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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桥老树     黄沙百战穿金甲txt下载     黄沙百战穿金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七十章鹿死谁手(三十三)

    盛夏的日子总是多姿多彩包括军营也不例外。禁军军士在训练的少许空隙总是盼望着能获假外出。大梁城内青年女子们。如彩蝶一般在大街小巷穿梭特别是有些女子胸口露出的一片雪白。就如夜行军是突然出现的明月一样。让军士们身心都得到极大的享受。

    久而久之街头上傻坐着流口水的军士。也成为大梁城内的笑柄。

    黑雕军军士在同心城内和数百名党项女子成亲。更是成为一个经典传奇在禁军各大军营内流传。虽然许多军士对于娶胡女保留着不同的意见。可是他们在梦中却飞向了遥远的同心城。陪伴着那些强健、婀娜又苗条的胡人女子。

    军官们自然比军士有太多的自由他们不在军营值班之时。就能随意地走出军营。选些铁血汉子们最喜欢做两件事情。一是聚在一起喝酒。二是找些勾栏女子快活。

    明月酒楼是军官是常去的地方。

    赵文、王彦升、罗庆环等人都已是微醉。他们都是参加过三征淮南之役。凭着战功都成了禁军的中级将领微醉之后。众人也就开始说起了酒话。

    “妈的。老子的官职。是在战场上用命换来的这崔正小儿没有寸功。居然就升至皇家卫队的统领。太没有天理了。”王彦升瞪着眼。光着上身吐着酒气。着牢骚。

    赵文眼里充满了血丝。他冷笑一声道:“崔家是百年大姓。在唐时连皇上都要敬他们三分。崔正能当上皇家统领。也算是祖上积德。郭炯算什么东西。我在沧州当将军的时候他不过是一名小兵。如今居然和韩通、袁彦等大将军平起平坐他算什么东西。”

    罗庆环举起酒杯猛地喝了一口。道:“听说郭炯在西北之时跟随着侯相打了不少大仗也不算无能之辈。”

    听到侯大勇之名。赵文心中就有一股无名之火。当年在沧州他曾经有机会得到符皇后之妹符英的垂青可是侯大勇横刀夺爱。让一段能使白己飞黄腾达地婚姻成了水中花、镜中月在赵文心中侯大勇正是由于攀上了符英的高枝才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

    赵文恶狠狠地道:“呸。侯大勇若不靠着符家的关系怎么能当上宰相这种爬着裙边往上升的人想着就让人讨厌。”

    王彦升脾气暴群。却很是敬重英雄。道:“论起打仗。侯大勇也非浪得虚名。在西北的战事我不清楚但是在渡过拒马河。就是他全权指挥幽州之役。幽州城有契丹重兵四万城池坚固。防守严密北伐军只用一天就攻了下来。大家都很是服气。侯大勇不似赵郎所说的选样不堪吧。”

    赵文平生最听不得有人说侯大勇好话他把酒杯往桌上一顿怒道:“侯大勇选人卑鄙无耻。王彦升。你也是一条好汉。为何说出如此奴颜媚骨的话来。”

    赵文武艺高强为人素来自傲。从沧州军调至禁军以来除了侍卫军统领李重进等少数人以外。向来没有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在禁军中。也只有罗庆环、王彦升等几位悍将。能和他坐在一桌喝酒吃饭。

    王彦升更是从来不吃亏地人脸红脖子粗地把酒杯往地上一砸。

    “我好意请你吃酒。你却不识抬举君你一幅男子汉的模样。怎么如小女子一般的小肚鸡肠。”

    罗庆环在中间作和事佬“两位息怒何必为他人生闲气。伤了自家兄弟的和气。来、来、来。喝酒。

    赵文拂袖而起。道:“道不同不相与谋有人愿意当走狗尽管去好了。”

    “赵文。休得猖狂。”

    一队巡逻的军士正在明月酒楼门前经过。忽然听到酒楼上呼喊声大作。一名店小二慌慌张张地从店内冲了出采对着巡逻军士道:“军爷。楼上有人打起来了。”几名军士一边抽腰刀一边往酒楼里冲去。

    赵文和王彦升没有动用武器而是在酒楼上较量起拳脚两人都是尸体堆中滚爬出采的悍将几招过去。已是鼻青脸肿谁也占不了便宜。当军士冲入酒楼之时。两人不约而同的收手。领头的军士见到两名已经住手的汉子凭气质就知道是军人斥道:“开封府有令凡在城内打斗者一律押回衙门。”

    “通、通”几声闷响。赵文、王彦升、罗庆环三人同时动手十名军士已经飞了起来。趴在地上半天也爬不起采。赵文、王彦升、罗庆环趁着这个空隙撒脚就走出了酒楼。迅地消失在人群中。

    数年来。禁军三征淮南一征幽州。军士们的杀伐气极重。为了大梁城地社会治安开封府尹吴延祜多次行令在城中打斗者。一律严惩。在北伐回来之后。已有多名军官被开封府捉去打了板子打板子虽然不会伤筋动骨但是光着屁股让衙吏打板子。却让这些军汉们颇觉格外耻辱。所以赵文、王彦升、罗庆环打倒差人之后。就飞快地溜了出去。

    明月酒楼地底层有两名身着圆领衫的仕子坐在酒桌前。一边摇着扇子一边谈笑着这种装扮在大梁城极为普通。可以说是常见之景等到赵文等人冲出酒楼。两人相视一笑。

    钱向南得知赵文在酒楼闹事的消息以后立刻前往侯府。此事说小就是毫无意义地小事。说大就是违反命令的大事。正好可以借题挥。

    侯大勇此时却不在府中几位宰相聚在中书门下。商议着审理澶州一案。

    “此案不过涉及一位刺史没有必要动用三司使这个薛居正调任刑部侍郎不久看来还是经验不足。”范质是当朝席宰相。他看过薛居正递上的折子。有些不以为然。

    所谓三司使是指遇到特别重大的案情之时由刑部尚书、侍郎、大理寺。御史中承共同审案。

    王著没有料到薛居正会提出选样一个要求他受人之托为郑有林说情。若是三司会审。自然不能忠人之事就暗自骂道:“薛居正真是混帐。唯恐天下不乱居然想出了这样一招。”

    魏仁浦是众位宰相中最精于吏事的。他对此案略知一二就尽量回避这个案子听到范质所言。面色凝重、稳重如山、一言不。

    此案是由侯大勇处理澶州洪灾而引起。王薄等人都可以不说话他却回避不得。他也不准备回避。听到范质对于三司会审有反对意见。就慢条斯理地道:“此案涉及澶州十数万人命仅此一条。就算得上惊天大案动用三司审案也在情理之中。”

    当侯大勇把郑有林带回到大梁城并且投入了天牢范质心中就有些不快郑有林不过是澶州司马。司马是养老官由养老官郑有林采承担澶州洪灾的责任并不公正。

    “洪灾是天灾**每一次洪水决堤都会淹死人这是没有法子的事情澶州一案很明显就是潜州刺史渎职案情并不复杀。由刑部来审就足矣实在没有必要动用三司。”

    “按我的看法是三分天灾七分**。此次黄河决堤并非遇到了百年一遇的洪水而是河堤在春季没有维护所致为什么朝廷的钱粮没有用到河堤上这个原因要好好审一审。”

    “就算王德成贪赃枉法案情亦很简单。仍然没有动用三司使地原因。”

    “恐怕此事王德成还不算主谋真正的主谋是司马郑有林。”范质听到侯大勇的锋芒直指郑有林他并没有意识到郑有林有什么问题却敏感地意识到侯大勇是把火烧到了自己身上。冷冷地道:“一个小小的司马。更不需要三司会审侯相小题大做了。”侯大勇毫不退让道:“是否小题大做那要经三司会审才知道。范相结论下得太早。”

    范质见侯大勇紧紧咬住郑有林不松口心中也是“格登”一下。这个郑有林是奶妈的儿子。常年住在洛阳也不知他如何和柴守礼混在了一起陛下的父亲为其求官范质当然乐于做这个顺水人情他暗道:“难道郑有林当真做下了什么肮脏事情我怎么没有听说过此事。”

    侯大勇见范质眼神中有短暂的疑虑紧逼道:“郑有林弄权。这在澶州可谓家喻户晓可他为何能欺上瞒下甚至架空了刺史这必须深究。以振朝纲。否则小人当道朝将不朝。”

    侯大勇说到这里突然对王薄、魏仁浦、王著三从位宰相道:“澶州水灾。死了十几万人难道这十几万冤魂就请不动三司会审?”

    范质是席宰相而侯大勇与小符皇太后渊源极深。两人都是强势宰相一直在朝堂上较劲。但是两人从来没有在公开场合如此针锋相对。王薄、魏仁浦、王著尖着耳朵惟恐漏掉了一句侯大勇突然转过身向他们问三人顿时满脸都是稳重。

第二百七十一章 鹿死谁手(三十四)

    澶州城外十里之外一处山湾全是密密的竹林走到清清河水边山风拂面竹林晃支动隐约间靛看到建雇竹林深处的房屋。一阵沉闷的马蹄声刺破了宁静的山湾在河水边扑腾着的光屁股小孩好奇而又有些畏惧地从水里爬起来远远地跟在马队后面。

    竹林深处是一个庄园里面住了一百多人这是刺史王德成在澶州城外的产业。

    一位满脸麻子的军士在门外大喊道:“赶快开门。”

    过了半晌庄园开了一个小门走出了一个背有些佝偻的老人他对着麻脸军士拱了拱手道:“小人是这里的管家请问军爷到此有何贵干?”

    “我们是刑部的奉命搜查此处赶快开门。”

    “这是澶州王使君的庄园你们不能乱来。”

    “滚开。”麻脸军士已经没有耐心和这位老客家说话了手中皮鞭一扬在空中出了清脆的鞭响。

    军士们甫进庄园迅占领了所有的出入之道帐房、库房等地立刻被围了起来几个军士迅走进一间不起眼的偏房砸开有些锈迹的铁锁打开了一个隔层。

    “屋内没有看到帐册墙上有一个隔层是空的。”

    那老人笑道:“帐册都在帐房里官爷要看说一声就成小老儿岂敢有违。”

    很快庄园里的帐房先生就搬出了好几本帐册。

    “不是这些王德成从澶州城带回的帐册在何处?”柳江清是城尉又是禁军中的巡检这一次朝廷三司会审就派出军中巡检柳江清到澶州来取最重要的帐册他接连翻了几个帐册都是记录着庄园开支的简单帐册。

    老管家满脸是笑道:“庄园里的所有帐册都在这里我从来不知道阿郎(对主人的称呼)还有什么帐册大人说笑了。”

    柳江清冷冷地道:“我千里迢迢从大梁来到此处难道是为了说笑话王德成现在已经被押至死牢你若替他隐瞒罪证也是死路一条。”

    老人颤抖着道:“我只是此处的看园人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知。”

    柳江清见老人一口咬定毫不知情道:“把庄园上所有人都集中到这个院子里来。”他又对老人道:“把帐册找出来到时你可吃不了兜着走。”

    老人上前一步跪在柳江清面前道:“这位军爷阿郎是一个好官啊你到四处去访一访任谁都要夸一声这澶州黄河决堤是天灾**怪不得我们阿郎啊。”

    柳江清没有理会老管家径直向主院走去。

    很快院中传来哭声一片有小孩的哭声也有一些女子的哭声庄园里一百多人全部都被军士们带到了主院的坝子。

    王德成的寝房布置的颇为文雅挂着好几幅字幅还有一幅大大的窗棂。通过木窗棂可以看到随风摇动的青青竹叶这几丛竹子距离木窗棂有二十多步挡不住屋内的阳光。站中屋内却能清楚的看到竹叶清新的颜色甚至能闻到竹叶特有的香味。

    柳江清在石山之时曾是石山书院的教师他自小就苦读读书如今虽然做的是武职在骨子里仍有文人墨客的雅好。

    他踱到条幅前条幅是一耳熟能详的绝句:“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影入深林复照青苔上。”此诗和木窗棂外的竹子庄园外清清的小河颇为相合柳江清细细地体会着诗中的意境一时忘记了进入大梁所遇到的纷繁复杂的事情就这么安静地站在条幅之下。

    “不要打人天理何在。”

    一声突兀的喊声打碎了柳江清的意境。他皱着眉头走到院中只见那位老者躺在院子中间放声大哭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在这位老人的带动之下院内哭声冲天。

    众位军士都围在一边抱着手看着地上的老者。

    柳江清的阅历远非这些年轻军士所能比他见到场内局面如此混乱就大踏步走到老人身前用脚踢了踢老人屁股道:“别在这里倚老卖老赶快爬起来不然把你扔到粪坑去。”

    老人偷眼看了看柳江清见他面无表情的样子知道要装下去没有好果子吃就悻悻地爬了起来。

    柳江清又下令道:“重点搜查帐房及王德成的房屋要一寸一寸地搜掘地三尺也要找出帐册。

    事情远比柳江清预想的顺利当军士当真掘开了主屋的地面赫然现了一个木盒子里面正是柳江清想要的帐册。

    三司会审就等着柳江清从澶州取回的帐册据王德成交待钱粮之事他一笔也没有经手只是为了预防这笔钱粮出事他对前后三笔的使用情况都有记载包括每一笔款项是什么时候到达澶州、经手的当事人、钱粮存放的地点、每一次打开库房的时间及经手人名字还有更重要的是郑有林数张签了字的凭条。

    这本帐册就成为了关键线索和证据。

    柳江清自然深知这本帐册的重要性他把薄薄的一本帐册放在了自己怀中没有在澶州停留带着手下精悍的骑手们沿着黄河岸边直奔大梁。

    数天后到达了大梁城外的陈桥驿饶是柳江清从小在石山长大骑术了得也累得全身散架其他人等自然也不例外。

    陈桥驿是大梁城东面一个著名驿站素来只接待七品以上的官员柳江清有资格住进驿站只是军士则没有资格住进来只能在外面宿营。

    柳江清进入了驿站见驿站空无一人更提出让军士进驿站休息驿丞直属兵部城南尉对其并无管辖权只是城南尉是一个官不大、权力却不小的官职驿丞是一位头脑灵活的小伙子稍稍犹豫就爽快地让军士们全部住进了驿站。

