几何倍数的增长！一下子多出了那么多的生产力，就是多出了无数的商品！”
“请问，这样的工业文明需要一套什么样的制度来配合呢？肯定是重商主义啊！然后重商主义再进化就成了资本主义啊！”
“未来资本主义还是会进化的，那就是后话了，咱们以后再聊！”
“现在想想明白了吧！工业文明需要一个庞大的资本和商业体统帮他们消化掉过剩的生产力！”
“而重商主义就需要无数的人口处于流动状态中……所以说欧洲不可能出现儒家的这种思想，因为你学儒家了，你商业怎么搞？”
“儒家第一提倡忠孝，父母都在家呢，你不好好养老送终，你吃饱了撑得去大航海啊？”
“那南美洲的金山银山，比你爹妈还重要吗？”
“你们看看，这就是文明的冲突啊！这样的问题在翁同龢那些人的心中就是大问题，可是在欧罗巴这就不是一个问题！”
“因为欧罗巴从古希腊古罗马时代，就很重视商业，人口的流动性一直存在！几千年来，欧洲的孝道仅仅停留在爱这一阶层，而不会出现人口锁定！”
“欧洲的父母是不想把子女锁定在身边吗？当然想，可是不能啊！如果所有人都把子女锁定在自己身边，以欧洲的农业生产条件是没法养活的！”
“他们只能让孩子们去闯天下，去学习经商或者在商业领域中成为一颗螺丝钉……那些大航海时代的操帆手、引水员、主计长……甚至商船上的一个修船木匠，一样都是在为重商主义而提供服务！”
“他们没得选择，只有这样才能活下去，这就是自然和人文之间的必然选择！”
“儒家的孝道我从不反对，但是儒家孝道里面有一些锁定人口流动性的，近乎于法律一样的条文，这是我不赞成的！”
“因为儒家本质是要给农耕文明提供服务，皇帝随便换可是中原几千年都得要种地，所以历朝历代不管什么民族的皇帝，最后还是得用儒家这一套！”
“因为有了儒家，所以中国拥有了全世界最辉煌的农耕文明，是最辉煌，任何民族都无法比拟！”
“而农耕文明需要的人口锁定，也是儒家帮着办到的！宗族、孝道、祭祀、乡土观念……一系列的环节都是在为农耕文明的人口锁定来服务！”
“把子子孙孙都锁定在父母身边，其实就是锁定在土地的身上，一代又一代周而复始永无止境！”
“这就是儒家所要的盛世啊！这就是他们的终极目标！”
“但是请你们不要反感和仇恨儒家，没有必要，因为儒家也不是随便就出现的！归根结底还是农耕文明选择了儒家，如果中国古代没有出现儒家，那么也会有另外一种叫其他名字的思想来协助农耕文明持续的发展！”
“咱们再继续往深处挖啊！为什么中国农耕文明就这么厉害呢？能选择思想还能选择王朝？”
“其实也跟咱们中国的地理环境有关系……西南地区是青藏高原和云贵川高原，西北地区是广袤的沙漠……”
“北方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和高寒地带，人烟稀少……剩下的区域全都是大海！”
3959 三千年之变革
“这样的地理环境，其实非常善守的！中原文明只要卡住了几个重要的关隘，那么外面的民族是很难打进来的！”
“历史上袭扰中原最多的方向就是北方的草原，但是中原人还是采用农耕文明的处理办法……修长城啊！”
“在中国读书人眼中，只要能堵住边疆的那些重要关隘，那么中原就能安心的种地了！中原太大了，农田太多了，只要你狠下心的去种，就能发财！”
“瞧瞧，自然环境太适合农耕文明发展了，守住四塞然后安心种田，这小日子就会很美好！”
“看看北宋吧！历代里面疆域最小，但是却是历朝历代中出了名的富庶繁荣！”
“靠的是什么？其实就是文臣们把这种高筑墙、广种粮，的思想发挥到了极致，然后再配套上对商业发展的包容政策，这两条腿走路居然也走出了一个响当当的宋朝风流江山！”
“这就是老翁他们的文化情结！他们已经痴迷进去了，他们不想改变，面对如今三千年未有的大变革，他们已经准备撞南墙喽！”
肖乐天喝了一杯酒平复了一下情绪淡然的说道“本来如果世界还是古代的格局，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变化！”
“中原持续不断的种田，然后持续不断的人口滋长，中间就会有土地兼并……一批批新的地主取代老的地主，一个个大的地主兼并了小的地主……”
“人口和土地的平衡点一旦达到，那自然就是这个王朝最鼎盛的时期！之后就会无法遏制的衰落下去！”
“道理简单的很，因为人口继续增长，土地继续兼并，那个完美平衡很快就会向不好的一面发展……”
“越来越大的贫富差距，底层无法生活的失地农民越来越多……然后再遇到点天灾人祸什么的，那就革#命呗！”
“最终一个王朝崩盘，在战乱中新兴起一个新王朝……新王朝草创，人口凋零、土地荒芜！”
“原本大地主的庄园变成了千里无鸡鸣的荒地……新的人口如同蚂蚁一样继续开垦这些曾经有过主人的无主土地！”
“然后继续一个崭新的轮回，接着往所谓的盛世上走呗！”
“就这样……几千年来盛世、乱世的轮回就这么一幕幕的上演！其实老翁那些人心里清楚的很，他们知道大清也早晚是要亡国的！”
“这种轮回游戏，他们觉得会玩亿万年永不停止！”
“可是他们错了！他们所建立起来的天经地义的铁律，其实脆弱的很……尤其是当西方文明用坚船利炮打开国门之后，他们才发现以前的一套有点玩不动了！”
“老翁他们怎么跟亿万的国民去解释呢？他们从儒家的思想中，怎么解释中国接连失败在欧洲的手里这么一个残酷的现实呢？”
“你们几千年把蛮夷骂成了垃圾，可是为什么如今这些垃圾却反过来一而再再而三的打你的耳光，你还无法还手呢？”
“他们可以骗，继续骗下去……从古老的典籍里寻章摘句老雕虫，用什么圣人的思想再次解读一下，希望能够给民众破迷解悟，接触他们心中的迷惑！”
“但是他们突然发现，这一招不灵了！以前无往不利的话语权突然消失了！因为他们无论再怎么喷口水，再怎么讲道理……那飞艇就在他们头上飞啊！”
“那大炮就是能炸开正阳门的城楼啊！长江都已经通航炮舰了……这些事情没有一点遏制的迹象反而愈演愈烈！”
“你老翁等人怎么解释？你吹半天，也吹不出一套咱们华族的特种兵装备啊！那特制的防弹钢板根本就不是靠唾沫星子淬火的啊！”
“这才是他们最害怕的，他们突然发现以往的一切思想……无法解释现在这个新时代了！”
“这才是翁同龢等人狗急跳墙的根本原因！洋鬼子打不过，二鬼子也打不过……最后连对世界的解释权都要丢失了！”
“农耕文明对抗工业文明……全面溃败的局面已经露出了苗头，他们此刻已经发出了绝望的、歇斯底里的怒吼！”
“操！狗#日的，居然连咱们海军之花都敢包围，真是反了他了！”
元首一通鞭辟入里的分析最后来了一句唾骂作为结尾，这一番话听的在做的人一个个热血沸腾的！
甚至起居注记录小组的人手中的钢笔都哆嗦了，他们认为自己能够融入到三千年未有的大变革时代，还能跟着元首一起改造这个时代，是无上光荣的一件事！
真是破迷开悟啊！人们心中那一层雾气让肖乐天一番话全给 吹散了，多么复杂的东亚格局在元首的眼里居然是如此的逻辑清晰，条理分明！
老掌柜哆嗦着手想喝一杯酒都端不起来了“哎……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儿……真没想到有生之年会遇到这么一个时代！”
“以前没有看透还感觉没什么……现在看明白了，心中反而更加的惶恐了！”
翼王也愣住了，看着眼前的清蒸鱼直勾勾的发呆嘴里喃喃自语“是啊……我们以前搞的那一套其实不过就是农耕文明中的王朝轮回而已！”
“我们为什么会失败？其实必败啊……这中华的国运好像早就知道变革的潮头不在我们那边，所以不给我们机会，不给我们一点胜利的机会啊！”
“这中华的国运宁可放弃我天国，继续让满清苟延残喘下去……其实目的就是在等肖兄弟你啊！”
“原来我中华祖先魂灵早就渴望有一个领头人来带着一国国运走上正确之路！”
“哈哈哈……喝酒，喝酒……龙爷干一杯……原来未来国运在这里啊！哈哈哈，原来元首真的是乘着国运而来的真龙！”
肖乐天摆了摆手“石大哥别说这些话了，咱们华族早就不搞宿命、风水、气运……等等图谶学那一套了！”
“我其实想的很简单！就是想让中国不受欺负而已！但是如今这个世道……想要不受欺负，除了发展生产力搞工业化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办法！”
3960 载淳的术
载淳是无论如何说不出师傅这一番高屋建瓴的言论的，因为他从来没有从文明的高度上来解读问题，因为他根本就达不到那个层次！
但是他却学会了一肚子的技巧，大道没弄懂但是下面的术法却学了不老少！
他知道大清朝过去的那一套税务制度是落后的，也知道过去的工业水平是羸弱的，部队的战斗力不提高是不行的！
他找到了很多过去的错漏，当然也发现了新世界的优势！
他懂得资本拆解，知道联合资本家共同做生意，也明白什么是长线投资和断线投入！
他更懂得，很多生意不一定要一手钱一手货，其实股份和期权也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
清朝持续进行工业改革需要很多资金，可是这些资金真的要像老翁所想的那样就靠攒吗？攒钱过日子？
这思想太落后，载淳要的是什么？要的其实是风险投资！
他先用大清国的铁路修建的股份来勾引英国的资本家！所有人都以为是英国女王和贵族们支持载淳，其实不然，真正支持载淳的是那一个个企图逐利的心！
都知道铁路是那个时代最赚钱的投资，资本的力量想通过海洋向内陆扩展，就得靠铁路，其他方法也就剩下河流了！
