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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女全文阅读

作者:白黑     圣女txt下载     圣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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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为是十天?因为她要用十天的时候与过去告别,要用十天的时间整理好自己的心情。这些天她的心是平静的,因为有了一个目标和结果,她无须再左右摇摆。她慢慢将事情做一些了结和处理,之中耶律重琰看过她一次,告诉她,她的字条玉无言已经收到,约定的当天他会用一天的时间在望龙崖等她。她将琉璃托付给了耶律重琰,如果她走了,让他把琉璃带回煜王府,免受她的牵连。

    她开始整理这些年耶律重瑱送的一些物品,名家字画,古玩奇珍,首饰衣料,都仔细地分门别类一一归置在檀木箱子里,贴好封条,琉璃只默默地帮她整理,脸上带着一丝离愁,她知道玉姑娘要走了,而且不会带上她。一共整理了六大箱,每一箱都是无价宝,琉璃知道皇上一向淡淡的,即使对喜欢的人也不会轻易表露,但琉璃就是知道皇上对玉姑娘上心,可是现在看着一箱箱皇上的赏赐,琉璃才知道原来皇上是那么宠着玉姑娘,越是淡淡的人原来真正宠起一个人来会是这样不要命的宠,可是她不懂为什么皇上和玉姑娘会到了如今这个地步。琉璃贴好一个封条,直起身时第三次看到玉垅烟发呆,她低着头,侧脸非常美丽而且温柔,纤细的手指正轻轻抚着手腕上的紫玉镯,琉璃不禁看呆了。隔了一会儿,她将腕上的紫玉镯捋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把它放进红绸垫底的木匣里,上了锁,又放进另一个大点的木匣,之后才放进檀木箱底。

    “玉姑娘,连这个也要……”琉璃不由自主地出声。

    玉垅烟温声说,“这个才是最该还给他的”,琉璃不觉有几分伤心,这只镯子是玉姑娘一直贴身戴着的,从来没有摘下来过,平时也总是在镯子里垫一条丝绢护着,可以看出玉姑娘对它是极经心的,即使要走,留着它又怕什么呢。玉姑娘真是傻,她只看见她包了两件衣裳,都是她平时穿的,另外还有梳妆台上那只檀香木的胭脂盒也被她放进了包袱里,都是些最不值钱的东西。玉垅烟亲自把箱子封起来,才站起身对琉璃说,“我去外面走走”

    她去了德年殿的竹林,她很喜欢那片竹林,那里留着许多回忆。第一次在竹林中听到凤求凰的曲子,她惊喜,震憾,因为那首曲子只能让她想到玉无言,想到玉无言可能就在这方竹林中。第一次在宫中听玉无言弹琴也是在这片竹林中,那时他们之间隔着一道帐幕,他在那一头,她在这一头,她被耶律重瑱抱在怀里,他修长的手指穿过丝纱,在悠悠琴韵中撩拨她的身体……已经走到了竹林边缘,隐隐的她听到了一阵悠扬而熟悉的旋律,开始以为是自己的幻听,可是越往前走,琴声越清晰起来,她侧耳细听,那凤求凰的琴音如此真实。她的心嘣嘣真跳,怎么可能是哥哥呢,他现在处境危险,怎么可能在竹林中弹琴?但这种种的不可能在她心尖上翻滚过后,又被这美妙宛转的琴音否决,不是他,没有人会弹奏这样动听的凤求凰了,她加快了步子,然后怔住了。

    白色幔帐轻舞飞扬,漫卷起无限风情,正中的琴台上坐着白衣男子,他微低着头,面庞如月之神般俊美妖娆,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轻拨慢捻,缠绵悱恻的琴音淙淙流出,连风也染上那绝美的旋律,亲吻他袍上盛放的牡丹。

    她呆呆地看着他,好像那修长的指是拨在了她的心弦上,荡漾起微皱的心湖。直到最后一个调子收尾,她仍痴痴地站在那儿,这是她第一次听他弹琴,也是第一次听到除玉无言外的第二个人弹凤求凰,竟让她心底如此震憾。他站起来,走上甬路,然后停了下来,因为他看见了她。四目相对,耳边唯有竹叶沙沙。

    紫眸寂寂的,像一泓水,哀伤都沉在潭底,她看不到。只是看着那如月的脸庞,心底却一片苍凉。她想张口叫一声皇上,可声音哽在喉间叫不出,想着那日的情景,觉得再没脸站在他面前,刚要转身离开,却看见鲜红的血从他的唇角慢慢流下来,滴在雪白的袍上,如万点桃花泪。寂寂的眼眸终于划过一抹哀伤,然后他的身子慢慢倒下去,她惊叫,飞扑过去抱住了他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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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耶律重瑱躺在她的臂弯里,面色如纸,却平静的似睡过去了。“皇上……皇上……”她焦急地唤着他,用袖子拭去他唇角的血迹。他一动都没动,睫毛都不曾颤动一下,看着他安宁的脸庞她的心里涌上不祥。在温泉宫的时候,她知道千日香的毒气已经深种在他身上,不消时日毒气就会发作……可是那只是推想,她没想过当真的有一天,他倒在她面前,她会以如何的心情看他死去。就像现在她的心充满了从未有过的恐惧,害怕他不应声,害怕那颠倒众生的紫眸再也不会张开。

    “皇上……皇上……”

    “不要死……不要死……”她的泪滴落在他眼睛上,缓缓在他脸上滑下,就好像她的泪他在流。

    “皇上……”她听到悲怆的呼声,抬起张惶的泪眼,看到长贵泪流满面地冲过来。

    她守在寝宫的帐幕之外,望眼欲穿地看向寝宫内。里面鸦雀无声,长贵已经秘密地请来了宫里最好的御医替皇上会诊。长贵办事非常老道,皇上患病的事并没有传出去,而只是几个内宫太监,贴身宫女和嬷嬷知道。玉垅烟怎么放心只在外面候着,但她要进去的时候,却被皇上的ru母李嬷嬷拦在了帐外,两边的侍卫也对她极为戒备,在这种时候她不想再添乱。也只有她知道他现在已“病”入膏肓,无药可治,可是心内却仍存一丝侥幸,希望那些御医能拿出救治的方子。

    但奇迹并未出现,御医诊过之后众口一辞,皇上脉息微弱,时断时续,却根本诊不出到底是什么病。几个御医商量后一起出了张方子,长贵心内忧急,也只得吩咐人按方取药煎药。

    “皇上……皇上……”长贵一边轻唤着一边亲自拿着药盏喂药,但药汁根本不能入口,旁边的人看此情形皆哭了起来,一齐跪倒喊着皇上,长贵的泪又落下来,难道皇上真逃不过此劫了?玉垅烟的心都凉了,听到哭声,她身子一软,靠在了墙上。这时忽听人又喊起来,“醒了,皇上醒了……”玉垅烟猛地站起,想冲进去,却被两边的侍卫拦住。

    耶律重瑱轻轻张开了眼睛,目光缓缓的移到长贵脸上,长贵忙用袖子试泪,手里拿着药匙,“皇上,先把药喝了吧”,耶律重瑱没张口,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又闭上了眼睛。长贵又轻唤了两声皇上,只是没有反应,他将药盏放下,轻声伏在他耳边说,“皇上,玉姑娘在外面候着呢,您要不要见她?”,说完,果然他的眼睛张开了,目光移向帐外,白色的帐幔影影绰绰地透着一个绿色的影子,久久的,他的眼睛都没再动。长贵心酸,“奴才去把玉姑娘叫进来”,衣角却被轻轻拉住,只是他的手指很快就散开了,长贵止步,耶律重瑱收回了视线,仍是对他摇了摇头。皇上不想见她,长贵突然不知道要为皇上做些什么了,他感到一种力不从心的滋味。只是他没有再闭上眼睛,眼眸定定的,只凝在帐幔上那抹绿色剪影上。长贵心里不是滋味,寝宫内再次变得鸦雀无声,大家都只看着皇上,他的眼皮慢慢落下,好像再也无力撑起,众人的心皆悬了起来,长贵战战兢兢地将手指移至他的鼻下,这才舒了口气,“皇上没事”,他转身走出去,看到一脸憔悴的玉垅烟。

    “皇上他怎么样?”

    “虽太医诊不出病侯,但皇上气息微弱,好像随时……药煎了也不能入口,现在我也一点办法都没了,你也进去看看吧”

    玉垅烟走进去,里面的人各各泪盈于睫,暗暗垂泪。她走到榻前轻轻执起他的手,他的手修长干净,可是现在却软软的没有力道,她心里酸涩,却没有流泪,只是问,“药在哪儿?”,未央默默地把药端来,她取过来,仰头把碗里的苦汁都喝了,在大家诧异的目光中,她镇定地对长贵说,“长贵公公,可不可以让我单独陪皇上一会儿?”,长贵点点头,吩咐人们都退下去了。玉垅烟又叫未央端来几碗药汁,平时很少开口的未央说,“玉姑娘,这是皇上的药,是药三分毒,你喝这么多会出事的……”,玉垅烟唯有苦笑,等未央走了,她轻轻解开了身上的衣衫,将耶律重瑱的头揽在胸前,手指轻轻掐住他的下巴,让他的唇微微启开,然后她将一边的ru头送进他的嘴里。

    他睡在她怀里,黑发如缎覆在她雪白的胸口,紧紧合闭的眼眸,眼角斜斜挑起,依旧美若月神。她的眼睛忧伤地滑过他的面颊,他的嘴唇含着她一动不动,泪从她眼睛里滑下来,落在他的颊上,一颗一颗,然后他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她好像感受到了什么,虽然很虚弱,但身体里有什么在开始缓慢的流动。他的唇动了,轻轻地吮吸,ru汁一点点从她身体流出去。她的手指抚过他的面颊,将自己的泪擦去。“皇上,是我错了,我不要你死,我要你好好活着……你要答应我……”她脸上泪却更泛滥。千日香,无解之毒,他怎么能如她所愿,现在的她只不过在自欺欺人!