    吃罢驿丞的老酒柳江清手提腰刀在屋内坐了一会儿这才上了床睡觉之时他腰刀出鞘就放在随手可触的地方。

    半夜时分屋外轻轻地响起敲门声柳江清从床上一跃而起提刀立在门后道:“谁在外面。”

    “我是刘眯眼。”

    刘眯眼是昝府的一名清客总是阴沉着脸昝居润甚为信任他柳江清多次在昝府和他一起喝酒也算得上较为熟悉之人。

    柳江清身付重责极为警惕他低声问道:“你到这里何事。”

    “阿郎让我来的难道你信不过阿郎。”

    昝居润身为宣徵北院使多次留守大梁也是实权人物柳江清中了进士以后就成为昝府的常客他最心爱的女人小署是昝居润所送他能成为禁军巡检也是当时任东京留守副使的昝居润一力促成柳江清对昝居润多有感激之情。

    只是柳江清头脑颇为冷静在些荣驾崩以后他敏感地意识到大梁表面平静实际上已是危机四伏他不愿轻易上帮就小心翼翼地与昝居润等重臣保持着距离。

    “在下负重责夜已深还是不见面为好回到大梁后我再到昝府去陪罪。”

    屋外一声低叹“阿郎啊阿郎你非要说柳郎是重情义之人这次你看走眼了人家可是攀上了高枝了。”

    柳江清思索片刻还是把门打开了自己不开门就意味着直接得罪了昝居润昝居润身居要职实在没有轻易得罪的道理何况听听刘眯眼说些什么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问题。

    刘眯眼进了门直截了当地道:“阿郎想让我看看那帐册只看一眼并不带走。”说完刘眯眼递给了柳江清一个条子。

    柳江清看了一会儿才把条子放在油灯上烧着道:“你只能看不能带走。”

    刘眯眼点点头道:“这个自然你放心。”柳江清取出帐册郑重地递给刘眯眼然后不经意地把手放在刀柄之上只要刘眯眼有何异动柳江清有把握一刀制服他。

    刘眯眼却极守规矩坐在油灯前极慢地读了一遍读完之后把帐册还给了柳江清拱手道:“阿郎没有看错你我走了。”

    刘眯眼出了驿站立刻翻身上马一阵狂奔之后闪进了一条小道进了一个农家小屋小屋从外面看没有一丝亮光走进去却亮着一盏油灯一张小桌上早已置好了纸笔。

    刘眯眼进了小屋也不说话拿起笔在纸下笔走龙蛇屋内之人都屏声静气不眨眼地看着刘眯眼。

    刘眯眼一气呵成然后把笔扔在了地上脸上已是大汗淋漓他长舒了一口气道:“总算不辱使命。”

    刘眯眼记忆惊人已把看过的帐册全部默记了下来。

第二百七十二章 鹿死谁手(三十五)

    昝居润背着手低头看着脸色苍白的刘眯眼道:“这一次你立了大功好好休息吧余下的事情你就不必操心了。”

    刘眯眼虽说记忆惊人可是这一次需要突击记忆的东西太多了颇为耗费心神他虚弱到了极点回到了昝府时已经站不起来。昝居润走到门口招了招手一直侍立一旁的管家急忙走了过来俯着身体等着昝居润话。

    “你让小寒过来扶刘郎下去小心侍候着。”

    昝府经常买一些年龄十岁左右的小女子进府姿色不错人又聪明的就按照歌伎的要求细心培养小暑、小寒均是昝府最好的几个歌女。刘眯眼对小寒向来颇有好感一心想将其纳为小妾昝府上下皆知此事而昝居润一直装作不知今日刘眯眼立了功昝居润这才让小寒去侍候刘眯眼。

    刘眯眼见多年愿望终于成真也顾不得疲惫喜孜孜地任由着娇滴滴的小寒扶着走到了自己的家门。

    等到刘眯眼等人散去昝居润再次拿起刘眯眼所默写的条幅刘眯眼为了快记下脑中的内容也不注意书法就是在不经意间写的字却出奇的狂放一笔一笔龙飞凤舞昝居润忍不住看了几遍书法这才注意到内容。

    内容极为完整每次交易者的姓名交易数量皆清清楚楚昝居润将前后几笔数字加在一起仔细检查了一遍。所有数字都能相合。

    昝居润放下淋漓的字幅在心中赞道:“这刘眯眼如此惊人的记忆力也算得上一位奇人。”昝居润又把条幅看了数遍走出门外对着客家道:“备车。”

    昝居润得到条幅的同时刑部也拿到了柳江清带回来的帐册有了证据新一轮的三司会审又开始了。

    刑部大牢如今全是澶州人从澶州刺史王德成、司马郑有林、录事参军肖青到刺史小吏都乱哄哄地投到了大牢中。

    王德成、郑有林、肖青是主犯。享受着独住一间且与其他人完全隔开的特别待遇而其他小吏则拥挤地被关在了一起。六曹参军分为两派郑有林的亲信是司功参军事郑鹏和司仓参军事杨北道正是他们经办钱粮一事其他参军事们根本接触不到钱粮却被关在了天牢里火气自然极大数次和郑鹏、杨北道生口角冲突最终演变成了一场恶战。郑鹏、杨北道被揍成了猪头。

    柳江清回到大梁之后刑部大牢的衙吏们突然开始调整牢房。调整完毕一个又一个的澶州官员就再次开始接受审问。

    “肖青人把自己说得如此干净我看未见得吧你身为录事参军事诸曹叛司皆受你统辖你对钱粮一事毫不知情这根本是狡辩。”

    “我没有狡辩在澶州司马郑有林一手遮天王使君也无可奈何何况我这个录事参军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

    刑部尚书裴巽担当了主审他仍然是一脸病容淡淡地问道:“今年三月仓部郎中江一甫到了澶州就是为了考察澶州粮仓一事是谁在府中和江一甫夜宴?”

    肖青没有料到刑部尚书裴巽突然提起此事经过短暂犹豫他痛快地承认了此事“江一甫是在下同年我和他多年不见那一次他到澶州我在家中宴请他只是为了叙叙旧情。”

    裴巽冷哼道:“江一甫第二次来澶州是谁迎至滑州?”

    “是王使君命令在下到滑县迎接郎中大人。”

    “那你说说江一甫大人带来的十船粮食在何处?”

    肖青冷汗已经泌了出来他道:“回到澶州以后王使君和郑有林就设宴为江郎中接风我多喝了几杯在酒席中就烂醉如泥出了大丑喝醉以后我就被手下送回家这粮食一事我确实不知。”

    “谁能证明你喝醉了。”

    “王使君和郑有林还有送我回家的手下。”

    “哈、哈在这一天的酒宴上江一甫、王德成、郑有林和你居然都喝得大醉这粮食就这么不翼而飞了?”

    肖青愣了愣道:“这十船粮食是大数目总有个交接手续吧可在户部核实手续自然就明白是谁在办理此事?”

    “肖青你也是读书人为何这么无耻就让你看看户部的手续吧。”

    肖青将信将疑地看了看手续上的签字高声道:“这不是我的签字有人冒充我的字迹。”

    裴巽怒道:“咆哮公堂杖责二十。”

    待肖青被拖回大牢裴巽对着一旁的大理寺卿杨志义和御史中丞窦俨道:“今日已审了半天两位大人也疲了不如到后堂歇息下午接着再审我这里有十几条黄河红鲤让人弄了汤给两位大人润润喉咙。”

    黄河红鲤金鳞赤尾、体型梭长自古就有“岂其食鱼必河之鲤”、“洛鲤伊鲂贵如牛羊”肉质细嫩鲜美向为食之上品大理寺卿杨志义素以贪吃黄河红鲤而在朝中著称。

    杨志义呵呵笑道:“裴贤弟还记了老夫这一点小嗜好真有你的。”

    案子审得顺利三人就乐呵呵地来到了刑部后院仅供尚书和侍郎休息的后院。

    “黄河三尺鲤本在孟津居点额不成龙归来拌凡鱼这天下美味尽入黄河三尺鲤。”喝了红鲤汤一脸慈祥的杨志义很舒畅地着感慨。

    御史中丞窦俨是翰林学士有名的冷面人他在后院随意走了几圈来到裴巽身边道:“肖青不过是录事参军事他有这么大的胆子私自处理朝廷的钱粮吗?”

    裴巽抚着花白的长须道:“三笔钱粮至少有一笔和肖青有直接的关系就凭这一点肖青恐怕是死罪难逃至于另外两笔我们接着往下审剥茧抽丝总会有结果的。”

    此时裴巽心里其实很有疑惑刑部侍郎薛居正曾经多次审理过这个案子当时王德成、肖青等人都把锋芒直指郑有林可是王德成的帐册却对肖青极为不利反而减轻了郑有林的压力这前后的反差让裴巽觉得有些异常裴巽执掌刑部多年虽然心中有疑面上却平静如常。

    大理寺卿杨志义笑道:“汤足饭饱稍稍休息我们接着审案看看郑有林如何应对此事?”

    是否让三司会审澶州一案让范质和侯大勇两位当朝宰相争执不下此事如冬日的冷风一亲无孔不入迅传遍了大梁朝廷。杨志义是大理寺卿这是一个位高而权轻的位置好在消息极为灵通他把知道的情况反复在心中回味得出了结论:王德成、郑有林、肖青都不是简单人物。

    王德成身为刺史又是大内都监、三司史张美的妻弟。

    郑有林的母亲是范质的奶妈他又和闻名天下的“洛阳十老”关系密切而洛阳十老之柴守礼是世宗皇帝的亲生父亲关下天牢之后为之说情之重臣已有好几人。

    肖青是骑着高头大马跟着侯大勇来到大梁城的虽然后来被收进刑部大牢可是他毕竟骑着马跟随着侯大勇就如侯大勇的护卫一般。

    此案的核心:则是范质或是侯大勇的态度范质和侯大勇应该听谁的?

    杨志义脑筋转动如风但是脸上却现出了一幅喝了黄河鲤鱼汤的舒畅表情。

    三位大人在后院休息了一会儿慢慢地回到了刑部大堂。

    “郑有林江一甫把钱粮送到了澶州以后是谁在经手此事?”

    郑有林心中没有丝毫慌乱了昨天牢里已经传来了话让他把一切都推到肖青身上就道:“江一甫是仓部郎中他是肖青的同年两人关系极好朝廷钱粮一事就落在了肖青身上肖青是录事参军事本来就有这个责任而且他平进操守还不错所以我也很是放心真是愧对朝廷。”说着说着郑有林开始声泪俱下。

    刑部尚书裴巽对着刑部郎中鱼志招了招手道:“这江一甫到了没有?”

    “江一甫十天前已受命户部尚书之命前往西北估计现在已经到了河中府了我们派人快马去追没有十天半月是回不来的。”

    裴巽奇怪地问道:“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派江一甫到西北去这户部尚书窦大人真会选时间。”

    鱼志急忙解释道:“江一甫是仓部郎中一年有大半年时间在外面跑今年西北之行也早就在安排之中再说我们也没有提前传他过来。”

    裴巽点点头道:“这第一笔钱粮是暂且放过且审第二笔钱粮的去向。”

    户部所属也分为四部其长官分别为户部郎中掌户口等事;度支郎中掌天下租税之事;金部郎中掌天下库藏之事;仓部郎中掌天下军储之事。

    朝廷第一笔修堤钱粮是由仓部郎中押来的十船粮食第二笔钱粮就是由金部郎中送来的二十万贯周元通宝。

    “郑有林你说肖青和仓部郎中是同年那我问你谁和金部郎中是旧识。”

第二百七十三章 鹿死谁手(三十六)

    刑部大牢是一个阴森森的地方被关入了刑部大牢的人不是罪行累累的巨盗就是位高权重的官员这两种人进入了刑部大牢就很难有机会走着出去。

    快班头子洪老七切了半盘猪头肉倒了一盆老酒坐在院子中间兴味盎然地边吃边喝。

    洪老七最喜欢看着不可一世的人物跪在面前肖青虽然不是大官可也是权力颇大的录事参军事就冷冷地道:“来人跪下。”

    “你叫什么名字什么职务快快报上来?”

    “澶州录事参军事肖青。”肖青很配合地跪在地上他是录事参军事对澶州牢房极为熟悉这些狱卒们平时看起来也是灰头灰脑的一群人但是对于关入牢房的一群人这些狱卒却绝对称得上夺命的阎王因此肖青依足了囚犯的规矩。

    “你是录事参军事?原来是同行大人失敬失敬。”洪老七眼中亮了亮看了看跪着的肖青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快意。

    肖青苦笑道:“现在我是阶下囚哪里还敢称大人了这里面的规矩我懂只是不知刑部大牢是什么价钱。”

    洪老七瘦成一张皮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跟行家说话真是痛快现在就看你出得起什么价钱你起来跟着我。”

    两人在阴森的大牢里左拐右穿到了大牢深处。洪老七指着一排不起眼的牢门道:“这几间房子看起来不起眼。却是这刑部大牢最好的几间。里面住过好几位大将军、尚书和宰相。”

    肖青跟着洪老七走进了牢房虽说是牢房却有胡床、胡椅。床上用品皆有七成新墙上有一个天窗虽然用铁条封住却能通风也能在上午晒到太阳。

    “住进这房子想吃啥都有肖大人就看你是否舍得掏腰包。”

    洪老七见肖青懂行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要求。

    肖青回想了澶州府的价格:以一个月计算进屋钱五十贯去掉身上的铁链花五贯在地上铺草打铺五贯。睡胡床十贯。吃饭等另算若出得起价钱勾栏女子也可以送进来。

    刑部大牢的价格肯定比澶州要贵得多。

    “不知道去掉铁链住一月多少钱。”

    “不贵三百贯。”

    肖青心中没有犹豫道:“没有问题汪大哥帮我传一张纸条下午就有人送钱进来。”

    “好与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不过丑话我可要说在前头钱没有送进来之前你的铁链还是不能取的这是规矩。”

    肖青在肚子里骂道:“真是豺狼性子。”嘴上却道:“这个自然。”

    肖青重新被关进了牢里只待通宝送来就立刻搬到新的牢房中去。澶州府上官职最高的是王德成、郑在林和肖青这三人都是单独关押他最先试探肖青结果双方一拍即合谈成了一笔生意洪老七兴致自然极高他在牢中走来走去来到澶州司马郑在林牢前。

    郑在林本身就是洛阳城的无赖无赖有一个重要特点就是脸皮厚话说好听一些就是能屈能伸郑在林见到汪七郎立刻如见到亲人一般两人也没有费力就达成了协议郑在林出价比肖青高出许多获得了每天出来放风的好处。

    汪七郎满怀着希望把王德成带了出来王德成亦懂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的古训恭敬地跟在汪七郎身后。

    汪七郎斜着眼睛看着王德成拉长声音道:“我叫什么名字啊所任何职?”