一条铁路，调动的是沿途所有的自然资源，人口土地，甚至会新兴一批城市！
做什么不能赚钱？你拉货可以赚钱，你开发矿山也可以，你修工厂更行，包括行商也很方便！
就算这些您都觉得繁琐，那么囤积土地总是一个办法吧？只要你通着天，知道铁路修建的详细计划书，你就知道车站会修在什么地方！
所有交通枢纽的地方，一定会出现一波城市化进程，在荒地的时候大量买进，这是多爽的事情！
一次投资可以说百年千年都收益，这种肥美的蛋糕谁不想吃？
所以载淳拿到风投非常简单，而且这些风投的资金也会倾力的支持他，甚至为了他去向满清保守派宣战！
这些都是大道下的术法！道术，道术，一个道、一个术！
大道就是肖乐天所讲的那种战略级别，千年计算的人类命运大转折！
而术法就是技巧，就是战术，就是在这个大道下如何更好的赚取利益的各种窍门而已！
载淳何其有幸，今生能够遇到肖乐天为师，甚至让他给救出了国，亲眼看见了这大变革的时代！
真实历史上的载淳，亲政第一件事居然是要重修圆明园，可见那时候的同治帝脑子里装的都是陈旧的稻草，全是食古不化的老思想！
携新世界的风雷，对旧世界来一次降维打击！载淳玩的太爽了！
他不可能把肚子里的干货都跟翁同龢说了，但是关于这军购合同却说了很多！载淳完全不想掏钱，他要的就是不花钱也能拿到飞艇！
肖乐天会同意吗？当然会，因为载淳掏的不是现银子，却是更长远的利益！
租界特区的租金、承包出去的矿山和铁路还有码头的合约，还有大清国各项工业企业的股份！
能折合成钱的东西有的是啊！因为土地在皇帝的手里，按照封建时代的思想，皇帝拥有一起财富的所有权！
当然了，他也不会去明抢地主的土地，私人土地的产权也是要保护的！可是荒地没问题啊！
大量的矿藏都是蕴藏在大山中，这些都是很廉价的荒地，甚至根本就没有主人！
载淳这个超级大地主，靠出卖土地就已经能够完成他的工业革命了！
载淳挑着能说的计划，一项项的跟翁师傅讲明白，越到最后这翁同龢也就越心惊，到最后他脸都白了！
“这怎么可以？这怎么可以……这不就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吗？肖乐天的势力更能够扩张进来了！”
“就怕是刘备借荆州，一借不还啊！那些特区土地租界给他了，他不还怎么办 ？那些企业工厂让肖乐天入股了，他最后巧取豪夺霸占了怎么办？”
“太危险了，太危险了！陛下你这是玩火啊！”
载淳无奈的摇了摇头“天下哪里有没危险的事情？如果有危险就不做了，那岂不是因噎废食？”
“两害相较取其轻，两利相较去其重！”
“师傅啊，这么简单的道理您还不懂吗？如今的世界是个大融合的时代，你拒绝融合那别人就会用枪炮来逼着你融合！”
“再说了，华族还有英国从来都没有说过要主权啊！这土地的所有权都是大清国的，他压根就不是他们的啊！”
“咱们不过是拿出百八十年的时间租界给他，让他们赚钱同时咱们也赚钱……只要这个游戏能玩儿下去，您说是不是就给咱大清续命了呢？”
“钱不是说光咱们大清赚就不让别人赚，咱们没有那个实力啊！只有联合起来形成一个庞大的资本利益共同体！”
“在这个共同体里，所有人都有钱赚，而且是百年千年的持续赚钱……只有这样，这个利益共同体才不会内战！”
“维持了这个局面，您说他们还有兴趣颠覆我大清的江山吗？相反的他会继续帮助咱们坐稳了江山啊！”
老翁手都哆嗦了“可是……可是就怕鸠占鹊巢啊！人心贪婪不是那么容易填满的！”
“怕什么！这个世界早就不是中古世纪了，您就不知道外交吗？他肖乐天要是敢侵吞我大清的主权，那咱们就真宣战了！”
“而且一旦宣战，其他欧洲强国一定会选边站队！不可能都是他的盟友啊！”
“大不了来一场世界大战，从南极到北极，从赤道到寒带，非洲、欧洲、亚洲全都开战吧！”
“这不是不可能的，因为利益都融合掺杂在一起了，你肆意妄为就会动了别人的奶酪，到时候这些国家都会是咱们的盟友！”
“师傅！您要好好想想，别总琢磨过去那一套了！”
“您再琢磨琢磨，如果我们就是死活不适应这个资本当道的残酷世界，死活和资本为敌……”
“那么就会有一天，屠杀六叔手下的枪炮……可就对准我们喽！”
3961 恐怖余威
载淳知道对付老翁这种清流，你光靠威压是没有用的，在这种人心中对于儒家思想，对于传统的保守要比皇权还要深！
一旦皇权和他们心目中的理想乌邦托世界发生冲突了，这些人清流会第一时间抛弃皇权，这些人真的有文人风骨，真有不怕死的！
载淳不能跟翁师傅对着干，只能一点点的苦劝给他解释这个新世界是什么样子！
新世界会对旧体系有所改变，但是改变多少载淳没有说，或者说他不敢说实话，他只能告诉翁同龢，这种工业革命对于传统的伤害是有限的，是可控的！
翁同龢当然希望改变越来越小，最好是一点都没有，但是载淳最后的话让他沉默了！
“自我改变或许还能把旧规矩留下一大半，可是如果拒绝改变……那么下场就是一点都留不下！”
“师傅您也看见了，西方工业文明所释放出来的巨大杀伤力，是咱们能抵挡的吗？昨晚一艘飞艇就压住了咱们全城的守军！”
“今天大白天，他们还能耀武扬威的来给特使护航！您真的以为那就是一艘放大号的热气球？您错了，这就是我说的新世界的力量啊，何等狂暴我们无法抵挡！”
“我的翁师傅……您回去好好想想，怎么适应这次变革，尽量多留下一些圣人言的好东西，这才是根本！”
“要么变革，要么就是死！这样简单的选择，您还做不出来吗？所以说，今天您错了，真的错了……”
“不过朕也不会处罚您和手下……事物都有两面性吗！让华族听一听咱们的愤怒也好，至少让他们在谈判桌上也收敛一下……”
“师傅，您回家好好想想，朕就不留你了！”
翁同龢痴痴呆呆的离开了梅坞，一个人背影孤寂的向午门走去，刚过军机处的广场，他的徒子徒孙们就围了上来！
“老师！怎么样！陛下说什么了？我等有什么处罚？”
翁同龢摇了摇头“陛下放过了……陛下一个都不处罚！”
人群顿时一脸释然，不是所有人都有奉献精神的，清流其实也很官迷！刚刚惴惴不安都好半天了，可算从老师嘴里听到好消息了！
“我就说吗！陛下一定能知道咱们的苦心的，这天变不了颜色，治理天下还是得听咱们的！”
“摆酒庆祝！今天咱们虽然没有大获全胜但是也不算输，也给了二鬼子极大的震慑！此消彼长之下，我们最终一定会赢！”
还有人低声问道“老师，陛下既然能包容我们，这是不是说维新变法要调整了？陛下是不是从新思考了……”
老翁推开人群摆着手也不回答“让我回家……让我闭门思考去……别问了，什么都不要问了！”
老翁丢下众人自己走了，这些清流一个个面面相觑！
1872年的夏夜，京师爆发的这场危机历史上有很多种说法，清朝史书管这次事件称作‘华族暴动’他们并没有定义成一场战争，只是说这是因为误会而造成的一次悲剧！
甚至满清官方都不承认这些华族特种兵是肖乐天所派遣的，而是直接把黑锅丢到了特使蔡璧暇身上！
一时之间蔡璧暇在满人心中被黑化了，成为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满清这样书写历史，其实也是给自己挡一挡羞臊，如果朝廷定义成军事入侵，那么不宣战可就说不过去了！
如果官方就说是肖乐天下的命令，那么这事件就表示华族向满清的宣战，那么同治帝为了维护统治，还就得背叛应对，至少也得宣战！
战争肯定是没法打的，所以满清史书只能定义成一场特使独断专行而引发的暴动，甚至华族高层都是不知情的！
其实这样的说法也很有迷惑性，因为进攻四九城就一百多人加一艘飞艇，数量确实很低，以特使的身份调动一百多人好像也说得通！
百姓们是很好糊弄的，他们会天真的认为，要是肖乐天动手了，怎么也得上千上万的大军吧！所以用暴动来形容还能糊弄一批人！
可是百姓不知道底细，而官员们却很清楚，经历过这场血战的官员都称呼这件事为‘壬申政#变’！
官员一旦把某一件事称呼为事变，这就严重了！辛酉年间的那场夺权就是政#变！
因为这场血战之后，直接加速了满清权利转移，载淳的威望突然提高，甚至在大婚之前就逼的鬼子六称病了！
权利既然发生巨大转移，这不是政#变又能是什么？
而东交民巷的洋鬼子则更加从技术角度来观察问题，这件事他们对国内的汇报则统称为‘飞艇事件’！
洋人的关注点在飞艇上，这种新式武器对他们的吸引力更大！
夜幕渐渐降临了，四九城依然处于极其恐怖的气氛之中，但是百姓怎么着也得活着，该吃的要吃，该喝的要喝！
南城的一些市场小心翼翼的开始营业了，百姓在家里猫了一天，有存粮的还好，这没有存粮的可熬不住了，只能拎着口袋出门碰碰运气！
很多京师苦力们都是没有储蓄的，他们必须保证每天都有活干这才能有饭吃，一天不工作家里米缸可就见底儿了！
傍黑的时候，京师出现了一道奇异的景象，那些没有被战火波及的地区，百姓一个个都擦着墙根走路。
遵循老理儿的京师百姓，要放往常可得好好鞠躬作揖，聊聊天什么的，可是今天熟人碰了一个面对面，也只是拱拱手！
“今天家里还平安？没人沾惹上肖乐天吧？”
“托福托福……家里当兵吃粮的那口子在西山呢，没在城里！”
“哎呦……那就好，那就好！如今这世道啊，就连城墙都不管用了……去城外反而安全点！”
南城开市了，内城逐渐也有了人气，毕竟要生活，死人的家庭也得出殡！
而整个京师百姓见面所问候的话都改了，人们碰面就一句问候“您家没人折在肖乐天收里吧？”
“没有啊！那就好，那就好……”