    为了让耶律重瑱能多吸收药汁,玉垅烟自己要喝下更大的药量,长贵几次要开口劝阻,可想起皇上又张不开嘴。只是虽这样,一连两日耶律重瑱并没有什么好转,长贵几乎失去了信心,可是看到玉垅烟仍旧坚持不懈,长贵心里又安定了几分,想皇上这样爱这个女子,她守在他身边,他一定舍不得就这样离开吧。拿起第五碗药的时候玉垅烟的手都颤了,她仰头喝进嘴里,连心都成了苦的。今天是她和玉无言约定的日子,她说会去望龙崖找他,可是她毁约了,看着耶律重瑱的样子,她没办法走开,虽然心里笃定即使她不去,他也会一直在那里等她,可是她的心却仍是疼的,担心玉无言,又心疼耶律重瑱,他还没有醒过来,如果现在她离开的话,她恐怕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她揽着他的头,淡绿的纱衣下露出半边雪白的**,ru头被怀中的男子含在嘴里,而她的眼一刻都没离开过他的脸。一阵轻风拂过,她诧异地抬起头,看到床侧伫立着一抹紫色身影,少年的眼眸深冷如潭,注视着她,注视着他们。她没有说话,也没有遮掩,任胸口的一抹诱惑暴露在少年的目光中,而她的脸安宁平静,她伸出纤纤手指,轻轻地梳理他的长发,用指尖摩挲他有些削瘦的脸颊。紫衣少年站在那里,像一尊挺拔的铜像,本就冷酷的眸眼又好像有火在烧着,嫉妒,愠怒,心痛,像烧滚的油,煮沸的水,不可扼制地在全身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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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垅烟看了看御医开的方子,只是些凝神补气的药,耶律重瑱服后,脸色略好了些,却并没有什么疗效。因为从小随爹爹和玉无言行医,她也略懂医理,于是将心一横,她自己开了张药单命长随去取药,听小太监进来说药已经煎上,她不放心,就起身去药膳房。

    刚走过药膳房前的花篱,身子猛地被人抓住狠狠地按在墙上,还来不及反应,唇已经被堵住,灸烈的唇咬住她的唇瓣,一阵狂乱的亲吻。玉垅烟吓的心砰砰乱跳,唇角传来一阵疼痛,她使尽力气猛地推开来人。耶律重琰像一头发狂的豹子,深邃的面庞俊美狂野,他喘着粗气,黑瞳里闪着熊熊怒火。刚刚戒备的身子在看到他的时候放松下来,她轻轻吸了口气,也不说话就转身向药膳房走去。没走几步,眼前景物一恍,重了影一般,她忙弯身扶住一颗花树,嘴唇上有黏稠的液体蠕蠕地爬下来,直流到下巴上,她用手一摸,摸到满手的血,连忙掏出手绢捂住鼻子,可是血越流越多,不一会整条雪白的丝绢都洇成了红色。身后脚步声响起来,她并不用看就知道是耶律重琰,他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回到僻静的房山下。她仍旧捂着鼻子,血从手帕间隙滴落在地上。他伸手封了她胸前的两个穴道。

    血还在流,只是渐渐慢了,耶律重琰看着她,眼睛里明明最多的还是心疼,却气急败坏地说,“你是不是不要命了!他死了你是不是要跟着陪葬,不……我看你再这样喝下去,先死的应该是你……”他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身体都气得抖起来。

    “我没事……那些都是补药,没病的人喝了也可以强身……”玉垅烟将头仰起来,血已经快不流了,她的脸沐浴在阳光下,血很快凝固,沾在她细腻如瓷的肌肤上,显得格外刺目。

    “胡说!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血再流就要流光了……为了他你竟然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为了他甚至背弃了和哥哥的约定,还有什么是你不能为他做的?他在你心中的位置原来已经重到这种地步了么,让你可以舍弃一切……”

    “不是你想的那样”玉垅烟低声说,“他现在这样都是因为我,我怎么能在他最危险的时候一走了之?”

    “那你可以让别人做,他身边的圣女又不是只你一个,只要他勾勾手,既使让那些圣女为他去死她们也甘愿,你为什么都一个人承担起来?即使是好人,喝这么多补药也会喝死的,你……”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已经说不下去了,玉垅烟扭过头,看到他俊美深刻的脸上已是满脸泪水,这个冷酷高贵,霸道不羁的少年何曾为谁流下过眼泪?她心里是那么酸楚,可是却知道自己无力回报。她走过去,踮起脚尖,用袖子帮他把脸上的泪擦去,“干嘛要哭,这都不像我认识的二殿下了”她的声音有一些抖,却极力克制。“我怕你会死”他说,他比她高出一个头,这时她却觉得他还是孩子,直到把他脸上的泪痕擦净,她才收回手,“二殿下不要总留在宫里,会引人怀疑的”说完她要走,他拉住了她的袖子,将她的身子拉到身前,用袖子一点一点替她擦脸上干涸的血痕。

    “你爱上他了吗?”动作很轻柔,声音却冷冷的,带着一抹固执。玉垅烟叹息,“没有”“旁观者清,你爱上他了”他语气肯定,黑瞳却凝在她脸上,只是期翼一个否定答案。

    “我没有,我不会爱上他……”她把头转过去,声音里有一丝异样。她怎么会爱上仇人呢,不允许,不可能……

    耶律重琰抿了抿唇角,“不许再喝药了,如果让我再看见,我就立刻把你带出宫去”

    玉垅烟点点头,“好”向前走了几步,又听他说,“你如果不去,为什么不给他一个消息,等的人会怎么煎熬,会怎么胡思乱想,会猜疑你出了什么事,也会坐立不安”

    她顿住脚步,“是我没有时间再顾及别的,你不用担心,哥哥会等我的,他一定会等我的”她转过头,耶律重琰在她唇角捕捉到一抹微笑,是那种非常安定而幸福的微笑,他心里再次被不舒服充斥,她也向他笑了笑,但已经和之前的笑不一样了,“二殿下不要插手这件事了,你快回府吧,织云梳雨肯定都急坏了,你乖乖呆在府里,我就安心了”,玉垅烟看药膳房的丫头已把药按方子煎上,才回到寝宫。

    御医开的药已按方煎了出来,玉垅烟看到那些药本能地捂起嘴想吐,未央想说什么却又闭了嘴。玉垅烟抖抖地端起一碗,闭上眼刚要强灌进去,一个微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玉垅烟,把药拿过来给朕”,玉垅烟惊喜地转身,看耶律重瑱已经醒了,而且说出了昏迷后第一句话。她用小匙喂进他嘴里,可是他总是咳嗽,还是不能进口,玉垅烟便含了一口用嘴喂给他,两个人的唇紧紧贴在一起,玉垅烟将嘴里的药汁一点点滴进他嘴里,未央脸一红,掀帘出去了,药膳房送药的春钱走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种情景,十三四的小丫头几乎都看呆了。将药喂完了,玉垅烟用丝帕帮他拭了拭唇角,这才抬眼发现了春钱,春钱才反应过来,支支吾吾地说,“玉姑娘让煎的药煎好了”,玉垅烟接过来轻声对耶律重瑱说,“这碗药是我拟的方子煎的,皇上喝了虽不能大好,但症状也会稍减一些”,耶律重瑱点点头,玉垅烟刚要喂给他,一声断喝,接着一队侍卫闯入将玉垅烟团团围住,长贵脸色沉暗,已跪在地上,“奴才惊驾,请皇上发落,这碗药不能喝”说着,一个小太监已经跑过来,将手里的银簪放入药汁中,雪亮的银簪倏然变成黑色,在场众人皆脸色大变,没想到这个平时看起来柔弱的玉垅烟竟要毒害皇上。几名侍卫将刀鞘抵在了玉垅烟身上。玉垅烟一脸淡然地站在地上,不动也不说话。

    “长贵……怎么回事?”耶律重瑱问。长贵跪爬几步,“皇上,玉姑娘煎的药里有剧毒”,这时一个十三四的丫头被侍卫带进来,自称叫秋蝉,一边抹泪一边说,“春钱给皇上送药回来,脸颊红红的,我就问她有什么好事,她悄悄告诉我她瞧见了皇上,皇上好看的就像个神仙,她还说好羡慕玉姑娘,说玉姑娘借着喂药的机会,和皇上……和皇上嘴对嘴的亲嘴……药罐里还有残汁,她便取了一些点在嘴里,说要演示给我看,可是还没一会儿的功夫,她就突然倒在地上,我以为她胡闹,可走过去一看,她脸青的可怕,嘴角都是白沫,就吓得叫起来……长贵公公就到了……”

    “玉垅烟,皇上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加害皇上?”长贵厉声问。

    玉垅烟听完秋蝉的话,身子一颤,轻轻闭上眼,后悔自己没有事先嘱咐那些药别人是不能喝的,可如今祸已酿成,自己平白无故却害死了一条人命,她跪在地上,“我并没有加害皇上,这药对旁人有害,可是对皇上的病却有利,都怪我没有早说出来,害人误服丧命,我愿服罪”他体内的毒是阴性剧毒,如今只能铤而走险,以毒克毒,所以她选了八种剧毒的药草熬成药汁。

    “一派胡言……”玉垅烟还是第一次见长贵这样严厉。

    “长贵,你们都退下去,玉垅烟不会害朕,玉垅烟,将药端过来”耶律重瑱虽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围在玉垅烟身边持械侍卫都纷纷退下去,只是都没有走,而是和长贵一样跪伏在地求皇上不要服药。空气里有着箭拔弩张的紧张气息,只要耶律重瑱服药后有什么三长两短,玉垅烟就会当场碎尸万段。她刚想如前法刨制,耶律重瑱拦住她,“把朕扶起来”“皇上……”她看着他虚弱的样子,连多一点的药汁都要吐出来,却为何要让她扶他起来,他拒绝再让她喂他,难道是怕她中毒……?她咬住嘴唇,轻轻将他的身子扶起来倚在枕上,碗放在他唇边,他一点点喝进去,直到将药汁全部喝干。玉垅烟又将他的身子放倒,他闭眼休息了一会儿,才说,“朕没事,你们都下去吧,今后没朕的允许,不准对玉垅烟无理”

    “是”长贵看了玉垅烟一眼,行了大礼,才和侍卫一起退出去了。请来了御医给春钱诊治,人却早已断了气,玉垅烟特意出宫找了一块好地方把春钱葬了,又去了她家里,多留了银子,回来后她眼睛已又红又肿。又特意去药膳房叮嘱,以后不管是什么药旁人都不能随便服用,这才回了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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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央告诉玉垅烟,皇上已经服过药,只是不肯歇息,玉垅烟点点头,掀帘走入,耶律重瑱偏过头来,看到她时温淡的紫眸滑过一丝光彩。修长的手指拂过她的眼睛,“都肿了……是她误食并不是你的过错,你不必心存歉疚”,玉垅烟点头,“皇上不用担心,我没事”,这时未明端来了一些米汤,玉垅烟给他背后垫了枕头喂他,已经两天没能进食,米汤也熬的稀稀的,可是他仍是吃不进,一入喉便咳嗽,吃进去的又全吐出来。玉垅烟背过身去,匆匆用袖子擦去眼角的泪水。她知道再这样下去,他已经熬不了几天了。

    “怎么了?”声音虽虚弱,却仍清雅淡定,“你不要多心,是朕平时锦衣玉食惯了,这样的粗茶淡饭却吃不下了”,玉垅烟才扭身过来,脸上已看不出哭过的痕迹,“皇上,是我做错了,等你好了以后,什么样的处置我都能接受,只求皇上好好的把身体养好,不喜欢的事不要去想,只当没看到吧……我知道皇上心里不想见到我,那皇上就快些养好身子,这样奴婢就不会赖在皇上身边了……”“为什么不想见你,难道你做过什么对不起朕的事吗?”耶律重瑱淡淡地问。玉垅烟面色微红,只是低头没有说话。耶律重瑱又说,“既然没有,朕为什么不愿见你,从温泉宫回来以后,朕只想让你时时刻刻在朕的身边就好,而且我们不是一直都这样吗”,玉垅烟微讶地看向他,他面上只是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来。难道他把那天的事都忘了?怎么会呢……她怔怔的。耶律重瑱的手伸进枕下,掏出一个物件递给她,“这个还是你自己收着吧”