    “犯官是澶州刺史王德成。”

    “你给我跪下。”

    王德成昂着头不理睬洪老七。

    洪老七猛地提高声音道:“王德成在刑部大牢里你就是囚犯别把这里当成澶州衙门。”

    王德成是科举出身累官至澶州刺史他书生气颇重从来没有到过大牢对大牢里的黑暗只是有耳闻却从来没有亲自体验过此时面对着小小的牢头虽然知道不能得罪这等小人可是要当真放下身段和面子去逢迎这等小吏王德成心里并不愿意。

    洪老七向来看不惯这等认不清形势的倒霉蛋见王德成倔强就冷笑道:“哼我看你骨头有多硬晚上我再来找你说事。”说完一步一摇地走了。

    王德成站在院中正在疑惑牢头怎么把自己扔在这里两个身强力壮的衙吏走了进来牵着铁链就把王德成拉到了一个肮脏的小房子里里面有一个大缸子缸子呈黑黄色有一层厚厚的尿垢。

    这两个衙吏动作极为利落几下就把王德成锁在了尿缸旁边铁链一头套在王德成的脖子上另一头绕在尿缸旁的栅栏上铁链收得很紧让王德成只能坐在尿缸旁。

    拘好了王德成两个衙吏就取出黑家伙对着尿缸一阵狂扫王德成脸上头上已经满是黄色的尿液。王德成虽然不是富贵人家出身可是家里也有不少薄田从小就被父亲送去读书读书也是一帆风顺轻松地考上了进士他从来没有受到这等侮辱禁不住泪水纵横。

    洪老七这一走许久都没有出现衙吏们对锁在尿缸旁的王德成肆意戏弄王德成已被尿水冲刷了无数次。下午时分肖青在洪老七的陪同之下笑吟吟走出了牢门他一眼就瞧见了被拘在尿缸前的王德成。

    肖青对王德成和郑在林都极为厌恶若不是这两人春季河堤早就修整完毕也不会有澶州水灾因此他微微愣了愣却没有停下脚步从王德成身边快步走过。

    王德成看着肖青的背影带着哭声喊道:“肖郎救救我。”肖青挺着脖子和洪老七走向了最好的几间牢房。

    洪老七把肖青的事情办完喜滋滋地走到了王德成的身边正欲开口一名衙吏带着一名管家模样的中年人走了进来洪老七立刻明白这是郑在林的人他瞪了王德成一眼冷笑道:“你这人好不晓事难怪澶州会决堤。”说完抱着手等着中年人过来并不理睬王德成。

    等到洪老七再次过来王德成铁青着脸道:“我有事要说。”

    洪老七以为王德成屈服了心中一喜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请给我找纸笔我要写两封信一张带给大内都点检、三司使张美大人请他为我准备通宝另一张带给侯相就说我怕挨打恐怕会屈打成招。”

    洪老七没有想到王德成会说出这等威胁的语言他上前就踢了王德成两脚道:“这刑部大牢关了多少显贵小小的刺史还敢口出狂言我在这里二十年凡是进了这大牢的我还没有看见能走着出去的。”

    “来人啊把我的打狗棒拿过来。”

    一名衙吏拿过来一根木棍这根木棍也没有什么奇怪之处只是包着一层厚厚的布这样打人就没有伤痕洪老七举着木棍对着王德成的身体就是一阵狂打。洪老七表面凶狠但是他下手也极有分寸只打身体肉厚的部位脸上等容易出现伤痕的地方一概不碰。

    王德成成年之后从来没有挨打这一顿棍子让其顾不得礼仪哭声震天。

    晚上侯大勇也得到了王德成受辱的消息。

第二百七十四章 鹿死谁手(三十七)

    牢头洪老七傲慢地坐在椅子上看着趴在地上痛哭流涕的王德成心中有着说不出的痛快他出生低贱长期吃不饱因而瘦如柴伙少年时期常常受到官家子弟的欺侮成年以后从小青梅竹马的表妹带着泪水还是嫁给了一位许州的判司就在成亲那一天年轻痴情的洪老七悄悄跟着迎亲的队伍从大梁城一直跟到了许州眼看着马车进了判司的大门伴随着判司家的小院子一片欢腾他满脚是水泡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许州。

    从此以后他心中就对官员及官家子弟充满了仇恨当他意外地成为了刑部大牢的衙吏之后他欣喜地现这是一个多么适合自己的位置看着无数高官被自己的一声呵斥、甚至一个眼神就吓得瑟瑟抖就有说不出的快意因为喜欢这个职位办事就极为认真整起人来特别卖劲点子也多绝不手软很快就受到了上司的赏识二十年后洪老七已经成为刑部大牢的元老级人物只要关下牢门他就在刑部大牢里说一不二。

    王德成被痛打了一顿掩着声音抽泣着他伸直了趴在地上巨痛已让他顾不得官家的风范了。

    一个冷冷的声音从洪老七身后响起“洪老七你在做什么?”一脸怒容的鱼志进了大牢。正好见到王德成躺在地上。骂道:“妈妈的这牢里有内鬼。”

    鱼志是刑部郎中主管着刑部大牢他回想着侯大勇刀锋一样的眼光和似乎很客气的询问禁不住心中有些毛。同侍郎薛居正一起从中书门下出来他就急匆匆地奔向了刑部大牢。

    洪老七是刑部囚犯的天杀星鱼志却是洪老七的天杀星正在得意的洪老七听到鱼志的声音立刻如被火烫了屁股一样跳了起来飞快地行过大礼。

    “啪”一阵轻脆的响声在洪老七耳边响起他头一阵昏眩。鼻孔冒出一股热流鼻血流进了嘴角。洪老七也不敢用手去擦。只是低眉目顺眼地站在鱼志身边。

    鱼志冷冷的看了一眼努力抬起头的王德成见王德成只是些皮外之伤。也就放下心来他带着洪老七走到角落手指着大牢的里间对洪老七道:“把王使君换到那一边去找个郎中来上药换上新衣服好酒好菜侍候着若有差错就怪不得我心狠手辣。”说完拂袖而去鱼志来得突然志得匆匆交待完事情又把舞台留给了洪老七。

    看着鱼志背影消失洪老七的笑容如大浪一般迅退潮他回到王德成身边心中暗道:“鱼志这厮向来只管收钱何尝管过犯人的死活看来这王德成确实不简单能惊动鱼志大人。”

    想到这一层洪老七脸上也就带出些笑容蹲了下来对着王德成道:“你交好运了。”话未说完一股怪味儿熏得他胃口一阵翻腾他就捂着鼻子对站在一边的手下道:“快给王大人洗浴。”

    搬进了新牢房不久一名长相普通的衙吏就拿着新衣服进了牢房他轻声道:“九龙山之约使君不可忘否则是诛九族之祸。”王德成早已把活命的希望寄托在心狠手毒、权势熏天的侯大勇身上进入大梁以后一切都按照当初的计划进行此时见侯大勇出手相救更增信心不迭地点头道:“此事如何敢忘。”

    第二天上堂之时王德成虽然屁股疼痛难忍却已是一身普通却干净的长衫头也梳理得整整齐齐举止间又带着些墨客的影子他又甚至开始恢复使君应有的风采在堂上寸土不让。

    这已经是第五次审讯了五次审讯中王德成一会呆头呆脑一会又痛哭流涕没有一丝刺史的模样裴巽是刑部老手对于这些手段早已见惯不惊他用眼睛余光看了看陪同审案的中书门下的给事中吴若谷和中书舍人李佑森心道:“这等小案如此兴师动众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然后一本正经地道:“王德成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王德成穿上了新衣服心里明白侯大勇所说之事并不假就道:“钱粮之事犯官确实未曾经手全是郑有林一手为之。”

    裴巽再次翻了翻手中的帐册这个帐册他早已拿到手裴巽一笔一笔的核实了帐册的记录有一事令他十分惊讶这个帐册所记录的内容对王德成和肖青不利对郑有林却颇为有利但是王德成为何要记下对自己不利的证据这让老道的裴巽对这个帐册的真实性有些怀疑迟迟没有使用这个帐册。不过就算是不启用这个帐册凭着户部搜出来的一大堆凭条也能定下王德成、肖青贪赃枉法的罪名。

    “假的那些凭条都是假的虽然签字和我的极像但是还是有细微差别我已经写了数十个名字大人可以对照着看还有金部郎中到了澶州以来我只是在公堂里见过两面其余时间都是郑有林在陪同所有手续都是他和郑有林办的天打五雷轰我确实没有经手钱粮。”

    一直以来王德成坚决否认凭条上的字迹这字迹是真是假大理寺卿杨志义、御史中丞窦俨以及中书门下派来旁听的吴若谷、李佑森甚至陛下亲随、书法大家陈子腾也被请来一判真假可是大家也争执不休有说真有说假。

    定不也字迹也就拿不实王德成贪污的真凭实据。

    见王德成仍然言尖嘴得。御史中丞窦俨勃然大怒对裴巽道:“裴大人你手上不是有王德成的帐册吗为何不拿出来赶快让此人闭嘴。”

    旁听的给事中吴若谷奇道:“什么帐册?”

    裴巽有些无奈地取出帐册对着王德成道:“王德成你也是读书之人为何如此无耻。”他举起帐册摇了摇道:“你可见过这个帐册?”

    王德成脸色顿时变得十分苍白他低声自语道:“你们怎么找到这个帐册?”

    裴巽紧紧盯着王德成见王德成脸色大变暗道:“莫非王德成真是傻子自己记下这些脏事?”

    一个衙吏拿着本子走到王德成身旁。随手翻了几页让王德成辨认。

    “假的犯官是有记事的爱好可是这个帐册不中我记的。笔迹不同内容更是荒诞。”

    “胡说。这个帐册就是在澶州城外的王家庄搜出来的如何有假。”

    王德成早已有说法“假的就是假的从澶州到大梁这么远的距离或许在路上被人掉包。”

    裴巽冷笑道:“王德成你就抵赖吧证据确凿任你有三寸不烂之舌也洗刷不了你的罪名。”

    “大人要硬给犯官安上罪名我也无话可说不过离地三尺有神明大人可要三思。”

    御史中丞窦俨早已按捺不住站起来道:“好大的狗胆给我用刑。”裴巽见窦俨怒低声道:“侯相说过王德成是读书人身子骨弱禁不起棍棒另外还要给读书人留点斯文。”窦俨怒道:“这是刑部大堂打不得问不出如何结案。”

    给事中吴若谷插话道:“既然王德成说是有人掉包不若审问一番到澶州取包之人这样可以封死王德成的嘴巴。”

    吴若谷是中书门下的给事中也是近年来提拔的新贵之一窦俨资格极老他昂着头对这位资历极浅的后辈道:“给事中是来查案吗?”

    吴若谷却不生气恭敬地道:“在下不敢我只管把审案情况记下来报给各位阁老多嘴了。”

    杨志义抹稀道:“给事中的意见也不错就派人去审审到澶州去的军士们。”

    第五次审讯也就趁机结束了。

    很快刑部、枢密院联合审问了前往澶州的柳江清和一众军士。

    柳江清莫名其妙地接受了一次审问怒火冲天地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小暑见柳江清闷闷不乐就道:“阿郎为何把脸拉下来有什么不高兴之事。”见到小暑柳江清眼皮突突跳了跳他猛地抓住小暑的手臂道:“小寒你说小寒成了刘眯眼的小妾?”

    “是啊真是便宜了刘眯眼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

    柳江清努力回想当时见面的情景当日里刘眯眼虽然看了帐册可是当场就还给了自己并没有任何异常之举他摇了摇头道:“刘眯眼肯定没有掉包。”

    小暑早就粘住了柳江清柳江清有些心烦就把她推开正在此时院外传来一片杂声。

    “干什么的?”