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折在肖乐天手里，成为了一句最恼人的骂人话，也是一种诅咒！’
要是有人骂街带出‘你早晚死在肖乐天手里！’这可就是血海深仇喽！
因为昨晚特战队杀的太惨，死者实在是不成人样了，这种杀戮已经超过了人们的想象力！
哭声还有吹鼓声夹杂着阵阵的骂声，如同夏日的闷雷一样传来，恭王府里的鬼子六躺在床上听到这股噪音，脑袋又开始嗡嗡的叫了起来！
“关窗户！关上窗户！”
3962 西山营众将
儿子澄贝勒还有福晋和一众小妾都围在恭亲王的塌前，往日里嚣张跋扈的载澄今天算是彻底哑火了，他神情呆滞的看着父亲，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女人们就知道哭泣，王爷在她们的心中就是天，所有的锦衣玉食的生活都得靠王爷的庇佑，王爷要是倒下了这富贵日子还能维持几天？
小儿子还不懂事，看见一众女人哭泣也跟着哇哇的大哭起来，整个书房内一片混乱，偏偏这时候窗外还飘进来一阵阵乱响，更给王府添加了几份鬼气森森！
“别哭了！号丧个屁！所有女人都出去，都滚……老子我还死不了呢！”
“载澄！外面还有谁在？都叫进来吧……”
载澄苦着脸说道“哪里还有人啊！都不知道哪里去了，下午阿玛喝药熟睡的时候，七叔来看您了，后来五伯父也来了……老礼亲王送来了几根老山参，人也没有露面……”
“其余的人连个请安的信儿都没有……树倒猢狲散啊！”
砰的一声，奕䜣一拳砸在了软塌上“这就露了本相了？我不过就是称病而已，就都以为我要完蛋了？”
“奕劻来没来？他也敢背叛我？”
载澄摇了摇头“那奕劻藏在自己家里都吓傻了，根本就不敢出门，指望不上的！”
人情薄凉啊！眼前的一切真真正正的严明了这句话，人情薄凉！
这次飞艇事件后，鬼子六的气焰被打压了下去，文武百官都看明白了，恭亲王这是要不行了，还是皇上这头炕更热！
这个节骨眼上，没给你奕䜣落井下石就不错了，你还想怎么样？
道理谁都懂，可是一旦摊在自己头上就不是那个味道喽！在昨夜血战之前，恭王府可以说是门庭若市！
朝中大臣在大门口排队等候接见的人能排出二里地去，那时候的奕䜣全权负责总理衙门，负责整个帝国的外交活动！
六部他都能说得上话，帝国军政民政都要咨询他的意见，否则根本就无法通过！
到最后，他甚至借着肖乐天的强大压力，生生的从朝廷手中夺得了西山营的控制权，他终于有了军权！
这时候的恭亲王真的是如日中天，朝野中拜倒在他门下的官员多的数不清，而且八旗内部已经隐隐的将他视为自己利益的代言人！
说的不客气一些，如果载淳有一天真出事儿了，文武百官包括八旗内部就会有很多人簇拥他当皇帝！
飘飘然啊！奕䜣整个人都飘起来了，可是谁都没想到戏剧性的变化来的这么快！载淳这小子挟洋自重居然组合拳打过来，直接翻盘，打碎了他所有的妄想！
“好狠的手段！好毒辣的心机！果然是肖乐天那个业障给教出来的混账！跟他师傅一样的阴损无比！”
“哈哈哈……都走吧，都走吧！全都滚蛋吧！”
载澄一看父亲要发疯赶紧说道“没有都走，没有都走啊……西山营还在！”
咣当一声推开窗户，奕䜣看见在蝠池边上肃立的一排军官，军资标准站的十分整齐！
法国教官歇多万笔管条直的站在最前面，后面跟着鄂拉图等一众新军营团连级别的官员，这些人从早上撤出战场之后，就回到了恭王府！
下午他们听说王爷喝药昏睡之后，自发的聚集在一起，在蝠池边上给王爷站岗！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奕䜣的眼中闪过，鬼子六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了，眼泪夺眶而出，哭泣的跟孩子一样！
“敬礼！”歇多万作为总教官下了命令，一院子的军官集体向恭亲王敬礼，萧杀肃穆的气氛顿时冲散了刚刚的鬼气森森！
歇多万这个法国大鼻子，虽然贪婪、暴虐而且拥有欧洲人一切的傲慢，但是他却很聪明，知道关键时候怎么拍马屁！
自己这身份在扶桑的时候就跟华族不和睦，在战场上还交过手，而且普法战争这两国还是仇敌，自己无论如何是不能上载淳的船的，跟华族绝对不能有丝毫的关联！
所以他只能把筹码压在恭亲王身上，带着新军一起压上去！
果然军队还是自己练的好，谁一手练出的兵就跟谁有感情，西山营的普通士兵都是京畿之地的良善农民！
而中高层的官员都是八旗里的精锐青年才俊，很多就是恭亲王自己家的亲戚！
普通士兵不懂什么是高层的争斗，他们就知道当兵吃粮然后长官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既然以前都是听恭亲王的，那么以后应该也是恭亲王说了算吧！
士兵们已经看熟了，听熟了，想熟了……这种熟悉感就是一种无形的对军队的控制力！
而中高层军官又都是恭亲王的嫡系，忠诚度不敢说百分百但是也能保证七八成！
士兵熟悉，军官不反！这才有今天这一幕，在奕䜣最悲凉的时候，还有一群人在暖着他的心！
奕䜣披着衣服站起身来，走到窗户边上忍着热泪还了一个军礼！
“弟兄们！我知道你们心中在担忧什么，也知道你们对本王的忠诚！”
“在这里，本王向你们承诺！宁可天下人负我，我也不会负天下人！这个朝廷对我如何我都无所谓，我依然是大清国的亲王，依然是保着皇上的！”
“不论外面人怎么说我要造反！本王可以在这里向你们保证，本王从来没有当皇帝的心思！”
“我只希望大清江山万万年，只希望咱们旗人能奋发图强啊！”
“这西山营，是我奕䜣给大清国练的，不是给我自己练的！你们要护住这一国最后的元气啊！”
一番话打消了这些军官心中最后的顾虑，这些人对奕䜣当然是忠诚的，但是同时也不是所有人都想造反！
有很多官员也怕今天奕䜣孤注一掷带他们造反！
没想到奕䜣却表态自己是绝对的忠臣！不管这话有几份的可信，但是他们惴惴不安的心却真的定下来了！
众位军官齐声喊道“愿为王爷效忠！愿为大清国效力！”
奕䜣摆了摆手“歇多万……给你一个任务，我不指挥西山营的这段时间，你要和众位将官一起拿出一个条陈出来！”
3963 称病的鬼子六
“我们要怎么对付华族的飞艇，怎么对付这种夜袭的战斗方式！咱们得有应对预案啊！”
歇多万大惊失色“王爷！朝廷免了您的指挥权吗？”
奕䜣摇了摇头“不是，是本王自己上表称病的！这些年我身体也确实不好……陛下已经亲政了，后面的事情就由陛下来主持吧！”
“散了吧！都散了吧……去好好商量商量对付华族的条陈去！晚上我让厨房给你们摆酒……”
“也算我这个老上司，跟大家同事一场……”奕䜣说不下去了，抹着眼睛转过身去！
歇多万等人欲言又止，看着王爷的背影无可奈何，只能扭头离开，在出蝠池之前的假山边上，歇多万拉住了他熟悉的满人朋友鄂拉图营长！
“我的朋友！我实在搞不懂你们大清国的政治了，朝廷并没有罢免王爷的军权，王爷为什么要自己放弃？”
“这样是不行的！任何强有力的政治家都不能放弃对军队的控制力，哪怕他就是一名普通的文臣！”
“我们法国的甘必大议员，身为一名普通的文官议员……依然勇敢的乘坐热气球冲破普鲁士和华族强盗的重重封锁！”
“他在法国富庶的南方组织了好几十万的军队，死死挡住了普鲁士人进攻的步伐！如果不是巴黎的那些投降派和阴谋家们，我们甘必大议员一定会带领南部军团赢得胜利的！”
“我坚信！甘必大议员未来一定会成为法兰西的总统或者总理！因为他手里有军队支持，有向他效忠的南方军团的支持，和无数民众的支持！”
这法国人有时候说话就是啰嗦，鄂拉图赶紧摆手“你说重点，说重点啊……”
鄂拉图要不及时打断他，这家伙能吹他法兰西一吹就是一个时辰都不带停的！
歇多万愤愤不平的说道“我的意思是王爷不能这么放弃了！西山营是他的政治底牌，怎么就能轻易交出去呢？不能自己认输投降啊！”
鄂拉图跟歇多万可是一起喝酒，尤其是一起喝花酒建立起来的交情！鄂拉图早就知道这歇多万有野心了，是个典型的财迷、官迷！
今天说这些话表面上是为了王爷好，其实就是投石问路想知道这恭亲王以后还能不能依靠！
鄂拉图看看左右无人低声说道“你不懂这里的门道！王爷称病其实就是以退为进！如果不主动退让一下，等皇上下旨意了可就撕破脸了！”
“陛下也希望事情别闹的太大，权利缓缓的交接……所以王爷称病就是一个台阶啊！”
“上帝啊！这权利交出去了，岂不是白费力了？还能收回来吗？”歇多万心中暗暗叫苦，他知道西山营一旦落入同治帝的手里，自己是绝对得不到好的！
肖乐天怎么会允许一名法国军官在同治帝身边获得权利呢？
鄂拉图阴险的笑了笑“这你就不懂了！这大清国跟你法兰西不一样……任何人想要做点什么事儿，都绕不过我们八旗这张大网！”
“陛下也一样，没有八旗的支持，他变法也甭想成功！如今八旗里面支持王爷的人还的很多，就连咱们西山营里也都是王爷的嫡系！”
“就算王爷称病了，这军队一样也会攥在王爷手心里！”
歇多万这才稍稍放心，伸手勾着鄂拉图的肩膀“那就好，那就好……既然权利还在，我们今晚就可以多喝几杯了！”
洋鬼子做事儿说话就是很直白，可不像中国官员那么内敛，不过这样的武将更好控制，奕䜣非常坚信！
书房里载澄也问了同样的问题，他一脸不甘的说道“阿玛！咱们的军队真的不要了？万一陛下准了您称病的折子，给西山营指派新的官员了怎么办？”
“就算这众将官都是咱们的心腹，也架不住天长日久的掺沙子啊！”
