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66 心里有鬼影
气氛变得诡异了起来，邓世昌等人看着这些宣传文字，陷入了沉默！
这种拉拢的事情，在欧洲也不是没有遇见过，但是那都是面对面有人谈的，而今天却意外的出现了一批传单。
而刚刚船舱状态是紧锁的，回国这些兄弟都是有很高的警惕性的，对英国人也不敢百分百的相信，船舱只要没有人就必须锁死！
那么就有问题了，这些东西是怎么送进来的？这可是英国人的船啊，难道说是水鬼摸上来的？
华族的水鬼已经强大到这种地步了吗？仔细检查一下地毯还有外面的船舱甲板，根本就没有任何水渍痕迹。
不是水鬼难道是那种高来高往的武林高手？但是此刻是白天，再高的武功也没法这么潜伏进来吧？
一点痕迹都没有吗？
还有最后一种可能，那就是回国的这批人里已经有人秘密的被策反了，这些东西是内鬼带进来的。
更可怕啊！在场的人可就人人自危了，甚至朝廷都会怀疑这一批人！
就在此刻，严复突然开口了“诸君！我们好像中计了，这是华族非常高明的离间计！”
“这些小册子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送进来，无非两种可能，一种外鬼，一种内鬼！”
“但是我们不应该考虑送进来的方式，而是要看这件事情的后果！”
“呵呵……恕我直言，这件事发生之后，在座的各位就会有所怀疑，心中就会有暗鬼，相互之间会有各种的不信任！”
“如果这件事传到朝廷的耳朵里，那么恐怕我们这一批人的将来都要受到牵连，朝廷如今可是打内战呢，皇上对叛逆那是宁可冤枉不可放纵的！”
“呵呵……绝啊！真绝啊！这是要绝了我们这批人在朝廷的仕途，仅仅靠这么几张纸！”
严复手里抖落着几页册子，每一句话都扎在了众人的心中！
“严兄……您说应该怎么办？”有人低声问道。
“呵呵……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严复突然掏出火柴擦亮，点燃了这些传单，随手就开了舷窗丢到了外面的大海里面去。
“君子所行当直中取，不可曲中求！鬼魅伎俩恐怕不是元首那样胸襟之所为吧？可笑，可笑……”
严复这态度就是给外面的人看的，他很清楚一定有人在窥探着他们！
做完这一切后，严复回头对舱内的朋友说道“未来咱们走到哪一步，谁都不知道，将来会不会有各自的前程，更是说不好！”
“华族也好，大清也罢……走和留都有道理！但是咱们毕竟受过朝廷的恩情，在内战之际去看一看，去尽一份心力，也是人情！”
“朝廷信任不信任咱们，不用管！咱们自己问心无愧就行了！”
“呵呵……这个世道，鬼心思的人多了去了，朝廷要怀疑的人也不差咱们这几个！”
呜呜呜……汽笛声拉响，英国货轮缓缓离开了港口驶向大海！
项英终究还是没有扣下这些人，但是也没有让他们好过，而是掺了一把沙子，给载淳的心里下了一把蛆！
任何鬼影掠过，总会有人惊恐的，更别说载淳那个被吓大的孩子了！
“呵呵……载淳从小都在不安全感中长大，紫禁城里没有亲情，咸丰帝就知道找女人然后喝鹿血早死，父爱他根本就没有！”
“他亲娘又是个权利疯子，为了权利谁会管他的死活……身边一群太监宫女又能懂什么，甚至有人害他他都不知道！”
“师傅带他几年留学算是过了点好日子……结果在英国让我们狠狠吓了一把，差点丢掉性命！”
“回到京师亲政之后，鬼子六奕䜣的阴谋是一重又一重，最后来了这场内战！”
“你们说……载淳会有安全感吗？他此刻能相信谁？只要这件事传到载淳的耳朵里，这个惊弓之鸟，一定会对这批留学生起疑心的！”
“呵呵……我现在不扣下你，但是可以扣下你们的仕途啊！哈哈哈……”
项英狂妄的笑着“哈哈哈……还有你们的直属上司，那个李鸿章，更是一个左右逢源的小人，载淳信他？哈哈哈……”
华族的情报网真的是无孔不入，身在邯郸的李鸿章更是得到了重点的关注！
满清真的是风雨飘摇人心不稳了，严复他们还在琢磨皇帝是不是信任怀疑自己，还在考虑自己的仕途发展。
而那些朝廷上的大鳄们，都已经开始琢磨自己的生存之道了！
邯郸，此刻李鸿章带了两万自己的淮军嫡系，并以这支力量为骨架，整合了邯郸地方一万多乱七八糟的驻军。
并且得到朝廷旨意，可以征召义勇协助防御，有了朝廷的旨意李鸿章手里又有银子，可以从山东东南部受灾比较小的地方，征调粮草！
有钱，有粮食，还有朝廷的旨意，李鸿章迅速在灾民中扩军，此刻五六万义勇规模还是有的。
邯郸小十万军队控制在他的手里，这也就控制住了河南、山西、直隶南部、山东……四省交汇最乱的区域。
他就好像是一把尖刀一样顶在了鬼子六和南方联系的必经之路，河南那边他的孝子贤孙想给光绪帝支援都没法绕开它！
这就是一把尖刀，一块巨岩，谁拉拢到了他，谁就能笑到最后！
邯郸城内，府衙后花园，李鸿章哪里有一丝打仗的样子，满面红光手里还在逗笼子里的黄雀“小乖乖，叫一个……呵呵，叫一个赏你小米儿吃？你可真是有福气啊，城外天天饿死人，你却有泡好的塞北小米吃……”
“这金丝笼子虽然不自由，但是这笼子外面恐怕连活着都是艰难啊！”
“人生就是囚笼，有时候别太较真了……跳出一层束缚，外面还有另外一层束缚等着你呢！是不是呢？”
“哎呦……李大人说的是，小的受教了……小的居然不知道大人爱这一口，这没说的回头京师平定了，小的给大人淘换顶好的黄雀……”
在李鸿章身后，一直跪着一个人，别躬屈膝一股奴才样子，凡是混过京师的那些亲卫都知道他。
郑亲王的奴才，炒股票发了大财的秦爷！
今天，这姓秦的，居然来到了李鸿章的面前当起了说客。
5067 拉拢李鸿章
奕䜣绝对不会放弃拉拢李鸿章的，不光是李鸿章手下数万淮军精锐厉害，更关键的是奕䜣明白李鸿章是个人才。
平长毛之战过后，汉人里崛起的也就那么几个，曾国藩病死了，九帅曾国荃其实只是一个方面的将才，当主帅的能耐还差一些，而且眼下他在江宁打的是坐山观虎头的念头。
曾家和华族有牵扯不断的利益纠葛，毕竟长江水系和华族的海洋贸易本来就是分不开的。
剩下能称之为帅才的也就左季高和李鸿章了，眼下看这个局势，李鸿章的重要性还远在左宗棠之上。
为什么呢？因为左宗棠的嫡系都放在西域了，眼下手里没有自己的兵，保定直隶总督府有那么几千人，可都不是他的战兵，而是一群地方武装，那根本就不能用。
叛军没有攻打直隶总督府而是绕过，一方面奕䜣是给他面子，另外一方面也知道这左宗棠，眼下就是一个精神图腾，镇宅用的！
打了他，反而惹那些汉人们生气，不打他也没有什么威胁。
倒不是没起什么拉拢的心思，但是左宗棠此刻已经让朝廷给推成了民族英雄的角色，这种人是没有办法叛变的，他只能继续选择忠诚下去。
左宗棠可以放过，但是李鸿章就不能放过了，这人手里有兵还有海军建造的权利，山东地方他经营的非常牢固。
灭长毛之战后，曾经在肖乐天手下吃了一个大亏影响了一点仕途。
但是也不能怪他，肖乐天就是一个妖魔，根本不是人力能战胜的，更何况当时还是肖乐天亲自领兵，那就更打不过了。
随着后来肖乐天声望越来越高，最后直接灭了法国打赢了普法战争，这下反而让李鸿章更牛了。
人们非但没有瞧不起他，反而说他是个干将，能够在元首亲自带兵下全身而退，部队建制还在，这算军神啊！
这样的人才，又渐渐的得到了朝廷的重用，在山东他的势力也就越发的大了起来，直到最后连筹建海军的权利都给了他。
这场叛乱爆发之后，山东西北地区也遭到了波及，但是李鸿章果断出击打的狠辣漂亮，那些灾民叛军很快就被驱逐了出去。
同治帝下令李鸿章直接带兵入直隶，吞并邯郸扩军准备和叛军决战，能够北上支援京师那是最好，如果不能也要卡在这个交通要道上，堵住河南还有山西南部的灾民叛军流动。
锁死直隶的南大门！
载淳早就发了很多升官封爵的许愿电报，甚至他的老母亲都加了一级的诰命，这就是拉拢！
但是奕䜣也不会错过这样的人物，多次拉拢电报发了过去，但是都石沉大海了！
涿州之战结束后，他直接派遣秦爷秘密南下，去亲自游说李鸿章，这可不是空手而去的，奕䜣给李鸿章准备了一万两黄金作为军费。
秦爷给李鸿章磕了一个头“李大人，陛下对您的器重那可是天日可见，这次不光让我带来了一万两黄金的军费，而去陛下说了！”
“只要您投靠过来，将来坐稳了紫禁城，您第一个封公！大清水师在您的手里，可就长长久久的经营吧，那才是万年的金饭碗！”
“您要是还觉得不稳妥，抬旗也行……跟着朝廷吃万年的铁杆庄稼……”
“哈哈哈……”李鸿章突然爆笑了起来，手里的鸟笼子都掉在了地上，水泡过的小米撒了一地。
“可惜了……这染上了尘埃的金丝笼子也就不好玩了！”说完上去就是一脚，连金丝笼子和里面那只小黄雀，一起踩成了饼！
秦爷吓的一哆嗦，这种尸山血海里泡出来的军阀一身杀气哪里是他这个京师纨绔可以抵挡的，差点尿了裤子。
看着踩死的黄雀尸体，两条腿都开始哆嗦了。
“大帅！大帅息怒啊！您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谈，您尽管提要求……”
“呵呵，我提要求？我说自己割据整个山东，他能答应？呵呵，还我提要求，你说了半天不过就是陈词滥调！”
“这都什么时代了，还想给我抬旗？你不说这句话还算我留几分情面，现在让我抬旗？你这是骂我背弃祖宗吗？”
秦爷心一哆嗦，抬手就给自己一个打耳光，抽的嘴角都流血了“小人糊涂，脑子里都是蛆，大帅莫怪，大帅莫怪……”
“刚刚都是小的吃屎了昏了头，乱说的，抬旗不是陛下的话……是小的胡乱加的，大帅别生气！”
李鸿章心中暗叹“旗人？旗人啊……骨头都已经软成这样了？”
“姓秦的……你还是收了招揽我的心思吧！左季高此生算是民族英雄了，平西域的千秋功业，那真的是青史留名！”
“我再次也不能不如他！让我当贰臣？我没有那么厚的脸皮……你们满人自己的事情，还是自己做吧!”