    玉垅烟看到他手里拿着的是她的玉扳指,心里漫过一阵惊喜,直到现在她还保持着晚上睡觉时手放在胸口的习惯,虽然玉扳指被他拿去了,但手放在那里就好像握着它心里就会安定。她做梦都想把玉扳指要过来,可是现在他主动要还给她,她心里却疑虑起来。看他的样子,好像知道以后再也不能替她保管了……她开始伤感起来,他手里的物件明明是她最渴望得到的,可是就因为是自己渴望的,所以她伸不出手去,总觉得自己拿到它,就是在咒耶律重瑱死去。她的手指收拢起来,害怕管不住自己的心,“皇上不是说过这个和太后娘娘手指上常戴着的一样吗,皇上留着它就会梦到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也会在梦中保佑皇上平安的”

    “你的意思是让朕继续替你保管?”说这话时他的脸上已经生动了许多。

    “嗯”玉垅烟点头。

    “你确定?”聪明如他,怎么会不知道它于她的重要。

    “嗯”她再点了点头。耶律重瑱收起手指,用指腹轻轻抚摩温润的玉质,紫瞳静静流淌过一丝异样华彩。然后他闭上眼,“朕要睡一会儿”“好”玉垅烟轻轻帮他掩了帐幔轻手轻脚地走出去。

    不知是不是玉垅烟的药方起了作用,到了晚上,看耶律重瑱的气色竟然好了许多,自己说肚子饿了,玉垅烟喂了他些米汤居然没有吐,然后又吃了多半碗燕窝粥,伺候的宫女太监都精神大震,就连颇通医理的玉垅烟也觉得简直是奇迹,不过她心里还是高兴,平时沉静的她,眼角眉梢也不禁带了些喜气。一连数天,因他身子太虚不能沾水,见他好了些,玉垅烟便取了软巾和温水替他擦身,她的动作非常轻柔,其实除了每次他主动的亲热,她极少对他这样亲近,擦到“要害”部位,她的脸还是红了,而她绝没想到他会有反应,当擦到大腿内侧的时候,她看到……窘得手一颤,软巾掉落在地上。转头偷眼看他,他却并没什么,那双紫眸甚至还带着温淡的笑意。但毕竟她是懂医术的女子,随之而来的喜悦很快盖过了窘意,他现在能有正常反应也说明他的“病”已经好了许多。他的身体让人不能忽略的变化让她微微屈起身子在他耳边问,“皇上想要我吗?”

    耶律重瑱转头看着她,紫眸有些深暗,还微微的气喘,“你在挑逗朕?你这么大胆的问话是不是早已猜到朕现在没有力气做喜欢的事”,玉垅烟的脸烧起来,他现在“病”成这样,她想的只不过是他想要的她都尽量满足。刚要转身时他抓住了她的手腕,轻声问,“朕送给你的镯子怎么摘了?”“哦……这些天心里烦乱事情又多,怕不小心弄坏了,就先收起来了”“那是朕最喜欢的玉器,别的玉器虽好看,但有个最致命的缺点,易碎,紫玉镯不同,它不仅漂亮而且坚韧,它并不是那么容易就坏的,所以以后不要这么轻易就摘下来”玉垅烟总觉得他的话别有深意,但这时也不及细想,只轻轻说了个“是”字,耶律重瑱看着她,目光非常专注,玉垅烟有些发窘地低下头,想撤回手,这时他轻声问,“愿意做朕的皇后吗?”,有几秒钟玉垅烟根本没反应过来,只是呆呆的,然后她才错愕地抬头看着他,他眸光温淡,唇角轻启,又重复了一遍,“愿意做朕的皇后吗?”,她终于确认她没有听错,慌张地把手从他手里抽了回来,“皇上,我……”一时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耶律重瑱静静地等她给他拒绝的理由。

    “我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会做皇后,总觉得这个位置是别人的……我侍候过皇后娘娘,她也对我很好,我不想霸占她的位置,如果她知道了,一定会很伤心……”

    “她已经不是皇后”玉垅烟只低头说话并没注意到耶律重瑱面色的变化。

    “可是她毕竟做过皇后,虽然被打入冷宫,可是皇后她还是很惦念皇上的……”

    “别忘了她是反叛的女儿,近墨者黑,温廷言很早就谋划造反,朕虽知道,却因他势力庞大不能与他正面对抗,甚至还要听从他安排娶了她的女儿做皇后,帮他实现了一石二鸟的计划,皇后不仅可以替他传风送信,并且她生的儿子将来会是天圣朝的储君,他完全可以把他的外孙置于股掌之上,而这样一个女人我竟留在身边七年,你觉得这七年我是怎么过来的?”

    “皇后她不是奸细,她是真心对皇上的,是我亲耳听皇后说的,她从来没做过一件对皇上不利的事……”

    “不是她不想做,是朕从没给过她机会”耶律重琰的声音很淡很冷。玉垅烟从心底打了个寒颤,她忘了耶律重瑱虽性子敛和,但他身上也有身为帝王的无情。温廷言是他身上的一块暗疮,七年的隐痛和隐忍,已经让矛盾无法调和,而温宛注定是他和温廷言之间矛盾的牺牲品。说来说去,怎么竟谈起了如此敏感的政治问题,不用想,在他成长的岁月曾经历过怎样的伤痛和折磨。她知道这个问题已经无法再和他争执下去,向来语气温和无波的他方才的言语间已经变得冷淡甚至激动。她沉默下来。耶律重瑱也默然,不过情绪很快调整过来,轻声而试探地问她,“做朕的皇后是这么难的事吗?”他的语气里藏着隐隐的失落。而今的她哪怕是他想摘星星,她就是摔个粉身碎骨也要爬上天梯帮他去摘,她怎肯让他失望,只是做他的皇后是她给不起的承诺。她急着否认,“不,不是,是太突然了,我,我没有想好”,他终于放松的笑了笑,“那朕给你一天时间考虑,明天的这个时候给我答案”,在他的目光下,她只得点头,心里却擂鼓般,不知道明天这个时候她如何应付。

    将软巾和铜盘收拾好,她揭开帘帐走出去,只听到轻微的一声脆响,一颗滚圆的夜明珠骨碌碌滚到她的脚边,那颗夜明珠她认识,是耶律重琰束冠上常戴的,也只有他无所顾忌地把这样明贵的夜明珠戴在头上。她心头一紧,仰起脸,便看到那个紫衣少年,正斜倚在梁上,雪柔的紫衣在清风中飘拂,俊美逼人,不可方物。还来不及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只刹那间他就已经轻轻飘落在她身边,挺拔雄健的身体紧紧地贴着她的后背,少年张狂的欲望也紧紧地抵着她,他火热的嘴唇咬着她的颈子,耳垂,在她耳洞里呼着气,他的声音低的只有她能听到,却热烈强势的让她的身子都颤栗,“怎么你从来没对我说过那句话呢,怎么从来没有问过我想不想要你?”他的嘴唇胡乱地噬咬她的颈肉,她不敢呼痛,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大声,更不敢推开他,不敢有任何超常的举动,因为耶律重瑱就躺在里面,而她只能像弱小的羔羊一样任少年又啃又咬。手里还端着铜盘,根本无法拿稳,水溢出来泼湿了她的纱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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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帐幕一掀,未央走入,便看到玉垅烟手里端着铜盆,双颊晕红,绿衫湿了一片,站在那里发呆。未央接过她手中的铜盆,“玉姑娘,我来吧,你身上的衣裳怎么都湿了?”,玉垅烟支吾道,“不小心把水洒了”四处看了看,并未见到耶律重琰的影子,方才还以为铁定被未央看到了,她又羞又急,心都快跳出来了,恨不得立即找个洞钻进去,可是未央一进来,耶律重琰身影只是一晃就不见了,要不是颈上残留的麻痛,她甚至怀疑刚才是自己的幻觉。未央正要走出去,低头看到了脚底下那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她咦了一声,弯腰捡起,“奇怪,这是谁的夜……”玉垅烟上前捂住了她的嘴,“小声些,皇上睡下了,这大概是皇上丢的,一会儿我还给他”说着,她从未央手里取过珠子。未央一脸纳闷,皇上平时并不爱摆弄这些奇珍异宝,她也从没见过皇上戴过这种夜明珠。边想边走了出去,玉垅烟才舒了口气。

    怅怅地揭开帐幔,耶律重瑱却还没睡,她心里紧了一下,“皇上怎么还没歇息?”说完脸就发起热来。耶律重瑱问,“刚刚和谁说话?”,玉垅烟忙说,“是未央来了”“未央之前呢”耶律重瑱淡淡问道。玉垅烟心里噔的一声,忙答,“就只未央一个,是奴婢不小心把盆里的水洒出来了”,耶律重瑱这才看她身上,半边衣衫都湿了,“快去把衣裳换了吧”,玉垅烟点点头,耶律重瑱又说,“快去快回”

    玉垅烟回房,看琉璃站在房外东张西望,看到她拉住她的袖子小声说,“玉姑娘,煜王殿下在……在房里”,玉垅烟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知道了,你在门外守着,不要声张”说着开门进去。只见床幔低垂着,她用手一揭,帐内却是空空的,并没有耶律重琰的影子,再仰头看向梁上,也没有,心想莫不是琉璃看错了,猛地一扭身,不成想身后却站着一个人,她下意识地捂住嘴,免得自己惊叫出声,心却扑嗵嗵跳起来。耶律重琰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鬼影一样。

    “你——”她抚着胸口,吓的心都跳出来了,却见他怡然自得,且唇角弯着诡异而嘲讽的弧度,她的敛静和自持都被他击的粉碎,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了,“二殿下,求你以后不要再玩这种孩子的把戏,这颗珠子差点就引起未央和皇上的猜疑,你知道擅闯寝宫的后果吗”说着她将手里的夜明珠塞进他手里。耶律重琰挑了挑眉,眼眸如墨,好像并没发现她的激动,他将夜明珠用拇指和食指夹住,清透的日光中,珠子在他指间散发出璀璨的光芒,“帮我穿上吧”他的束冠上少了颗珠子,很显然是从上面摘下来的。说这话的时候墨黑的眼眸竟闪过一丝孩子气。那语气就好像是她服侍他的时候,他因为顽皮将冠上的珠子丢了,他叫她找出相配的珠子帮他穿上。可是现在的情境明明不同,她心里积了一股气,碍于他身份尊贵,她也只能忍着,但口气还是不中听了,“奴婢现在正忙,二殿下还是找别人吧,二殿下能否出去?皇上还等着呢,我要赶快换件衣裳过去”

    耶律重琰哼了一声,夜明珠从他手中脱落,在地上轻弹出轻脆细微的声响。玉垅烟的心也跟着一揪,这样的奢糜,除了他还有谁!“这么急匆匆的,原来是他等着你呢,急着告诉他你要做他的皇后吗,看来我以后又多了一位皇嫂,如果我告诉别人这位新皇嫂曾做过我的圣女,那么他们会怎么想呢,呵呵,有意思……那我就不耽误你了,玉无言的事只有等下次了……”说完,他潇洒地转身欲走,玉垅烟一把拉住他的袖子,“等等,我哥哥他有消息了?”她的语气已明显低了几度。耶律重琰转过脸,表情已冷酷了几分,“怎么,你想听?”,玉垅烟松开他的袖子点点头。耶律重琰走过来,微冷的目光上下打量她,她极有忍耐地站着没动,他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哪里想?是这儿还是这儿?”他指了指她的头又指了指她的胸口。玉垅烟只轻声说,“我哥哥他说什么?啊~~”她吃痛地叫了一声,他突然捏紧了她的下巴,抬眸时她看到那几欲喷火的瞳仁。他压着声音说,“想知道,就跟着我说‘二殿下,想不想要我’”,玉垅烟的脸一下子胀红,微恼地看向他,“二殿下为什么要从中插手,让许将军将消息直接传给我不就好了”