“今天换个连长，明天调一个营长……想捣乱他有的是办法啊！更何况，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载淳拿银子和官位砸呢？高官厚禄有几个不动心的？”
奕䜣皱着眉说道“这些事情我早就想过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现在就去请你七叔和五伯父过来！”
“爱新觉罗家族的家事儿，怎么也得大家一起商量着来办！”
亲兄弟之间就好像有心灵感应一样，载澄骑马还没出正门呢，外门的管家就气喘吁吁的跑来了，此刻已经是晚上八点多，整个四九城都昏暗了下来！
灯笼闪烁着，奕譞和奕誴两位王爷的车轿队伍很低调的进了恭王府，在载澄点头哈腰的引路下直奔后花园！
“你阿玛此刻怎么样了？这心悸就得多休息，让御医开点安睡的药汤……”奕誴瓮声瓮气的说道。
载澄急忙点头“是是……五伯父说的对！今天下午睡了两个时辰呢，眼下精神头好很多了……”
不管这些哥们们平日里走的是否亲近，但是他们毕竟都是道光帝下面的亲兄弟，一旦遇到关键大事儿还是得抱团！
一进书房，两位王爷就看见半靠在床上，额头上勒紧布条抵御头痛的鬼子六了！
这奕䜣还真的是气病了，小脸蜡黄蜡黄的，精神极度萎靡不振！
“老六……你……你不是装病啊？”五爷张嘴就冒出心里话了。
奕䜣苦笑着说道“我也想装病啊！但是这身子骨不允许啊！昨夜心里一悸，眼睛一黑就昏过去了！”
“五哥坐，老七也做……载澄把我私藏的那点大红袍取出来，泡茶……”
“哎呦……你就别操心了，我们还在乎那一口茶吗？”五爷快步走过去，搀着鬼子六从床榻上坐起来，眼睛有点涩涩的感觉！
醇亲王奕譞呆坐在椅子上，一天下来眼神累的都涣散了“六哥……太惨了！这肖乐天太嚣张了……”
“今天中午那飞艇居然又大摇大摆的飞回来了！此刻就在京师头顶上来回的飞！吓的百姓都不敢出门了！”
“可怎么办啊？这可怎么办啊……”
奕䜣一听顿时火冒三丈“什么！那飞艇居然又回来了？还赖着不走了？”
“无耻啊！这是欺人太甚！传令西山营给我把大炮架在城墙上！”
“打下来！开炮打下来啊！”
3964 拉五爷入伙
“这个朝廷就是防备我，就是死活要防备我！”奕䜣痛心疾首的说道“要是早就听我的条陈，允许城中驻扎西山营的大炮，昨晚咱们何止于这么惨啊？”
“不就是毒雾吗？不就是***吗？不就是一些特种作战的装备吗？只要大炮一响，什么都灰飞烟灭了！”
“那肖乐天就是吃准了我京师的守备情报才敢如此大胆！”
“难道你们不懂一力降十会？任他有千万的技巧，只要咱们大炮轰，就没有破不了的战局！”
“法国人虽然输在了德国人手上，但是人家军事战术研究的道理没有错！炮兵就是战争之王，能够破一切诡计！”
“可是你们就是不听，整个朝廷都害怕我奕䜣用大炮轰紫禁城……我究竟应该怎么办才能向朝廷证明我的忠心啊？到底应该怎么办？”
鬼子六是真动情绪了，拳头砸在软塌上，眼泪滴滴答答的往下掉！
他说的没有错，这大清国很多事情就毁在朝堂上的权利争斗上了！这满人以少数人群入关，统治人数众多的汉人，他知道自己的短板，所以就特别讲究朝廷的势力制衡！
二百多年，满人十分的心思，有九分都用在如何平衡朝廷多方势力上了，剩下一分用在治理国家上！
这真的是少数族群统治中原的一个绕不开的噩梦，他们内心总是有非常深的恐怖鬼影，那就是庞大汉人群体的潜在威胁！
汉人实在是太多了，而且也非常聪明，庞大的人口基数就会孕育出无数的绝顶聪明之人，这些人太难斗了，满人这二百年为了对付这个潜在的噩梦可以说是耗尽了心思！
不光要防备汉人，他们连自己都防备，八旗制度和皇权本来就相互有抵触有竞争，历代满人皇帝无不以压制八旗军权为首要任务！
这种背景下，朝廷怎么可能允许你西山营往内城里运大炮呢？不可能啊，能让你放上一千八百的普通士兵就已经是从权了！
这已经是朝廷对你奕䜣权利扩张的最大退让！
可是如今，这制衡的苦果终于成熟了，由于防御内城的京师守军严重缺乏重火力，所以面对华族的特种作战，他们只能被动挨打！
这一场惨剧看起来好像很偶然，其实这里面有很多的必然因素！
奕䜣痛心疾首的叱责让五爷也没话可说了，张了几次嘴也都闭下了“现在还说这些有什么用……后悔也晚了！”
“晚了？后悔？呵呵呵……”奕䜣盯着五哥冷笑道“真的会后悔吗？五哥你真是当侠王当的太习惯了，都忘了人心有多黑了是不是？”
“没有内鬼哪儿来的外贼？没有内部人的勾引，肖乐天怎么敢如此肆无忌惮的杀人？他还是知道朝廷到最后也不会跟他开战，无非就是雷声大雨点小罢了！”
奕誴表情凝固了“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怀疑谁？谁是内鬼……”
“谁得利了，谁就是内鬼！”奕䜣今天摆明了要挑明窗户纸，他站起来烦躁的在屋子里踱步！
“五哥！今天兄弟有些话就明说了吧！兄弟我确实是有点结党营私，我也确实弄了一个六爷党在身边……”
“下面的官员平日里不就老议论这个吗？我今天就承认了，我就是勾连了很多八旗官员，聚在一起要办一件大事儿！”
嘶……奕誴好像不认识这个兄弟一样倒吸一口冷气说道“你……你想干什么？你可别犯傻啊！”
“五哥！我没有犯傻……我不是要造反当皇帝！我也没有当曹操的心思……我就是想让咱们八旗子弟别饿死！”
“我的五哥啊！咱们八旗得活下去！咱们的铁杆庄稼要是倒了，你知道得饿死多少人？所以我要团结八旗的力量，抱团取暖来对抗这个三千年未有的大变革时代！”
“五哥，我知道你在故意躲着我……你害怕跟我沾包对不对？我也不愿意牵连五哥，兄弟我就希望五哥当一个富贵王爷，好好过日子！”
“但是此刻不行了，我八旗的末日就在眼前，我们就得有行动！”
“此时此刻，兄弟我需要哥哥你的支持啊！父皇留下的子嗣就剩咱们三个了！咱们是亲兄弟啊！正统的爱新觉罗的血脉！”
五爷奕誴赶紧摆手“你说的这都是什么？太过了太过了……你总看哥哥我平常混不吝的，其实我胆子小的很……”
“又不是让五哥你造反，你怕什么？躲什么？”奕䜣看着这位京师侠王，他知道五哥在八旗内口碑非常好，这股子绿林味道太对那些八旗闲汉的胃口了！
五爷出面，京师旗人子弟都得服气！要是能争取过来，自己的事业成功的可能太大太大！
所以今天奕䜣把自己要搞八旗贵族议会的想法一五一十的全都倒了出来，听的五爷奕誴脸色一个劲的发白！
猜测出来，或者说刺探出来的东西，跟直接面对面听到那是不一样的感觉！
猜出来和偷听来的，你可以不用表态，但是面对面的直接掀开底牌，那就没有你躲闪的余地了，你就得当面表态！
这八旗贵族议会的计划听的奕誴不住的摇头“难……难啊！实在是难难难……我的兄弟啊，你这能行得通吗？”
“咱们大清国从开国到现在，八旗和皇上之间的权利争夺就没有停过，死了多少人？出了多少事儿！”
“你这个东西要搞成了，就是直接分皇上的权利……那可了不得，这不又成了开国初了吗？”
“哥哥我是害怕了，不敢掺合，也劝你别动这个心思了，这可搞不成的！”
“五哥！”奕䜣低吼道“不是能不能搞成的问题，而是为了八旗百年计，必须要搞！这个国家要是让载淳如此胡闹，就得天下大乱，咱们的江山就保不住了！”
“你……你啊！你还说没有取而代之的心思？你这是公然反对陛下啊！你这还不是要造反？”
奕誴站起身来扭头就要走，他实在是不敢听下去了，可是没等他迈步呢，却有人死死的拉住了他的袖子！
扭头一看，奕誴吓的跳了起来，原来自己的六弟和七弟……居然全都跪在了地上！
3965 谁是暴君？
“五哥！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咱们哥三个要是不团结，最后大清国就得亡国！”
谁能想到恭亲王奕䜣和醇亲王奕譞两位炙手可热的王爷居然全都跪下了，奕誴赶紧伸手去搀扶，却拉起一个又跪下另一个，怎么也劝不过来！
最后急的奕誴没办法了，噗通一声也跪在了地上，眼泪都掉下来了“二位弟弟啊！别逼哥哥了，哥哥胆子小真不敢造反啊……”
“呜呜呜……皇阿玛从小都知道我是个废物，不读书就知道练武玩耍……他要是在九泉之下知道我连造反都敢弄，还不得掐死我啊！”
“二位弟弟啊……你们饶了哥哥我行不行，哥哥给你们磕头了！”
咣咣咣，奕誴直接脑门撞地面，吓的奕譞二人赶紧搀扶“五哥你说什么啊！我们什么时候要造反，从来没有啊……”
“哎……五哥你被磕了，兄弟我说句实话，这次称病让出权利我也是真心的！只要载淳能真心对咱们满人好，我就绝对不闹事儿！”
“我对这皇阿玛的灵位发誓！我绝对不会染指皇位的，我要的只是咱们旗人能活下去！”
发了毒誓，让奕誴有些安心，他揉着乌青的脑门反问道“我就不明白了，你既然是真的想交出权利，真的不想要皇位，那就好好听皇上的话吧！”
“或者当你的太平王爷，不也行吗？载淳再不会对你下手的，我用脑袋保证……”
三人搀扶着从地上爬起来，奕䜣狠狠的说道“五哥……如果一切都如你想象的那么美好，我还折腾个什么劲儿！”
“如果载淳真的顾念我满人的利益，我怎么可能反对呢？我把话撂在这吧……这载淳未来十有八九是暴君！”
“而且绝对不会顾念我八旗手足之情的！”
这斩钉截铁的话把五爷都听傻了“你……你这太武断了，你这是怎么话儿说的……”
“我怎么说话？也架不住他载淳事情办的歹毒！”奕䜣脸都气白了“没错，我是在八角琉璃井那边动了点手脚，可是我所做的只是警告一下，我都是有收敛的！”
“可是载淳呢？居然挟洋自重把朝廷威逼到这个地步！”