    “开封府的。”

    柳江清走出门外只见门外涌过来许多衙吏和禁军为者正是开封府少尹杨徵之。

    杨徵之和柳江清是上下级关系两人平日极熟杨徵之拱了拱手道:“柳郎你遇到了麻烦事实在不好意思在下奉命要请你到刑部。”

    柳江清心中格登一声暗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可如何是好。”嘴上道:“在下问心无愧到刑部何妨。”

    “那得罪了我相信你是清白的事完之后当哥哥的请你喝酒。”

第二百七十五章 鹿死谁手(三十八)

    大梁城是帝都每天城外各条驿道涌动着无数骑着快马、面色紧急的信使把各地最重要的情报送到大梁城只是各地最重要的情报一到了大梁城就成为次要或是根本不重要的情报多数如泥牛入海再也没有下落。

    按照常理澶州一案不过是普通的案子黄河岸边年年都要生水灾每次水灾都有着不小的损失可是无论再大的损失多来几次也就麻木了人们早已习惯了这条大河的桀傲听到水灾消息之后最多几声感叹大家该干嘛还是干嘛。

    如今侯大勇把澶州案犯带回了大梁城还动用了三司使部审案这就有些不同寻常了各种小道消息就如洪水般四处流窜澶州案子就开始吸引着老百姓的目光毕竟在这个年代并没有丰富的娱乐生活有一个案子能让大家谈论着也算是丰富了广大大梁市民的精神文化生活。

    所有的一切都在按照侯大勇的安排进行这让侯大勇很开心侯大勇开心了另一位宰相就必然不怎么开心了。

    范府是百年老院凡是经营得好的百年老院有一个共同特征有许多粗壮的大树这是历史悠久的象征也是其活力依旧、子孙繁衍不息的象征。

    在范府最核心的小院里和许多大户人家一样也有一个园中园。宰相范质和枢密使赵匡胤独坐小院之中仆人们用井水冰镇了一些绿皮瓜仆人们小心翼翼地把绿皮瓜切成条形里面却如鲜血一般红。装在盆子里灿若碧玉宝石。

    赵匡胤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种东西脸露迟疑之色看到范质咬了红瓤。也就跟着咬了一口瓜瓤入口只觉又爽又凉又甜禁不住赞道:“这是什么真是人间美味。”

    范质得意地笑了笑解释道:“这是从西边的黑汗引来的东西叫西滑泸瓜。去年黑汗国的使者到了帝都有几人就留了下来要了一片地说是献上新奇礼物。今年这几人就献上了这个东西。”

    范质又吃了一口道:“真是好东西啊。”

    (注:“西瓜”一词本非汉语而源自女真语。西瓜原产西亚在五代时引入西域后又由金国引种到南宋。西瓜的普遍种植大致要等到清乾隆年间也就是陈家洛生活的那个年代。在本书中范质作为宰相提前吃到西瓜也算合理yy吧。)

    赵匡胤想了一会儿道:“黑汗国多沙漠既然出产这个好东西想来在北边草原和沙漠地带也能栽种这东西既解喝又解谗着实不错。”

    两人把美味的西滑泸瓜吃完仆人又递来洗手水等到仆人全部退下。两人这才触入正题。

    “中书门下之事赵郎想必已经听说了。”赵匡胤点点头。道:“我昨日刚从大名府返城已经听说了此事。”

    范质见赵匡胤脸色平静就道:“黄河沿岸年年都要决堤从来都是就事论事何尝惊动了三司使这有些小题大做了。”

    自从柴荣驾崩以后宰相范质就对手握重兵的将领们不断示好他不太敢招惹皇族李重进和张永德柴荣对这两名皇族重将一直颇有防范范质虽是宰相只能表面上号令这两人一动真格的这两人他根本号令不动。而对老奸巨滑的袁彦、王彦等人范质有很深的戒心这些老将们经历数朝一个个都是墙头草只认实力不认道义。

    范质就把招揽的重点放在了没有什么背景的年轻将领赵匡胤、李继勋、韩世坤等人这几名年轻将领中又以赵匡胤为人最为忠厚实力也最为强劲。

    而赵匡胤是柴荣的心腹将领柴荣驾崩之后他也在观望中对于第一宰相地招纳他是表面上不动声色暗中却积极的响应。有了范质为内援赵匡胤很快就升为枢密使。

    范质有了将领们的拥戴腰杆也就硬了许多。

    只是世界上一切事情都是运动的孤立不变几乎没有。

    赵匡胤长着一张宽脸静坐着不说话的时候就如普通的一名将领他默默地听完范质的牢骚道:“澶州水灾死了十几万人是这几年死亡人数最多的一次侯相如此震怒也有他的道理我从大名府回来沿途都是对侯相的赞誉之声。”

    范质多年为相如何不懂赵匡胤的弦外之音:侯大勇澶州水灾入手顺应了民情必然会得绝大多数人的支持。

    范质冷哼了两声:“若先帝在世肯定是立刻就要澶州众官全部腰斩侯大勇非要把澶州一干人等全部押回大梁受审还弄了一个三司会审澶州王德成把所有罪过都推到了司马郑有林身上郑有林不过是一位养老官难道真有胆子把持澶州官府吞了朝廷钱粮。”

    “郑有林的母亲虽然是我的奶娘可是郑有林出任澶州司马却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明眼人都看得出有人是想借题挥。”范质重重地哼了一声:“真是其心可诛。”

    赵匡胤脑筋转的很快自从先帝驾崩以来他就处在侯大勇和范质的矛盾之中范质和侯大勇两位权臣都先后向他出了招揽之意范质是文臣他的招揽之意更为迫切暗中提出的回报也更多赵匡胤有意无意的接受了范质的安排。

    不过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观察赵匡胤心中也开始犹豫起来侯大勇是将军出身身后有黑雕军支持大梁城内也有为数不少的人马被侯大勇控制更要命的是小陛下和符太后对侯大勇是言听计从说侯大勇如今是挟天子令诸侯也不为过。

    这样的对手是不能轻易得罪的。

    赵匡胤凝神想了一会儿慢条斯理地道:“侯相是为了澶州百姓请命占着天理只怕很难阻止三司使审案如今之计只怕是要坚决地站在侯大勇一边丢车保卒以图后效。”

    范质脸色青如今朝廷重臣有很多都偏向了侯大勇这样一来自己在朝廷上的威望就会大减第一宰相必然会沦为傀儡。

    范质睁着眼睛向着天空道:“我的昭昭之心可对日月难道怕了三司会审。”

    赵匡胤笑道:“那是自然。”

    范质有些意识到失态微住心神道:“虎捷军指挥使向训病重虎捷军向来卫拱大梁依我的意见来不能让虎捷军群龙无我建议就由赵郎来兼任虎捷军都指挥使等到向训将军康复之时再把军权交给向训。”

    赵匡胤心中暗喜枢密使虽说掌全国之兵可是要数位宰相辅政的情况下枢密使并不能直接指挥人马近乎于无权无职这让久在军中赵匡胤总觉没有底气。

    “乱世现在是乱世吗?”赵匡胤突然涌上一个念头他下意识咬了咬牙齿扔掉了这个怪念头对着范质拱手道:“既然范相看得起在下我必会将虎捷军带成一支虎狼之师。”

    走出范府赵匡胤并没有过分喜悦他暗自揣测:“若侯相不同意只怕此事未必能行。”大梁城的官邸大多在南城区赵匡胤策马立在街头稍有犹豫还是大摇大摆地经过了昝府又经过了侯府这才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在南城区侯府侯大勇坐在书房中孟殊、杜刚和一名小吏模样的年轻人坐在下侯大勇淡淡地听又淡淡地道:“小郭你是沧州军士吧怎的如此年轻。”

    那名被称为小郭正是刑部大牢的衙吏好几年了他都没有这么近距离的聆听侯大勇的声音听到侯相叫出自己的名字心情略显激动道:“小的是沧州兵是王青水的部下王将军战死以后经孟掌柜安排我就来到刑部大牢至今已有四年多了。”

    “很好你做事很仔细。”侯大勇挥了挥手指着盛满通宝的盘子道:“这些通宝你拿着你的任务是看好王德成记住有什么人接触了他或是他有什么不正常的情况立刻把消息传过来。”

    小郭兴奋得满脸通红他不停地搓着手道:“保证完成任务就请侯帅放心只是这些通宝我不能收。”

    侯大勇在显德初就见过小郭当时他是和哥哥一起成为了黑雕军一员在攻打秦州之战中小郭的哥哥被打断了右脚就回家到了沧州侯府成为一名花工收入比在刑部大牢的小郭还要高小郭兄弟俩的父母也以半价和租子在沧州侯府外种田一家人的生活也算过得有了些滋味。

    侯大勇见小郭涨红脸不要通宝就站了起来把盆子递到小郭手边道:“小郭这些钱是送给你父母的他们辛苦了一辈子就是想要一块自己的田地这些钱足可以买上几亩好田你若推辞就有不孝之嫌疑了。

    小郭的眼泪已在眼眶边上留连经过了刑部大堂的几年生活小郭的心渐渐变得铁硬他似乎已经不会流泪了可是侯大勇淡淡的话语又让他想起当年沧州的岁月他抽了抽鼻子不再推脱站起身把那一盆通宝拉到自己身边果敢地道:“侯帅我生是黑雕军的人死是黑雕军的鬼就算是刀山火海也在所不辞。”

第二百七十六章 鹿死谁手(三十九)

    黑夜给了人们无限的遐想同时也包容了无数秘密有许多人天生喜欢黑夜也喜欢躲在黑暗中偷窥他人黑雕军军情营的钱向南是这种人宣徵北使昝居润也是这种人。

    昝居润是太祖郭威、世宗柴荣都器重的大臣长期担任宣徵北使宣徵使是天子近臣和副宰相级的枢密副使同列柴荣数次亲征都是以宣徵南、北使为东京留守足见其对宣徵使的重视。

    昝居润的后院修建了两层小数坐在黑暗的楼顶刚好可以看到街道的转变处而这个转变处是经过南城区的必经之道昝居润可以一边喝茶一边看着是哪些马车、哪些人在南城区进进出出。

    由于有了窥视他人的爱好昝府后院向来极为安静仆人只要看到后院青色的小墙立刻就会闭上嘴甚至下意识地用脚尖走路惊扰了昝居润可是一件吃不了兜着走的大事。

    一名使女端着一些新鲜的杨梅汤蹑手蹑脚地来到了青墙之外正在推开虚掩的院门院内突如其来的传来一声呵斥让原本就心里虚的使子猛地一抖杨梅汤碗滑倒在地白如玉的瓷碗落地出“叮”地脆响在安静的后院中显得格外的悠长。

    使女一下变得毫无血色她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后院门口呆呆地看着红红的杨梅子和洁白的碎瓷片。

    管家很快就出现在了院门他轻声却严厉地道:“起来跟我走。”使女傻傻地跟在管家身后拐了几道弯远离了那堵可怕的青墙使女一下扑到在管家的脚下使劲地磕头。很快额头上就出现了一片血色。

    管家叹了一口气道:“不是我狠心只怪你命不好。”说完抽出脚来见两名强壮的仆人走了过来就道:“老规矩办吧。”

    昝居润已经没有了让新科进士们如沐春风的表情他沉着脸微微有些三角形的眼睛露出了一阵凶光。

    “唐门三人再也没有消息肯定是失踪了李将军的人也无影无踪。有人在背后盯着老爷你可要小心。”坐在昝居润背后的人是龙威军副都指挥使李重胜他虽然是军人可是看到昝居润的眼光也觉得有些刺眼。

    昝居润挥了挥手道:“此事我心里有数不必多说了。”

    失踪事件虽然毫无线索可是前一段时间宫中不知不觉就换掉了田淑妃身边亲近宫女并且更换了宫中禁军。俗语说”窥一叶而知秋昝居润精明老练早已从这两件事情上看出了端倪只是他城府颇深没有到关键时期不会向外人道矣。

    “李将军将凤州军交给你你要把人马牢牢的掌握住不要成为任人戏弄的聋子和瞎子其他的事情你就不必操心了。”

    李重胜挺了挺胸道:“这个自然。”

    他虽然说的好听在心中却暗叹一声:龙威军以郭炯为帅他有权在军中随意调动军士虽然凤州军仍然成建制不过不少军士和下级军官们都倾心于黑雕军若时间久了他这个副帅就会被昝居润不言而中成为真正的摆设。

    李重胜两腿有些轻微的罗圈这是长期马上生活留下的痕迹。他保持着军人的姿态走出了院门身背挺得直直的。可是在昝居润眼中李重胜的背影实在是有些佝偻。

    “难道李重进就没有更好的将领吗就凭着李重胜的能耐如何能从郭炯手中操控龙威军。”昝居润忍不住想说一句粗话忍了忍看到四周无人还是低声骂道:“真***一群混蛋。”

    骂了句粗话昝居润望了望万里晴空只见到了一缕阴云慢慢地向着大梁方向涌了过来他自言自语道:“要变天了。”

    昝居润踱回到书房从隐蔽处取过刘眯眼抄录下来的记录再次仔细地看了看突然他觉察到了一些异常一股冷汗从背上直往下窜。

    此时在刑部大堂审讯已进入了白热化。

    王德成态度异常强硬“假的帐册是假的凭条是假的有人要陷害人从上到下经手春堤钱粮的官员有无数个他们合起来陷害我。”

    刑部尚书裴巽依然有些病容在刑部他是天王老子套牢生的一切他都一清二楚王德成换了牢房之后态度越来越硬这其中的奥妙颇值得玩味所以他对王德成丝毫不恼只是道:“让王德成闭嘴站到一边去。”

    “带柳江清上来。”

    柳江清已被夺去了官衣穿着一身囚衣来到了大堂之上前日还是受人尊敬的巡检、城尉今日却突然成为阶下之囚让满腹冤屈的柳江清悲愤异常。

    “柳江清你身为城尉又是军中巡检料来懂得规矩你说说这一本从澶州取来的帐册是怎么一回事情?”

    柳江清是石山教师出身口才极好将澶州之行说得清清楚楚刑部大堂的小吏运笔如飞只觉为柳江清记录着实舒服没有常见的颠三倒四的废话。

    裴巽没有再问道:“把军士带上来。”

    裴巽见进来的军士用眼睛去瞟柳江清就道:“你们不要怕在这里没有人敢伤害你们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如果乱说大棍侍候。”

    军士望了望站在一旁虎视眈眈的衙吏畏惧地跪了下来。随着裴巽的提问柳江清脸色愈加苍白他脑中突然出现父亲柳红叶爽朗的笑声、妹妹柳江婕愤然的怒气、远在石山妻儿的身影这几人的身影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三更过后突来的访客柳江清你做的好事?”

    柳江清只觉一股闪电从云层跃出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在心里把刘眯眼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个遍只道:“那是一名故人在路途中偶遇。”

    “此人是谁?”

    “此人叫做刘无心是一位闲云散鹤我现在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刘无心哼是哪里人?”

    “偶遇之人不知何方人氏。”

    裴巽重重地拍了拍惊堂木道:“访客是谁柳清江必须老实交待否则难逃大罪。”

    柳清江用目光找寻到了吴若谷的身影而吴若谷面无表情低着头根本没有看柳江清。柳江清出身于石山教师向来骄傲而如今吴若谷成为了中书门下给事中陈子腾成为了陛下亲随而他还是一位带刀巡检两者的差距让柳江清颇为尴尬他见到吴若谷如此就低头不语。

    裴巽扔了两根木条在地上四个身高体长的衙吏从列中走了出来打人是他们的职业数年的打人生涯让他们的配合如行云流水般畅快。

    随着“噼啪”的沉闷响声柳江清的衣衫已是红成了一片他咬着一声未吭等到行刑完毕柳江清居然艰难地站了起来。

    王德成是文人受到了侯大勇特别关照没有受到棍棒侍候此时见到柳江清挨打的情形双腿开始哆嗦起来。

    又一位军士被带了上来程序又被如前一样被走了一遍。

    “你是否认识来访之人?”