    耶律重琰哈哈一笑,手指松开,“那好,你等着他和你联系吧”说完他又移开脚步,玉垅烟再次拉住他,她知道他能笃定这样说就会有办法让她永远见不到许之远,“二殿下,不要闹,求你告诉我吧,我哥哥到底怎么样了”,耶律重琰拿开她的手,“说还是不说?”,玉垅烟叹了口气,“我……说不出口,你知道他病着,我这样说只是在哄他”“那你也哄哄我”“二殿下,你不要无理取闹,当时那样的情景我只能那样说”,好半天都没有回声,她抬起头来,他黑眸阴郁,“你不说只有我做,想知道吗,想知道的话就像上次一样给我乖乖的”他拉开了她的抹胸,用修长有力的手指搓揉她的胸口,他的胸膛紧紧贴着她的后背,少年滚烫的欲望放肆地熨着她的肌肤。她闭上眼睛,一动都没动,少年的手指狂肆野蛮,他的手掌有薄薄的茧,磨擦着她柔嫩的肌肤,淡淡地痛着。

    门外传来琉璃惊慌的声音,“长贵公公”,随之长贵的声音也传进来,“玉姑娘在屋里吗?”,“啊……不在……在……”琉璃的声音低下去,这时门被敲了几下,推了推,却没推开,长贵咦了一声,“玉姑娘在不在里面?”,琉璃似乎反应过来,“长贵公公,玉姑娘正换衣裳呢”,长贵嗯了一声,“那我就等一等,玉姑娘,老奴有事要和你谈谈”

    此时,耶律重琰正埋在她的胸口,她急出了一身细汗,“是,长贵公公”他咬住了她的ru头,她疼的吸气,仍忍着痛说,“我马上就给你开门”,他抱住她,狠狠在她胸口吻着,她焦急地用手推着他的头,少年的身体因渴望而不停地哆嗦,他压着声音说,“总有一天,我会被你害死”说完,紫影已经浮掠而起。玉垅烟也顾不得他还在不在屋内,连忙换了干净的衣衫,打开门让长贵进来。

96

    长贵走进门内,就给玉垅烟跪了下去,玉垅烟吓的一愣,连忙伸手去扶,“长贵公公,你这是做什么?”

    长贵并不起来,只是说,“奴才要拜托玉姑娘一件事,玉姑娘答应了,奴才就起来”,长贵第一次在她面前自称奴才,玉垅烟听着别扭,“长贵公公不要这么客气,是什么事?我答应了就是,你起来说”

    “玉姑娘就答应做皇上的皇后吧”长贵说道,玉垅烟不说话了,手也收了回来,“长贵公公也知道了?”

    “皇上的心思,奴才怎么会不知道呢,皇上早存着此心,只是奸臣未除,皇上的抱负不得施展。如今皇上病着,在奴才看来却是心病居多,这病好还是不好,全在玉姑娘的身上,玉姑娘如果答应了皇上,皇上的病兴许早好了,奴才是看着皇上长大的,从小皇上性子就淡定,可心思细腻,奴才还从没见过他这样对一个人上心过,玉姑娘如果伤了皇上的心,奴才可不敢想有什么后果……玉姑娘如果不答应奴才,可是对不起皇上的这份心啊,我想玉姑娘也不会见死不救吧?”

    玉垅烟没想到长贵将她做不做皇后上升到了生死的高度,如果她不做这个皇后,头上顶着的将是不仁不义的罪孽,这让她一个弱质女子如何承受的起呢。

    “我答应就是,长贵公公快起来吧”这个决定已由不得她自己,而是命运已先于她做了决择。

    长贵大喜,俯身扣拜。玉垅烟忙把他扶起来,将长贵送走后,她急急地去揭开床幔,又跑到屏风后面去看,“二殿下,二殿下……”她低声而焦急地唤着他,若是在平时,她绝想不到在他对她这样无理之后,她还会这样心急如焚的希望他留下,希望他还在。而且明知道他若没走的话会对她做什么,她却仍希望他留在房间里。归根结底,一切都是为了一个人:玉无言,她的哥哥。四处找过之后,她怅然而失地呆呆站了一会儿。既然哥哥还有消息传给他,说明他应该没事,而耶律重琰虽顽劣,却不卑劣,他掌握着玉无言的消息,总会来找她的。这样想过之后,她心里才安定了几分。

    又站了一会儿,才打开早已封好的檀木箱,将木匣取出,一层层打开,展现在她眼前的紫玉镯已经失去了平日的光彩,呈浑浊不清的紫黑色,她指尖微颤地将它取出来,怜惜地轻轻摩挲。都是她不好,她不该弃它于不顾,如果她天天戴着它,看着它,或许它不会变成现在这种样子。长贵曾说过的话在她耳边响起来,“如果紫玉镯出现任何差池,皇上恐怕也会遇到难以预料的劫难,反过来如果皇上遭遇不好之事,紫玉镯也会暗淡无光,直至自毁……”,难道它果然是通灵的,知道他现在遇到了难解灾难?直至自毁……她打了个寒颤,如果紫玉镯因浊气太重而自毁,那耶律重瑱怎会安在?看着暗淡混沌的玉镯,玉垅烟的泪慢慢淌下来,这只镯子怎么能让他看见呢,他知道这是他的命运环,而命运环正反应着他现在的状况,如果看到紫玉镯的这种样子,他会不会失去最后的信念和支撑。她的泪滴落在玉镯上,奇迹发生了,泪滴所经之处好像驱逐了重浊的黑气,紫玉镯慢慢回复曾经的光彩,玉垅烟的眼睛亮起来,她将紫玉镯戴在腕上,飞快地跑出门去。

97

    第二天玉垅烟去碧桃寺为耶律重琰瑱求了一串檀香珠,以前她也曾拜过佛,却从不曾为哪个男子求过什么,如今她跪在佛前,满心虔诚,只求让佛祖赐给耶律重瑱平安。昨晚她跑进他寝宫的时候尤在喘息不定,他张开眸平定的眸光落在她腕子上晶莹通透的紫玉镯上,然后她喘着气告诉他,她答应做他的皇后。听到她的答案后,他的脸上并未流露过多的表情,他只是轻轻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掩去了所有的情绪。玉垅烟将脸贴在他的手心上,听他的呼吸慢慢均匀。

    不知是否应验了长贵的话,第二日耶律重瑱的精神又比前一日好了许多。晚上他病后她第一次服侍他沐浴,轻柔的手指帮他褪去长衣,她惊讶地发现他背上那块指甲盖大小的胭脂痕竟缩小了近一半,虽然心内喜悦,但她仍旧疑惑,难道真的是她的方子起了作用么?还是老天终于发生了奇迹?她垂手站着,静静地看着他的侧颜,竟有些痴了。

    “玉垅烟”他轻声唤她,她方才醒悟自己正盯着他看,脸不觉红了,“皇上”

    “朕的檀香珠掉了,你帮朕看看落在哪儿了”

    她迟疑了一下,拎起衣角一声不响地走入水中,走到他身边时,她说,“刚刚还戴在手上的,我想替皇上摘下来,您只是不肯,一定是落在周围水中了”说着,她弯身想潜到水里去找,腰却被他抱住了,他的身子贴过来,低头吻住了她的唇。她只轻轻挣扎了一下,就顺了他的意,他的吻游走在她的肌肤上,少有的热烈。她的手触到他的手腕,那串她替他求的檀香珠还好好的戴在他腕上。知道他使了小小的把戏,心里却不曾有半点怨意,他能这样最好的证明了他的病已去了一半。他的手穿过她的衣服在水中进入她的身体,温热的泉水起了很好的润滑作用,他坚韧地抽动,引起她一阵细碎的呻吟。

    一大清早长贵的嘴角就挂着敛不住的笑意,今天天还只是濛濛亮的时候,他居然看到皇上一身白衣精神清爽地从寝帐内走出来要去上早朝,他还特意吩咐,太监宫女在他回来前一律不得进入寝宫。长贵一面让执勤的小太监伺侯皇上,一面挥手让寝帐前侍立的宫女太监退下去,没有他吩咐一律不得随意吵闹喧哗。他自然知道玉垅烟还在里面,皇上是怕吵了她的清睡。他们已绵连冷战数月,加上皇上大病,如今初愈,哪里禁得住少年轻狂。

    梦里依旧是他们的缠绵,他还病着,她怕他会耗了体力,可越是欲迎还拒就越是引来他持久的热情。张开眼,眼前已是一片明亮,身边已没了耶律重瑱的身影,她摸了摸犹带着他体温的床榻,轻轻扭过头,愣住了,耶律重琰坐在榻上,一双漆黑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她猛地坐起来,下意识地缩到床角,锦被滑落,露出一丝不挂的曼妙朣体,她赶紧拉住了锦被,盖住自己的身体,脸上赤热起来,“你……你怎么在这儿?”,耶律重琰的眸光火辣而冰冷,一直没有放开她,听到她惊慌的问话,他勾了勾唇角,眸里却没有半点笑意,“我是来恭喜皇后娘娘的,皇上今日早朝会宣布立你为后,即使万臣反对,他也会一意孤行,而除去了温廷言这一大患,再没有人能憾动他的意志,所以你注定已是我的皇嫂无疑,这样你高兴了吗,我的皇后娘娘?”

    “他去早朝了……”她的手指紧紧抓着被角,心头的一块石头才落了地。少年的眸子却益加寒冷,“知道为什么别的大臣都反对么,因为你地位卑微,只是圣女出身,从古至今,很少有地位卑微的圣女能登上皇后宝座,而另一个更重要原因知道是什么吗,因为你曾是我的圣女,至少你曾用这具身体服侍过两个男人,而高高在上的皇后怎么可能是这样不贞的女子?”他的语气很低却很恶毒,玉垅烟面色微变,“我并不想做皇后,只是情势所迫……只要他高兴,他的病能好,我没有什么不能做的,因为他的病是我……”她一下子收了口,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多谢二殿下提醒,不用二殿下说我也明白自己的身份。如果二殿下没别的事能不能告诉我上次我哥哥传来的消息再走?”,耶律重琰突然大笑起来,“你现在成了他的皇后居然还想着玉无言,而玉无言为你变成了那样你却还是留在他身边,他们两个到底谁在你心里更重一点,还是他们都是你的心头宝?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你却还在挽留我……想在我身上打听另一个男人?”说着他的手伸向锦被,一拉,她的手死死地握住,少年咬牙,狂暴地将锦被掀在地上。他抓住了她的肩,“那我是什么?我在你心里究竟是什么?!”他低下头咬住了她的胸口,玉垅烟流泪了,“二殿下,求求你不要这样……”

    可是少年已经癫狂,没有任何前戏,他进入了她干涩的甬道,她心里没有他,他就要让她疼,让她流血,让她永远记得他给她的痛。玉垅烟咬着唇,可痛苦的呻吟仍旧破碎地从唇里逸出来。他抽身而出。血淋淋漓漓地从他抽出的地方流出来。