“先是洋商告状，紧接着洋人银行断贷……随后居然是让赫德停止给户部递解海关银子！这些事情你都知道吗？”
啊！奕誴嘴张的大大的，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赫德这把刀子捅完了，还有肖乐天的刀子，塘沽特区向所有满人贵胄断货，最后又来了这次夜袭！”
“这一步步杀招背后主使者你当是谁？就是载淳那个还没有大婚的黄口小儿！”
“厉害啊！连我都佩服他了，实在是心狠手辣啊！昨夜死了那么多八旗子弟，他可曾有一点心疼？”
“你少看他今天在朝廷上装样子，那都是假的！这几百口的八旗冤魂，就得他载淳负责，他就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肖乐天为什么如此肆无忌惮？还不是因为他知道载淳根本就不会对他宣战，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报复！”
“你放心吧！华族杀了我们满人，最后一样出售军火赚银子，一样会加速通过他们的租借计划！”
“这肖乐天只会因为杀人而越来越强大，赚的钱只会越来越多……而不会受到一点惩罚！”
“这就是载淳的真面目！我的五哥啊！这真是好小子，真是有本事啊！为了亲政，为了夺权，他不惜把咱们八旗子弟的命血祭上去！”
“这么狠的心肠，你说以后会好？骨子里的东西是改变不了的，他骨子里就是冷血的毒蛇，你以为最后能变成圣人？”
奕䜣说的口干舌燥，退了半步坐在椅子上喘气喝 了一口茶“五哥……我把话放在这，昨晚这件事黑锅我是背定了，我卸不下来，载淳已经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我身上了！”
“我可以退下来，我可以让出西山营的军事指挥权，包括我总#理王大臣和军机大臣的职务……”
“我全都让出来，没有问题……可是我还是要提醒五哥一句……我都让出来了，这载淳要是没有任何制约了，权利极度膨胀之后……”
“再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朝廷里谁能制约的了？”
“打开天窗说亮化吧！康雍乾三朝那是我大清国的盛世，但是却不是我八旗的盛世！这三朝，皇上的权利过度集中，八旗军权被收走摧折！”
“表面上看，权利集中有利于皇帝统治国家……咱们也是受益者！”
“可是换个角度看一看……由于八旗军权被夺走，也加速了八旗后代的纨绔化！他们没有那么多实战的机会，也得不到锻炼啊！”
“总是吃铁杆庄稼，人会吃废了的！而且皇权越来越集中，已经到了可以随便处死群臣的地步……为了保命，咱们八旗后代只能越来越软弱！”
“都骂咱们八旗后代成纨绔了，可是不纨绔怎么办？学强硬了，等着皇上杀吗？”
“所以说……君主太过集权了不是好事儿！看看人家欧罗巴都有贵族议会，有这贵族议会分一下皇权，国家反而搞好了！”
“人多力量大啊！人多想的也全面……这不是好事儿吗？”
“可是此刻……载淳想要开历史的倒车，他还是想恢复以前极度君王集权的时代……这不是暴君是什么？”
“你就等着吧……这载淳早晚弄的天怒人怨！”
“我今天联合五哥，只有一个目的……眼下我可以退让，我什么权利都不要……但是如果有一天载淳闹的实在不像样了，我旗人实在是活不下去了！”
“那么我就必须要站出来说话，那时候五哥你也得支持我！咱们旗人不能散摊子啊！咱们得活下去啊！”
一番话说出了一个地狱景象，奕䜣话里话外就好像说八旗整个群体都要完蛋一样！
满脸惨白的奕誴不住的摇头“不至于啊……不至于啊……载淳怎么会杀咱们一家人呢？他是大清国的皇上，怎么也得让咱们八旗子弟能活下去啊！”
“你想多了，你想的太多了……”
奕䜣揉了揉昏沉的太阳穴“我想多了吗？不是……我想的其实还少呢……以载淳眼下要做的一切……注定咱们八旗要亡啊！”
3966 咱们不行啊！
“五哥，你还是读书少，你还是看的事情不够深！您也别生气，兄弟我说的不是笑话人的话，而是真心有一两句心里话要往外掏啊！”
也不知道奕䜣动了那根情肠，他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五哥啊！肖乐天说的没有错，如今这世道真的是三千年未有的大变革时代！”
“你当我不研究欧罗巴？你当我不研究人家的制度？如果我不研究我怎么会想到把咱们八旗议政的老规矩改造成和欧洲一样的贵族议会制度呢？”
“兄弟我不是傻子，我要睁眼看世界啊！”
“呜呜呜……可是我越是看，我就越害怕，这个世界对咱们满人来说太危险了，太可怕了！”
“那工业化是什么？确实是治国安邦的大国重器，谁还不知道钢铁多一点好？谁还不知道洋枪洋炮自己造好？”
“我就是瞎子也知道致远号那样的兵舰是越多越好！”
“什么狗屁的风水学？您当我真信啊！我反对铁路根本就不是因为什么风水！我要是不知道铁路的好处，我这主管外交的王爷就扣瞎了眼睛得了！”
“我都懂，我什么都懂！但是正因为我懂，我才更加的害怕……”
“载淳想要的那个理想大清帝国，你当我不想要？我一样也幻想有一个工业化的大清国，我也想让天下八旗子弟都能用上洋枪洋炮还有大兵舰去打仗！”
“可是这样的一个结果，哪里是那么简单的？那是需要一个完善的工业体系啊！”
“赫德给我介绍过不少欧洲的书籍，我也和很多来大清游历的欧洲读书人交谈过，我真正研究过一个工业体系需要的是什么！”
“从原材料开始算，咱们得修建现金的煤矿、铁矿、金银铜铁矿物……这都是工业最基本的血脉！”
“然后还要修路，因为这些原料你还得运送到工厂里去！钢铁厂、焦炭厂、各种有色金属熔炼厂……”
“紧接着还要有各种各样的加工厂，兵工厂、机械加工厂、造火车的、造轮船的……包括造百姓日用品的！”
“这还不算完，金属产业后面你还要有橡胶产业，什么硫磺、火碱等等工厂……”
“太多了，多的一本书都写不完啊！”
“这些东西加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相互依托、相互配合的大网……这个网就叫工业体系，载淳的理想国必须要建立这么一个工业体系，才能实现梦想！”
“只有这个上万家甚至十多万家工厂、作坊所组合起来的网络形成了，上下游都齐全了，这才能要枪有枪，要炮有炮，要飞艇咱们也能有飞艇，包括钢铁兵舰！”
五爷奕誴有点脑子不够用了“这……这不是好事儿吗？这么多工厂工坊，都是能赚钱的，到时候帝国不是更富余了吗？”
奕䜣抹了一把眼泪“糊涂！我的哥哥啊！你太糊涂了！”
“这个工业体系确实很好，但是您想过没有，为了给这个体系服务，你还得修建无数新式的学校！”
“那些新东西，怎么操作啊？得新式的学校来培养，儒家的学堂教不出这些来！”
“而这些新学校，必须要教授西方的格物之术，这样一来就会有一大批人是用西夷的思想来考虑问题的！”
“先别说儒生……如翁同龢那些人的抗议了……就连咱们自己也挠头啊！那么多人想法和普通百姓都不一样，会不会跟朝廷离心离德？”
“要我说一定会的！一定会的……”
“不光有新思想，还有新的一大群人聚拢在一起……您可知道一座矿山、一座工厂要多少壮劳力才能运转起来吗？”
“成千上万啊！这样一个工业体系，那就得几百万的青壮劳力都集中在一起……我的老天，您想一想那么多潜在危险分子聚集在一起了……”
奕䜣脸上浮现出极其恐怖的表情“白莲教、天理教、拜上帝的长毛、捻子……谁知道那些乌七八糟的教派会不会往里渗透啊！”
“反正别人不说，那肖乐天的势力一定会渗透的，因为他对这些西夷格物的知识懂的最深，他华族建立的学校太多了！”
“几百万人心要是不跟咱们大清在一起了，一旦有几个鼓动者，那转眼就是不堪言的可怕景象啊！”
“五哥，您还不明白？还不懂吗？这些人要是闹事儿了，别说咱们抵挡不住，法皇拿破仑三世又如何？一样挡不住的！”
“所以我说载淳就是在玩火，他将来为了控制这股庞大的力量，自己还没有那么高明的手段……怎么办？”
“他除了当暴君之外还能怎么办？你就看着吧，载淳的计划越是实施，这小子的真面目就会越来越暴露！”
五爷奕誴这下可真傻眼了，这一番道理他还是第一次听说，他突然发现自己这个六弟真是厉害！
也难怪当年父皇将他也列位继承人之一，甚至差一点就把四哥给挤下去了！
真是能站在不同的角度看问题啊！
奕誴揉了揉发木的脸颊然后咬着后槽牙说道“那就拆散他们！这个什么见鬼的体系里面，多用咱们满人，用咱们自己的嫡系！”
“关键时刻还是咱们自家人靠得住！”
这时候一直都没怎么说话的醇亲王奕譞突然开口了“不行！用不了啊！呜呜呜……”奕譞捂着脸突然哭了起来！
“祖宗啊！这是真的要亡我满人的江山吗？咱们统治这个中原怎么就这么难啊！”
“呜呜呜……五哥啊！咱们满人哪里懂建设？咱们根本就不明白，而且骨子里这些人也不愿意干这种操心费力的事情！”
“咱们不行啊！咱们弄不明白啊！”
“入关前，咱们满人在白山黑水，和野兽斗和天地斗和其他的部落斗……打仗杀人没有问题，可是种地、打铁造东西呢？”
“咱们根本什么都不懂，要不是祖宗聪明，长期的从中原掳掠一些汉人工匠充斥进来，恐怕咱们打仗连刀枪都打造不出来！”
“后来入关了呢？占了天下，一个个都开始吃铁杆庄稼了，就没有一个真正学过建设！”
3967 旗人里的聪明人
不是所有满人都是糊涂虫、自大狂的，真正顶层精英们其实都非常聪明，当然了不聪明也不行，从小接受的都是真正的帝王教育，这都是平日里不敢跟百姓说的真相，他们却从小都要学习！