    那名军士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柳江清道:“认识那是昝居润大人府上的清客刘眯眼。”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理寺卿杨志义、御史中丞窦俨、刑部侍郎给事中吴若谷等人全部都抬起头来。

    裴巽也是吃了一惊他已经私自讯问过这两个军士可是这两个军士只说有人夜访柳江清却推说不认识来访之人如今到了堂上这名小军士居然直指昝府的刘眯眼。

    裴巽沉下脸来道:“你如何认识刘眯眼?”

    “我是柳巡检手下军士长期在南城巡逻见过刘眯眼知道他是昝府的清客。”那名军士脸上有一丝极为微小的笑容又道:“小人愚笨一下在想来访之人是谁却始终没有想出来今天来到这里见到这么多的大人突然就想起访客就是昝大人的清客刘眯眼。”

    裴巽见军士说话间并无畏惧之心隐隐觉得这是一个圈套。

    御史中丞窦俨这位饱学之士性格很是冲动他闻言站了起来指着军士道:“你敢污陷朝廷重臣先拖下去重打。”

    又是一阵棍棒飞舞。

    这名军士没有柳江清的风度惨叫之声不绝于耳等到衙吏们强迫他站起来之后这名军士哭着大声道:“肯定是昝大人府上的刘眯眼我不会认错。”

    柳江清已是面无人色这名军士是他手下极为普通的军士也不甚说话柳江清很少注意他没有想到此人居然在刑部大堂上来了这么一出。

    此案又起波折裴巽果断地退了堂众人皆退入了后堂。

    裴巽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道:“昝大人是重臣此事我们不能决断还是要请几位宰相定夺。”

    御史中丞窦俨点点头道:“此事涉及了昝府拖不得我们现在就到中书门下看是哪位宰相轮值。”

    给事中吴若谷轻声道:“今日是由侯相轮值。”

第二百七十七章 鹿死谁手(四十)

    中书门下刑部尚书裴巽、大理寺卿杨志义、御史中丞窦俨以及开封府尹吴延祚都坐在当值宰相侯大勇面前等着侯大勇决策。

    侯大勇态度很坚决:“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刘眯眼只是昝大人的清客有什么查不得查一查到底不管什么人只要与澶州案有牵连都不能手软若我们手软澶州十几万冤死的百姓定会在阴间指着我们的后背。”

    吴延祚脸上有些犹豫道:“此事甚为重大是否请范相也来定夺。”

    侯大勇断然道:“事不宜迟军士在堂上指证刘眯眼消息极有可能泄漏若刘眯眼听到消息毁了证据若逃之夭夭谁来为此事负责你们放心此事我会立刻知会阁老出了事情我全部承担。”

    御史中丞窦俨同意侯大勇的意见道:“既然侯相已经下了决心刑部就赶快去搜捕刘眯眼。”

    刑部尚书裴巽不愿意插手此事他匆忙道:“昝大人曾在刑部任过职众衙役多半和其相熟无论从公还是从私此次搜查都不宜用刑部之人。”

    侯大勇微微一笑挥挥手道:“既然如此就让开封府少尹杨徽之和军中右巡检苏文森率手下到昝府捉拿刘眯眼并搜查相关证据。”

    听到如此安排大理寺卿杨志义眼皮跳了跳他望着侯大勇亲切的笑容只觉得这笑容就如一把利箭从空中迎面扑来。

    侯大勇接着道:“如没有异议就由给事中吴若谷去通知杨徽之和苏文森务必在半柱香之内集结完毕到昝府进行捕人和搜索任务。”

    “请窦大人、杨大人、裴大人和薛大人准备审讯刘眯眼我就在此等候几位阁老。”

    布置妥当以后众人各怀心事皆匆匆散去。侯大勇静静地坐在中书门下等待着闻讯而来的几位宰相。

    富家商铺在灵州和西蜀的茶铺生产量日渐增大由于富家商铺财大气粗从西蜀和南唐、南汉等地用重金请来了不少制茶高手新出产的富家茶有着稳定的质量、数量以及深厚的官方背景。目前已经牢牢控制了西北及诸胡市场而在大梁极品富家茶也成为了高官巨富们的时髦的饮品。

    一股热气袅袅地环绕着白中透青的茶杯搓得极细的茶叶根根直立舒展出柔柔的枝条带着山野的清新悄悄然地湿润着侯大勇坚硬的心。

    喝完茶侯大勇又看了看各地传来的奏章等到罗青松回到了中书门下。得知禁军已经到达了昝府侯大勇这才派出中书门下小吏去通知各位阁老。

    范质第一个来到中书门下他在路上看到了一队禁军朝南城区急行带着疑惑来到中书门下听完侯大勇的解释范质的微笑立刻凝固在脸上他放下冒着热气的新茶脸色铁青地道:“昝居润大人是先帝重臣怎么凭着一位低贱军士的证词就轻易派人搜查昝府。以前我们订过规矩重大事项要几位阁老合议等到陛下同意之后才能旅行这个建议是侯相提出来的难道侯相忘记了吗?”

    范质开头几句话还有些温文尔雅说到最后几句话的时候脸上已有怒气口气也有些严厉了。

    侯大勇不紧不慢地道:“此事甚为紧急若稍有耽误只怕会跑了疑犯。”

    见范质铁青着脸不说话侯大勇轻声细语地解释道:“柳江清从澶州取回帐册以后在路上私会了昝府的清客刘眯眼。这是其手下军士在刑部大堂是指认的刑部大堂上人多耳杂。若我们动作迟疑刘眯眼很可能会逃跑或者毁去证据因此窦大人、杨大人、裴大人和薛大人到了这里后我就决定立刻到昝府捉拿刘眯眼。”

    侯大勇笑容可掬道:“我在这里坐着就是为了等着几位宰相给大家通报此事。”

    “合议制是我们几位辅政大臣需要共同遵守的制度侯相轻易地破坏了这项制度只怕以后合议制就会成为一纸空文。”范质神态已经恢复了正常他道:“凡是报到中书门下的事情都可以说是急事大事以后当值宰相都可以因为事情紧急而临时动议则必然酿成难以预料的结果。”

    合议制是柴荣刚刚驾崩之时侯大勇为了制约范质的权力特意套绷在范质身上的绳索此时范质就以这根绳索来牵制侯大勇。“没有经过合议制同意不能搜捕四品及以上官员这是规矩请侯相立刻收回命令我们不能因为一个昝府清客刘眯眼坏了侯相立的这个规矩。”侯大勇寸步不让道:“我是当值宰相有临机处置之权若要我收回成命需要几位阁老都到场一致同意才行。”

    范质怒极他站起身来一撩衣角走到门外大声下令道:“立刻派人去请向几位阁老。”看到几位右拾遗站起身来范质指着右拾遗林有德道:“拿着我的印信找开封府尹吴延祚和枢密使赵匡胤让他们立刻下令从昝府撤人。”

    侯大勇厉声道:“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做错了由我负全部责任。”

    两位宰相意见相左林有德闻言进退不得汗水如豆衣服很快就如水打湿一样突然林有德大叫一声:“我的昏病又犯了。”说完喷出一口鲜血倒地不醒人事。几个右拾遗连忙目前把他抬进屋内阴凉处使劲按住人中又用凉水泼面不过林有德却始终不曾苏醒过来。

    范质看到乱成一团的局面气得他用手指着几名急于救人的右拾遗口中道:“你们快去快去请几位阁老。”

    侯大勇在身后飘飘地道:“人命关天范相不要催之太急。”

    等到林有德睁开眼睛几名右拾遗这才放下林有德正欲动身王薄、魏仁浦、王著已进了大门。

    听完事情经过三人表情各异。

    王著顿足道:“侯相不就是一个清客何必动用开封府和禁军。”

    侯大勇淡淡地道:“王德成咬定帐册是假的刘眯眼又夜访了柳江清真实帐册极有可能就在昝府里不搜帐册捉拿刘眯眼有何用处。”

    “此事太草率。”王著不断摇头又道:“澶州案清清楚楚斩了刺史王德成就足以向天下人交待何苦弄得重臣不合人人自危陛下年幼还未亲政大周朝实在经不起这样折腾。”

    侯大勇叹气道:“澶州一案说是天灾实为**不挖出蛀虫才要真正危我江山社稷。”

    范质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表情他抚着长须黯然不语。

    侯大勇这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向众阁老细细地讲了一遍魏仁浦不是科举出身他是从小吏一步一步走到宰相的位置论到吏治之熟在座无人能胜过他听完前因后果魏仁浦在心里叹息一声道:“只怕昝居润完了。”

    果然不出魏仁浦所料杨徵之、苏文森很快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杨徵之对着各位阁老行过大礼拱手道:“在下奉命捉拿了昝府清客刘眯眼在昝府后院阁楼上搜到了一包东西。”

    一切都在安排中。

    侯大勇平静地道:“打开包袱让我们看看是什么东西。”

    包袱里面是一本帐册和一些零散的凭条。

    侯大勇看完这些凭条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道:“幸不辱命。”他走到范质面前深深地掬了一躬道:“事情紧急在下临机决断虽然把事情办成了可是范相说得对合议制不容破坏这一点在下做得不对现在自请罚俸一年请范相谅解。”

    事已至此范质已知大势已去他和昝居润并无私交也无意偏袒于他他要维护的是席宰相的权威如今权威已被侯大勇打了一个缺口他也无可奈何。

    “侯相当机立断缴获了这些证据居功甚伟何罪之有。”范质不断地抚着长须道:“没有想到堂堂昝居润三代重臣居然当起了鸡鸣狗盗之徒。”

    这些证据立刻被送到刑部大堂有了这些证据立刻风云突变王德成一直坚持的“帐册是假的、凭条是假的”得到了证实依据凭条上的线索刑部、开封府以及一部禁军迅在全城捉拿有关的人昝居润被关于了刑部大牢户部除了到西北的户部粮中与此案无关从尚书、侍郎到度支郎中金部郎中等人皆被收监。

    澶州一案遂成为大周朝第一大案。

    老百姓在茶余饭后又多了无数的谈资和猜想他们趁着没有官差在身边的时候痛快地咒骂着**的官员。

    侯大勇和范质的争夺、矛盾、实力也在此案中渐渐显露朝廷的大臣们对侯大勇是又敬又怕同时又千方百计地寻找关系准备拜入其门下。

    而范质则从此案中领教了侯大勇雷霆一般的手段他为相多年门生故吏遍天下反击在不断的酝酿之中。

第二百七十八章 鹿死死谁手(四十一)

    秋风秋雨愁煞人在一派略显冷清的日子里澶州一案迅的审讯完毕主犯们6续受刑。

    宣徵北院使昝居润澶州钱粮款失踪的背后主使被斩。

    户部尚书高防参与了澶州钱粮款失踪案被斩。

    户部侍郎、金部郎中、度支郎中被斩。

    郑州司马郑有林收受钱粮延误河堤修建致使黄河水决堤入城被斩。

    六人被斩虽然人数并不多可是大周朝多年来没有斩杀这么多的文官大梁城的百姓也多年没有见到如此热闹的场面一时之间刑场就如庙会般热闹鲜血让生活安逸有些无聊的百姓们感受到了别样的刺激。

    澶州刺史王德成、录事参军事肖青、大梁城南尉柳江清三人以渎职罪流放沙门岛但是其家族都没有受到牵连。

    面对这样的结果曾经因为各种原因为郑有林说情之人全都选择了闭嘴古城洛阳的十位老人多和郑有林有些感情他们聚在一起大骂侯大勇不过洛阳距离大梁有足够远的路程这些骂声没有出洛阳就已经无力地坠落路旁小道。

    澶州一案侯大勇和范质多次交锋。案后范质仍然是第一宰相长须飘飘满是儒者的风度。侯大勇也亦然如昔带着几名亲卫用有节奏的马蹄声施施然地穿行了大梁的宽阔大街。两人如没事人一般见面亲热如常。

    从西北回来的龙威军都指挥郭炯接受了陛下的封赏。昝府的院子成为了郭炯的产业。

    至于春季朝廷的钱粮除了郑有林供出来的小部分。大多数就没有了下落成为了一个迷。

    其他和此案有牵连的人当看到刽子手大刀落下之时也把所有的不安和忐忑悄悄地扔掉。

    澶州案就以一种莫名其妙的方式结束了。

    此案对于大梁城就如灰尘一般。没有留下多少痕迹。大梁城仍然是如此的繁华。和前些日子相比唯一的变化就是天气变冷了。当刑场的浓浓血水被秋雨一点又一点的吹散秋风也就越来越冷。

    人们都知道秋天到了冬天也就要来了。

    向训府第突然来了数名骑马男子数人利落地翻身下马一名带刀男子走向了一位满脸都是风尘气息的门子门子见这几名男子气概不凡熊腰虎背龙行虎步一看就知是军中之人。待几名男子走近门子忽然现领头之人十分面熟。

    门子曾是军中之人是向训的亲随只是在显德初年与西蜀作战之时大腿中了流箭伤了筋骨伤好后就变成了瘸子这才被迫脱下军装向训怜其忠勇就让他在府中当门子。

    等到来人走近门子已经认出了来人他对身边的手下道:“快去通知阿郎侯相到了。”说完急步上前。

    侯大勇看了看行走虽然有些跛但量颇有军伍气质的门子道:“你曾经是军人吧。”

    门子脸上露出兴奋之色守大门的生活非常实惠可是对于一名军士来说很有些无聊门子最骄傲的时光还是跟着向训金戈铁马的那一段日子侯相随意的问话正好挠到了门子的痒处他脸上显现出久违的光彩腰背也挺得直直的就如正在接受检阅的军士。

    侯大勇久在军旅之中对这些受伤致残军士的心思摸得极透也极为理解他们随手往怀里一摸想给点小钱给这位门子谁知触手处并无一枚通宝。跟在后面的封沙微微一笑他迅从怀中取过一串通宝递给了侯大勇。