    “二殿下,我哥哥……”她的声音让绝然而去的身影转过脸来,眸光冷然如冰,他一字一句地说,“玉无言患了严重的风寒,或者你再不去见他就永远也见不到了”说完,他走了。

98

    她身上是疼的,可远比不上心灵的痛,手指紧紧地抓住被角,眼眸里满是担忧,恨不能立即插上翅膀飞到玉无言身边去。可是她走了耶律重瑱怎么办,他的病会不会好,他会不会死去?哥哥精通医术,可是望龙山不同于别处,那里是缺医少药的,但哥哥身上备着银针,他也会分辨各种野生药草,即使得了风寒他也会想办法治愈自己,而耶律重琰的话只不过是吓她而已,她心里略略安定了几分。

    她穿好衣衫走出去的时候,发现人们看她的眼光都变了,宫里的小丫头见了她,都伏身扣拜,嘴里喊着皇后娘娘,原来有些轻薄的小太监在她面前也变得恭谨有礼,耶律重瑱要侧封她为皇后的事像就长了脚般瞬间传遍了皇宫内外,身份的转变没想到会带来这么大的变化,玉垅烟都有点不适应起来。两天后,在锦绣殿举行隆重的封后大典,玉垅烟本想免去这些繁文缛节,但耶律重瑱却要坚持举行。

    当日,她第一次穿上鲜红雍容的锦服,脸上化了淡淡的妆容,显得比往日要娇媚几分,她所经过的地方,大臣们一律拜伏于地,口内喊着皇后娘娘,往日那些或轻佻,或惊艳或痴迷的眼光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全是一个个低伏的头颅,这些玉垅烟已不再惊讶,而唯一让她惊讶的是在她入座的时候,大殿里突然响起了宛转悠扬的凤求凰,她的心砰然一动,这时,远远的一袭白衣风华绝代的耶律重瑱向她走来,他从小太监手中接过镶嵌有九百九十九颗珍珠的凤冠,亲手帮她挽起长发,将华丽的凤冠戴在她的发顶,缠绵悱恻的乐声中,她抬起头来看他,他的那一双紫眸仍是淡淡的,却如水般温情,这时下边的大臣一同扣伏于地,山呼“恭祝皇上,皇后娘娘万福无疆”,万臣匍匐在地,声震朝堂,坐在高高的凤椅上,玉垅烟内心有种奇怪的感觉,而耶律重瑱的手伸过来,紧紧地握住了她的,他没有看她,只是淡淡的说,“众臣平身”,而她却感觉一种无形的威仪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宴席摆开,一身紫衣的耶律重琰走上前来,站定后他微微致意,便从长安手中取过一只精致的镂金匣子,托在手中,说道,“这是琰儿送给皇兄和皇嫂的礼物,礼薄情重,还望笑纳,琰儿祝皇兄皇嫂比翼齐飞,世世相守”说着,他带笑的眸光滑过玉垅烟的脸颊,玉垅烟不自然地偏开头去。耶律重瑱微笑着道谢,长贵早过去收了礼物放入耶律重瑱手中,耶律重瑱将盒盖打开,名贵的镂金盒子里是心型玉瓶,玉瓶中淡绿的膏体正散发着幽幽清香。那种香气玉垅烟再熟悉不过,虽然换了更名贵的包装,但她知道那瓶子里明明就是宫廷密制的“玉露”,玉垅烟的脸热起来,颊上浮起淡淡红晕。耶律重琰说,“我想这个皇兄应该是必不可缺的,所以特意赶制了一些,比宫里的还好用些”说着,他用眼尾又扫了一眼玉垅烟。下面的大臣不知道煜王送了什么新奇玩意讨好皇上,都伸着脖子看,有的还猜测起来,虽然别人并不知是什么,但听耶律重琰在那儿“侃侃而谈”说什么比宫里的还好用些,玉垅烟的脸更红了,却恰似那三月桃花,不胜娇媚。耶律重瑱却不动声色地让长贵将礼物收起来,言语中不流露任何情绪,“多谢煜王费心了”,耶律重琰哈哈一笑,眸光定在耶律重瑱腕上的檀香珠上,启唇道,“皇兄腕上的珠串很是特别”那檀香珠都是滚圆的,每一颗上都镂着一尊佛,用金银相杂的丝线串起,尾端打了如意结。耶律重瑱收紧握着玉垅烟的手指,看着她的眸光明明是含笑的,“前一阵朕病着,是皇后去寺里求的,这也是她亲手用金银丝串成的”

    耶律重琰哦了一声,极有兴致,“真羡慕皇兄,有皇嫂这样一位贤良的皇后……”,耶律重瑱接过话头,“煜王年岁也大了,也该是侧立王妃的时候了”,玉垅烟点头,心想,如果他有了王妃,心思可能就不会太放在她身上了,她偏过头轻声问,“皇上有没有中意的人选,煜王是皇上最宠的王弟,皇上也该为他的事操操心了”,哪知耶律重琰面一凉,“我的事不需皇兄费心了,我的王妃除非具备和皇嫂一样的人品……不过我想,像皇嫂这样的女子,恐怕天下独一无二?”,玉垅烟微窘地撇开头去,耶律重瑱并不恼,只是温淡地说,“这样的事急不得,天下人有哪个不是独一无二,但想法却不总是一成不变”,煜王但笑不语,停了一会儿将话锋转开,却是对着玉垅烟说的,“最近雨水勤,每到阴雨天胸口的伤口总是疼的厉害,我不如皇兄,身边没个人心疼,不是人常说长兄如父,长嫂如母,皇嫂能不能也替琰儿求一串这样的檀香佛珠,或许戴上它痛会减轻一些呢”

    玉垅烟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那伤是为他才落下的,但以她的身份为他去寺里求香又是不合适的,她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好在耶律重瑱替她解了围,“就答应煜王吧,他是幼弟,自然朕更疼他一些,你去就如朕去,顺便也可以替煜王求一求姻缘”

99

    玉垅烟并没有去碧桃寺为耶律重琰求香,在她看来他只是小孩子心性而已,事情过去了,他也就忘了,况且除非他来找她,否则他们在宫内并没有太多见面机会。而自那次封后大典之后,耶律重琰再也没有出现,他不来,就代表没有玉无言的消息,而没消息对于现在的玉垅烟来说就是最好的消息,这说明玉无言平安无事。

    对于天圣王朝来说,这次新封的玉皇后应该是有史以来最为低调的皇后了,她拒绝去原皇后的寝宫凤仪宫入住,而素来清简的皇上特意请皇城最有名的匠人,要将原来的凤仪宫改成四面环水,绿竹掩映的青芜苑,玉皇后仍宛言劝皇上不要修。她的这些作为倒让原来一片反对的臣子们刮目相看。然而她的不饰张扬反而迎得皇上愈加的宠爱,这位少年天子原本就性子清淡,在人前很少表露悲喜,但这位玉皇后却是特例,当他在看她的时候,人们只得在心内感叹,原来越是浅淡的人,当真正爱上一个人时却是比任何人都浓烈。

    御书房内灯影幽幽,一身白衣的耶律重瑱端坐在檀木案前,微低着头,神思肃静地翻阅奏折。灯光将他一抹青色的侧影投在墙上,清雅端凝。一袭绿衣的玉垅烟跪坐在案侧,她也微垂着头,手指在轻轻地研墨,乌黑的发丝从耳畔重落,在灯影中轻轻地飘悬。这些日子,她常常在御书房陪他到深夜,或是为他研墨,或只是静静坐在旁边,他们之间有时并没有一句言语,但好像言语已经不是那么重要,有时候他累了,抬起头便会看到她,两人只是一笑,却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墨研的差不多了,只需再搁上几粒朱砂就好了,她轻轻地挑起眼帘,耶律重瑱的侧颜落入她的视线,手指不觉有些滞钝,慢慢停了,目光变得幽幽,神思也飞得远了,这样的一个场景,好像原来也曾发生在她和玉无言之间,而耶律重瑱凝然肃静的侧脸和他竟有几分神似,而已经放下的心又不知不觉地揪了起来,哥哥的病现在不知怎么样了,他如果知道她已经找到了九龙玺却仍迟迟地拖延离期,会不会对她寒心?

    一双手伸过来握住她的手指,他手中的笔已经搁在了架上,最后一张奏折被他放在右手边高高堆起的折子上。

    “在想什么?”他问。

    她抬起眸,嫣然而笑,“我在想皇上什么时候批完折子,你身子刚好,每天却这样劳累”

    他看着她的眼睛,“这些天你好像有什么心事,虽然你静静坐在我的身边,可以我却总感觉你心神不宁”

    玉垅烟唇边的笑容僵了一下,“皇上不要多想,我现在的心思就是想让皇上早点好起来”

    “好起来之后呢……”他唇角掠过苦涩的笑意,“你会不会离开?”

    玉垅烟怔了,这一点也不像她所认识的皇上,“臣妾不明白皇上的意思……”她的手指被他抓紧了,紧的有点反常,“你……会离开朕吗?”,玉垅烟的手指被他抓的有点疼,她的另一只手覆上他,“皇上是怎么了?我……怎么会离开呢?”

    耶律重瑱的手指这才松开,脸上也恢复了自然的神色,“玉垅烟,你相信会通过一个人的字爱上一个人吗?”,玉垅烟点头,眼角有淡淡的轻风,“我相信”,她想起了初见玉无言的字,飘逸若仙,从那一刻起她始知什么叫字如其人,有时候她甚至会想她是先爱上他的人呢,还是先爱上了他的字?耶律重瑱说,“陪朕写几个字吧”,说着宫女已将宣纸铺定,玉垅烟执笔,轻舒凤尾,“浊沙万里蔽昆仑,风暗卷云浑。丈夫当世,纵歌横辔,匹马出玉门……”,耶律重瑱站在她身后,眼尾含情,紫眸中有别样情愫。她的字,字字隽秀飘逸,宛转婀娜如有仙气,这笔体每个字都和自己的笔法皆然不同,然而细看来,却好像她的每个字都是从他自己的字里化出来的……他走过去,手从她背后伸出来盖在她的手上,两人一起落笔,“谁言关外多离苦……”这些新的字体将他们的特色杂糅,好像一刚一柔两种字体紧紧契合,水ru交融,终于合二为一。幽幽灯影中,他们认真地书写着那阕彼此最喜欢的诗词,两个身影浑然天成地偎依在一起,面孔同样的美丽凝注,身边的宫女都屏住了呼吸,害怕呼吸稍稍重些就会破坏掉眼前的美好,她们凝注着那对身影,呆了。

    “皇上,时候不早了,娘娘也该是歇息的时候了”长贵躬着身打破了房内的寂静。耶律重瑱笑道,“又是他,总是不合时宜”,玉垅烟说,“长贵公公也是为皇上好”说着伸手从丫头手中接过外袍替他披上,耶律重瑱迈过门槛,玉垅烟刚要出去,却被长贵一拜,“娘娘放心,奴才会小心侍候皇上安歇”,玉垅烟起先愣一愣,但很快会过意来,脸上一热。自耶律重瑱身子稍稍复圆后,就是她留在宫内侍寝,长贵到底是年岁长一些的太监,这个从小他看到大性子淡然的少年天子,如今心里眼里都是玉垅烟,由她侍寝,长贵不用想也知皇上恐难自持,他怕他旧疾未愈又为此劳神,于是宛言提醒玉垅烟先与皇上分房而居。玉垅烟如此聪明怎会不明白,而耶律重瑱已经蹙眉转过头来,“长贵……”,玉垅烟上前飘然而拜,“臣妾恭送皇上”,耶律重瑱只得罢了,看一眼长贵,自行离去。