秦爷一愣，这句话前半截他听着还很胆寒呢，但是后边结尾可有问题了。
难道说这李鸿章想的是坐山观虎头？要等朝廷自己解决了叛乱，自己做好了大义名分之后，自己再顺理成章的听候朝廷的旨意？
有可能啊，这些汉人鬼精鬼精的，到时候他们会说内战刚停歇，光绪帝奕䜣登基虽然于法理不和，但是为了平定战乱百姓少流血，所以不得已而为之。
这样自己的实力也保住了，面子也保住了，声望也保住了，真是鸡贼的很啊！
秦爷眼睛一转低声说道“大帅有苦衷小的实在不敢多说了，那么这些金子也请大帅收下，将来封爵一样少不了大帅的……”
“小的就求一条路好不好？”
“路？你要什么路？”李鸿章问道。
就在秦爷和李鸿章密谈之时，河南省北部，数万的民夫正在集结，一名一桩华美的公子哥，拖着长长的辫子在一群师爷常随的伺候下，正指指点点。
这人叫做王麟，当年在连江县和赛师师有一腿，逃跑到福建最后让茉莉妈妈桑给抓住了。
王麟和赛师师彻底断了联系，又回到了河南找他的老爹。
他的老爹可是肖乐天的熟人了，京师王勉，王大公子！
5068 河南粮道
老一辈的京师官吏大多还记得，曾经在翁同龢之前还有一个清流有名的领袖，叫做王师正！
官虽然不大但是年龄可大，在京师清流里资格还非常老，肖乐天写奇书《西行漫记》的时候，这些宣传西学的文字，算是彻底触怒了他。
肖乐天百花楼赴宴，一群西行漫记的铁杆粉丝想听肖先生的教诲，可是这肖乐天还没说几句就让王师正给砸场子了。
酸腐文人的代表对抗西学宗师，当年那一场口水官司打的可是如火如荼！
死仇这就结下了，肖乐天反手的打击报复那也是相当的阴毒，曝光王师正的风流黑材料，直接往他头上扣屎盆子。
王师正年龄已经大了，最爱惜的清名羽毛遭到这样的打击，气迷心也就中风昏迷了！
后来的事情简直让人瞠目结舌不敢想象，王师正的儿子王勉，居然在灵前调戏姨娘，稍有不从就活活逼死了那名可怜的女人。
王勉更是用自己老爹的命向朝廷效忠，企图用王师正的死来激发读书人的愤慨，逼着儒生们跪叩宫门。
玩儿的其实就是道德绑架那一套！
虽然这一套对肖乐天没有用，但是王勉这拿自己老爹性命来表忠心的态度，让朝廷很是满意，所以直接放了一个河南的外差！
到了地方之后，王勉自然是狠狠的搜刮地皮，贪污腐败，榨取民脂民膏，有了钱就往京师里去运作。
朝廷里有人，手里还有孝敬的钱，一来二去他居然被提拔成了河南巡抚，成了满清最忠诚的一条狗。
不过他的忠诚也是有选择的，王勉的提拔少不了鬼子六的力量，这小子早就是奕䜣派系的一员了。
这次恭亲王起兵，他摩拳擦掌就等着光绪帝的命令了，听说奕䜣在西陵祭天称帝，激动的王勉在自己家里都供奉了光绪帝的牌位和香案。
此刻河南官场大部分都是王勉的手下，从文官到武将基本上都让鬼子六给蛀空了，可是很奇怪的是，河南地方的军队却没有收到任何命令。
奕䜣并没有直接让河南的驻军北上来支援他，这里面到底有什么深意呢？众人非常不解，唯一的解释就是李鸿章挡在了邯郸，堵住了北上的必经之路。
邯郸地理位置非常重要，西面控制着太行山，东面压住了大运河，河南的大军和物资想要支援鬼子六，这里是必经之路。
否则就要绕山东或者山西北部，那路途遥远不说，而且地方上很多并不是鬼子六的势力，大军肯定会遭到堵截的。
只能走邯郸，不光是平原路顺，甚至还有部分铁路可以借用，但是李鸿章的大军堵在这里，打也打不过，而且奕䜣还没有下令打，这让巡抚王勉非常焦急。
这是多好的效忠机会啊，总不能新朝建立了自己一点功劳都没有吧？
就在他急的火上房的时候，自己的儿子王麟一直都帮他协调和光绪帝的暗线联系，很多黑活都是他的儿子办的。
王麟终于带来了好消息，光绪帝下令让王勉立刻北上输送一百万石粮食支援大军作战！
“父亲，和咱们接头的是秦爷……就是郑亲王的家奴，当年我跟他炒股还赚了一笔的哪一位，说今夜走肥乡、永年一线，保证不会遭到攻击，但是不能过军队！”
“哦？他说动李鸿章了？”
“看样子是没有什么问题了，秦爷说了，一百万石粮食要直接绕过邯郸防区，到时候自然会有咱们的人接头的！”
“另外必须在肥乡制定的地方，留下二十万石的过路钱！以后这就是规矩，咱们的物资过李鸿章的防区，必须留下两成的买路钱！”
“呵呵……给！他要三成也得给，只要能让咱们也分到功劳，其他的我什么都不在乎，传令河南各州县，给我加税，就说朝廷要平叛，需要加税给同治帝打仗！”
哈哈哈……父子二人顿时狂笑了起来。
眼下王勉和王麟就在河南最北的彰德府安阳县，数万民夫已经征召好了，一百多万石粮食都堆放在马车、驴车、骡车还有人力车上。
天色刚擦黑，王麟下令输粮队北上，沿途还有很多便衣的骑兵保护！
浩浩荡荡的直隶大平原上，已经有半年没有见过如此规模的运粮队了，这些河南的民夫越往北面走就越心惊。
这次冬天的灾情，黄河以南受到的影响并不大，而过了黄河在河南界还多少能有点人间烟火气。
但是进入直隶境内后，越往北就越恐怖，漆黑的夜色中，火把和马灯连成的光芒形成了一条火龙。
但是道路周围的村庄却一片黑暗，多少熟悉这边路程的老把式都吓坏了，一个个叫得上名字的村庄，此刻连一丁点广亮都没有。
偶尔有一两点灯光，可是一旦听到官道上人马嘶鸣混乱之声，那些灯火马上就灭掉了。
“哎呦……额的祖宗啊……死人啊……死人……”
黑灯瞎火中，有人踩到了路边的石头，接着广亮一看哪里是什么石头，而是一个完全白骨化的头盖骨，这下吓的周围一群人都惊叫了起来。
火把和灯光一点点的聚拢在一起，黑暗中形成了一片独立的光源，人们接着广亮仔细一看，所有人后背脊梁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哪里是一颗头盖骨，这是整整一片十多亩地的尸骸群，大大小小的尸骸横七竖八的堆积在一起，居然没有人给他们挖个乱葬坑掩埋一下。
“骨头上有刀伤，还有断了的骨头……看样子是一群不知道哪里的灾民，在这里遭到毒手了……”
“也许是两波灾民火并抢食物，也许是土匪抢劫……”
“呵呵……没准还是官军杀百姓呢，造孽啊，也不说给掩埋一下，哪怕是个乱葬岗万人坑呢？也得入土为安啊！”
“大家记住这个位置，等送完粮食回来……耽误点时间掩埋一下吧！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就在这些民夫发善心的时候，王麟带着手下的奴才冲了过来“都他娘的干什么呢？这里已经是淮军的防区了，还不赶紧走？”
“死人有什么好看的？赶紧走……别逗留……”
就在这时候，官道两侧不知道几里远的地方，突然灯火通明，隐隐传来军中号角之声！
5069 留下两成过路费
王麟知道这是李鸿章的部队来监视了，他马上下令手下举着白旗骑马靠拢过去，和对方交涉解释。
“别开枪……对面的军爷别开枪……自己人……都是自己人……”
“站住！就在五十步的地方站住，不许靠前……”
王麟的亲随举着白旗骑着马也不敢动，对面五十步外就是一片火把和马灯所组成的光河，影影绰绰的那不得有数千大军？
灯光刺眼，亲随看不清对面的人脸只能分辨出一个个的人影，但是哗啦啦枪栓拉动的响声，刺刀和装备撞击的声音那是听的清清楚楚。
大军聚拢在一起天然的就带着杀气，这名亲随就感觉自己后腰发紧裤裆都有点凉了！
就在这时候，淮军中有人喊话“怎么还有骑马背着步枪的？妈的，不是说了不许你们带部队过路吗？谁让你们带兵的？”
“军爷！军爷听我说，军爷听我说……不是当兵的，都是一些衙役维持治安的！”
“您老明鉴，这好几万民夫拉粮食，没人管也不放心是不是，有人偷有人抢，万一还有逃跑的，耽误了军情那是要掉脑袋的！”
“呵呵，尤其是不能耽误了邯郸城诸位军爷的粮草啊……都是去年的新粮，最好的麦子，不敢给军爷掺一点假的！”
听着常随的解释，军阵中的紧张气氛降低了几份，有些枪口也慢慢的放下了，军官们商量一下“走吧！记住了，只要有一个穿军服的，我们可就开枪了！”
“明白，明白军爷，保证没有一个穿军装的，您老放心……”
“向前走，天明的时候在永年县城西的草料场卸粮食，二十万石一粒都不许少，明天傍黑的时候必须离开邯郸境内，进邢台……”
“是是是，我们催着这些贱民赶紧拉车，保证明天傍晚全都过境……”
双方协商好了，堵路的大军终于开始松动了，惊吓了半天的民夫挥动马鞭，继续向前！
清朝时候的直隶和河南交界跟后世不完全一样，比如说长垣、东明、南乐等地，这时候都是直隶的治下。
而邯郸属于广平府的首府，这是一个狭长的府，南北并不宽，从河南入境之后一天一夜基本上就能出邯郸境，进入邢台地界，也就是顺德府。
邢台清朝时候是顺德府的首府。
一天一夜这是满载粮食的粮车要消耗的时间，如果空车过境一个白天也就差不多了！
王麟知道时间紧迫，他们和李鸿章这都是暗地交易，虽说邯郸乡村已经因为饥荒和战乱十室九空了，可是大一点的城镇还是有幸存的百姓的。
只要有人就有嚼舌根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尽快过境的为好！
“走走走……天明在永年县卸粮食，天黑必须进入顺德府，进了顺德府就有陛下的大军接应了，到时候我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该死的，谁掉队了，就给我抽……抽死拉到！”
维持秩序的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老衙役还有王家的狗腿子，有了鬼子六的撑腰，王勉在河南简直就是土霸王，手下打手都有数千之众，穿上军装也算是一路军阀了。
这些人只听王家的命令，得到大少爷的令，下手那叫一个狠，凡是走的慢一点的，就连路上不小心摔跤的都要好一通鞭子抽，疼的他们满地打滚！
驿道两侧的淮军也就在百步之外缓缓的跟着，一方面是监视，另一方面则是隔绝这些运粮队和广平府百姓之间的接触。
一夜无话，在皮鞭的催促下，天明时分运粮队先锋总算是赶到了永年县，不敢入城运粮队就在城西的大草料场里开始卸粮食。
巨大的麻袋里面都是去年新收上来的麦子，老百姓都舍不得吃的好粮食，如果没有这场内战，这些粮食都是要经过大运河或者铁路向北输送到朝廷去的。
到了京师之后，也就成了八旗贵胄们分的铁杆庄稼，是夏天里最爱的炸酱面了！
但是今天，京师百姓可没有好口福了，这些都要送到鬼子六的叛军里面去，成为叛军攻打京师的补给。
只要人多，二十万石粮食还是好卸的，卸完货之后运粮队简单的在野地吃了口干粮当早饭，很快八点多运粮队就又准备出发了。
按照王麟的意思，卸完二十万粮食的这些运粮队就应该打道回府向南回河南去，可是这时候他却遇到了一个人。