言传身教加上历史的熏陶，所以奕䜣奕譞这些人都是很清楚他们满人的底细的！
清朝的建立其实具有非常大的偶然性，对于满人来说能够入驻中原并统治这么久，真的是不敢想象的！
在最初入关的时候，满人其实更多的还是考虑抢一票就走，因为历史上在中原建立少数民族为主的大一统政权，也就一个元朝！
可是满人怎么和元朝的先祖蒙古人相比呢？
在元朝建立之前，蒙古帝国已经横扫欧亚了，南宋正苦苦支撑的时候，欧洲一样也让蒙古人的马鞭抽的唱征服！
那样一个庞大的帝国，最终统一了汉人文明的中原，最后不过也就是九十八年就退回漠北了！
满人刚入关的时候，前后左右比一比，他们自己也知道这点家底跟战胜南宋时候的蒙古人是没法比的！
元朝都没过百年，还指望满人过百年？拉倒吧，咱们别狂妄，还是抢一票就走，能抢多少年就抢多少年！
正是这种潜意识里的极度不自信，所以才让满人在平定了天下之后，依然不肯取消八旗这个军事制度，甚至不肯做出改革！
不允许八旗进行生产劳作，就是用旗饷养起来，然后全员接受军事训练，维持八旗的军事同盟的特性！
这种固执，其实就是这种潜在心理的外在体现，他们不肯让自己人彻底融入到汉人的生活中，他们害怕满人被彻底同化！
而且他们必须要保证自己本民族的这一支战斗力量，一旦汉人中出现朱元璋那样的人物，他们至少还有一个可以绝对信赖的军事力量！
就算是打不过了，他们还能逃跑啊！带着这个庞大的八旗军事集团，退回关外去！以白山黑水作为根据地继续苦心经营！
这是一个贯穿二百年的战略，哪怕这二百年来很多帝王想要改革这个制度，都因为内部强大的压力而作废了！
满人自己都没有想到，国祚会这么长，长到把整个八旗后代都养成了纨绔！
康雍乾三朝，包括之后的皇帝，一提到旗人子弟的不成人，那种纨绔作风都气的牙根痒痒，恨不得一个个打死！
但是生气归生气，最后还是无能为力不能有任何的改变！
就是因为这个八旗制度是整个大清帝国的根本国策，不仅是建国的根本更是一项诺亚方舟计划一样的最后安全区！
历代皇帝，明知道这里面的各种弊端可是最后还是无法做出任何的改变！
到了同治朝，这制度已经尾大不掉成为了一颗毒瘤，这样的毒瘤上怎么可能开出工业文明之花呢？
奕譞哭的也没错，他是真的为满人的未来而哭的！
“入关前，咱们都是汉人嘴里的蛮夷野人……其实他们骂的也没错，咱们什么都不会啊！不会种田，不会开矿，不会炼铁，不会制造兵器工具……”
“我们的衣食住行九成都需要汉人生产创造！这搞建设本来就不是咱们满人的擅长！”
“而那些汉人呢？打春秋战国时期就已经拥有极高的技艺了……我的王府里也收藏了一些商周时期的青铜器！”
“那种繁复的工艺，巧夺天工的手段……哪里是咱们能掌握的？人家几千年前就比咱们干的好了！”
“先天不行，咱们后天也没有补上！从入关后，朝廷就不允许旗人学汉人那样过日子，不许学手艺也不许经商！”
“目的就是想让咱们八旗一直都有战斗力！结果这二百年来，咱们跟汉人是一点建设的都没有学会！”
“四九城拎出来的这些祖宗们，一个个玩鼻烟壶内画、盘核桃、金丝编制的鸟笼子……各种玩意儿一个个都是行家，很多都是亲自下手做的精品！”
“但是你真让他去跟汉人一样搞经济、弄建设？全都傻眼了，根本就不会……”
呜呜呜……奕譞双手捂着脸“咱们先天不行，后天又耽误了二百年……咱们旗人压根就不懂建设！”
“陛下要搞的大清国工业化……说到底最后还是要依赖汉人，咱们旗人不行啊！都不会啊！”
“汉人越来越重要，一旦工业化了，他们把持的权利就更多了！”
“呜呜呜……曾国藩、左季高、李鸿章那些军阀都已经开始尾大不掉了，现在咱们朝廷再弄一个汉人控制的什么工业体系出来？”
“祖宗啊！这是真的要亡国吗？真的不让我大清江山永固吗？”
痛哭声中，五爷奕誴惨白着脸软在椅子上，就好像抽掉了筋骨一样“天亡我满人啊！这是天亡我大清啊！”
历史的层层迷雾中，就算是当事人有时候也看不清楚真相！
满清为什么要闭关锁国，为什么那么抵触西方文明，抵触工业化？这个问题太大了，原因也很多！
但是奕譞所说的这一点，也确实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因为满人自己太清楚了，一旦工业化的大门打开了，那么后面的一切就不是他们满人能够掺合的了！
或许会有一小部分旗人中的另类精英能够在其中做出一番事业，但是九成以上的旗人是根本没有这个本事的！
他们只能任由汉人，这个全世界最擅长建设，最吃苦耐劳的民族来控制整个工业体系的建设！
这玩意只要让汉人给插手了，这工业文明巨大的力量也就控制在汉人手中了！
太可怕了！被工业文明武装双手的汉人，可不是好惹的！
汉人武力值比较低的短板，完全可以用成千上万的重机枪、火炮、飞艇、战舰来弥补！
到那时候，满人的末日可就来喽！
这样的潜在威胁，才是奕䜣他们反对一切的根本考量！
“五哥……现在载淳已经被洋鬼子二鬼子洗脑了，他就看见工业化好的一面了，却看不到恐怖的一面！”
“咱们哥几个所要做的就是给咱们满人的江山再上一把保险锁啊！”
“一点载淳玩的太离谱了，一旦伤害了咱们大清的根本了！咱们得出头啊！”
3968 奕誴已经想不明白了
旗人好啊！旗人妙！铁杆庄稼吃到老！
你不用读书也不用做工，核桃、鼻烟、画眉鸟！
有钱的旗人那是真讲究，没钱的旗人也能穷讲究！
穷讲究的一个基本保障也是那点老米能够吃的温饱，而与此同时呢？挣扎在赤贫线以下的汉人，很多都活不下去！
有了强烈的对比感，这幸福自认悠然而生，他们不跟欧罗巴的人去比，也不用跟近在咫尺的华族去对比，就在这大清国里，这些旗人和全天下穷苦的百姓相比，他们就已经很值得骄傲了！
甭管他们骂朝廷骂百官多厉害，但是只要提到旗人这个铁杆庄稼，他们都要翘起大拇哥来一句“祖宗赏的！”
是啊！祖宗赏的富贵生活，那还不可劲儿的享受去？
奕誴以前也是这样，喝一碗豆腐脑就能给一锭金子，牵着一群大黄狗闯为富不仁的酒家商号，看见那赤贫的也能赏格仨瓜俩枣的！
是不是还要穿上破烂刘丢的衣服去冒充乞丐，专门找那欺负人的官员地主家门口坐着!
不图别的，就图一个看看那些小人嘴脸开始狂妄然后过渡到最后亮明身份之后的磕头求饶！
爷爽快！玩的就是打脸的戏码！京师侠王五爷的名头就是这么闯出来的！
玩了半辈子了，他从来没有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有什么不对！包括这些旗人们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问题！
当然了，他也觉得这些狗东西，不读书不练武，就知道吃喝玩乐，就知道钻女人大炕去……这些不好，不行，长此以往大清朝根本就好不了！
但是想想归想想，他却从来没有认识到这问题究竟有多严重！
而今天，两位弟弟算是彻底把他自我欺骗的蒙眼布给摘下来了，让他亲眼看见了一个极其残酷的世界！
八旗这个集团的根本问题就在生产建设上，整个八旗完全和社会生产脱节了！这才是要命的问题！
整个清朝二百年，八旗的旗人们都是以统治者的身份去参与到百业经营之中的！
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一种东西……除了玩意儿之外……凡是民生物资，就没有任何一种是他们旗人所生产的！
没有一块盐巴是旗人晒出来的！没有一捧粮食是他们自己种出来的！
矿山里所有的矿石都是汉人挖出来的！所有的兵器铠甲还有生产生活的工具也都是各民族百姓们所生产的！
你可曾纺织过一匹布？一块绸缎？拈过几团毛线？什么都没有啊！这一点你都不认人家蒙古人！
人家至少还在放马、牧羊，纺纱织毛毡，就算被编组在蒙古八旗里面的战士，回到家一样也要生产生活！
只有八旗满人那是一点生产都没有……当然了，你要说他们一点贡献都没有也是夸张了，毕竟在八旗内部还保留了一些满人的老手艺！
比如说制造弓箭，硝制皮裘，采挖老山参，数九寒冬去掏老黑熊等等！这些老传统还是保留了很多的，但是这点GDP跟整个大清国的国民生产总值来比，能有万分之一吗？
还是不事生产啊！一个个满人就知道享福去了，就算送到什么江宁织造等技术衙门，也是吃酒喝茶的管理者，而没有任何一人去亲自经营！
奕䜣说的更透彻‘这驱策汉人奴隶去挖矿、做工只能缓解一时而不能管一世啊！’
‘大清朝强大的时候，你可以驱策奴隶，但是总有一天你会压不住的，到那时候你驱策的奴隶转过头来就会反戈一击！’
‘一旦所有汉人奴隶都不给你满人生产了，你自己能干嘛？就算能干你能恢复几成呢？’
这才是梦魇所在，而这个梦魇在如今这个工业化浪潮席卷全球的时代，更被无限放大了！
载淳要启动大清国的工业化，而奕䜣、奕譞却第一时间发现了自己的短板！
旗人没有手艺啊！而且养了二百年也放不下架子去学习这些新的知识！
那么最后只有一个结果，就是整个八旗集团被排除在工业革命之外，那个新建立的工业体系，那个可以容纳哦百万千万工人阶级的新制度里！
将会不在有旗人的影子！
或许开始他们会浮光掠影的飘在工业体系的表面，就好像深潭湖水表面的一层油花一样，看起来光怪陆离的折射着太阳的光芒，但是油花自己很清楚，他们必定很快的扩散殆尽！
消失！消失！消失到虚无！