100

    耶律重瑱走入寝宫脚步稍稍一滞,慢慢转头环顾四壁,自那次他吩咐长贵将玉垅烟的字贴烧了,壁上一直空空如也,而现在那些字迹隽秀的字贴又挂了回来,他一张一张看过去,其实每一张在别人眼里都是一样的,可是于他却不同,他还记得它们每一张原来所在的位置。他慢慢浏览完每一幅字贴,失而复得的滋味在心内百转千回。就这样静静地站了一会儿,身后的太监宫女也不敢多话,然后他偏头,“长贵,你好大的胆”,长贵将拂尘交给旁边的小太监,拂衣跪倒,“是奴才自作主张没经皇上的允许,请皇上发落,奴才真是狗胆包天”,耶律重瑱轻轻嗯了一声,“念你初犯,朕就不追究了,如有下次,双罪归一,小顺子,去通知内务府,把长贵这个月的俸银蠲了”,小顺子答应了是字出去了,长贵扣头谢恩,“奴才谢过皇上”,长贵身后的小太监面面相觑,明明被皇上罚了俸禄,但看长贵公公的眉目却似含着笑意。耶律重瑱取过枕边放着的镶金嵌银的玉如意,对长贵说,“朕素来不喜欢这些多余的点缀,这个玉如意你取了打发给旁人吧”,长贵擦净双手,恭敬地接过来,一边让皇上早点安歇,一边同众人一同悄悄退出去了。跟在他后边的两个小太监眼睛里满是羡慕之意,皇上这哪里是罚,分明是变相的赏赐,这锭玉如意,比起长贵公公一月的俸银,简直天上地下,没法比了。

    夏日午后,德年殿前的竹林寂寂,隐隐约约有绵缈的琴声从竹林中传出来。那琴声悠扬宛转,缠绵悱恻,听者都不禁跓足。而细听之下,却发现琴声原来是两股,一柔一刚,刚柔相济,如一凰一凤抵死缠绵。玉垅烟没想到这支曲子只有在两个人合弹时效果才能达到极致,琴音便如心音,她不用看他,便知道他的心意,而他也并不看她,两个的心意却在琴声中达到了水ru交融。

    这时传来拍掌声,令琴声戛然而止,耶律重琰一身紫衣,长身而立,含笑赞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样的音律真是天作之合”,耶律重瑱看了玉垅烟一眼,笑道,“煜王过誉了”,耶律重琰这才拱手,“小王参见皇兄,皇嫂”说完,含笑而立,玉垅烟则微诧地看了他一眼。耶律重瑱问,“煜王怎么会来这儿?”,耶律重琰回道,“臣弟有一事要面奏皇兄,不巧并未见到,信步走来,到德年殿时突然听到有天籁之音从林中传出来,不觉就走进来了”,耶律重瑱点头,“煜王有什么事要与朕商量?”

    耶律重琰说,“温廷言一案善后事宜已告一段落,负责此事的李成将军可谓负责之致,听说此案牵延的人员有数人被遗漏,现躲入望龙山中,李成将军已带人封了此山,并发下号令,一旦见到案犯,当即斩之”他说的不紧不慢,好像在叙述一件完全与他无关的事,而他的话音一落,玉垅烟的面色已变。

    耶律重瑱唤来长随,“立即快马去望龙山,见到李成后传我的旨意,温廷言一案就此了结,若有漏网之人可不必追究”看长随走远,他转头对耶律重琰说,“温廷言罪有应得,而其余人等发配充军,现在想来朕当时过于严格了,若真有逃脱之人,也是天意,就随他去吧”

    耶律重琰说道,“皇兄说的极是,那些人虽有罪在身,但罪不致死,李成将军追究到底虽是好事,但毕竟杀戮太重,如今皇兄也这样想,那臣弟就放心了,但愿长随能及时赶到,避免一场血腥杀戮。琰就此退下了”他稍一致意,转身走入竹林。

    耶律重琰的最后一句话又让玉垅烟的心提起来,眼前仿佛浮现出玉无言倒在官兵屠刀下的惨景。她的心如火焚,恍恍然就站了起来,耶律重瑱转头,她克制住声线的颤抖,“皇上,前几天我去寺里为煜王求了一串沉香珠,方才竟忘了给他,煜王现在还没走远,我给他送过去……”其实她不必自己去送,她可以叫丫头或者小太监送过去,其实心思再粗的人也能看出她神情的异样,而他只是专注地看着她,她已经等不及他点头答应,就已经转身追过去了。

    纤细幽深的小径中传出她急切的唤声,“煜王殿下,请留步”,耶律重琰缓缓转过身,“皇后娘娘?”他的眉微微挑起,“不知皇后娘娘找小王有什么事?”,玉垅烟急喘着,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难道是皇嫂突发慈心,替我求了同皇兄一样的檀香珠?”他又问。

    玉垅烟微垂下头,“二殿下方才说的话是真的吗,我哥哥……”她语音突然哽噎,“我哥哥他会不会有危险?”抬起头时,她的眸里已经含了泪水。耶律重琰沉默了一会儿,从袖里抽出一封信递到她手里,声线也放低了一些,“他暂时不会有危险,这是他的信,你自己看”说完,他转身走了。玉垅烟紧紧捏着那封信,喜极而泣,心内不辩悲喜,大颗大颗的泪珠滴在信封上,她费了好大力气才打开信,一一看去。

    薄薄的信纸飘落在她脚边,泪痕未干,人却怔怔的。玉无言明天就要离开望龙山,望龙山已成危险之地不能再久留,况且他已由许之远之口得知她早已看到了九龙玺,不由心念俱灰,他只会再等她一日,她若不去,恐怕今生再难相见。

    风掠过她的纱衣,淡淡的琴声传来,凤求凰的音律,不再深情宛转,却一调比一调哀伤,这样的音律,听者和弹者都会伤入骨髓。她转脸向身后望去,竹影重重,曲径幽幽,不见他的身影,而他何以做此哀调,这样的哀婉,又有谁能够承载,她转身向回走,每走一步,调子便更哀一分,她的心弦堪堪欲折,而这时音律突然狂风暴雨般纷乱起来,心哀伤到极致时却又被打到乱如飞絮,她的脚步沉的不能再多走一步,这时,耳边“嘣”的一声,琴弦断了。

101

    “长贵公公”小顺子勾着腰,对站在寝宫前的长贵低声叫道,长贵转身看了他一眼,就向他走过去,在他转身的间隙,一道浅绿色身影已经悄悄溜进了寝宫。耶律重瑱在看到她的时候讶然地叫了一声玉垅烟,她莞尔一笑,坐在他身边,执起他的手指,细心的帮他上药。他的手是被崩断的琴弦刺伤的,她看到他的时候,他的脸妖娆凄美,手指的血正一颗颗滴在断弦上,宛若娇艳绝美的石榴花。

    “疼吗?”她偏头问,他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想不到你也这样调皮,若是让长贵知道你在朕的寝宫里,朕想不出他会有什么反应”,话音刚落,就听到长贵轻轻嗽了一声,“谁还在和皇上说话?时候不早了,皇上也该歇息了”,玉垅烟忙用手指捂住嘴,耶律重瑱不禁笑了,“没人和朕说话,朕已经睡下了,你们也都去歇着吧”

    寝宫里一切都静寂下来,只有檀香的香气轻轻缭绕,他静静地躺着,而她睡在他的身边。

    他说,“有时候真想像词里写的那样‘丈夫当世,纵歌横辔,匹马出玉门’,想自由自在地畅游在山水之间,身边陪伴着所爱的人,如果真能这样的话,朕宁可不要这个皇位”

    玉垅烟仰起头,看着他的侧脸,“可是皇上并不是一个人,皇上是万民的皇上,而天圣朝的子民是离不开皇上的”,耶律重瑱轻轻叹了一声,玉垅烟的手落在他的腰腹间,他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揽进怀里,只是紧紧地抱着。

    第二日早朝,李成正禀奏温廷言遗案处置情况,长贵执着拂尘凑近几步,耶律重瑱偏头轻声问,“什么事?”,乖觉的李成也暂止了话音,长贵弯腰走近,压着声音说,“长随将军禀告,皇后娘娘去了皇上的御书房”,耶律重瑱只说,“她总习惯亲自替朕打扫御书房,随她去吧”,长贵欲言又止地退下去了,耶律重瑱示意李成继续。

    玉垅烟坐在檀木案前,取下架上的毛笔,醮砚中昨日的残墨,点在白色织锦上,很快锦上便现出龙飞凤舞的字迹。她打开旁边的盒盖,取出玉玺,压印在字迹尾端,轻轻将墨迹吹干,小心折叠放入锦袋中。她走出去的时候,御书房里的一切都已被她细细地擦拭过,任何物品还都在昨日耶律重瑱用过的位置,那个盛放玉玺的盒子仍旧严丝合缝地盖着,只是里面已经没有了那枚九龙玺。

    长贵第二次往前挪了几步,耶律重瑱轻轻皱眉,长贵不等皇上发话,就躬身走过来,压着的声音有些颤,“皇上,皇后娘娘出宫了……”,耶律重瑱的手指轻轻收拢,“不必大惊小怪,许是去碧桃寺上香了,她尚欠煜王一串檀香珠”,李成仍在继续他的上奏,皇上端坐在龙椅上,他的神情和平时无异,只是李成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坐在那里的只是皇上的肉身,而皇上的魂魄早已不知去向了。

    青芜苑已经落成,幽缈清雅,而她并未搬入,却仍坚持留在原来做圣女时的寝房中,他也并不强迫。从寝房里出来的时候,她已换了一身装束,一身略微肥大的蓝色衫袍,头上压着一顶黑色纱帽,她又成了宫里那个长着细白面色的小太监小顺子,出宫的时候,她取出了袖中的锦囊,里面是皇上的手谕:着宫内太监小顺子出宫办差,看到那隐隐透着龙气的字体,守卫宫门的侍卫都纷纷跪下,放玉垅烟出宫。

    宫外她并不熟悉,也不知在哪里可以雇到脚力,正心焦的时候,一个面生的男子不知从哪里出来,将一匹白马的缰绳塞进她手里就跑的不知去向,她来不及细想,纵身上马,飞马奔向望龙山。

    她攀上了望龙崖,他一袭白袍背身而立,风吹起他的袍角,那飘逸的身影仿佛就要随风仙去。他就站在悬崖边上,当风拂起时,她甚至有点害怕他会失足落下崖去。绝决的惭愧和痛楚此时已被见到玉无言时心头巨大的喜悦所掩盖,她稍稍安定了一下急促的呼吸,急声地唤道,“哥哥……哥哥……我们离开这儿吧,以后再也不要回来了……”

    “不,我会继续留在这里”那背影冷冷回应。

    玉垅烟一愣,“哥哥……”

    他慢慢转过身,那侧脸曾无数次出现在她的梦中,让她的心轻轻一荡。可是他的手指移了上去,一张薄薄的面皮随风卷入了崖下。她看到了易容下的另一张脸,不是她日思夜想的哥哥,她是第一次看他穿白袍,却是在她最不希望见到他的时候,在看到他的瞬间,她浑身的血都冷了。