“哎？秦爷……您吉祥，一直都是手下人传信息，可真是好久没见面了！”
跟李鸿章交易的秦爷居然也来到了永年县和王麟碰头了！
“哈哈哈……王家大少爷，真是好久不见喽！去年咱们还在京师一起吃花酒呢，你年轻威猛，一晚上找了五个啊，真是羡慕死哥哥喽！”
王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仰着头说道“哪算什么，不过就是五个而已，下次再去京师，我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的威风！”
“那是自然了！王家大少，那可是连赛师师都能拐走的牛人啊！其实这么一算，这小昏君也算是给您刷锅喽？”
哈哈哈哈……二人突然大笑起来，要多淫邪就有多淫邪。
王麟回忆着赛师师的味道不住的点头“尤物啊，妙哉……等到陛下打入京师，推翻昏君，我倒是还想再品尝品尝……”
“没问题……老哥给你办！等到京师攻破之后，你我都是清算大军的一员，进了京师凡是昏君的嫡系，都是要抄家的！”
“看上的宅子随便抢，看上的金银随便拿，看上的女人你随便上啊……一个赛师师算什么东西，老弟你就放心吧……”
二人聊了半天邪的，不一会就又进入了正题，秦爷说道“这些空车的民夫也不要走，跟着一起去顺德府，还有秘密的任务要用他们呢！”
“哦？是不是还有货物要运输啊？成，我这就下令……”王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是不过就是几千空车的民夫而已，贱民一群让他们去哪里干活就得去哪里。
手下衙役打手得令之后，迅速驱赶这些空车休息的民夫，让他们继续向北，老百姓不敢跟这些如狼似虎的打手们争执，只能强打精神继续向北。
当王麟离开草料场的时候，回头看了看那些粮食叹息一口气“这乱世还是有枪好啊，什么都不用干就白得了两成，然后我们还要认他的人情！”
“有枪就是草头王……妈的，回头一定逼着父亲多买枪支弹药！”
5070 再来两千人头过路费
很显然，王麟王大公子，对李鸿章这什么都不用干就白得到了二十万石粮食的事情，很是有点抱怨。
秦爷看出了他的心思，无奈的笑了笑“王大少，别想这么多了，如今这世道你还看不明白？以后就是军阀林立，有枪的就是祖宗啊！”
“别说找你要二十万石粮食，就算他全给你黑了，你能有什么办法？”
“他敢！”王麟眼睛立刻瞪起来了“当我王家是好欺负的？我们坐拥河南全境，上上下下谁敢不听我们的？”
“这就是陛下没有给我们实权，只要陛下一份圣旨，我王家也能养出几十万大军出来，你信不信？”
“哎哎哎……王大少这是干嘛？我可不敢小瞧您一丁点啊，就是白提醒您一句……反正以后的事情您仔细看，小心留意吧！”
秦爷劝了全王麟不过在最后他还真是低声说了一句实话“王大少……刚刚您说的还是有道理的，真要是有条件，跟世叔说一声，还是养点兵好啊！”
浩浩荡荡的运粮队行进在永年县的官道上，虽然是白天但一路上并没有多少百姓围观，因为这场灾情和内战，已经死了太多的百姓了，赤地千里、民不聊生。
再加上淮军有意的跟随，一路上早就吓跑了那些零散的当地百姓了，这年头幸存者都成了惊弓之鸟，谁也不敢凑任何的热闹。
王麟越往北走，日头也就越高，可是不知道怎么搞的越往北走，越是太阳老高他还越胆寒了起来。
他可不知道，刚刚腹诽牢骚的那名主角其实一直都在暗中跟随着他们！
此刻的李鸿章骑马站在一处高岗上，望远镜内是如同长龙一样的运粮队，自己这次派出了一万多淮军分散戒备，护送这些运粮队过境。
王麟可能永远想不到，这么一次小小的运粮过境任务，居然劳动了大帅亲自来‘护送’。
“看这个速度，傍晚天色擦黑的时候也就能出咱们广平府喽？就在两府交界之处动手！”
“嗻！请大帅放心，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
王麟并不知道一个巨大的圈套就在前面等着他，甚至连秦爷也有秘密瞒着他，正午过后秦爷就以提前打前站为借口，带着随从向北快马进入顺德府境内。
秦爷这是要去协调迎接的叛军，在奕䜣的命令下，淮军和叛军基本上以广平府和顺德府的府县界为天然的分界线。
井水不犯河水，北面是叛军控制的地盘，人数不多也就几千人，可是人少李鸿章也不去打！
而界限南边就是李鸿章的地盘，叛军胆子再大也不敢来这里造次，很神奇的这段时间府县界居然成了一个军事真空地带，双方都是谁都不招惹谁。
今天这次运粮大军过境，应该是一个多月来最大的一次人员流动了。
王麟直到下午四点才看见骑马返回的秦爷，只见姓秦的已经累的汗流浃背了，捧着军用水壶咕咚咕咚的喝着。
“王大少放心……我已经和北面联系好了，陛下派遣顺德府三千守军来接应，但是为了避讳不能过境，只能在界限北面等候……”
“一旦到了咱们自己的地盘，那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上上下下都是咱们的人……至于说保定府也不用担心，听说昏君已经派遣飞艇准备接左大帅入京了！”
“没人敢拦咱们，从顺德府一直北上到涿州，我们顺风顺水，而且还有部分铁路可以用，您就等着享福去吧……”
王麟擦了一把脖子里的尘土和汗，他是一个爱干净的小白脸公子哥，相貌真的是不错，不然也不会勾引走赛师师。
这种人最爱干净，就是受不了苦，民夫赶车拉货，累的一身臭汗都没叫苦，他骑着高头大马一路亲随伺候着，都难受的要死了。
身上的汗水和尘土掺在一起，粘在身上那是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哎……有火车坐那就是最好了，挡风避雨的，还能洗个澡……记住了让顺德府提前准备几个丫鬟放火车上，这没女人暖被窝，日子可是真难过啊！”
“得了……王大少放心，大灾之年，女人有的是……多少卖儿卖女的呢，我给您买几个好的去！”
运粮队在众人的催促中继续前行，晚上六点半左右，运粮队先锋终于过了府县界碑，进入到了顺德府境内。
王麟看天色已经暗了，策马就想向前冲，可是就在他战马还没有过界碑的时候，秦爷突然伸手拉住了他的缰绳。
“呵呵……王大少，现在您可别过界碑，过去那可就是一脚天堂，一脚地狱啊！”
“怎么？你什么意思？”王麟听出了恐怖的提醒，而这时候秦爷的手下突然组成了一道人墙，死死的把王麟和手下拦在身后，死活不让他们过界碑。
秦爷连阴沉如鬼“呵呵，哥哥我请王大少看一场戏，都是好戏啊……”
王麟他们停住了脚步，但是运粮队可没有停下脚步，尤其那些空车赶路走的最快的民夫，已经有一千多人过了界碑。
而在远处叛军控制的地盘上，也有一千多叛军手持大刀长矛，穿着破烂的衣衫，举着的旗帜都破烂流丢的，乱哄哄的过来接应。
“这……这就是你找到接应队伍？这不是一群叫花子兵吗？”王麟问道。
“哈哈……当然是叫花子兵了，这就是当地的一群灾民，被临时抓来当兵吃粮的，我们一条洋枪都没有分给他们，给几根烧火棍就算不错了！”
“安静一些，王大少好好看戏……”
一千叛军和一千多民夫终于汇合在一起，后续还有不断流的民夫赶了过来，时间已经到了六点四十五分。
就在这时候，广平府界内突然轰轰轰……三声炮响，紧接着就是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如雷一样的压了过来。
“杀……杀叛军……杀啊……”
王麟等人所在的小土丘顿时成了汪洋中的孤岛，前后左右最近的距离都是发疯一样的淮军，战马骑兵冲了第一波，后面就是一片一片的步兵，手持雪亮刺刀的步枪发疯一样向北方杀去。
就好像提前约定好的一样，他们紧紧擦着王麟一行人冲过去，却没有动他们半分，而界碑南边的民夫这些士兵也没有动。
所有人目标只有过界的那些叛军和民夫！
“这……这是怎么了？老天啊，这是怎么了？”王麟看着周围如狼似虎杀气腾腾的淮军冲锋，距离最近的他甚至一伸手就能摸到他的衣襟。
秦爷在冷笑“呵呵呵……这就是交易啊，这都是交易的一环！”
“你真以为李鸿章就要二十万石粮食？错了，他还想要两千条人命！”
“这位李大人，总是需要一点人头当军功的……他也得给同治帝那个昏君报个胜利的消息啊！”
“哈哈哈……这就是交易，老子我卖给李鸿章两千颗人头！”
“你真以为过路费就是一点点粮食？哈哈哈，王大少啊……你就是个王大少！”
5071 怨气冲天
秦爷掀开底牌了，他阴森森的话语让王麟知道了什么叫杀人如草不闻声！
“王大少，陛下让我来拉拢李鸿章，可是没想到这个汉人居然拒绝了，他准备好了当墙头草！”
“军阀啊，这些汉人已经变成了军阀！”
“我也不能空着手回去交差啊，不论如何我也要从李鸿章这里得到一些好处，拿回去也算我的功劳……”
“没有办法拉他直接造反，那就让他永远保持中立，放一条路还是可以的！”
“一百万石粮食，我秘密运过境，他收两成过路费，你觉得价格还可以？不是很黑对不对？”
“拉倒吧，我的王大少啊，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乱世，你在书本里看见的一切都是真相的万分之一！”
“李鸿章给光绪帝让开一条路，帮忙输送一百万石粮食，这是在陛下面前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功劳，而他收走二十万石，也不算白干活！”
“但是他也得给昏君一个交代啊！总不能在邯郸什么都不干白吃饭是不是？那样昏君可就起疑心喽！”
“我就得卖给他两千颗头颅，知道为什么来接应的这几千人连一把洋枪都没有吗？因为，他们被我调过来就是来当冤死鬼的！”
“必死的怨鬼，还要什么好装备？”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的王大少！这些人名义上算光绪帝的麾下，是自己的兵，但是他们都是一群灾民臭老百姓啊！”
“本来就是炮灰要填护城河的，现在死在这里又有什么区别呢？人啊，各有各的命，您生下来就是骑马坐轿的公子哥，他们这些生下来就是等今天为咱们去死的野草！”
“别抱怨，谁让他娘的，他们当年投错胎了呢？有本事也投胎到您王家深宅大院去啊？哈哈哈……”
“我调集这批死鬼，还有你手下这些民夫，就是给淮军杀的，这些人头算一算都是给那昏君上报的军功啊！”
“到时候这李鸿章，又在小昏君那边立了一大功，这才是真正的军阀呢，墙头草到这个地步已经算是有根基喽！”
“两边都有功劳，两边都不得罪，两边都能有好处……知道什么是军阀乱世了吗？王大少，您今天算是看见了吧？”