    “这点钱赏给你。”这位老军士让侯大勇想起了许许多多的黑雕军老军士他微微一笑道:“攒够了钱娶亲买田好好过日子。”

    这是侯大勇对黑雕军受伤军士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侯大勇和向训也算是老朋友了当年处征伐西蜀侯大勇以大军先锋官的名义做过向训的下级这几年侯大勇顺风顺水已经成为了大周朝的辅政大臣地位已经高过柴荣故旧向训因此向训得知消息一路急走在院中迎到了侯大勇。

    向训病了三个多月如今病体稍愈脸上还颇为暗淡侯大勇带来的消息他已经知道他还是大怒道:“乘人之危这纯粹是乘人之危。”

    “虎捷军虽然没有参加北伐可是若没有虎捷军拱卫着大梁北伐大军如何能完全没有后顾之忧从这一点来说虎捷军居功至伟绝对不象有些人所说的那样不堪。”

    向训站起身来深深的鞠了一躬道:“侯相说了公道话我如今大病已基本痊愈这就到军营去看那些人如何说事。”

    五代以来文臣向来不及骄帅向训能文能武做过宣徵南使也曾经领兵打仗他对于文、武之别有着切身的感受这一次因病离开军队不到三个月就有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传来。

    向训所部虎捷军数次留守大梁其军营分布于城内各个战略要点在皇宫南面和东面各有一营人马是除了皇宫亲卫以外距离皇宫最近的武装力量侯大勇是绝不允许赵匡胤染指虎捷军。

    侯大勇对于面临的形势颇为自信经过澶州案之后朝中形势生了微妙的变化重臣们或明或暗的偏向了侯大勇更由于小陛下和符太后对于他是言听计从凡是和侯大勇分歧极大的提议很难获得圣旨。

    听到向训道谢侯大勇面露微笑道:“向帅曾经带着在下征伐西蜀想当年破秦州、下凤州打得西蜀军丢盔弃甲每每想起此事总是让我无限神往。”

    其实征伐西蜀远没有后来和西北诸族的战斗那样激烈不过对于总是留守大梁的向训来说西蜀之战是他打过的最艰难的战役之一果然向训听到侯大勇提起了西蜀之役也是面呈得色。

    侯大勇亲热地道:“我们是一起在战场上厮杀过是过命的交情如蒙不弃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向训心中雪亮一片这是地道的拉拢侯大勇带兵多年主持过西北大战和北伐之战大周朝半数有名的武将都和他在一起打过仗论到过命的交情恐怕和黑雕军的将领们才是真正过命的交情。

    向训脸上带着感激的笑容连声道:“侯相放心只要我在虎捷军你指向哪里我就打向哪里。”

    拉拢其实需要条件的这就如一个巴掌拍不响的道理一样侯大勇需要向训同样向训也离不开侯大勇的支持没有朝中阁老的暗中支持向训同样将步履艰难。毕竟如今的大周朝没有哪一部人马能直接操纵着朝政这下是当年将侍卫司和殿前司两部禁军一分为六最明显的结果。

    向训热情地摆下宴席席上有许多秦州、凤州一带的特色菜侯大勇也暗自叹服向训的人情练达。

    微醺着出了门未走多久侯大勇突然觉得浑身有些不自在就要到南城门的时候街道上巡逻军士和开封府的衙役们渐渐多了起来侯大勇有些疑惑地又走了一段就在昝府门前开封府少尹杨徵之正站在了昝府门前杨徵之不经意地回头见到了街道上的侯大勇急忙三步并做两步赶到侯大勇的马前。

    杨徵之脸色凝重地道:“侯相今天一早城里出现了数张贴子我正派人四处搜查已经捉了一些人到开封府。”

    侯大勇见其郑重有些奇怪地道:“什么贴子?”

    接过杨徵之递过来的贴子侯大勇面色越来越冷过了良久他才把头抬起来道:“你收到了多少贴子准确数字在什么地方?”

    “九张六张贴在平时官府布文告的地方二张贴在天静寺一张贴在明月酒楼。”

    “你在昝府门前做什么?”

    “下官想查查昝府看看里面是否藏着贴子我们在里面仔细搜查一遍没有现异常。”

    侯大勇此时已经恢复了正常神色他道:“这个宅子已经不是昝府了应是郭帅府第虽然他还没有搬进来你们以后要搜查这个宅子要经过郭帅同意知道吗。”

    杨徵之只是一门心思搜索贴子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他拱手道:“在下粗心了我去向郭帅赔礼道歉。”

    侯大勇挥挥手道:“那倒不必郭帅不是小肚鸡肠之人大梁城是帝都里面关系就是盘根错节的大树要小心翼翼才行。”侯大勇顿了顿慢慢道:“此事杨郎做的很好。”

    “多谢侯相夸奖。”

    “这九张贴子全部送到侯府去我要亲自处理此事。现在把所有的衙役全部撤走只留下一些信得过的衙役混在老百姓里面暗中打听此事。”

    “快去吧。”

    杨徵之匆匆离开之后侯大勇回过头对着封沙道:“立刻派人去通知孟殊和杜刚让他们立刻在书房里候着。”

    两位亲卫立刻掉转马头分别去找孟殊和杜刚封沙没有见到贴子的内容就在一旁暗自猜测生了什么事情侯大勇突然道:“你请郭帅来书房。”

第二百七十九章 鹿死谁手(四十二)

    皇宫中小符太后坐在后花园上微微闭着眼睛背后是最贴身的宫女叶子叶子和普通宫女不一样她来自符家和小符太后一起长大名义上是主仆情分上却是姐妹。

    当今陛下柴宗训正在和一名禁军练剑此名军官叫宫达是少林派少有的剑术高手艺成之后他持剑闯荡江湖不料得罪了登州的私盐贩子私盐贩子出高额悬赏引得数十名江湖好手和不少官差疯狂地搜捕宫达饶是宫达武艺高强也被追得鸡飞狗跳此时正逢高平大战结束禁军张榜招募江湖好汉被私盐贩子们追急了的宫达一咬牙就投了禁军。

    战争中武官升官总是比和平时期要快机会也多宫达武艺高强为人忠义很快就和赵光义、马仁禹等人一起成为了柴荣身边英姿勃勃的供奉官北伐大战的时候柴荣特意把宫达留在了宫中成为了皇宫中亲卫统领。

    解决了唐门子弟以后侯大勇便升了宫达的官让他担任了水军左厢副都指挥使不露痕迹地把宫达调出了皇宫。

    此次宫达是以小陛下武术老师的身份重新进宫这是小符太后一再坚持的结果。

    秋天已有些凉意北风还没有正式光临大梁城可是不知东南西北的乱风已经很有凉意宫达穿着习武人常穿的短衣结实的手臂露在了外面。一粒粒汗珠藏在了浓重了汗毛之下散着浓重的男性气息。

    宫达和柴宗训都是用的木剑柴宗训全力进攻宫达中介随意挥动着木剑便轻松化解了柴宗训的进攻。

    柴宗训生于广顺三年八月。刚刚满过八岁不久他的身高比寻常家的子弟要高过不少可是毕竟年龄小所用的木剑相较之下即轻又短根本无法突破宫达的防线。

    宫达醉心于武艺。他见到柴宗训的攻势减弱了大声道:“快还要快。”“不能停下来快点。”

    柴宗训小脸已经通红他咬咬牙齿。提起木剑又向宫达刺了过来宫达守了几剑突然手腕一翻木剑敲在了柴宗训的手腕之上。柴宗训手腕吃痛木剑掉落在地他抱着手腕看了坐在旁边的小符太后一眼满腹委屈眼泪禁不住流了下来。

    看到陛下流泪宫达这才醒悟过来是在和当今陛下过招立刻抛剑跪在地上不过他也不是很担心因为训练之时陛下也不知道流过多少眼泪。

    小符太后仪态万千地站了起来她温柔而严厉地看了柴宗训一眼道:“宗训你是男子汉永远不能掉眼泪把剑拿起来。”

    她又对宫达道:“宫先生请起来你是陛下的先生不必下跪以后练习也不能留情。我记得黑雕军有一句口号叫做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真是话丑理端你以后带兵也要把这句话记在心里。”

    宫达站起身面呈坚毅之色道:“太后放心只要几年时间陛下就长大了定然如先帝一般英明神武。”

    这句话正好说到了小符太后的心坎里她眼角有些湿润心道:“不知能否给宗训几年的时间。”

    宗训虽然不是小符太后的亲生儿子可是宗训是大姐和先帝的儿子小符太后没有儿女又从小看着宗训长大在内心深处早已把宗训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儿子此时诺大的皇宫内虽然人人都对他们母子俩敬若神明可是她心里明白这皇宫内敬的是皇位而并非是他们相依为命的母子俩。

    小符太后眼神有些矇眬藏着一丝雾气她望着满身是汗强忍着眼泪的倔强男孩猛然间又想到那可怕的帖子惊、怒、急、怕各种情感纠集在一起让她有种虚弱之极的感觉。

    宫达见小符太后不说话也就保持着一个恭敬的姿势。

    过了良久小符太后抬起手她的手指和符皇后、符英的极为相似修长、灵敏、细腻低声说道:“宫达今天就到这吧明天准时过来。”

    宫达迈着大步走后小符太后取过一张手帕细细地为宗训擦了擦额头上汗水她在心中叹道:“宗训你快点长大吧。”

    小符太后心绪不宁地回到寝宫乱其心者是今日早上收到的一个帖子帖子的锋芒直指侯大勇只罗列了一条罪名——拥兵自重而在大唐以后的数十年间拥兵自重就和造反没有什么区别。

    小符太后的父亲是魏王符彦卿她从小和姐姐们一样都喜欢扮作少年郎在军营出没她和符英一样对军中之事并不陌生柔中带刚是符家女子的特性这也是符家女子总能获得如柴荣、侯大勇这样英武男子青睐的重要原因之一。

    小符太后最初见到这个帖子的时候并不相信其真实性姐夫侯大勇给她留下了极为良好的印象可是从帖子上看:黑雕军收服了党项房当部和颇部和位于阴山一个奇怪的部落关系密切接收了沙、瓜十一州大量的唐人实有兵力过四万人而且黑雕军在灵州还烧石炭大量炼铁设立了无数铁器营其实力远远出了附近几个节镇。

    帖子的内容十分详实军营的位置各军将领的名字和所辖兵力各个铁器营生产的军械种类、数量无不应有尽有。

    看完帖子小符太后就如晴天被雷电击中她不愿意相信姐夫侯大勇会处心积虑的拥兵自重侯大勇向来是小符太后最为厚实的靠山如今这个靠山转眼间成为了血淋淋的长刀让小符太后心智大乱。

    清醒过来的小符太后明白即使姐夫侯大勇真的拥兵自重当前也必须依靠着他柴荣驾崩的太早太突然她们孤儿寡母他了皇帝和皇太后这两个称号没有任何值得依赖的力量。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上实力决定着一切。

    小符太后慢慢地回到了有些阴暗的宫殿她坐在硬实的胡椅上扬起细细的长指轻轻地摇了摇缩在角落里的几个宫女和太监缩手缩脚地走出了宫殿只是叶子悄悄立在一幅帷幕之后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小符太后。

    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殿小符太后双手捂住眼睛任泪水痛快地流出也不知过了多久胸前衣服全部被泪水打湿。

    她默默地坐在阴沉沉的大殿里直到前胸的衣服干透才站起身取过一个没有任何装饰的木盒子里面有很多小方格装的都是紫雪、红雪、面脂、口脂、澡豆等化妆品这些化妆品在大梁很是流行凡是稍有薄产的家庭都为娘子备有这些化妆品只是这些寻常的化妆品分为了十二个等级最高等级和最低等级相差何止千倍。

    小符太后用的就是顶级的化妆品她不喜欢宫女们为她化妆每当自己坐在明亮的铜镜前在精细、繁琐的动作中小符太后总会忘记她是一国之太后。

    等到小符太后重新抬起头来叶子蹑手蹑脚地走到了身边。

    “画得好吗?”

    “好。”

    小符太后有些敏感地皱了皱鼻子道:“还有几件奏折?”