102

    “一直都是你?”七年足以让一个人改变,所以即使怀疑,她也把原因归咎于时间,难道变了的只有他吗,还有她自己,也已不再是从前的玉垅烟。可是她没有想到真正的原因足以让她对自己的信任完全颠覆。

    “一直是我”耶律重琰残酷地回答,他的眼眸一直不曾离开过她的脸。她看着他,嘴唇在不停地抖,泪水充盈了整个眼眶。他无情地沉默,坚挺的鼻梁在颊上投下莫测的阴影。

    风穿行而过,她的身后传来衣衫猎猎的声响,好像预料到什么,她转过头,看到另一个白衣男子走上崖顶,看到相对而立的两个人,他停下了脚步,敛和的眸光静静扫过他们的脸庞。

    “皇上……”她轻声地下意识地唤道。

    而耶律重琰的嘴角却斜斜地掠过一丝冷笑,“你终于来了”,话音刚落,他身后已经掠起无数伏兵,绵延一直到山下。而跟随而至的是无数的羽林军流水般涌上来,长随紧紧护在耶律重瑱身后,而其余的羽林军与耶律重琰的伏兵形成对峙之势,气氛一触即发。

    “长随,你还是跟来了”耶律重瑱对身后长随说道,“叫所有人退到山下,没有朕的命令谁都不许擅动”

    “皇上”长随面色微变。

    耶律重瑱又说,“朕现在还是皇上”,长随无奈,只得示意所有羽林军退到山下去。耶律重瑱看向玉垅烟,“原来你是来找煜王,朕明白了……”

    “皇上,我……”

    耶律重瑱苦涩一笑,“朕不会怪你,在认识你之前,朕总以为人生了无意趣,人只不过行尸走肉一般活着,而认识你之后,朕始知原来人生还有欢乐,有留恋,还有莫明的悸动……为了留你在朕的身边,朕真的已经倾尽心力……”他从袖中取出一柄精致的匕首,“还记得这个吗,现在该是还给你的时候了”他用手指握着刀尖,刀柄对着她。

    玉垅烟的心一动,她怎么会不记得?原来它真的在他手中,她曾想用它行刺于他,却无果而终。这柄匕首是玉无言送她的,刀柄上刻着玉无言的名字,是她珍视的物品。她走过去,手指轻轻抓住刀柄,可是他没有松手,而是向里一送,锋利的匕首深深刺进了他的胸口。玉垅烟犹自握着刀柄,温热的液体从她手指间流过,她浑身颤栗,他一直那么镇定自若,她做梦都没想到他会这样,她眼睁睁地看着那柄匕首刺进他的心脏,而她的手是握在刀柄上的,有什么比这个对她来说更残忍?

    “皇上……”她的眼中全是惊恐。而他的眸中却有极淡极淡的笑意,像紫色的花朵慢慢的散开,在倒下的瞬间,他轻声说,“没有了你,生活已了无意趣,生和死又有什么不同……”

    耶律重琰脸色已变,可是他没有移动步子,他的身体已僵硬的像一尊铜像。

    “皇上,皇上……”玉垅烟的手指沾满了鲜血,她嘶心裂肺地叫着他,情绪已经癫狂。长随轻轻地推开了她,他抱起了耶律重瑱,冷冷地说,“皇上为了娘亲几乎耗尽心力,是娘辜负了皇上。如今皇上已去,长随亦不愿再苟活于世”说完,长随的身形已经斜掠向悬崖。

    “长随……”玉垅烟徒劳地伸出手去,可是长随连同耶律重瑱的身影已经消失了。玉垅烟飞奔过去,如扑火的飞蛾,一直定定站立的耶律重琰身姿飞掠而起在半空中拢住玉垅烟的身子,落地,玉垅烟死命地推开他,“放开,放开我!”在她想再一次跳下悬崖的时候,耶律重琰伸出两指轻轻点在她的胸口,她的身子软软地倒进了他的怀里。

103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只是不愿意张开眼,脑海里残存着无数关于耶律重瑱的记忆片断,一遍遍回放,在脑海里反复重演。

    初见他的时候,她的一支舞就换来了他以命运环--紫玉镯相赠,她从不知道她的字已经先于她的人诱惑了他,让少年的内心种下了一颗痴情的种子,如果她知道她就不会费尽心思再去猜测他的心意,为引起他的注意而一再走**这步险棋,那晚她端着放了千日香的菊花茶打着耶律重琰的旗号接近他,而他的态度让她匪夷所思,即温和又冷淡,欲迎还拒,他就是以这样敛和神秘高贵的姿态走入她的视野,哪怕他心里早已情根深重,他却仍要以他的方式来对待她,不会对她完全的表露心意,永远的若即若离,让她如履钢丝,需要不断猜测他的心意,所以她从未读懂过他敛淡外表下的深情,她不会知道在他第一次轻啜那杯菊花茶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那里面含有剧毒千日香,可是她给的他仍旧含笑地喝下,即使知道留下她他的身边就会危机四伏,可是他仍不放弃让生命获得存在的唯一意义……忘不了当她手持匕首刺入他胸膛时,他眸中淡淡的笑意,他说,“没有了你,生活已了无意趣,生和死又有什么不同……”

    泪流下了她的眼角,柔软的丝帕替她轻轻拭去了泪水,一个轻柔的声音说道,“娘娘,您醒了?”,那个声音是如意的。

    “娘娘,喝点粥吧,您已经昏睡两天了,皇上都急死了”琉璃从丫头手中端过粥来轻声劝慰。她没有张眼,泪水一滴滴落在枕上。

    “皇上”宫女们纷纷跪下,耶律重琰一身紫衣走进皇后寝宫,他的打扮和以前并没什么不同,只是身份已变。盛宸八年,耶律重瑱让位于幼弟耶律重琰,听说瑱帝看破红尘,归隐于山林,琰帝于盛宸八年登基,改国号天祺。关于瑱帝擅让,外界有无数版本,其一便是耶律重琰篡位夺权,并掠夺了其兄的皇后,又一说皇后红颜祸水,煜王因美色而造反……虽各种传言不一而足,但自琰帝继位以来继续推行仁政,平定外乱,安定人心,百姓安居乐业,各种对他不利的传闻慢慢式微。

    耶律重琰取过琉璃手中的碗,说“我来”,琉璃忙闪到一旁,耶律重琰坐在榻上,轻声说,“玉姐姐,喝点粥吧”,他从前是尊贵的王爷,现在是万人之上的皇上,琉璃,如意还从没听过他用这样柔和的调子说话,也从不曾见过他这种谦卑的姿态。玉垅烟仍旧躺在榻上,一动不动,仿佛没有听到他说的话。那些宫女们都害怕令皇上尴尬,把头悄悄扭向一边。耶律重琰将碗递给旁边的宫女,伸出手指帮她去抹眼角的泪水,手指刚触到她的面颊,玉垅烟却将身子扭过去,只给了他一个后背,他的手指落空了。英俊的脸庞滑过一丝落寞。

    这时几个御膳房太监将一张长条桌案抬进来,桌上是琳琅满目的美食,碟碟盏盏,好像把整个御膳房都搬来了,耶律重琰亲自拿着白瓷碟就像以前玉垅烟侍侯他时一样帮她布菜,又亲自端到她眼前,低三下四地求道,“吃几口就好,是我特意叫御膳房做的,都是你爱吃的”,玉垅烟只是背身而卧,一动都不曾动。如意轻轻拉了一下琉璃的袖子,悄声说,“这可怎么办?”,琉璃叹口气,“谁知道呢,他一个皇上这样低三下四的也够瞧了,可是什么也比不过玉姑娘的心头想”

    不管耶律重琰如何软磨硬泡,玉垅烟皆是毫不理睬,最后他手持着碟子,低着头呆了片刻,太监宫女皆以为他恼了,却不想他仍一副轻柔的口气,“你……想不想见玉无言?”,起初一片静默,玉垅烟身子收紧了却没有动,过了一会儿,她才扭过了头,颊上泪痕未干,双眸却是清冷的,“我哥哥在哪儿?”

    “我会带你去见他,在见他之前,你先要吃饭,好好的吃饭”耶律重琰回答。

    他走在前,她走在后,穿行在有高高穹顶的迷宫,迷宫的道路上布满大理石雕像,皆是同一个赤身的美丽的女子,这仿佛是梦中的情境,只是她曾真实地来过这里。在那片平静而广袤水域,停着一只画坊,上面侍立着无数美丽的女子,而玉无言就躺在画坊内舱的床榻上,一身白衣,清雅脱尘,就像睡着了,只是他的面颊如同象牙一样苍白。玉垅烟的手指轻轻抚在他的脸上,看到他的时候,她的心竟没有惊喜,没有沉痛,甚至没有过多激烈的情感,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她的心竟奇异般地平静下来。她只是轻抚着他,轻声地叫着“哥哥”

104

    “他这样躺在这儿有一年了……”耶律重琰慢慢说道,“如果没有你,或者我和他能成为无话不谈的知交好友,我欣赏他的才华风度,却又在内心深深嫉妒他的光彩。在一次‘偶然’中我们结识,相谈甚笃,而我是一个落拓不羁的富家公子,他对我的身份毫无猜疑,真心相待,且托我在京城寻找你的下落,我从没想过要伤他,因为我知道他在你心里的位置,如果我伤了他,恐怕一辈子也不会求得你的原谅。可是最终我的身份还是泄露了,电石火花间我们都向彼此射出三枚银针,还记得这三枚银针吗?”耶律重琰将三枚精巧的银针夹在手指间。

    她当然记得,那银针是她给他的。在煜王府的浣玉溪,她曾在他面前表演她的拿手好戏飞针捕鱼,而那时正是他最顽皮的时候,很快他就将她的技艺学得了九成,并且软硬兼施地将她珍藏的三枚银针弄到了手里。那三枚银针之所以珍贵,是因为它是玉无言送给她的,飞针捕鱼的技术也是从他手中学得。他所有的物品上都雕刻着自己的名字,连这几枚细小的银针也不例外,那是世上最精巧的工匠采取特殊的技术雕上去的,肉眼几乎无法得见,只有在特殊镜面下才能看到。而讽刺的是,玉无言赠她的三枚银针最后竟成为谋杀他自己的凶器。

    “如果不是因为你,或者现在躺在这里的是我而不是他……换言之是你救了我……”

    玉垅烟身子一僵,诧异地向他看去,看他从领口处拽出一个香袋,那宝蓝色依旧鲜艳,一面用明黄的丝线绣着他的名字,一面绣着福寿安康四字。想不到这个香囊他一直贴身戴着,她还记得那是他十二三岁的时候她一针一线给他绣成的,还没来得及给他,就发生了让他误会的事,她就骗他说是从碧桃寺替他求来的,他居然信了,立刻转嗔为喜,一片乌云满散了。可是他为什么说是她救了他?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香囊,取出一块香片,细看下才发现香片上钉着三眼针孔,他说,“他的三枚银针正射在香囊上,三枚针孔的位置正是我心脏处的三处大穴,如果不是它,我会立刻毙命,而现在躺在这儿的应该是我……”