是的，王麟今天算是看见什么叫乱世了，什么叫人命贱如草！
只见一波又一波的淮军冲杀过去，先是骑兵冲散践踏，多少瘦弱的身躯跟稻草人一样被撞飞了起来。
长矛挑着挣扎垂死之人向前冲，马刀收割着一颗颗的人头！
那些叛军都是老百姓里强迫进来的，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军事训练，他们什么都不懂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应对。
都不知道如何摆出一个长矛阵出来，只有惨叫只有哭爹喊娘的叫声！
“娘啊……这怎么就杀过来了……不是都说好了吗？”
“军爷啊……咱们是一伙的，我们就是来运粮食的……”
噗的一声，锋利的长矛刺穿了他的喉咙堵住了他要求饶的后半截话“谁他娘的跟你是一伙的……借你人头一用！”
马刀闪过一刀刀光，好大一颗头颅被砍下来，长长的辫子就当绳子一样拴在战马一侧，这猪尾巴天生就是干这个用的。
骑兵的冲锋一闪而过，后面可就是密如炒豆一样的枪声了，淮军不断冲锋按照波段放洋枪，一排士兵开枪，一排士兵向前冲，交替掩护着枪声如雷。
啪啪啪……啪啪啪……
弹雨激飞，收割着生命，民夫和叛军就跟田里的麦子一样，遇到了雷暴大风给吹的一层层压倒在地。
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界碑南边的民夫很多吓的哇哇就吐，满地都是秽物！
不过就是大清国内两个府县的普通交界线，此刻却成了阴阳两隔生死之地，北面就是屠杀，而南边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淮军步兵终于冲到进前了，此刻战场上已经没有多少能站起来的人了，淮军开始上刺刀，对着尸骸堆就开始乱捅。
发现有幸存的立刻补上一枪或者直接捅死，都是当年平长毛时候打出来的老兵了，杀人对他们来说一点道德负担都没有。
王麟再也忍不住了，他跳下战马扶着界碑哇哇的呕吐，苦胆汁都吐出来了。
他就是一个公子哥，以前也是见过杀人的场面的，前年在南阳府的时候，大街上看上了一个年轻的小媳妇，不就是想拉回家享受享受吗，那小媳妇的男人居然还敢阻拦。
王大少的手下一顿毒打当街就把那个男人给打死了，而王麟就在一旁喝茶看着，死人他才不怕呢！
法场上杀叛逆，他们王家嫁祸冤枉好几家富商，抄没了富商家产，最后还给定了个死罪法场处死。
那时候王麟也在法场变看热闹，一排排脑袋被砍下来，他也没说眨过眼！
所以王麟一直都认为自己也是心狠手辣之人，胆子大的很呢！
可是他错了，他从始至终都错了，他所见到的不过就是最小的小场面，真正的战争他完全没有概念！
两千多条性命，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被集体屠杀，你可知道两千多人能流多杀血吗？
那么多血所凝聚出的血腥味跟法场能一样吗？
平民百姓，有时候白天路过法场、太平间什么的都要起一身鸡皮疙瘩呢，更别说今天眼瞅着两千多人全都死了！
冤魂的气场能量冲天而起，神鬼都要退避三舍的！
此刻王麟才深刻的明白了佛经里的一句话，自古将帅军阀都是阿修罗道而投生来的，他们根本就不是人，但凡人道而来的也抗不过这么大的杀气和冤魂之气啊！
“呕……呕……这……这李鸿章就不怕史书骂吗？呕……”
秦爷瞟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谁会记下来呢？今天这件事会写在史书里面吗？不过就是死两千多人而已，您觉得在史书里能占几个字呢？”
“呵呵……实话跟您明说吧，一个字都占不下，后人都不会知道有今天这件事发生！”
5072 修罗道天杀星
今天王麟才算明白了什么叫宁为天平犬，不为乱世人的道理，原来自己以前心中所想、书中所看的所谓乱世，都是被粉饰过无数次的笑话而已。
怪不得从北宋之后历代儒家就算拼了让国家军事力量衰弱一些，也绝对不让武将势力做大，原来他们防的就是军阀乱世。
千年前的那些古代读书人，是真的见过乱世的，知道那种人不是人的时代究竟是什么样子！
晚清到了今天这个时候，已经逐渐有了军阀化的迹象，社会的秩序已经开始崩溃了！
如果说以前的清朝是一个民众遭到严重盘剥，生活贫穷落后但是多少还有一些秩序的社会，那么现在的清朝就是一个连最后的秩序都被打破，百姓基本的生存权都保不住的乱世！
李鸿章是残忍嗜杀的变态吗？不是，他也是一名读书人，那么他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办今天的事情呢？
其实不过就是因势利导，局势推到这个地步上了，这样的作为对他以及这个势力最有好处罢了。
李鸿章远远的在高岗上看着眼前这一切，当他看到战场上再也没有一个能站立起来的人之后，叹息一声放下了望远镜。
“哎……劫难啊，我也不想如此，可是为了我们势力的存活，我只能靠这种方法去过关了！”
“朝廷几次三番要求我出兵，同治帝已经对我有怀疑了，我不弄点功劳出来，是不行的！”
“我知道你们也很冤，但是没有办法，汉人好容易有了一点兵权，不能走回头路啊！”
“推翻满清鞑虏的路有万千条，你肖乐天有你的选择，我们也有我们的选择，但终归还是一条路，汉人手里掌握的枪越多，我们的力量越强大，以后的未来我们才有更多的话语权！”
“左季高那样做是不对的！好容易养出十多万汉家精锐出来，你却留在了西域，你让满清放心了，可是中原汉人的力量也就更小了……”
“你这是为了自己的名声，而不顾我汉家未来千年的基业啊！”
“曾大帅如何？一样也有金陵攻破后的屠城，这不是大帅嗜杀，而是他要用这种方式凝聚军心，并向天下展示湘军的兵威！”
“杀的是长毛余孽，吓唬的还是紫禁城里的鞑虏啊！”
“也许终我李鸿章一生到死，都看不到这满清之国灭亡，但是只要我把手里这个汉人的武将军团留下，这数万汉家儿郎就是数万的家庭……”
“子子孙孙无穷尽也，给他们此刻多争取一点权利，这就是给未来的事业添砖加瓦！”
“乱世哪里没有冤死的鬼？成大事之人，就不能儿女情长！”
“马上给京师发电报，报捷！”
李鸿章策马离开了战场一路上连头也没有回，这种境界的人又怎么会在乎几千条人命，能够亲自来战争悼念几句，已经算他仁义了。
而王麟等人的脚步也恢复了，天色全黑之后，剩下的民夫终于继续开拔了，他们绕过屠杀场吓的连大气都不敢喘。
哪怕淮军又卸走了他们十万石粮食都不敢有一丝的抗辩，王麟此刻就跟霜打的瘟鸡一样，再也没有之前的飞扬跋扈了。
秦爷一路上还劝他呢“哎……王大少啊，以前我跟你也一样，在京师里我也是旗人大户，跟着王爷都是欺负人的，从来没有受过欺负！”
“那时候觉得自己天不怕地不怕，伺候好了主子，其他都是个屁！当年我跟着主子爷，打死不听话的奴才时候，那弄死人的花样可多了！”
“我以为自己是个心狠手辣的，可是真的到了战场上一看……操，我丫的当时就吓尿了！”
“军队那是有计划，有组织，有效率的去杀人，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感在里面……我以为自己好勇斗狠，其实就是一个臭地痞流氓而已……”
“这些掌军的人，才是天杀星下凡，那才是阿修罗道转世啊！”
“适应一下吧，以后见多了就好了……涿州之战你真应该见识见识，好几万尸体铺在大地上，那死法是多种多样啊……大炮轰过去，人都没了，天上往下下血雨，肉块啊！”
呕……
王麟好不容易止住了呕吐，哪里还架得住秦爷又绘声绘色的形容一遍，直接在马背上就吐了出来。
李鸿章的戏完全是个紫禁城里的载淳演的，他确实不演也不行了，因为就在今天下午，离开京师许久的左宗棠已经乘坐飞艇回到了京师。
涿州之战结束后，载淳就陷入到了深深的恐惧之中，他几次三番要求把左宗棠接回来，多一名名将坐镇他的心里底气也就越多三分。
可是左宗棠要稳定住保定府的局势，这里是直隶的首府，不能让叛军拿下，如果直隶首府丢了，整个直隶人心可就全乱了。
还好鬼子六懂得权衡，并没有向保定府派兵，而保定府的驻军也只能自保无法主动出击！
左宗棠处理好手头的事务之后，还是乘坐飞艇回到了京师，路上他特意在涿州战场上空盘旋了一个时辰，仔细的推演了一下当时的战局。
最后也只换来他一声叹息！
“咳咳咳……左爱卿，你可回来了……身子骨可好？给左大帅赐座，传宴席，倒酒驱寒……咳咳咳……”
同治帝深夜接待左宗棠，还要赐酒赐宴，这种礼遇实在是超规格的，这让作陪的宝鋆、富庆等人都羡慕不已。
左宗棠赶紧起身扣头谢恩，载淳忙不迭的让老帅平身“起来吧，别弄那些虚的了，磕什么头啊！”
“朕这江山以后还能不能坐下去都不知道呢，朕将来能留下一个全尸，也就知足了……咳咳咳！”
左宗棠都愣住了，他好久没有见到载淳了，今天一见就好像看见了个半死的人一样，载淳哪里还有刚登基时候的意气风发。
此刻脸色潮红，不断咳嗦，浑身上下都是病态，下巴脖颈处还有一些红疙瘩！
更要命的是载淳的情绪太差了，一点自信心都没有了！
“陛下振作！”左宗棠突然大声吼了起来“陛下怎么好好的想到死了？臣从保定府飞回来，一路视察战场，我怎么就没有看见咱们有必输的局呢？”
5073 喜讯
打仗拼的就是一个军心士气，而这士气的源头就在主帅身上，左宗棠深知这里面的道理。
一军之帅不能消沉，而如今是满清内战，是皇位争夺战，那么一国之君就更不能低迷下去了。
同治帝这种消极的情绪是非常不好的，直接影响大军的士气！
“陛下您要振作啊！怎么就要输了？这么不祥的话怎么能说呢？臣哪里也没看出叛贼奕䜣有赢的牌面啊！”
一听这话，载淳眼睛里的光亮有多了几分，别人说这话也许是阿谀奉承，但是左季高不一样，这位平定西域的老帅此刻就是朝廷里的主心骨。
已经成了民族英雄了，百姓包括群臣对他的崇拜之情是发自肺腑的！
“哦！爱卿觉得朝廷还有救？”
“这是什么话？万岁爷多虑了，涿州之战奕䜣侥幸获胜，其实大家都知道，他是胜在内鬼策应，是赢在了他年龄大，在朝廷里布局太深远……”
“一位从道光年间就有资格夺嫡的皇子，这三朝过去了，您说他得有多少嫡系？不论是露面的还是隐藏起来的，恐怕都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这些力量平日里潜伏很深，一旦爆发出来，咱们仓促之间可实在是难挡啊！”
“说道这里还是要佩服陛下能够提早训练新军，能从武夷山民中选这些淳朴的客家山民来当兵，甚至还有外兴安岭的野女真来组建拐子马，这是绝对高明的招数！”