    “两件。”

    小符太后随意地道:“把陈先生请过来吧。”看着叶子的背影消失在大殿小符太后突然想起一件事情:陈子腾是从灵州过来的。

    当陈子腾出现在小符太后面前带着惯常那种隐隐有些满不在乎的微笑还有隐隐的男子汗水味道和淡淡的墨香。

    小符太后看奏折时总喜欢席地而坐把一份奏折摆在茶几之上然后看着陈子腾很潇洒地拟圣旨这种感觉让小符太后很是宁静她是自内心的喜欢这种感觉。

    不过早上收到的可怕的帖子这种美好的感觉被破坏掉就如正在欣赏一株盛开的鲜花不料看到鲜花底部正好有一堆黄乎乎的大便。

    小符太后把奏折放在茶几之上用胳膊撑着下巴这是一个很随意又很诱惑人的动作陈子腾虽然风流潇洒可是面对小符太后优雅的姿态和如花如玉的面容还是禁不住悄悄地咽了咽口水。

    小符太后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陈先生是灵州人吧。”

    里奇诸子来到大梁时尽量掩去了里奇部的痕迹均是用的灵州仕子身份这个身份经过灵州官方核实合法、有效当然若有心人去追查这些身份也能瞧出些蛛丝马迹里奇诸子均来自被党项房当人屠村的六、七个村落可是这几个村落突然间出现如此多的饱学之士完全合法却完全不合情理。

    “是的我是灵州人。”

    小符太后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指着奏折道:“虎捷军都指挥使向训生病多日范相提议由赵枢密使暂时兼任虎捷军都指挥使赵枢密是忠厚之人带兵有方我看就允了吧。”

    陈子腾心中“登”地跳了一下这两份奏折一份是范质的一份是侯大勇的都是人都对虎捷军都指挥使若按往常小符太后必然会同意侯大勇的奏折今日是第一头次同意范质的奏折。

    “一定生了不同寻常的事情。”陈子腾神色不变仍然潇洒地运笔如飞。

第二百四十章 鹿死谁手(四十三)

    从青州到大梁官道甚为平整但是距离着实不近十多名骑者看到大梁城蜿蜒的城墙之时已是浑身疲惫。众人都多次到过大梁十分熟悉道路他们纵马来到望乡台下面的泉水边翻身下马凑在泉水边就是一阵猛喝。

    望乡台是旅人到达帝都大梁最后一处歇脚点在这里既可以歇脚又可以喝泉水更重要的是近乡情更怯在这望乡台里不知有多少失意人或得意人在整理着自己的情绪然后才向着帝都出。

    泉水边一位年长者端起了水囊长长地喝了一口一位中年人取出一个可以折叠的小胡椅利索地打开老者就安然地坐了下来。虽然经过了长途旅行他一身衣服仍然是一尘不染这倒不是他有什么特别的法术而是因为每到一地他总要换一身衣服。

    老者看着低头用泉水洗脸的公孙夫人夸了一句:“公孙夫人你的骑术真是不错啊。”

    公孙夫人就是公孙维扬的夫人公孙维扬接连升官公孙夫人在崔家的地位也是直线上升就连崔家老族长对她的称呼也变了由“崔小妹”改称为“公孙夫人”。

    公孙娘子是个乐观豁达之人她见了侯大勇这等重臣都能据理直言对这位族长也是毫不畏惧当然毫不畏惧不等于放肆当年的崔小妹、如今的公孙夫人向来是对这位一心致力于崔氏家族崛起的老人充满了敬意。

    公孙夫人见崔族长水囊已空便笑着接过来水囊道:“族长我在环县过了十几年环县穷山恶水不远处就是党项人我这骑术就是在环县练出来的。”

    “真是女中豪杰。”崔族长简短地又赞扬了一声闷头喝了几口水又道:“看来老天对我们不薄让崔氏家族最困难的时候遇到了侯大勇。”

    当年崔小妹因为被退婚无奈之下嫁给了白丁公孙维扬没有想到白丁公孙维扬居然中了进士大家还沉浸在兴奋之中时他这个进士就到了环县而且更为倒霉的是他居然在环县一呆就是十几年。

    正在公孙家族要把公孙维扬和公孙娘子淡忘的时候突然峰回路转公孙维扬遇到了侯大勇不仅从环县调回了山东还由县令升为别驾又升为了青州刺史。公孙维扬这个老资格进士终于在职级上赶平了绝大多数同年。

    崔氏家族也顺着这条线派出了最优秀的崔氏子弟进入了大梁城。而公孙夫人的弟弟崔正更是一跃而成为了皇宫统领。这一系列魔术般的变化让崔氏家族燃起了恢复往日荣光的机会。

    而魔术制造者就是崔族长想要去拜访的权相侯大勇。

    崔氏族人的大梁之行早已由封沙安排妥当。崔氏一行极为顺利地进入了大梁城。

    自从澶州案生之后拜访侯相的官员如过江之鲫崔家族长和公孙夫人就如寻常的官员一亲递上自己的名剌等着侯相能抽空接见。

    在见外臣这方面侯大勇的风评极好他的精力明显比其他几位宰相要强每天一般接见三批外臣每一批外臣约为五到十人侯大勇从翰林院请来了一些低职的翰林专门在侯府记录和各地官员的谈话由此整理出各地的情况这些情况全部转给了飞鹰堂由飞鹰堂结合自己掌握的资料对各地的实情作出基本判断。

    崔氏家人一行六人就混在一群等候接见的官员里毫不起眼地走进了侯府。

    崔族长心中热切盼望见到侯大勇执礼周到另一方面又竭力保持着百年大族的尊严这样一来谈吐风趣的崔族长反而言行拘束而另外几名崔氏族人更是正襟危坐拘束的紧。

    公孙娘子眼见着崔族长吞吞吐吐而侯大勇也并不怎么说话就笑着道:“侯相这次到大梁我特意带了一些风干的野羊肉这些野羊肉全部是环县北部出产的味道甚为地道只是这些山野之物不知侯相能否瞧得上眼。”

    当初在环县县令公孙维扬为了招待侯大勇把公孙娘子爱犬杀掉红烧公孙娘子为此追到院子来破口大骂不过这一骂也就结下缘分。

    这件事情仅仅过去了二年多侯大勇回想起来却觉得已是很遥远之事他听到公孙娘子说起往事露出了笑容道:“公孙使君现在还做诗否?”

    公孙娘子笑着摇头道:“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郎君现在虽说是刺史还是喜欢在空闲时间和那些狐朋狗友一起吟诗作画。”

    “有资格和刺史在一起都是有身份之人怎么会是狐朋狗友。”

    公孙娘子脸上露出鄙视的神情道:“在环县之时郎君和他们那些读书人成天苦中做乐回到青州以后环县那些读书人竟然巴巴地赶到了青州就住在我们家里了。”

    崔族长听到公孙娘子和侯大勇说闲话表情也自然一些他道:“公孙先生富贵不忘旧友是真性情。”

    侯大勇点头笑道:“崔族长说得好现在许多人能同苦却不能同甘公孙使君能和旧友同苦共甘人品自然是极好这样的人当崔家的女婿正是合格。”

    随意聊了一会气氛也就融洽了。

    侯大勇和崔族长两人进了会客厅旁边的一间房屋把崔氏族人和公孙娘子留在了一旁。侯大勇和崔族长走了一会一个使女走了进来向着公孙娘子行了一礼道:“公孙夫人符娘子请你到内院。”

    符娘子和公孙夫人可谓一见如故两人手拉着手就如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般。

    符娘子夸奖道:“崔统领可是一表人才不少世家都想把女儿嫁给他我的耳朵已经听起茧子了可惜若我家里还有妹妹一定要嫁给崔统领。”

    公孙娘子心中有一股热流奔涌符家可不是一般之人六个女儿两个成了皇后是货真价实的皇亲国戚眼前的这位虽说不是皇后也嫁给了当朝宰相她有些言不由衷地道:“符娘子如此说真是折杀崔郎了。”

    公孙娘子从后院出来的时候已是日落山头崔族长已带人离开了侯府只留下一位中年人候着公孙娘子。崔氏虽然没落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崔家在大梁还有一些产业也有好几个的院子这些院子都是数十年前的产业早已和大梁城融为了一体崔家这几人进了院子就很少出来。

    在范府后院范质和谋士朱恬一边下围棋一边聊天。

    “哼人心不古真没有想到这些人是这样的嘴脸。”

    范质把一张纸片放在桌上不耻地摇了摇头这张纸片记录的全是近期到过侯大勇府上的大臣有外地进京的刺史也有六部的官员范质任宰相多年以前这纸片上一半的官员都是范府的常客可如今这些官员也成为侯府的客人。

    朱恬神情安静淡淡地道:“墙头草就是这样随风倒范相不必生气若是风向不对这此人立刻就会变化方向。”

    “朱先生你说侯大勇到底想干什么?”

    朱恬沉默了一会儿道:“侯大勇在沧州出现得很突然凭他的能力定然非泛泛之辈可是北部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一个豪杰这就很值得玩味下一份帖子就可以从他的出身做文章我们就说他是幽州的辽人。”

    “侯大勇是辽人这也太离奇了恐怕没有人会相信。”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侯大勇府中就有一个渤海女子还为他生了一个儿子渤海灭国以后族中女子多为辽人所掳帖子一出侯大勇就是长了八张嘴也说不清楚最妙的是侯大勇还根本没有地方说理这样一来他拥兵自重的含义就又有变化这就不是中原人内部的事情而是涉及辽人的国事了。”

    朱恬展颜轻笑:“黄河边上有句俗语叫做黄泥沾在屁股上是屎也是屎不是屎也是屎。”

    范质笑着笑着脸色静了下来道:“侯大勇在郑州之时不过是一名小小的防御使他从那时就开始造兵器难道他那时就想着要造反吗?”

    朱恬脸上也有一丝疑惑:“这一段时间我天天都在琢磨侯大勇从沧州、郑州到秦州、灵州侯大勇就忙着做两件事情一是训练军队另一个就是造兵器私造兵器是大忌讳侯大勇其实是在沧州就开始着手此事窦田等工匠就是在沧州招纳的。这说明侯大勇从到了沧州就有了明确的目标。”

    朱恬站起身来在原地转了转道:“帖子之时我是纯粹想诬陷他可是看这些资料越看越心惊若不是真想谋反很多事情就说不通。”

    范质和侯大勇有争议时皇宫总是偏向于侯大勇而第一道帖子出现之后皇宫第一次偏向了范质让赵匡胤成功地当了虎捷军都指挥使。范质冷笑道:“赶忙再一道帖子就说侯大勇是辽人把水弄浑了再说。”

第二百八十章 鹿死谁手(四十四)

    大梁城外十里汴河岸边有一个取名怪异的小村庄一般来说大梁城附近的小集镇多以姓氏为名如许家庄、高家庄等而这个小集镇的名字叫做松田庄。

    松田庄东侧有一处断谷断谷下面就是汴河而断谷上有一个大院子这个大院子历史颇为久远是大唐时一位回乡养老的官员所修现在属于松田庄最大的乡绅董天清董天清是名声很好的乡绅富而仁只要黄河水他都要开粥场接济吃不上饭的乡亲和流民十几年间董天清在松田庄附近享有了极高的声誉。

    夜幕沉沉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顺着小道上了断谷轻车熟路到了大院子的后门一阵猛烈的狗叫声过后后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随着几声低斥狗叫声也停了下来。

    断谷又回复到沉静之中只有山风顺着断谷往上吹树林出一阵又一阵的“飕、飕”之声。

    “圣主这是李将军给的信。”小么后背早已被汗水打湿紧紧贴在身上他顾不得擦干身体把一封极为重要的信件呈给了圣主谷应天。

    董天清约摸五十多岁他身材干瘦陪坐在圣主之后。

    谷应天看完了信把信递给了董天清道:“董郎你是大梁圣使对大周朝最为熟悉你看这事如何处置。”

    董天清在礼弥教中地位很高因此被上一任教主派到了大周朝的帝都。十几年来礼弥教始终了解大周朝的动态董天清功不可没他还颇有经营头脑。十多年来已在大梁城盘下了不少产业礼弥教总坛被北汉兵攻破以后谷应天带着人直奔大梁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董天清在大梁已经置下了颇为坚实的基础。

    董天清不动声色地看完信他干瘦的脸皮有许多皱纹看信之时所有的皱纹都聚集在一起就如一个坚硬的核桃。过了一会董天清脸上的皱纹才慢慢的张开核桃又变成已经干涸的柑皮。

    他放下信道:“这李将军可不是信男善女当年在大野泽侍卫军杀人如麻血水把大野泽染得红红的这等人我们最好敬而远之。他的许诺倒很有吸引力这些年来他似乎对我们有很多承诺全是些空话。”谷应天是上一任圣主的徒弟。他还没有成为圣主之时和董天清是极要好的朋友董天清对谷应天的想法是了如指掌。

    果然谷应天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道:“我也有此想法我们是圣教不是从事暗杀的邪教这等事情还是不做为好侯大勇是何等身份身边高手如云若事败只怕以大周朝之大也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

    谷应天的师傅是上一任教主早年曾是后汉军官和李重进的父亲曾同营为官认识还是小校的李重进后汉被大周取代之后他没有投北汉也没有归顺大周朝就投了礼弥教屡立大功而成为圣主。他当圣主之时和李重进关系密切多次派人帮助李重进出手清除异己。

    礼弥教磁州分坛被侯大勇率兵攻破之后礼弥教在磁州等地数十年根基毁于一旦他对侯大勇恨之入骨数次派人刺杀侯大勇每一次都损兵折将只好不了了之临死之时他都对此耿耿于怀。

    谷应天成为礼弥教圣主以后他的志向是使礼弥教成为能够见阳光的正教对暗杀之类事情根本不感兴趣也不愿和李重进过多接触对李重进的要求常常软顶硬磨恰在这时李重进被柴荣任命为西南面行营都部署礼弥教新圣主谷应天趁机断掉了和李重进的联系。

    这一次谷应天来到了大梁城虽然一直隐藏着行踪可是无意间还是被龙威军中李重进的心腹现于是李重进就接上了和礼弥教的联系。

    谷应天又问道:“这一段时间到处都听百姓们传颂侯大勇侯大勇到底是什么人?”

    董天清又理了理稀稀的胡须道:“百姓们传颂侯大勇主要是澶州救灾一事澶州水灾以后侯大勇带着汴河水军运了许多粮食到澶州活人无数黄河沿岸的百姓为此称呼侯大勇为活菩萨回到大梁城后侯大勇又斩杀了不少朝廷大员又被百姓称为侯青天。”

    谷应天还没有成为圣主的时候也曾领命刺杀侯大勇只是正在准备的时候侯大勇就领兵到了西北此事方才作罢他有些感叹道:“我现在也没有想明白当初圣主为何要三番五次刺杀侯大勇侯大勇这样的人实在不可以为敌。”

    董天清根本不赞成刺杀侯大勇他道:“李重进和侯大勇都是皇亲国戚李重进统兵一方而侯大勇是当朝宰相这两人都不好惹。另外侯大勇不是普通的宰相他是由节度使入相他手下的黑雕军可是天下闻名的精兵若论势力现在侯大勇的势力强过李重进。”

    小么见识过李重进的作风有些担心道:“李重进心狠手辣若他相逼我们如何办。”

    董天清轻抚稀稀的胡须道:“这一段时间圣主就隐身在松田庄静观其变李重进找不到人他也没有法子。”

    谷应天和小么都盯着董天清听其下文。

    董天清慢慢地抚了抚胡须又道:“唐亡之后皇帝就轮流做现在陛下年幼而大周朝强将如云或许拖一段时间大周朝又会有新变化。”

    谷应天深心为然点了点头道:“董圣使所言甚合我心。我们现在就静观其变。总坛很快就能重建等到总坛建好我等立刻离开此事到时天高皇帝远只要小心行事谁又能耐我何。”

    他突然咬紧牙齿道:“若李重进要苦苦相逼我们就去投侯大勇从侯大勇这几年所行之事来看此人心胸开阔是能成大事的人物李重进远不如他。”

    董天清道:“如今在大梁城出现了一个帖子说侯大勇拥兵自重。俗话说无风不起浪我看这事多半是真的我们趁侯大勇未夺取天下之时就去投靠他或许对我们礼弥教有极大的好处。”

    小么有些吃惊地道:“此事万万不可我们多次刺杀侯大勇他能饶了我们。”

    谷应天有些不屑地笑道:“成大事者绝不会在意这些小事朋友和敌人原本就没有任何界限。”

    第二天谷应天在松田庄练了一会武就和董天清一道到断谷边随意走动这是谷应天在总坛养成的习惯。

    到了断谷处断谷下面就是蜿蜒的汴河水被初升的太阳照得闪闪亮谷应天和董天清坐在山涯边欣赏着如画的美景。这时汴河上出现了十多艘大船旗帜上飘着大大的“汴”字断谷和河水极近船上军士的面容都清晰可见。

    “圣主这就是汴河水师他们所乘的船叫玄蛟船每船可乘坐一百人左右是水师的第二大船。”

    谷应天是北方汉子对水军之事极为陌生他听到装一百名军士的船仅仅是第二大船不禁有些惊异道:“那最大的船叫什么?”