这个状况如果不改变的话，那么大清国的工业体系无论建立的有多好，最后全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看透了反而更恐怖，奕誴听懂了却发现越是听懂了越手足无措！
因为眼前这个局是不可解的！你怎么解？以现在的局面分析，推进清帝国的工业化进程，那么很有可能未来是给汉人做了嫁妆！
可是不推广工业呢？那么国家就会越来越积弱下去，和华族相对比力量就会此消彼长！
眼下华族才多少人口？多少土地？连大清国的一个零头都没有，可是就这样弱小的华族借助了工业力量，就能连续击败大清和西方列强！
昨夜那一场杀戮还看不明白吗？人家都已经可以压着你打，打出零伤亡了！
如果大清就是拒绝工业化，死活就是守着老路不肯改的话，那么华族兵力越来越强，工业实力越来越大，最后不用阴谋了直接动用军事力量也能摧枯拉朽的改朝换代！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好？奕誴整个人都傻掉了，这前后左右都没有路了啊！
越想越烦心最后奕誴如同暴躁的狗熊一样晃动着脑袋：“不想了，不想了！这都是你们聪明人才会费的脑筋！”
“我是想不明白了！不过你说的我也听明白了，当哥哥的我没有什么承诺给你！”
“就送你一句话！你造反就是不行，载淳是皇帝那是全大清国都公认的！”
“但是载淳如果乱搞，我也不会坐视不理……要是真的成了你说的那种暴君……我……我拼了老命也给你们去死谏！”
“我这条命磕死在金銮殿上也不心疼了！”
撂下这句话，五爷奕誴居然不顾兄弟的挽留，自己一溜烟的跑了！
3969 奕䜣的怕
奕誴绝对不会认为自己是个聪明人，今天他听到的东西太多了，多到需要他好好消化一下！
一直在书房外当门神守着的载澄，一看五伯父跑了下意识的就想追回来，但是奕䜣却低沉着声音说道“好好把你五伯父送回去，不要多说什么也不要多问！”
载澄一缩脖子不说话了，赶紧跟着这位脾气火爆的五伯父往大门口走，这小子是真怕奕誴，这侠王说要动手打他那就绝对不会是吓唬他！
在五爷手里可吃老亏了，但是今天五爷却痴痴呆呆的一路一眼不发！
奕譞看着远去消失不见的五哥，扭头说道“咱们……咱们今天是不是说太多了？”
鬼子六摇了摇头“不！我觉得应该说，早就应该跟他说这些了……以后咱们的大事业，无论如何也绕不过五哥去！”
“皇阿玛留下的这些孩子们，能成事儿就剩咱们哥三个了！一旦朝局有变，咱们亲兄弟如果抱成团，那么就能抵御任何方面来的暗箭！”
“老九呢？”奕譞突然问道。
鬼子六摇了摇头“老九不行，窝囊废一个……到现在也只能管一个乐部，天天跟吹拉弹唱的凑在一起充数……”
道光帝活着的孩子们其实还有四个，但是世人大多把最后那个老九也就是最小的窝囊废奕穗给忘记了！
那是一个京师里的小透明，存在感非常低！
世人看只是看着哥三个！
鬼子六想了想“如今时局我是上不去了，只能往下退！我什么权利都不要，在家静养……我倒要看看载淳那小子最后能玩儿成什么样！”
“老七你不能退，无论你在朝廷上干的多憋屈，也不能退！你要给咱们这一派留下一个缓冲的衙门……”
“另外载淳也不敢把事情做绝了，如果连你都留不下，那么他这本性可就实在要不得了，为了平衡他也得保着你！”
奕譞叹了一口气“我是真的不想干了……累心啊，别说你犯心悸了，我这心脏早晚也完蛋……”
奕䜣拉着兄弟的手无奈的说道“那怎么办？咱们哥几个如果不顾念八旗子弟们的生活，以后他们就要被彻底淘汰了！”
“我们总不能眼看着旗人们都活活饿死吧！”
“八旗啊！八旗……这是我大清的根本，虽然有那么多的毛病，有那么多的不好……可是这也是咱们一族的亲人！”
“无论如何，咱们也得保！这个大原则如果不能守住，那么其他的一切都能砸碎！”
鬼子六闭上眼睛脸上浮现出惊恐的表情“我怕啊！我成天的做噩梦！咱们满人入关之后杀人太多了……”
“你难道看史书还看不明白吗？汉人是天底下最记仇的民族了，那些读书人别看眼下跪在咱们面前挺恭顺的！”
“可是这些人以后呢？他们连好几千年前匈奴入侵汉朝时候的仇恨都记着呢！匈奴这个民族都没有了，他们还捏着仇恨不忘呢！”
“晋朝时候五胡乱华……那五胡早就没有了，可是汉人记仇记到现在！”
“哎……咱们满人以前没杀过汉人？你就真以为他们会轻易的忘了？”
“真到了天塌地陷的那一天……还铁杆庄稼呢？恐怕就是灭族之祸患啊！”
“这京师的内城……你觉得还能留下几个活口？咱们八旗能活下来几个？兄弟你告诉我？”
“都说我鬼子六贪权，甚至说我要造反当皇帝……屁的皇帝啊！我早就没有那个心思了，杀的人头滚滚然后当一个末代皇帝，让汉人反了我，砍我脑袋？”
“我就那么乐意当崇祯去？真当我傻啊！我所做的一切，不过就是想我八旗子弟能活下去！”
“我只希望咱们满人最后被消亡在历史长河里！别跟匈奴一样，跟五胡一样，最终灰飞烟灭……”
“呜呜呜……我怕啊！我怕那一天的到来……我怕那种族灭绝的一天砸到咱们满人头上啊！”
恭亲王双手捧着脸哭的如同三岁的孩子，整个身子都抽泣起来，喘气都要断掉的样子！
没人在乎奕䜣的苦心，甚至连他最顾念的四九城旗人都不在乎！
夜深了，但人不静！整个京师内城今夜注定无眠，而且宵禁制度也只能暂时终止，因为这一天内城还有南城有五百旗人家庭正在发丧，今夜正是守灵的时候！
哭声，到处都是哭声，白布扎的灵棚吹鼓手正在卖力的吹打，其中还夹杂这和尚道士超度诵经的声音！
朝廷为了安抚这些遇难者的家庭可以说是想尽了办法，九门提督、顺天府包括各部启用了所有的资源，从京师附近临时调拨资源！
扎灵棚的木头、白布、棺材甚至果子贡品都要朝廷花钱准备！
柴米油盐，布匹帷帐，甚至发丧期间亲人聚在一起吃席面的酒肉都要朝廷准备好！
光物资上还不够，你还得在精神上安慰这些受难者，和尚、道士看风水的先生帮着选坟地，就这一天京师左近所有的佛寺、道观全都被临时征调了出来，由朝廷统一安排去各家超度念经！
这样乱哄哄的局面，哪里还能宵禁，九门提督上万兵丁全都上街了，一个个跟孝子贤孙样的守护着扎着灵棚的胡同！
到处都是哭声、吹鼓声、诵经声……当然还有怒骂声音！
晚上守灵那是丧事儿里面最辛苦也是最无聊的，毕竟晚上人们都休息睡觉了，只有孝子贤孙们每个时辰烧点纸上点香！
这是熬人的差事，所以守灵的人大部分都会喝酒聊天吹牛打发这慢慢长夜！
要搁在往常这种守灵都是亲人们聊一聊家里事儿，主要就是涉及死者的过往短长，可是今天所有人的话题都集中在昨夜的这场杀戮上了！
骂声从天擦黑一直到午夜都没有停息的意思！
无论朝廷给多少银钱物资都弥平不了他们心中的愤恨，旗人本来就伶牙俐齿，吃了二百年铁杆庄稼的旗人不用生产，也不会挨饿，那点精神头都用在嘴皮子上了！
今天遇到这么大的事儿还不敞开了骂啊！
开始他们骂华族，骂肖乐天紧接着延伸骂洋鬼子欺负人，后来看看那些守街口的兵丁们一脸唯唯诺诺的也不敢管他们，这下可翘起了尾巴直接骂开朝廷了！
“这件事就是朝廷怂！一群软蛋占着朝堂，让二鬼子这么欺负都不敢还手，窝囊啊！”
“就是，洋鬼子你打不过了，现在二鬼子还都打不过吗？一个个就他娘的知道贪银子！”
“就是，都是跟钱亲，谁想过什么国体？我听说了，这朝廷里卖国贼有的是，一个个就是想赚洋鬼子二鬼子的银子！”
“指望他们给咱们报仇？做梦去吧！要我看还是得指望皇上……今天不是传出来了吗？皇上说了，保留一切报复的权利，还要找各国洋人一通交涉！”
“万国交涉啊！这就是三堂会审，把各国的官员都请来一起评理！”
“到时候咱们占足了道理，让皇上带咱们也打到琉球去，报仇！就算打不到琉球，打平了塘沽也行啊！”
3970 母老虎发威
“打平塘沽？呵呵，我看悬！陛下认肖乐天当了师傅，哪有当弟子的打师傅的道理？恐怕也是雷声大雨点小啊！”
“云老二你放屁！你敢怀疑皇上！”海家大爷原本盘腿坐在草席上，一听平日里一起喝茶唱戏遛鸟的云二爷敢诋毁皇上顿时不乐意了起来！
他猛一拍大腿，双腿角力居然就这么站起来了，这腰马功夫还真是不错一看就是学过武戏的！
云二爷一看对方真急眼了赶紧摆手“得得得，算我没说！我不就是这么疑问一下吗？又当不得真，你冲我瞪眼睛干嘛……”
停灵的草棚就扎在了门外街道上，把原本狭窄的胡同给挤的严严实实的！这当街吵架了顿时惊动了胡同口看守的九门提督的兵丁！
被奕誴冻过一夜的小黄把总一看要打起来，吓的心里头咯噔咯噔乱跳，他赶紧带着手下人小跑过去，低眉顺眼的说道“哎呦……这不是海大爷和云二爷吗？上次见您还是在锡拉胡同的早点铺呢！”
“这怎么话儿说的，都是老相好了，不至于翻脸置气的……哎呦，香火烧了一大半了，兄弟我给续上，续上……”
“死者为大，兄弟我给遇难的大爷磕个头，咱们都冲着死者的面子啊……”
把棺材里的死人抬出来了，吵架的二人这才算熄了火，众人又烧了一遍纸，家里的女人哭了几嗓子，上了一炷香，乱哄哄的这件事才算是过去了！
但是夜还长着呢！不聊天是不可能的，也不知道是谁弄了一小坛子二锅头、猪头肉切成了薄片，几个守灵的亲戚朋友接着拿话题下酒！
说来说去还是绕不过朝局这点事儿，毕竟旗人实在是太爱议政了！
云二爷干了一杯酒满足的打了一个酒嗝“海老大啊！你也别跟我瞪眼，我也是看见昨夜出的那个事儿有感而发！”
“那御林新军就在东华门驻守，距离出事儿的地方近的很，为什么北面的西山营大军都杀到了，他们却没有露面？”
“最后守在东长安街牌楼那边按兵不动？”
“而且今天那个华族的什么浪特使，都已经被咱们围住了，可是最后御林新军还是拼命的去救？”