“陛下手里若是没有这样两支忠诚的嫡系，而西山营又没有经过惇王和戈登的整编的话，恐怕此刻京师早就丢了！”
“行，一切都还好！只要咱们没有一败涂地、一泻千里就行！守住京师，守住永定河、大运河，守住京津铁路这条生命线，剩下的一切就交给时间吧！”
“李拓的永定河防线我也看了，布局很高明的！虽然有内鬼泄密，但是这种依靠钢筋混凝土修建的新式工事，也不是老法子能轻易攻破的！”
“不求速胜，咱们打成一个胶着态势就行！东北珲春将军的大军也正在赶来，援军到了之后那鬼子六也就更没有胜算了！”
“打仗这种事情讲究的就是一个力量的此消彼长，您得慢慢磨啊！如今叛军的软肋在什么地方？”
“呵呵……其实就是粮食啊！咱们缺粮食，他鬼子六更缺粮食，拖下去他比咱们更难受！”
“陛下英明，能够和华族达成粮食采购的长期合同，又请动了华族铁道兵守住京津铁路要道……有了这样一个稳固的补给线，大海上就有源源不断的粮食运进京师了！”
“哈哈……三个月，三个月之后鬼子六一定撑不住的，粮食就能活活饿死他！”
“那些灾民叛军早晚会哗变的，到时候就是咱们反攻的好时候！”
载淳笑了，其实左宗棠说的这番道理他也不是不能想到，但是人性就是这样，自己想到了恐怕会自疑。
而找一个权威来说，那么就会更加坚定信心，这就是一颗定心丸啊！
“哎……爱卿说的还是有道理的，但是现在朕担忧的是华族那边，眼下粮食贸易还能维系，可是这军火贸易，朕实在是不放心！”
“华族内部反我大清的人太多了，那些人恐怕会想尽一切办法断了咱们的粮道和军火供应的……”
左宗棠摇了摇头“臣觉得不会，肖乐天这个人虽然不肯降服大清，选择海外自己建势力，但是他跟一般的势力不一样……”
“他拎得清，知道轻重缓急，陛下放心，元首不会放任不管的，因为这也不符合他们华族的利益！”
“可是师傅不在啊？”载淳忧心忡忡的说道。
“那也不用太担心，但凡开国之君都有自己独特的御下之道，就算人暂时不在那霸，也一样会有后招的，哪里会那么容易让人改变自己的战略？”
“陛下还是安心的等着好消息吧！”
嘴上说着好消息，这好消息还就来了，外面一溜小跑小四喜捧着一封电报喜气洋洋的进入殿来。
“大喜！大喜啊万岁爷！邯郸的李大人发来贺电了……”
“哦？念……”载淳无比激动。
“嗻……邯郸急电，李鸿章所部淮军于今晚七时，伏击一部叛军，在永年县西北，顺德府和广平府交界之地，包围五千叛军……”
“淮军七千，勇猛杀敌，仰赖天恩……最终阵斩叛军2300于人，其余叛军仓皇北逃！”
“此战缴获武器无数，并粮食八万于石，尸骨已经原地铸京观，以留待朝廷查验……淮军各部将严阵以待，寻机继续与敌决战……”
小四喜声情并茂的念着报捷的电文，载淳脸上顿时带出了笑容。
“好好好……朕一直以为李鸿章那边深陷敌后，恐怕比较艰难，所以一直都没有动静，万没想到他这是积蓄实力啊！”
“当年打长毛平捻子时候的威风，此刻又见到啊，哈哈哈……记赏！等平叛之后，少不了淮军的好处！”
有了这份好消息垫底儿，载淳心情大好，肚子了也觉得有了几分饥饿，他下旨传膳，一顿宵夜也没什么丰盛的，不过是几道清粥小菜，几道冷拼还有一小壶酒。
小四喜一边给诸位大人布菜，一边谄笑着对左宗棠说道“万岁爷对大帅真是没的说，自从战事紧急，陛下已经滴酒不沾了！”
“今天大人回京，这才破例饮上一杯……大人可得多喝几杯啊！”
左宗棠赶紧扣头谢恩，就在这君臣一片和谐的时候，突然外面脚步声再次响起，二毛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华族来急电！大使馆刚刚转过来急电！”
“华族大议会就在今天下午，高票通过了黄金军售议案……今夜塘沽特区就已经开始给咱们装运军火和粮食了！”
“凌晨第一趟军列肯定能到京师！万岁啊！粮食和军火的危机都解决了，都解决了啊！”
啊！载淳一声惊呼“真的？师傅不在，华族大议会居然能高票通过？哈哈哈……看来朕这气运还没有倒啊！”
“满上，给朕满酒……这才是最好的好消息呢！”
5074 疑心病重
左大帅回京，李鸿章捷报，华族还发来了军售通过的好消息，三喜临门让载淳乌云压顶的心顿时亮起了一缕阳光。
连着吃了三杯酒，惇王他们赶紧劝陛下少饮几杯，毕竟身子骨还很弱不能贪杯。
载淳却不肯停，又陪着几位重臣挨个喝了一杯，这就有半壶花雕酒下肚了，要是往常喝半斤花雕倒是无妨。
可是载淳这段时间身子骨非常虚，这半斤酒下肚可就有些上头了。
“朕……朕受命于天，气运不会绝的……哈哈哈……圣天子百灵相助……度过这一劫，朕还你们一个大清的盛世……”
过于兴奋也不是什么好现象，重臣们看着陛下不健康的潮红脸色，赶紧起身告辞不敢再逗留了，大四喜他们伺候着载淳早早休息。
当大家走出大殿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午夜的凉风吹过让人疲惫的精神缓上来许多。
走在御阶边缘，左宗棠突然停下了脚步他对着二毛说道“公公……本官有些迷惑，不直到公公能否解惑呢？”
二毛一愣然后笑着说道“大帅这是什么话，只要小人知道的，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呵呵……本官就是想知道知道华族大议会通过决议时候的细节，请问是不是有人阻拦呢？又是用什么借口阻拦的呢？”
二毛面色有些尴尬“这……这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最后决议通过了不就行了？朝廷得到了军火粮食，华族也得到了利润！”
“呵呵，本官也就是好奇，听说大议会六七百人在一起商谈国事，这人多嘴杂的，也不知道是怎么达成的一致意见，在本官的心里，这种议政的模式，是效率最低的一种……”
“可是今天这议会却如此高效，总要有些说道吧？”
二毛尴尬的一笑“大帅您这是难为我了，不过就是一封电报而已，不可能说的那么详细的，具体白天发生了什么，我也不太清楚……”
“总不会什么风声都没有吧？”左宗棠笑着盯着二毛，显然是不肯放弃的。
二毛无奈的耸了耸肩摊开手“我是真的一无所知，发电报都是一字一金，都是用最少的字数讲清楚事情就好，哪里会有这么仔细呢？”
“想要仔细，还是得等书信或者来人口授……如果到时候有新的消息，小的一定告诉大帅！”
“哦……对了，倒是有一个新鲜事，好像华族新出现了一个叫做汽车的交通工具，不用骡马和人力就能拉货运东西，具体是什么样子，我可没见过不敢乱说的！”
“几位大人，小的就送到这里了，告辞告辞！”二毛笑着送到御阶边缘也就回去了。
左宗棠、惇王、宝鋆三人看着二毛立刻的背影半天没有说话，一直等到二毛进了殿内看不到背影之后，宝鋆才开口“毕竟是肖乐天的干儿子，跟咱们不是一条心啊！就算是有什么内幕，他也不会告诉咱们的，左大帅你这是白费了口舌啊！”
左宗棠摇了摇头“该问还是要问一下的，不然我心不安啊……”
惇王一个激灵听出话里有话“左帅，可是有什么疑虑？”
左宗棠看看左右无人，关键是富庆没在身边这才低声说道“陛下心情不好，我一直不敢说的太深，只能多鼓励一下……但是如今这战场的局势我确实有些忧心！”
“京师这边永定河防线还有运河防线都没什么大问题，西面群山环抱鬼子六想过重兵也不太可能！”
“但是东面呢？我总感觉东面天津一带我们的防御有问题的……”
宝鋆想了想“多虑了吧？天津一带主要有京津铁路为分界线，除非鬼子六有胆子和华族闹翻脸，否则罗火的铁道兵这一部他就对付不了！”
“装甲列车不是闹着玩的，那些铁道兵的特种部队谁打的动？”
惇王也开口了“还有就是东北的珲春也入关了，看这样的速度，三天左右就能到唐山，坐上火车一两天的时间也就能把大军分批运过来了……”
“五六天咱们应该能守住吧？就算最慢的时间，十天可以吧？十天这珲春大军就算爬也能爬到京师了，有了关外生力军策应京师东部天津一线，还挡不住那些叛军？”
左宗棠紧锁眉头“我知道，你们说的我都知道，但是我这个心就是不安……打了一辈子仗了，总是有些警觉的！”
“我就是觉得，把战场侧翼的安全，托付给外人？是不是有些风险太大啊……”
“不过我又一想，肖乐天也没有必要害咱们啊，他的核心利益是那些特区，如今特区还没有彻底建好，特区之间的铁路也没有修通，商业利益都没有搞到手呢，他应该不会盼着咱们陛下倒台吧？”
“所以我看不懂啊！所以我很纠结，我就是想知道知道，这那霸今天到底是怎么通过的议案！”
宝鋆和惇王对视一眼说道“既然这样，大帅也请放心，我们动用别的情报线给您打探打探！”
“实不相瞒，英国、法国、沙俄都对咱们有情报共享的！再不够，我给您找一找扶桑那边的消息去！”
“好好好，那就有劳了，有劳了……”
正说着呢，富庆从后面赶过来了“哎呦，几位还没走呢？聊什么呢？”
“啊……三爷忙完了？也没说什么，就是算计一下还能从华族进口多少大炮，这可是战场的利器啊……”
“哈哈，在我，在我……”富庆拍着胸脯说道“只要塘沽特区里有的存货，我想办法都给您们要来！”
“只要有金子，军火就有的是！”
富庆倒是没有吹牛，当大议会的决议发送到塘沽之后，那些早就摩拳擦掌的华族军火商人们一下子欢声一片。
很多合同的草案都是提前商量好了，价格、数量、如何发货，甚至火车皮排号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大议会的授权了。
五月二十六日这一晚上，塘沽灯火通明，所有军火仓库都敞开了大门！
一门门的八八火炮烤蓝明亮，零件上都是干净明黄的防锈黄油，一箱又一箱的毛瑟散发着木头和金属所组合的奇特味道。
大桶大桶的煤油，成箱的炮弹子弹，锯末包裹的手#雷……无数货物开始向火车站集结，一节节车厢张开了大嘴，正在吞噬这些杀人的利器。
5075 黄金大流失
杨智是京师黄金兑换的总负责人，那么用黄金来购买军火的实际操办者自然就是自己的嫡系刘沛琦了。
这位在大清国北地也算得上是有名的掮客，和小半拉财神爷了，手里可以控制的资源无数，这次他提前来到塘沽赌的就是华族大议会能够通过决议。
好消息一直到傍晚这才送来，枯坐在宾馆里的刘沛琦一下就送了一口气！
“这是什么鬼世道啊，我拿着黄金来买货，居然还要求着他们，还要等他们的施舍？”
豪华的大包房内足足三室一厅，除了刘沛琦住之外，还有二十多名满清大内高手陪在他身边。
在包房外还有一百多便装御林新军，都带着短枪保护！
宾馆之外，华族派遣了两个连的兵力保护刘沛琦的安全！
倒不是有多重要，而是他这次带来的5万两黄金可是实实在在的宝贝，轻易不能出任何纰漏！