    她的手指轻轻地抖了几下,原来一切全都是冥冥中早已注定。在她缠着玉无言要学飞针捕鱼时,在她兴奋地从他手中接过三枚银针时,她哪里会想到,数年之后,会有一个少年和她一样,不仅学得了她的飞针捕鱼还要走了她的银针,而她更没想到,再过数年,这个少年会用将它们用在玉无言身上,而玉无言也绝想不到除了他和她外,世上还有一个少年竟会用和他同样的手法对付他。她在帮他做香囊的时候,针针都隐着一颗真心,可她万万想不到,就是它替他抵住了玉无言的三枚银针,而却让玉无言身陷危境。推来想去,却是她一手让他葬送了性命,是她一步步推着他走向死亡。

    “你的飞针捕鱼竟和他学的一分不差,所以我手中的三枚银针正中他胸部的三处大穴,当时事在险境不及细想,而过后我立刻就后悔了,他的呼吸已经一丝皆无,而幸好他怀里有一瓶天香续命丸,里面有三粒红色药丸,我深知这是能救人活命的珍贵草药,而一切珍贵药草都有特殊的服用步骤,所以只取了一粒替他服下,其他的不敢再乱用,怕糟蹋了这么珍贵的救命丹药,他的气息保住了,人却一直昏迷不醒”

    天香续命丸,是玉无言研制的,只有十粒。具有起死回生功效,轻者只需一粒,重者要吃三粒,每三年一颗,三年后人就可起死回生。另外的七粒,恐怕他已经救了急需救治的人,幸好还留在三颗,却恰恰换得他一条性命,虽然需要长达三年的时间。玉垅烟从玉无言怀中取出小小的玉瓶,取出一粒红丸,轻轻翘开他的牙关,帮他送入口内。而这一切她相信仍旧自有天定,而自取灭亡与自我救赎她没想到可以这样紧紧相连。

    从小侍侯耶律重琰的织云,梳雨虽然与玉垅烟关系亲厚,但不免为这个皇后对皇上的冷淡而心生抱怨。而宫外不明底细的人们看到的却是另外一幅景象。以前的瑱帝本就是个性子冷淡的少年天子,做了八年皇帝,后宫却只有一个皇后,即使如此,也还有传言说皇上与皇后只是表面和睦,甚至有传闻瑱帝有断袖之癖,幸好后来出了一个玉垅烟才使此传闻不攻自破。而新即位的琰帝似乎性子更怪,不知是兄弟相象还是什么,他的后宫也只有一个皇后,而且这个皇后就是瑱帝的第二个皇后玉垅烟,这不得不让人产生联想。而相对于内敛清雅的瑱帝,琰帝则果敢张扬,只是这样一个霸气十足的皇帝却正应了英雄气短,儿女情长这句话,他浓情如一地对玉皇后,而玉皇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却不自知。

    传闻玉皇后居于皇宫中最雅致葱郁的青芜苑,虽身为后宫之首,她却比宫女还要清素淡雅且深居简出。她只着淡绿色抹胸,一件白色纱衣,乌黑的长发只用白色丝纱简单的束起,宫内少有宫女如此穿着,而她却将白纱穿出一份宛约轻窕的风味,然而却总让人疑似为谁穿的孝衣。玉皇后一天的安排极其简单,除每日早晨她必去逍遥宫呆上半天外,其余时间她只居于深宫,宫内大小人等几乎难见她的身影。而她去逍遥宫做什么,外人不得而知。只知逍遥宫是原来琰帝做煜王时行乐的别馆,据说他做煜王时行为十分嚣张,生活也奢靡放荡,但做了皇帝,之前的“恶习”却尽数收敛,只一心一意爱着皇后,只可惜一腔爱意只做了东流水。而宫内的人却知道,皇上登基后,把原来的煜王府与皇宫打通,逍遥宫由此成为皇宫内一景。宫内密传,逍遥宫内住着一位长睡不醒,仙肌玉骨的清俊男子,而皇后去逍遥宫就是与他幽会,她与这位神秘男子十分亲密,每日亲自为他沐浴擦身,梳头换衣,而笃爱皇后的皇帝却只是随她去,只做眼不见为净。

    琰帝每日都会去后宫看望皇后,有时甚至会把后宫当做御书房在那批阅奏折,一坐就是数小时,只想多陪陪皇后,只是皇后却如同没有这个人一样,只做自己的事,看书,刺绣,都是极静的,就连眼角也不会多看皇上一眼,而琰帝却仍天天如此,有时还会目不转睛地凝视皇后的侧脸,惹得服侍的宫女都一阵心酸。琰帝虽有个皇后,却在任何庆典上都行单影只,玉皇后从没和他一起参加过任何活动,甚至国典,亦或他的生日,而皇后的寿辰上也只是琰帝一个人参加,群臣高呼皇后千岁千千岁,后位却是空的。而他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独自对青芜苑举杯遥庆她的寿辰,黑眸郁郁,一饮而尽时,长睫遮住了眼睛,辩不出他的心思悲喜。

105

    她的腕上带着一支黑玉镯,一身白纱,宛若冷寒宫下凡的嫦娥,而腕上的这一点黑色,更增添了几分肃穆。那只黑玉镯总显出几分诡异和神秘,衬的她的腕子更加洁白如瓷。

    已经没有人再会念起瑱帝,也已经没有人再会去想她曾是瑱帝的皇后,更没有人会记得她的腕上曾戴着的是光彩夺目的紫玉镯。就连原来环绕他的大臣也都已换了另外一班,现在也只有她在夜里静静的怀念。当他离去的时候,才越来越多的想起他的万般好,也只有在他离去的时候,她才明白了自己的心底是多么眷恋。腕上的紫玉镯已经被黑气完全笼罩,每每轻抚它的时候,她的心底就笼满忧伤,现在的他真的已经去了……就像她腕上的镯子再不能回复原来的光彩。

    她的早晨是属于玉无言的,而她的夜晚是属于耶律重瑱的,她的寝宫里有一个小小的佛龛,每日饭后她便长跪在佛前,为他祈福替自己赎罪。而她每日的饭食只是简单的清粥咸菜,每日三餐耶律重琰都会吩咐御厨亲自把丰盛的饮食送到她的寝宫,但每每放冷了,又会完好无损地被撤回去,即使知道她是连半口都不会进的,他仍旧如常。

    而今天琉璃和如意看她面色比往常略好了一些,话也多说了几句。只有琉璃知道今天她陪娘娘去逍遥宫的时候,侍侯玉公子的宫女说看到玉公子的睫毛动了一下,娘娘听了眼睛都有点红了,动作也更加轻柔,回来的路上她的脚步也似轻快了许多。那一天娘娘早早就睡下来,没有像往常一样在佛龛前跪许久。

    天香续命丸的功效已经有所显现,今天她听到宫女的话心里激荡不已,做任何事好像都再没有了心思。为了让自己心情平静下来,她早早的睡下,只期望他能入她梦来。恍恍惚惚中他似向她走来,一身朴素的白衣,清俊飘逸。

    “哥哥”她一遍遍唤着他,柔情缱绻,她的手指抚着他的面庞,他的眼,他的鼻好像永远都不够,就像以往所有的梦里一样,他一句话都不和她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任她的手指抚过他的脸庞,抚过他的身体,自然而然的,他们的身体缠绕在一起,如同两尾最锲合的鱼儿,而激情就像如水的月色一样恒久。

    慢慢张开眼,身上微酸,蓦然想起昨日的梦境,她的脸拂上一层红晕。慵懒地翻了个身,手指却触到他的脸庞,她惊地坐起。看到他睡在她的身边,那张薄薄的假面皮已经揭下来,他的肌肤如蜜,五官深邃俊美,乌黑的长发散在枕边,唇却如润湿的丹珠,那长睫微微掀起,水葡萄一样的眸子深情地凝望着她,“玉姐姐……”,她的心底却狂澜乍起,胸口一起一伏,手抬起来,啪的一声打在他的脸上,“你……又在骗我,你給我滚,滚”,所有侍侯的下人都惊呆了,因为从没见过一个皇后敢这样对待皇上。他的脸偏向一边,再抬起时,漆黑的眸底一片哀凉。他站起身,一句话都没说,只穿着一身轻薄的寝衣就走出了她的寝宫。

    一连三日,耶律重琰再没有踏入了青芜苑一步。琉璃和梳雨心想,这样也好,借这个机会,让他对她的这份心冷淡了,皇上也不会再这么辛苦。但到了第四日,耶律重琰又恢复了原来的习惯,他再一次去了皇后寝宫。

    他甫一走入,宫女们皆跪倒唤着皇上,也只有她背他而立,三日未见,他的眸里再不见怨恨,只有期许。她转过了头,眼眸是冰的,而那冰淡的目光也不肯在他身上停留一秒,她从他身边走过去,走出了寝宫,她无法阻止他来看她,却不肯再与他呆在一个空间。她去了逍遥宫,他跟了过去,她垂头温柔的帮玉无言按摩着手指,脚踝,他只坐了一秒就走了,那样的温柔不是给他,他无法再继续观赏,或者她也深知吧。

    从前她也不愿看他一眼,然而却默许他可以留在她身边,他在她寝宫的时候,她永远做着别的事,或跪在佛前或低头刺绣,神情总是淡漠的,仿佛他是个透明人。但他却知足,享受与她处在同一空间的分分秒秒,而现在,他们的关系已经如同裂冰,她连让他默默看她一眼的机会也不再给他。不管他什么时候来寝宫看她,只要听到他的脚步,她就会走开,错身而过间,他的心都冷了。她就像一块寒冰,用凛利的寒芒将他刺痛,不管他用多么火热的心去熨帖,她都不会为他融化,反而是他的心被冻伤了。

    早朝散后,他走出玄武殿,看到她向他走来,严肃的面庞乍然间溢上喜悦。可是她只是轻轻地向他身后的大臣点头后就穿过了玄武殿,淡淡的香还留在空气中,眸底的笑容还没散开就僵冷了。大臣们还伏在地上不敢起来,因为他们感受到了从皇上身上散发出的彻骨寒气。他还是转头问琉璃,“皇后去哪儿”,琉璃跪在地上恭谨地回答,“去望龙山,今日是……是瑱主子的忌日”,他唤他的随身护卫夜影,“你随她去,如有闪失,我唯你是问”。他后悔了,从前她的离去在十三岁少年心中留下了不灭的阴影,他以为是权力让她接近耶律重瑱,也是权力让耶律重瑱把她从他身边抢走,但当他终于获得了皇位,得到了她的人,却发现他想要的一样也没有得到。在她心中活着的远远抵不过死去的。如果死可以让她永生怀念,那么他也会如耶律重瑱一样一无返顾。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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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女--天圣王朝代称。玉垅烟――七岁,她遇到寒玉公子玉无言,为他的风姿所迷恋,十三岁,她毅然参加圣女遴选,步入复杂宫廷的她将遭遇怎样的爱恨恩怨?玉无言——星,寂泊疏淡,充满她的天空。为了他她毅然进宫,为了他她舍弃贞洁,只是这一切能否挽回他的幸福?琰――日,跳脱强烈,意外选为他的圣女。淡冷的她慢慢被他的纯真打动,滋生出温暖的情感,可是她却勾引旭王耶律重琛,因为琛是她进宫的踏板。再相见,当年懵懂少年已化身强悍男子,他们谁是谁生命的变数?瑱――月,绝代风华,他是她进宫的终极目标。他如同夜雾之月让她看不穿,他淡金的双瞳让她魅惑的招数化为浅薄的伎俩,当他看穿了她的目的,他又会怎样处置她呢?圣女,一个女子的星星月亮太阳!圣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圣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圣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