“这绕不过去啊！这事儿也不能怪咱们旗人猜测吧？哎……毕竟是师生情谊，天知道里面有什么猫腻儿啊！”
几杯酒下肚，那海老大也不急赤白脸了，挠了挠头叹息道“可能……可能陛下也有难处吧！反正我就觉得，陛下是圣君，能够对开早点铺的胡家都那么照顾，还一元钱入了一股！”
“这么亲民爱明的陛下可不好找……你们少诋毁！”
坐在下手边蹭救喝的小黄把总赶紧摆手“莫论国事！几位大爷咱们别议论这个了，喝酒喝酒……”
“去你妈的！你小子还不是怕自己丢了差事？你放心吧，今天全城五百家大发丧，骂朝廷的人多了去了，不差我们这一个两个……”
守灵的人在外面草棚里，但是街坊邻友的女眷也出出进进的，一般都是来安慰未亡人，死了男人的寡妇最可怜，这时候很多女人都过来陪着！
云老二他们的聊天也不知道惹了哪一位姑奶奶，就听啪的一声脆响，一个漏风巴掌拍在了云老二的后脑勺上！
“呸！云大鼻涕，你小子能耐啊！连皇上都敢议论了？我打你个不忠不孝的东西！”
一个脸上长了绿豆大痦子的旗人女子，四十多岁的样子，正一脸凶悍的盯着云老二骂呢！
云老二一看这女人马上就泄气了“哎呦……这不是大爷家的姑表婶吗？个您请安了……”没想到还是挨了长辈女人的打，不过这称呼一听就是远亲！
远亲也是亲！长辈打了你也就白打！这大痦子的股表婶插着腰冲这一圈守灵的男人喷口水！
“你们懂个屁！就知道天天在这里吹牛！今天这事儿底细你们都不懂……我娘家三姨子家的闺女就在宫里当差呢，她告诉我们的才是真消息！”
“这件事从头至尾都是鬼子六惹的祸！是他在八角琉璃井抢了陛下的钱，还伤了陛下的人，这才引来了后面这场仗，白死了这么多人！”
“你们也不想想，那个什么黄大夫是怎么来的京师啊？还不是给满顺公公开颅手术？而那满顺是谁打残废的？”
“还不是载澄那个狗东西的手下？”
“没有他们抢万岁爷的银子还伤人，也引不出黄邪医这个外鬼，太后也就不会强留，没有强留也就没有这场误会！”
“妈的，老娘我知道你们肚子里憋着什么坏水呢！是不是怀疑万岁爷？操！你还真这么想？我撕了你的嘴……”
“先别说万岁爷不可能办！就算办了，也是他鬼子六逼的！”
“用你那驴踢的脑袋想一想，天底下有这么大逆不道的臣子？抢皇上的银库？胆大包天啊！”
“抢银子，还杀人！是他鬼子六不臣在先，哪怕万岁爷回头报复也是自找的！”
也不知道今天怎么搞的，这平日里就知道东家长西家短的妇道人家，今天说起朝政却有鼻子有眼的！
条理清楚，逻辑分明！再加上旗人姑奶奶拿手的泼辣劲儿，这一出手就彻底镇住了场子。
“还西山营呢！花了那么多银子，把京城里这些吃皇粮孩子们的装备钱都给贪走了，逼得孩子们没钱换洋枪……呜呜呜……这才惨死的啊！”
“让这些孩子拿着大刀长矛跟人家二鬼子拼命！我就问问朝廷，银子都那里去了？还不是让他鬼子六西山营给抢走了！”
“可是你抢走了也得办好差事啊？你得能打赢了啊？人家一百多士兵，你西山营好歹留下几条性命啊？”
“一个没有！连一个带伤的都没有抓住，你说这是不是废物？这大清国就是他鬼子六给耽误的！”
“你们说是不是？你说是不是……你……你你你……”
母老虎一手叉腰一手指点这一圈旗人老爷们，那气势压的他们根本就没有反驳的胆量！
骂了一圈发泄了一圈，这母老虎终于镇住了所有的男人，她的道理就是真理就是没人敢反驳，唯一敢反驳的人脸上也留下了三条长长的指甲印，回家还指不定怎么跟婆娘解释呢！
3971 消失五年的红袖箍
“老娘走了，不跟你们这些废物废话了！谁再敢说陛下的坏话，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大痦子表婶走了，留下人们一个个面面相觑，好半天云二爷才开口说道“我去！这姑表嫂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小黄把总看了看几位大爷小心翼翼的说道“怎么……怎么几位爷都健忘了？这位五年前可当过红袖箍啊！”
嘶……在场的人全都倒吸一口凉气“怪不得呢！老天，原来这也是肖魔王手里淬炼过的，怪不得这么厉害……”
红袖箍在京师里可是一个禁忌话题，平常日子里没人愿意谈论这些，顺天府和九门提督的人要是有人听见议论这些话题，肯定要出面的！
也确实有人因为聊这个而被罚了银子甚至吃了不小的苦头！
红袖箍究竟是什么？其实就是五年前肖乐天攻破京师之后，临时成立的这么一个组织！
肖乐天带兵攻打京师，其实是有慈安的衣带诏的，他是打着清君侧的名义攻入的四九城，这就在法理上站住了脚！
为什么最后清朝各方势力，包括最忠诚的蒙古骑兵都没有向肖乐天开战呢？就是因为人家肖乐天真有慈安太后的清君侧密诏，这就代表他的行为是合法的！
拥有合法外衣的肖乐天在四九城大概行使了半年的权利，这半年对于满清来说是一个非常不愿意提及的历史空白，他们甚至不太愿意描写这段历史！
可是官方的压制不代表百姓的记忆也会消失，经历过那半年的京师百姓一想到那半年的生活，都非常有感慨！
不论他们怎么仇恨肖乐天这个二鬼子，他们都无法否认那半年民众的生活质量实在是好的太多了！
肖乐天利用现代商业的力量，还有庞大的海运调度能力，在加上工业区的强大生产能力！在半年的时间里把京师的物价压的死死的！
以粮食为代表的生活必需品价格一路暴跌，也就是那时候京师的百姓才明白这南洋的稻米味道其实也不差！
或许会比贵族们吃胭脂米口感要差一些，但是价格实在是便宜，已经恢复到比乾隆盛世时期还要低廉的价格！
百姓可是吃了半年的饱饭！
不仅仅是粮食，油盐酱醋、蜡烛纸张，茶叶布匹甚至肉类蔬菜……价格都非常低！
搞好了民生的基础，紧接着就是全京师的严打恢复治安，多少年没人惹得起的地头蛇还有丐帮花子，在华族新军的刺刀面前，你知道有多老实多听话？
偶尔有几个不开眼的想挑战一下试试，结果都不用浪费子弹，刺刀挑死挂在城楼上震慑所有犯罪分子！
那半年可以说是夜不闭户，就甭说什么拐卖人口、抢劫奸#淫这一类的重罪了，哪怕是小偷都逃出京师不敢犯案了！
民生和治安都控制住了，肖乐天还是不闲着，居然投资给京城进行大扫除！
好家伙，二百多年积攒的陈年老垃圾，半年一扫而空！龙须沟那么一个臭水塘，让华族生生治理成了清水河，从西山引来活水天天流淌！
紧接着就是开发河道两岸的商铺，一下子就弄出了一个比大栅栏还繁华的京师市场，地价也打着滚的往上翻！
那半年，京师的百姓甚至惊奇的发现，那些晴天一路土，雨天一路泥的胡同街道，在深深的淤泥下面居然藏着古老的石板路和砖路！
那泛着尿碱的街道墙壁，重新粉刷之后是那么的干净整洁！
巨大的垃圾山被清理出城，整个京师的空气都变得甜美了起来！
无论你是否仇恨肖乐天，你都无法在这一连串的变化中，说出任何的不好出来，那生活质量的提高可不是吹出来的！
而‘红袖箍’这个名词，就是伴随着京师大扫除这一行动而短暂出现的一个组织！
环境治理起来很难，而更难的就是维持，不讲究卫生的人太多了，他们用一生养成的习惯哪里是半年就能根治的？
肖乐天也不惯着这些人的臭毛病，干脆来一个以毒攻毒，动员全城最泼辣的旗人女子让她们上街戴上红袖箍去维持卫生去！
也不用给钱，就是按月给米粮福利就行，给实物甚至比钱还能刺激积极性，毕竟背会去的可是一袋子一袋子的米面细粮，甚至还有鸡鸭鱼肉，连琉球产的肉罐头和水果罐头，黑蔗糖什么的都分！
这可都是过日子必须品，很多都是市面上买不到的，分到家里实在是有面子！
都是结婚的成年妇人，甚至有的都已经当了婆婆当了奶奶，这时候的女人最有杀伤力，敢骂敢打敢动手！
你敢乱丢垃圾？她们就能原样给你丢回院子里去！
你敢乱泼脏水？抓住就罚款，不给钱就堵在你家门口破口大骂三天三夜，直到骂的你求饶服软！
至于说臭不要脸的随地便溺？直接猴子偷桃给你家伙薅下来，腰上盘三圈然后再给你塞回去，你要是真不要脸了，这些女人能扒光你的裤子然后游街示众！
有了新军刺刀在背后撑腰，这些女人为了京师的卫生可是尽心尽力！
红袖箍出现的那几个月，京师风气陡然一转，泼辣的骂声在四九城中此起彼伏，光那些不守规矩被骂的气昏厥的案例就不下二三百起！
那时候可没有什么赔偿不赔偿的，你不讲卫生随地吐痰，被骂出心脏病来都没人可怜，也不会有人给你撑腰！
气死了，也是你家自己烧埋去，甭指望元首给你讲理！
想要讲理早干什么去了？你别随地吐，随地丢不就行了！
肖乐天越是给这些女人撑腰，她们就越来劲，这京师里最后连王府都让他们给罚了款，传出去真成了满城笑料！
招数是真邪性，但是真好使啊！谁都惹不起这些伶牙俐齿脸皮厚过城墙的妇人，惹上她们那你就等着倒霉去吧！
那半年，可以说是北京城从永乐年间建城之后，最干净卫生的半年！
可是好景不长，这些红袖箍从肖乐天撤军之后，就再也没人管了，没人给米粮也没人给撑腰！
虽然她们也想让顺天府接着管理她们，哪怕少给点粮食也行，让她们为京师的卫生工作再尽一尽力！
但是这群女人得罪人实在太多，顺天府也好，九门提督也罢谁都不敢收她们，这下也个好制度也就荒废了！
红袖箍全盛时期，在京师里足足雇佣了一千一百多卫生巡查员！
这一千多厉害的女子，到今天都是京师百姓所不敢招惹的存在！
几名守灵的旗人大爷，脖子一缩都不敢乱说了“惹不起，真惹不起她们啊！”
那云二爷眼睛一转起了疑问“嗯……这五年多来，她们一直都挺低调的啊？没见过今天这么能骂的！”
“怎么今天就翘起尾巴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