古代一斤十六两，一万两就是六百多斤，再按照公斤换算一下，一万两黄金就是三百多公斤！
十口巨大的木箱才勉强装满了这五万两黄金！
这就是第一批货的订金，随后京师还有源源不断的黄金运送过来！
这次京师发金圆券到底收上来多少黄金？就连刘沛琦心里面也没有数目，但是他很清楚光京师这些铁帽子亲王家里，就起出来五六十万两黄金！
算上皇家大内和民间强行兑换的呢？一百万两这是保底的数字，如果加上直隶其他地方强行兑换的，还有朝廷如今能够控制的省份所兑换出来的黄金。
恐怕三四百万两黄金都是没有问题的，朝廷的财政难关一下子也就解决了！
但是刘沛琦也知道，这三四百万两黄金一旦流失到华族去，大清国骨髓里的哪一点血也就被抽干了！
“阳谋啊！这他娘的就是肖乐天的阳谋，你爱买不买，不买拉倒，如今还得拿着黄金去求他们收……”
“这就是工业啊，这就是肖乐天所说的工业的力量……洋枪洋炮价比黄金，成本没有仨瓜俩枣的，结果造出来就当黄金卖？”
“可是不买还不行，谁让咱们大清国不会造呢？”
“陛下搞工业区的时候，那些酸儒们还一个劲的反对，现在拿着金子去买别人家的，他们倒是不说话了……”
“呵呵，枪口顶在脑瓜们上了，臭毛病都没了……罢了，还是得我们来擦屁股啊！”
“开门……迎客吧……谁他娘的爱嫖这大清国，那就随便上吧……”
贵宾厅的大门打开了，外面早就等候的华族各家洋行、商号的掌柜一个个笑的满脸都是花一样，拱手走了进来。
“哈哈……刘兄……刘老弟……咱们这买卖真是做的一波三折啊！不过还算是好的，大议会这生意还是能谈下来的……”
“一切都按照老规矩来……不论最后成交多少，都有您三个点的提成……”
刘沛琦苦笑着说道“把箱子都打开，给诸位老板们看看……大清国算是把家底儿都给掏干净了……”
十口巨大的木箱，每一口里面都足有三百多公斤的黄金，打开之后满屋子里金光璀璨！
这些老板也都是见过钱的，上千万两现银在面前流淌，他们都不动声色，可是人类从灵魂里对黄金就有一种独特的崇拜心理。
金子天然的就有一种勾人心魄的魔力，一千万两白银放在眼前的视觉冲击力，还真的就是不如这黄金的光芒。
灯光的映照下，箱子里的各种金器熠熠生辉，把这些贪婪的老板脸都映照的金光四射！
人们就跟着了魔一样的看着，时不时还掏出一两件金器端在手中仔细端详。
“哎呦……哥几个快看，这是一个金龟啊！”果然是一只精美的黄金小乌龟，四爪和头甚至都能活动，放在手里沉甸甸的有半个巴掌那么大。
“成套的金杯？这里有金如意……”
人们仔细观看，这才知道刘沛琦带来的并不是铸造好的金条和金元宝，而是兑换金圆券抢上来的各种金器。
都是生意人，大家都知道，黄金在大清国内并不是法定货币而是一种人们都接受的贵重金属。
民间收藏黄金大部分还是要铸造成艺术品或者首饰的，所以京师兑换的黄金中有一大部分都是这种工艺品。
刘沛琦冷笑的说道“呵呵……都是好玩意啊，先别说黄金价格值多少了，就这手艺都是无价之宝！”
“我为什么带这些宝贝来呢？就是告诉大家，这些金器都是能进你们博物馆的好玩意，宋朝的明朝的都有！”
“用这种黄金交易，我要加三成的溢价……也就是说一百两的古董黄金，我要当一百三十两金子来采购！”
“啊？刘沛琦你抢钱啊……三成溢价？你把我命拿走的了……”手里托着金龟的那个人一听就急眼了，想把手里金龟给丢回去，可是到手边又有点舍不得了。
金龟还是捏在手里，但是嘴里却一个劲嚷嚷刘沛琦不讲道理“金子就是金子，你凭什么加价？就得按照合同上的数目来……”
“对！没错，你姓刘的不能坐地加价，要知道你这是求着我们买，你要是不想要，我们还就不卖了！”
一群商人，手里抓着自己喜欢的金器，嘴里还凶巴巴的威胁着。
刘沛琦心里这个难受啊，别扭的眼眶都红了，他突然大吼一声“都闭嘴！吵吵什么？不卖就不卖，当老子我愿意来这里给你们送金子？”
“都是做生意的，我把话挑明白了吧！你们的工厂生产军火成本多少我不知道，但是我至少知道你们都是好几倍的利润赚的！”
“这军火贸易就是没良心的暴利买卖！”
“你们赚了朝廷多少钱？那都算不清楚了……我知道你们会说，大清国打仗，是我们求着你们买，所以你们也就牛上来了？”
“告诉你们，我还就不怕你们了，都把东西放回去……不愿意交易，我打道回府，你们还敢抢我的金子不成？”
5076 小聪明也能扳回一局
刘沛琦今天就跟吃错药了一样，火力全开“呵呵，你们拿不卖军火威胁我？今天我还就拿不给你们金子威胁你们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嫡系，这些金子一旦进入你们的腰包里，马上就得翻倍！”
“华族我去的多了，那霸我也常去，如今上到元首下到各家公司的大老板们，只要有钱的谁不愿意弄博物馆，弄古董？”
“上有所好下必从之，元首爱这盛世的古董，下面的人哪里有不拍马屁的呢？”
“那个谁，你手里的金龟可是前明的，四五百年的历史了，你放下……给我放下，弄坏了你赔得起吗？”
“仔细看清楚了，元朝的雕花金杯，上面雕刻的是蒙古人弯弓射雕的和打猎的场景……工艺虽然不是很精湛，但是这也是六百多年前的好玩意儿了！”
“宋朝的簪花金瓶，就这工艺绝对是皇宫大内流出来的……呵呵，知道我为什么这次交易带的不是金条和金元宝吗？”
“我就知道你们的软肋在什么地方！这些宝贝，随便一样就能摆在博物馆里永久收藏的，你们会不爱？”
“你们不爱，元首会不爱？拉到吧，还想威胁我……少来这一套，我马上就收走，一点金渣子都不给你们留……关上箱子，把宝贝都给我抢回来！”
一群大内侍卫这就开始动手抢了，这下华族的商人们着急了“哎哎哎……刘兄刘兄这是怎么话儿说的，好好的怎么就急眼了呢？”
“有话好商量，好商量啊……”
“没商量！”刘沛琦关上一口箱子，左脚踩在上面叉腰说道“实话告诉你们，溢价三成那是元朝之后的金器！”
“元朝之前的我要溢价五成！你们爱要不要……不要我联系大英博物馆去！”
一听说要联系英国佬，这下屋子里闹起来了“老刘你别激动……做生意还是要做自己人啊，英国鬼子不可靠，关键是他们也不懂行啊！”
“好好商量，好好商量……”
这些人都太精明了，非常会算账，这些金器里面良莠不齐，有的是一些清朝民间工艺的普通货，这个溢价是很低的，年代毕竟太短。
可是一旦是过了明朝，这金器的古董价值也就起来了，个别精品价格翻倍都是没有问题的。
加上华族如今从上到下收藏风行，元首带起来的博物馆风潮已经传遍了民间，市场缺口太大了。
这些古董金子，只要精挑细选好好分类，到时候挨个推销肯定利润要翻倍的！
唯一不好的就是不让挑，这刘沛琦搞了一个盲盒交易，都是按照重量称重，里面具体有什么好东西，根本不让你细看。
赌的味道太浓了，可是这商人天性就喜欢赌，没法子啊！
一群人在宾馆内讨价还价，最终刘沛琦也没有让步，他死死咬住了这些都是古董的卖点，吃的就是你华族的市场饥渴。
到最后这些掌柜的还是无奈的接受了！
提前都已经谈妥的合同草案再次换成了正式生效的合同，签字画押，订金黄金交割，怎么送货，怎么收尾款。
谈妥一份合同，就有相应的金子打包被人带走，随后华族商业的高效率可就展现出来了。
这些军火其实早就在仓库里面准备妥当了，很多有内幕消息的商号甚至提前在火车站还有码头租用仓库，早就把货物给运了过来。
不着急的物资比如说煤油、纱布、工兵锹、皮具……等等都走海河跟运河体系，无数船只还是按照过去的模式向京师输送。
而重要的军火，比如说八八火炮，步枪，手#雷各种弹药，这都是打仗最急需的，直接上火车连夜往京师运！
刘沛琦彻夜无眠，直到第二天清晨六点，才谈妥了最后一笔合同，交付了最后一笔黄金！
拖着疲惫的身躯，他谢绝了华族商号早茶的邀请，坐上人力车直奔火车站，他要随着货物一同进京，顺便再带第二车黄金来塘沽进行交易。
人力车的棚子拉起来了，他把身躯藏在棚子里不想让外人窥探，周围都是保护他的士兵和侍卫，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向火车站跑去。
塘沽这里他是经常来的，而每一次都能有不一样的感触！
大街上都是剪掉辫子的工人和商人们，所有人都有工作，没有任何乞丐和流民，所有人的脚步都是忙碌的，哪怕是孩子只要不上学都会去卖报纸、擦皮靴甚至帮助工厂打零工。
城市是黑灰色的，煤渣和粉尘漫天飞舞，地面上的黑色油污已经根本清理不出底儿了。
但是这黑灰色的基调，却让人感觉到昂扬的力量，整个城市到处弥漫的都是力量！
就连工厂里那些巨大的撞击声，汽笛喷发的声音，也都显得那么精神，刘沛琦苦笑着自言自语“黄金就是燃料啊！我一晚上就给这座工业区喂了五万两黄金……”
“吃饱喝足喽！吞金兽又开始干活喽……”
“哎……大清国啊，大清国啊……奴才也只有这么一点点本事，给您再尽一点微薄之力了！”
“可是在人家肖乐天的大智慧面前，我们这些小聪明又能值得了什么呢？苟延残喘，吊一吊命罢了……”
四月二十七日上午，刘沛琦带着军火终于回到了京师，兵部、工部还有户部的官员很多都来火车站了，一方面是接收军火，另一方面也是迎接这位功臣。
为了安定人心，火车刚刚停靠好，所有车厢就全都打开了，大清时报的记者开始拍照记录，在场的百姓看着那一门门明光锃亮的大炮眼睛都直了。
“刘大人……这次受累了，您的电报已经送到陛下面前……陛下知道您为朝廷省下了大笔军费，高兴的要嘉奖您呢……”
“刘大人赶紧进宫去……陛下说了要接见您的！”
刘沛琦笑着给诸位大人拱手“见笑了见笑了，在下也是不想让华族那些二鬼子太嚣张了，也显得咱们大清国无人是不是？”
“仰赖圣天子庇佑！才让不才在谈判桌上扳回来一局，惭愧啊！没有扳回来更多……”
“刘大人谦虚了，快快进宫去……以后您高升的日子可有呢！”
刘沛琦在众人的吹捧下离开了火车站，进宫去见同治帝，而这次谈判的最新消息也一样传到了那霸。
5077 杨智要叛回来？
范镰老爷子靠在软塌上，腿上盖着厚厚的羊毛毯子，听着红顶商人胡雪岩念最新的电报，眼睛半眯缝着一言不发。
胡雪岩本来是朝廷的皇商，跟左宗棠关系密切，但是如今左大帅交权，征西大军也没有了那么多生意，胡雪岩和朝廷的关系也就淡化了很多。
他的根基还是在江南，而在江南想做生意，那就只能依靠华族了。
以目前华族对江南经济的控制力，历史上的生丝大战恐怕是打不起来了，胡雪岩的悲剧命运也算是得到一些小小的调整。
华族势大，胡雪岩知道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做小伏低背靠华族这颗大树才好乘凉啊！
如今这胡雪岩，一年倒是有三分之一都要在华族的地盘里面运作人脉关系网，老掌柜这里更是重中之重！
大议会那场鏖战，老掌柜可是拼了命给外孙去撑场面的，外人看老掌柜就是腿脚不灵便，但是胡雪岩他们很清楚，老掌柜那一次可是强打精神，榨干了精力，大议会回来之后就下不了炕了。
从大议会会议结束之后，老爷子就一直在休息，人老了也数不着，但是还没有精神，整个人好像就是在半梦半醒之间。
胡雪岩等人就换着个的给老爷子念报纸，念新的情报，大部分时间这老爷子是一言不发，可是此刻却一反常态。
当他听到刘沛琦把黄金做成古董价黑了华族商号一笔之后，老爷子反而睁开了眼笑了起来“呵呵，有意思，没想到这刘沛琦还是个忠臣啊？大清国给他什么好处了，这么往死里卖力？”
胡雪岩一听老爷子开口了，欣喜万分“哎呦……老爷子您喝口参汤，这里还有温茶……这刘沛琦是杨智的嫡系，自然是要跟朝廷一条心的！”
“都是不明智啊，如今这个世道难道还看不清楚前面的路吗？”
老掌柜笑着抿了一口参汤“胡老弟啊……你真看不明白？还是假装不明白等着我说呢？”
“呵呵……这也是朝廷里练出来的马屁神功啊，明白也说不明白，让上位者说出这番道理出来，满足上位者的虚荣心，那股子显呗的劲儿？”
胡雪岩脸一红“这……老爷子您这是怎么个话说的……”
“哈哈……胡老弟啊，这刘沛琦是个聪明人！跟杨智一样的鬼灵精……他很懂得做官之道！”
“眼下天下大势谁都能看明白，满清势弱，华族当兴！早晚这天下都是咱们华族的……除了极个别死硬分子之外，大部分满清的官员都是要考虑后路的！”
“这刘沛琦也一样……但是他很狡猾，他知道他已经比别人晚了一步，那么这时候想要得到华族的器重，那就得反其道而行之……”
“他这是向满清展现忠诚吗？错了……他这是在向咱们华族展现自己有本事！”
“潜台词是告诉咱们，他是有用的，给他一点好处，他能比别人多办事儿，还能办好事儿！”
“倒是一个挺机灵的猴崽子啊……”
胡雪岩赶紧递过去一杯温茶“逃不过老爷子的法眼啊！您这一提醒，我才刚刚明白过来，还真有可能是这样……”
“马屁精！”范镰无奈的笑骂道，知道胡雪岩在说假话拍马屁，但是也得承认，这马屁挺受用的。
“好了……胡老弟你也不要装了，说说你的看法吧！我就不信，你看不明白这里面的道道……”
胡雪岩沉吟片刻“这……我说了可能不太对……我猜测啊……这会不会是杨智的投石问路呢？”
“刘沛琦毕竟是杨智的人，他的所作所为不可能不通过杨智……这小子是不是也看明白大势了，想让手下人试探一下，投石问路……”
“难不成，他还想再叛逃过来……求元首留他一条命？”
“呵呵……很有可能啊！”范镰冷笑道“想当年，我在太行山深处，开银炉私自铸造墨西哥鹰洋的时候，我就发现杨智这小子不可重用！”
“我也劝过姑爷，但是他没往心里去……可能是姑爷不太懂这方面的道道！”
“从小我父亲就教过我相人之术，曾国藩为什么要写《冰鉴》那其实就是一本相面的书……咱们老祖宗讲究这个啊，查人才是真的！”
“这杨智当年在太行山跟大家一起吃大锅饭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他表面上不贪婪，只吃自己面前的菜，也不会翻菜，吃相和大家伙都差不多……”
“但是我却隐隐发现，他在桌子上吃饭，眼神却贼溜溜的窥探所有的菜肴，包括别人都吃了多少……吃相也能看出一个人的根骨啊！”
“后来我又发现，几次大锅饭吃完了，他就能猜透这厨子的手艺，也能知道几天菜色轮回一次，根据上菜的顺序他就能知道自己爱吃的菜会在那个位子……”
“到时候，他一准儿提前坐在好位置上……到时候还是吃自己面前的几道菜，但是却肯定吃的一个顺心顺口……”
“一般人哪里会观察这些东西，要不是我父亲小时候教过我这些相人之术，我也不会察觉这人心思重，而且极其自私，他的反叛很在我的意料之中啊！”
胡雪岩点了点头“没错，我当年学徒的时候，师傅也曾经教过我很多东西……人的吃相太重要了，在吃这点上，总是能暴露出人的本性的！”
“一个人从小是不是富余或者贫乏，从吃上面来看就可见一斑……反正我的手下，只要有翻菜的那是绝对不会留的！”
“不过老爷子……您琢磨一下，元首能让他回来吗？当年杨智反叛的时候闹的动静可太大了！”
范镰闭目思考一会“难说啊……姑爷还是念旧情的，当年杨智反叛才造成了大清国南票和北票两种格局，否则咱们华族恐怕就能一统大清国的纸币了，就是他给咱们摆了一道！”
“但是元首没有杀他，反而说留着一个杨智，就是留着一根刺，永远提醒咱们华族的后来人！”
“之后这些年，对杨智的刺杀，其实都是王怀远他们做的，那些人实在气不过，背着姑爷下的手！”
“你细想，如果是元首亲自下令，他杨智怎么可能还活到今天……”
5078 黄金背后的秘密
人老了最显著的一个特点就是爱回忆陈年往事了，范镰也逃不过这个自然规律，从杨智叛逃他一直聊到当年太行山的往事，甚至还有自己已经去世的哥哥范儒的身上。
胡雪岩强打精神，听着这些已经听了很多遍的陈谷子烂芝麻，还要仔细的领会其中的精神，必要时候拿出新颖的马屁拍上去。
这可是个烧脑的工作，胡雪岩伺候了一个时辰出来的时候，脑瓜子都有点嗡嗡的了。
门口有银行的其他经理掌柜在等候，看见胡雪岩出来之后立刻围了上来“老爷子有什么指示吗？”
胡雪岩摇了摇头“没有，老爷子不发表任何意见，但是看意思对刘沛琦这件事儿是放下了，大家还是不要想打击报复了！”
“啊？这就让他们鞑虏白坑咱们好几成去？那都是金子啊……”
“行了，也别这么贪了，就算按照刘沛琦的价格走，大家也是暴利，何必把骨头渣子里的那点利益都给吃干净了？”
“黄金古董没有多少，头几批交易完了，后面也就正常了……都别围着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胡雪岩走出央行的大门，海风吹过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掏出怀表看看才上午九点多，迎接他的管家下人们围了上来“老爷，您也该休息一下了，从昨天大议会开完到现在，您才睡了两个时辰啊……”
胡雪岩苦笑着摇了摇头“两个时辰也不少了，老爷子好像一直都没有睡过……”说到这里他突然低声嘀咕道“我怎么看老爷子有点油尽灯枯的样子啊？”
“元首快回来吧，您老人家可别在外面玩儿了……走去元首府，去递帖子求见二位夫人，把我从欧洲搜罗来的，那个列文虎克亲手打造的显微镜，给太子送去……”
“如今看来，太子声望是越来越高了，得早点烧香啊……”
“哎呦老爷……太子能见咱们吗？以前元首订下了规矩，不许任何人去打扰太子学业，都不让外臣干扰，撞了多少次门鼻子了？”管家迷惑的问道。
胡雪岩摇了摇头“此一时彼一时，太子这次突然在大议会露面，味道很是不一样……到底是谁推出来的呢？”
“总不能是太子自己要出来亲政吧？才九岁啊，这也太早慧了……难道是虎夫人和那一批东宫的臣子？”
“这也说得过去……我就怕这是元首秘密布置啊！”
后面的话胡雪岩根本就不敢说了，他内心嘀咕道“难不成太子露面是要平衡一下，冲锋队那些人的权势？项英林震他们也确实势力太大了一些……”
“三个月前从我这张嘴就要走了五百万银元，连条子都没有打一张，说是以后用商业利益弥补……老天啊，他们怎么弥补？会不会是挖满清的肉还债？”
“就连我都查不出来，这华族众商之间，秘密支持冲锋队的人又有多少……米芾还有老牛他们那边，秘密资金还不得数千万银元吗？”
坐着人力车的胡雪岩越想越心惊，他本质上是从满清那边叛过来的商人，跟米芾和老牛他们不一样。
自己根基还是浅的很，掺合这种事情里实在是步步惊心，一步错那就是步步错啊！
这一刻他比任何人都更想念元首，盼着他赶紧回来！
就在这时候，元首府后山太子读书的‘小东宫’里，伊藤正毕恭毕敬的给福隐儿叩首，这是他正式庆祝太子在大议会首战告捷。
伊藤背后是一大批东宫的官员，都是半师半臣的关系，平日里福隐儿是绝对尊师重道的，不会让任何师傅给自己叩首。
但是今天却实在拗不过伊藤的眼泪，伊藤博文跪在地板上激动的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看着太子那是真爱在了心里。
“今日太子不必推辞！虽说我们有半师之身份，但是我们毕竟是臣子……太子此战大获成功，我们必须要表示我们的心意！”
“为太子贺喜！为华族万年基业贺喜！”说完一个头就磕在地上，然后脑袋撞在石板上也不抬头，呜呜的就是哭。
后面的东宫臣子也是头撞地激动的热泪盈眶，昨天太子所作所为绝对是明君坯子，璞玉终于绽放了光芒，他们身为辅佐之臣哪里能不激动。
尤其是扶桑籍的臣子，更是拿太子当做未来扶桑国万年的靠山，扶桑想要融入华族，想要过的更好，眼下只能依赖太子了。
福隐儿苦笑着受了众人的一礼，然后赶紧过去生拉硬拽把伊藤等等人都给拽起来了。
“这是干嘛？不过就是军售案而已……我也是不想让大清国内的汉人死的太多了，不想流那么多同胞的血！”
“再有……同治帝毕竟也算我师哥，我也不能眼瞅着他走黑道一点忙都不帮啊！都起来吧，都起来吧……”
“大家回去好好办差，伊藤师傅留下……我们说说话！”
寒暄客套了几句，东宫的臣子们都退下了，只留下伊藤和福隐儿坐下说话。
伊藤毕恭毕敬的说道“太子……我已经通过扶桑央行，秘密筹集了二十万两黄金，明日装船就能运到金岛了，从今往后扶桑列岛所有金矿，都将渗入咱们的人……”
“扶桑所有金子，未来全部由太子驱策，臣万死不辞！”
福隐儿摆了摆手“太急切了吧？不用如此着急，我也是想给父亲分忧，父亲最重视的就是华族的黄金储备……”
“越多越好啊，我所做的一切也是想给父亲分忧……我其实能懂父亲，他一直……”
“他一直都在备战……父亲心中有一个梦魇始终是过不去的……那就是对英作战！”
“我父亲从来没有放松过警惕，不论英国表面上说的有多好听，但是父亲很清楚……对英国必定会有一战的！”
“什么大清国？什么亚洲诸国？什么满清的派系利益？在我父亲眼里都是尘埃而已……”
“我父亲的眼睛里只有西方列强，只有英国……华族只有和英国在大海上决战一场，哪怕打一个平手，签订一个不吃亏的条约……”
“那我们就算真正的站起来了，亚洲所有反对我们的风口会瞬间消失！”
“没有金子不行的！没有资源是不行的啊！”
5079 扶桑匠人之礼
伊藤博文已经激动的热泪盈眶了，他浑身都在颤抖，元首伟大的事业就在面前，这是扭转整个地球格局的伟大变革！
什么狗屁的满清鞑虏？什么垃圾一样的八旗纨绔？什么派系林立山头纵横的大清朝官场？
还有那些若即若离的亚洲民族，汉民里面的犬儒腐儒，包括他扶桑列岛上的那些村干部草头王一样的各家大名！
这一切的一切，在元首的眼睛里都是尘埃，都是浮云！
元首的眼睛里面只有世界第一列强英国，他的战略目标只有一个，哪怕不能战胜他，也要做到平起平坐！
也许，这个世界想要战胜英国是非常艰难的，但是想尽一切办法做到逼平英国还是能够做到的！
华族至少要做到不能让西方列强，随心所欲的殴打侵略，只要做到这一点，华族万民就能保护住自己所创造出的财富了。
这是肖乐天核心的战略，也是他传给儿子的秘密，这么说来，元首其实内心中始终没有放弃让自己孩子继承事业的希望。
也许不是帝王的位子，但是一定是伟大事业的控制权，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哈哈哈……当得一场大醉啊！只有真正贴近元首思想灵魂的人，才能明白，眼下这场满清内战，其实就是一个屁！”
“恭亲王奕䜣和同治帝载淳，裹挟整个满清官僚集团，这场狗咬狗一样的血腥厮杀……在元首眼里，不过就是两条狗抢一滩狗屎而已！”
“元首是神！是真正行走于人世间的真神！”
伊藤博文激动到莫名，突然跪在地上向着元首府核心办公区方向，毕恭毕敬的叩首！
“岂敢不为元首事业，奉献自己的生命？”
说道这里，伊藤突然跳了起来，从身后的桌子上打开一个巨大的牛皮匣子，就是军方常见的那种，装军用地图的放水牛皮圆筒。
打开之后，里面是一卷又一卷的图纸，伊藤激动的说道“太子……这是在下，聚集华族各大工学院里扶桑籍学生，36人，所绘制的各色设计图……”
“现在献给太子，请太子下令将这些试验品变成我华族的利器，等到元首回来，您就又有一份献礼了！”
福隐儿不知道这是什么，展开蓝色的图纸，上面是一份份设计精巧的汽车结构图！
“这？”福隐儿不由得迷惑了起来。
“太子！这是我让工学院的高材生们，根据汽车的原理所设计出来的各种衍伸产品，这几份是利用汽车平台所改造的重机枪阵地……”
“汽车动力大而且移动迅捷，完全可以改装成武器平台啊！您看这车厢内，左上角和右下角，交叉两架重机枪，可以左右开火形成穿透火力……”
“这里还加上了防弹钢板，射击手躲在后面进行射击，车厢内可以装载弹药……反正是烧汽油的，也不怕累，只要燃料够用，这个战车那就能无限续航……”
“这几份是装甲补给车……咱们用钢板铆钉好一个铁棺材，里面装载弹药给部队进行补充，这可就解放了士兵的负载了！”
“防弹运兵车……这是防备防备飞艇的，高仰角射击车……”
“还有这个……工程车……车厢加建议的滑轮组吊车，运载水泥石料，一般十多辆为一组就能在最短时间修建防御工事……这是工兵部队的利器啊！”
福隐儿万万没有想到，短短一个月时间，这伊藤居然搞出了这样的大礼包！
其实华族汽车产业并不是什么绝密，伊藤是太子身边最高级的属官，自然是有资格提前知道汽车的秘密的。
当他看到汽车原型之后，马上开动脑筋想办法了，他总要给太子献礼，给元首献礼啊！
集合大量扶桑籍的工程师和学生，秘密开始设计工作，虽然他知道华族工程院一样也有各项设计，但是相互扶持取长补短还是有用处的。
最关键的是，这是一个表态的方式，是向华族展现忠诚的手段啊！
福隐儿沉默了，他看着讲的满面红光的伊藤突然想到了父亲说过的一段话。
“孩子……扶桑这个民族很有意思，这是一个永生永世都不出战略家，却非常出战术家的民族！”
“哪怕是他们生产生活也是如此，他们无法提供划时代革命性的技术产品，因为他们那个脑子里面就没有战略这个概念，就没有庞大的人类未来发展蓝图的那个念头！”
“因为这个民族被封锁在一个破岛上，数千年和外界沟通都很少，他们的大脑思维已经被局限起来了，不能开阔，只能逼着他们往内部去卷！”
“所以扶桑人特别爱扣细节，哪怕编制一根草绳，都愿意编成工艺品一样……他们管这个叫做匠人精神！”
“其实所谓的匠人精神，就是他们在生产生活中，没有战略只有战术的一个体现！”
“但是……你不要小瞧这个民族，正是因为这个特点，他们在未来发展中，其实是很占便宜的！”
“你想想看，别的民族把划时代的战略性技术突破了，新的产品出现了，新的生产力提高了！”
“这些扶桑人会怎么办？他们会马上学习，然后用他们的特长，匠人精神去绣花！”
“他们会很快的把粗疏的突破性技术，变得非常细腻，变得具有很强的实用性……而这种实用性，就是卖点啊！”
“这就会出现一种有趣的现象，扶桑人不负责创造划时代的科技，但是这种科技落在他们手里，却一定会变得很能赚钱！”
“这个民族会借着别的民族的科技文化，然后精雕细刻成为他们赚钱渠道！”
“呵呵，孩子你等着吧……这些扶桑人，早晚会用他们学走的唐宋文化，转过头来去赚全世界的钱，甚至连中国人一样都赚！”
福隐儿回想着父亲的话，又看着眼前的图纸，不由得深思了起来！
“乖乖啊……零号东方红汽车才刚出现，这群扶桑人就已经开拓出如此多的系列产品了？”
“这直接给华族军事和工业领域，增加了十多种新产品啊！”
“我去……这还加上真皮座椅了？”
5080 人类为何爱黄金
福隐儿不得不佩服，扶桑人脑洞大开还真是有点潜力的，这些产品大多都具有极强的实用性。
虽然很多设计和华族设计院的秘密设计，有些雷同但是很多精巧的思路你不得不佩服！
比如说改造汽车作为重机枪的射击掩体，扶桑设计师的方案是一车配备双机枪，而且机枪固定采用活动螺丝，两台机枪可以左右布置也可以一侧布置。
这就考虑到了战场实用性，两侧火力可以进行突围作战，在移动中保护全车的安全。
而一旦需要提供大规模火力支援，机枪位置还能迅速调整到一侧去，这样的火力密度配备恐怕在这个世界那就是无敌的了。
你说这种设计有没有难度？其实一点都没有，但是这些扶桑人天生就喜欢扣这些细节，福隐儿知道这些图纸送到设计院去，很多精巧的设计是可以直接拿来就用的。
“谢谢，多谢伊藤师傅了……这些礼物很珍贵，我代表父亲收下了，回头让设计院进行审核……”
“你们的设计团队一定会得到嘉奖的，有功的设计员也可以加入到华族各个科研机构里面去……”
伊藤听到了太子的承诺，心中欣喜万分赶紧拱手谢礼，福隐儿匆忙摆手不必“伊藤师傅不用这样客气了，这也快到中午了，师傅留下一起吃饭吧！”
“南美洲伊基克的铁头陀叔叔，给我父亲新送了一批安第斯山脉高山葡萄酒，我给你偷一瓶来解解馋啊……”
太子给自己偷酒喝！这种充满孩子气的话却感动了伊藤，他当然知道太子这是跟他开玩笑呢，堂堂华族太子会缺酒吗？
当然了他年龄小，肯定是谁都不让他喝酒，但是太子要是赏赐谁酒水自然是没人拦着的。
可是明明一句话就能赏的小事儿，福隐儿却开玩笑说偷一瓶来，这就是摆明态度拿自己当自己人啊！
这份亲热，可是一般臣子想都不敢想的！伊藤激动的头偷偷抹泪。
师徒二人把酒言欢，当然只是伊藤自己喝了，福隐儿只是吃菜陪着二人说说话而已。
谈到了这次黄金军售案，还有华族为未来大战而储备黄金的话题，福隐儿突然笑着放下了碗筷。
“从这次黄金军售案的前前后后，我越来越发现，黄金这东西太能迷惑人心了……大清京师发来了很多的有趣花絮，那些满清纨绔面对金子，却展现出了比白银跟疯狂的贪婪……”
“说来也好笑，一百两黄金在大清国黑市上也就兑换一千四五百两白银吧？官方好像是一比十，但是那个价格是虚的……”
“但是有趣的就在这里了，一百两金子和一千五百两白银放在一起，这人心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
“如果让他们只能选一样，他们肯定只选黄金，如果让他没呢必须放弃一样，他们一定会保留黄金……”
“是不是很有意思？甚至连满清的铁帽子王都躲不开这个魔咒，银子丢了就丢了，可是金子没了他们是真心肉疼啊！”
“还有咱们华族，用白银进行军火贸易，那就没有人要，可是用黄金来交易，其实兑换完成了之后都是一样的价格，这些商人们就受不了诱惑了，结果议案就通过了，您说神奇不神奇？”
“呦西……确实是这样的！”伊藤博文拼命的点头“对的，昨夜塘沽传来新的消息，一个叫刘沛琦的清国谈判者，给他们的金子增加了好几成的溢价，商人们今天都炸锅了……”
伊藤把昨晚发生的事情简单的重复了一遍“太子想想，咱们华族那些商人本来是不想跟鞑虏做生意的，军售案通过那是多艰难？”
“可是当他们看见了整箱子的金器之后，眼睛可就再也拔不出来喽！他们拼着增加三成的溢价都要完成交易，这是为什么？”
“就是太子刚刚将的道理，黄金能够迷惑人心啊！不仅如此，欧洲人也是一样，当年大航海时代，他们不就是为了金子而去冒险的吗？”
福隐儿给伊藤倒了一杯酒“是啊！那么您说这是为什么呢？金子到底哪里好？这魔力从何而来呢？”
伊藤愣住了“这……这……难道是物以稀为贵？”
福隐儿笑着说道“我倒是想起小时候，父亲抱着我给我讲的一个传说故事了，师傅要不要听听？”
伊藤立刻放下酒杯，正襟危坐聆听元首教诲。
“父亲曾经说过一个源于苏美尔人的久远传说……”
“苏美尔人是人类已知最早的文明，距今足有五六千年的时间了……那是一个连神话都显得久远的太古时代！”
“苏美人有一个传说，他们说宇宙中有一颗星球叫做尼比鲁，而神就是从这颗星星上来的！”
“这些神来到地球之后，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挖掘地球的黄金，运回尼比鲁，而人类就是他们所创造出来的挖掘黄金的奴隶！”
“这些尼比鲁神灵，统治着庞大的人类奴隶集团，用了几十万年的时间，挖空了地球大部分容易开采的金矿，等到黄金枯竭了之后，这些尼比鲁神灵离开了地球，抛弃了这些奴隶！”
“而这些奴隶，经过几十万年的繁衍，已经遍布了地球，也就衍生出我们现在的人类各民族！”
“我父亲曾经感慨的说道，那个时候尼比鲁神灵为了让人类更好的去开采金子，特别在创造人类的时候，给人类加入了亲近黄金的独特基因，或许是为了采金方便吧！”
“这个基因，永远写在我们的灵魂中，所以人类历史到今天，没有任何人能逃得过黄金的吸引力！”
“因为我们就是被创造出来的这么一个神奇的贪婪的物种！”
噗通一声，伊藤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的脸惊恐的煞白煞白的，看着福隐儿，听着这个故事伊藤感觉大脑都没法想事儿了。
太子为什么要讲这个故事？元首为什么要说这个传说？
这一切和元首的身世又有什么关系？
别人知道不知道？为什么要给我说？
难道元首真真确确的不是人类，太子在旁敲侧击的告诉我真相吗？
跪了，伊藤的膝盖算是彻底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