    “最大的船叫做玄龙船每船可装军士五百以上汴河水师至少有十条玄龙船。”

    谷应天很有些震惊眼睛都不眨地观察着汴河水师。

    行在中间一条玄蛟船两名黑甲汉子站在船头对着沿岸指指点点。董天清凝神看了一会突然小声地道:“圣主你看那名黑甲汉子似乎是侯大勇。”

    谷应天在大梁之时曾经数次见过骑马行走在大街上的侯大勇经董天清提醒他惊讶地道:“当真是侯大勇。”

    站在船上的黑甲汉子正是侯大勇他身边的黑甲汉子是汴河水师统领时英。

    侯大勇也看到了断谷上坐着两人他并不认识两人也就没有在意他对着时英道:“这个断谷是一个战略要地易守难攻若在此处屯兵挂上拦江铁索再设置一些弩手或安几架投石机便可断掉汴河你们要时刻留意此处。”

    “断谷上还有房屋?”

    江风拂来时英衣襟随风而动显得极为英武潇洒他道:“断谷上面有一个村庄叫做松田庄建在此处已有十多年了。”

    侯大勇闻言有些惊奇地道:“叫什么名字?松田?为何取一个倭人的名字。”

    时英大是佩服道:“侯相当真厉害这松田真是扶桑人的名字大唐时扶桑有无数的遣唐使有些扶桑人就终老大唐这个松田曾在朝廷为官年老后就在这里修建了这个松田庄园。现在的主人叫做董天清是颇有声誉的乡绅。”

    侯大勇对于松田之流向来深恶痛绝不屑地道:“什么扶桑人分明就是倭人。”

    “此处是要地时将军平时要派人留意此处水道是水师的生命线一定要着力保护。”

    时英是在西北和侯大勇相识在军事上侯大勇是他的师长同时也正是在王朴和侯大勇的大力提携之下时英才能年纪轻轻就成为禁军七将之一。他看了看松田庄园道:“我随后派人到庄园去干脆把这个庄园买下来在从断谷处开一条道路这个庄园就可以成为水师的一个寨子。”

    断谷处全是粘性强的黄土若不怕花钱从谷顶开一条道路下来完全没有问题。

    侯大勇赞许道:“时郎真有眼光要开道路我给你推荐一人霍知行曾经当过中牟县令最精于这些土木活。”

第二百八十一章 鹿死谁手(四十五)

    显德七年冬季业得特别早十一月大周朝廷已笼罩在这一片阴冷之中。

    一直驻守磁州的张永德受到密令暗中调集一部兵力南下直奔大梁城而来。

    幽州守将韩通接到了两份密令他把两份密令摆在了桌上反复研读以后用油灯烧毁了密令命令所属部队进入战备状态古北口、德胜关的守军更是进入了紧急战备状态只是和张永德不一样幽州一兵一卒都没有向调动保住幽州不失坐观其变成为韩通最佳的选择。

    幽州南下就是沧州守将袁彦他两样接到两份密令也和韩通一样命令沧州全军进入戒备状态。

    范质和侯大勇的权力之争终于要到了撕破脸的地步。

    十一月十一日晚天空中飘着阴冷的小雨龙威军军营已经沉入了梦乡突然从龙威军操练场方向传了向声沉闷的鼓声这是龙威军紧急集合的号令沉睡中的龙威军营立刻如锅中的开水一样无数军士从营帐中钻了出来向自己的队伍奔去。

    晚间的紧急集合是龙威军每个月必须进行的科目只是时间并不固定第一次进行紧急集合来自凤州军一位指挥使就因为缺席被当场斩于操场数十名军士受了鞭刑。

    郭炯就此立威从此以后龙威军所有的将官和军士晚上根本不敢溜出营而且在睡梦中都是立着耳朵因为紧急集合的钟声随时都可能敲响。

    李重胜最烦每月一次的紧急集合。他虽然是副都指挥使除了第一次集合的时间郭炯临时派人通知了他其余的紧急集合都没有告诉他这让他既气又恼可是郭炯是龙威军主将又有侯大勇在朝中撑腰他虽是李重进的亲信可是李重进无在凤州他好汉不吃眼前亏只得忍气吞声不敢对郭炯的无礼有半句怨言。

    李重胜全身披挂用手抹了抹脸上的雨水他在心里恨恨地骂着郭炯可是郭炯是主帅他的命令暂时不能明着违背。等到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操场正好又听到一声沉闷的钟声。

    按龙威军军规钟声响了十声迟到者受鞭刑十五声以后迟到者一律处斩。

    李重胜喘着气上了点将台郭炯、白霜勇、向山行、胡立、刘吉胜等将领都披挂整齐站在点将台上郭炯是主帅白霜勇是左厢军都指挥使。

    点将台上唯独不见右厢军都指挥使赵文。

    又一声沉闷的钟声响起仍然不见赵文李重胜已经感到了点将台上浓重的杀气。他扭过头看着右厢军的营垒。心中焦急地骂道:“赵文这个蠢货为何还不过来这不是明摆着将把柄落入郭炯手中。

    这一段时间大梁城涌起的暗流已经影响到了李重胜、赵文等寄人篱下的凤州军将领他们小心翼翼地遵守着郭炯的军令以谨慎来保存住实力。

    十五声钟声响过众将在细雨冷风中挺立着眼神都不由自主地朝向了郭炯。郭炯一身玄甲他目前一步大声下令道:“点数。”

    向山行领命之后“噔、噔”从点将台上下来隶属于中军的亲卫们迅前往各营很快人数就清理完毕。

    “报龙威军总人数1o2oo人实到1o197人右厢军都指挥使赵文和两名亲卫末到。”

    郭炯眼中突然闪出寒光声音不大却颇为严厉道:“赵文身为右厢都指挥使胆敢不遵军法向中军把赵文给我找来。”

    赵文正睡在莲花楼上浑然不知军中之事。他**着身体抱着一名雪白身体的女子出均匀的鼾声。

    那女子屡次试着摆脱睡得如死猪的男子都没有成功她在心里骂道:“这人看来如此斯文力气大的如蛮子一样。”她是风月场中老手想到自己白白地陪着烂醉如泥的汉子睡觉着实闷得慌就把手伸向了赵文的下身触手处一片绵软女子自顾自笑道:“枉有一幅好身骨却是个蜡枪头。”

    女子带着戏谑之心把玩着蜡枪头渐渐的蜡枪头也有了一丝变化越来越大了女子把自己的胸脯贴着赵文强健的身体上不停扭动着另一手就伸向了自己的隐密处。

    赵文在睡梦中只觉得舒服无比矇眬中他以为自己睡在军营中做着春梦谁料触手处真有一片柔软他有些迟疑地睁开眼看见一名满脸红润、小嘴微张的女子。

    赵文愣了片刻突然用手推开女子翻身坐起来道:“我怎么在这里。”

    那女子被赵文推倒在床上她眼中似乎能滴出水来嗲声道:“爷你醒了。”

    正在此时只听到“轰”的一声大门被人踹开一群人一拥而上赵文光着身体被一群人死死按在床上饶是武艺高强也根本无力挣脱被粗绳索牢牢捆住赵文此时已看清了来人正是凶神恶煞的中军官向山行。赵文见自己落在了向山行手中知道事情糟了他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厉声道:“我是赵文你们想干什么?”

    向山行上前一步利索地下掉赵文的下颌骨让其不能出声手下人立刻拿了两个麻袋分别将赵文和那女子装了进去。

    在龙威军的练兵场上细雨未停冷风扑面众军士的衣衫尽皆湿透。一队快马出现在营门进了营门快马突然加快了度马蹄声急如狂风转眼之间就到了点将台上面。

    四条麻袋揭开露出了白花花四个肉团在雨水中站立多时的军士们一下把目光集中在了四个肉团身上前几排军士先把目光集中在赵文身上很快前几排的目光全部转向了那名白得刺眼的女子军士们都是如狼似虎的年龄在军营中关了这么长时间雄性之气均勃然天地间突然间沙场见到了**女子都不约而同地咽起了口水。

    “报下官在莲花楼找到了赵文从床上把他和这位娼妓捉了过来。”

    赵文此时已经知道落入了精心设计的陷阱今日他不当值下午带着两名军士出军营拜见了以前侍卫司的顶头上司从其府上出来之后就在常去的明月酒楼点了几个菜准备吃完饭再回军营不料几杯酒下肚之后醒来就遇到了捉奸的向山行。

    郭炯声音极为严厉道:“赵文身为右厢军都指挥使违反军令向中军钟声响过十五声不到者当受何等惩罚。”

    “按律当斩。”

    郭炯猛吸了一口气大声道:“斩了。”

    李重胜眼看着赵文性命不保而赵文不停挣扎却不出一言已知事情要糟他手抚腰刀亦大声道:“慢着此事应有隐情请查清楚再用刑不迟。”

    郭炯猛地转过头道:“李重胜退回去。”

    赵文是李重进麾下勇将此次被派到大梁城来就是要埋下一颗钉子若赵文被斩李重胜必然也是没有好果子吃他忍郭炯已经很久了此时就没有退缩迎着郭炯的目光道:“赵文是枢密使任命的大将不敢擅杀。”

    郭炯隐隐地点了点头似乎同意了李重胜的意见突然他大喊一声:“杀了。”

    李重胜身后是左厢军副都指挥使胡立他早已做好了准备手中握着一柄极为锋利的短刀这是灵州军器营窦固出品的防身短刀锋利程度接近了侯大勇的飞龙刀听到郭炯“杀了”的命令他跃上前来对着李重胜的后颈就是狠狠一刀这一刀如此之狠李重胜哼都没有哼一声就如一个沙袋一样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数月来凤州军被郭炯派人渗透得厉害许多下级军官都换成了黑雕军的人还有一些军官已向郭炯效忠因此郭炯有信心在杀掉凤州李重胜和赵文以后控制住凤州军。

    刘吉胜是右厢军副都指挥使也是凤州军的将领他早已投靠了郭炯看着胡立刺杀了李重胜在心中微叹了一声却没有任何动作。

    台下的凤州军军士眼见着主将被杀惊得目瞪口呆只是在郭炯积威和黑雕军威压下他们都不敢有所行动。

    刀光闪现被绑四人已是身异处。随后五人级被挂在木杆上。

    郭炯在点将台上迎着细雨大声道:“李重胜、赵文违反将令按律当斩和右厢军没有关系右厢军就由副都指挥使刘吉胜统领。”

    在侯府侯大勇一直坐在书房里等着消息在三更时分他得到了龙威军被完全掌握的消息。

第二百八十二章 鹿死谁手(四十六)

    子时风停雨住大梁城在凉爽中完全沉入了梦乡。

    城内六道水门完全打开汴河水师的玄蛟船6续从水门向城内开进玄蛟船上军士皆全幅武装坐在船舷上船头的投石机旁堆满了圆形的石块船侧的床弩也做好了临战的准备。玄蛟船划过大梁城内河道出了“哗、哗”的水声在深夜里传得极远大梁城内有金水河、蔡河、五丈河、汴河等四条河道这四条河道通过护城河相互贯通经过这两年的修整玄蛟船等中型船都能在城内通行。除了金水河外的三条河都肩负有运输粮食的重任因此这些河道长期都有货船通过深夜过船队的情况虽然不多可也不是稀罕事情特别是官家的运粮船不时会在深夜里驶进城内。

    一名起夜的老人他的家正在蔡河的河道边推开了后门就直接面对着河道。他人老尿多起夜后就出了后门他正在对着河道舒服地“嘘、嘘”之时黑黢黢河道上突然出现了一条条的大船虽然在黑夜间他看不清楚船上的情况可是久在河边的老人立刻认出这是战船他似乎感受到了战船上出的阵阵寒意和杀气有些呆地看着一条条战船经过。

    屋里的娘子见老人许久都没回来拿着油灯就出来寻人刚到门口就见到老人回来娘子关心地问道:“怎么这么久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老人道:“刚才河中有许多战船。”娘子犹不相信低声道:“肯定是看花眼了这时候顶多是官家的运粮船哪里来的战船。赶快睡吧。”她伸出手去牵老人却触到老人的大腿只觉得触手处有些湿热她就嗔道:“老头子怎么又把衣服都尿湿了。”

    “我不怪你天气凉了小心得病我给你找一件干净的换下。”

    就在水师向城内开进之时周青率领着左厢军第一营全向着宰相范质的府第奔去飞鹰堂派了十名熟悉情况的好手跟着周青行动。左厢军第一营都是黑雕军狮营的军士他们都带着近身格斗的长刀和可以连的巷战利器——“五虎上将弩”。

    此时大梁城内的禁军主要由四部构成:

    一是向训掌握的虎捷军如今赵匡胤成为了虎捷军的统领。

    二是时英掌握的汴洒水师。水师主力多数在城外的水寨并没有全部集中在城内。

    三是新近入城的龙威军龙威军只是一万人马由黑雕军和凤州军临时组成。四是在城内休养的铁骑军铁骑军在攻打幽州之时损失巨大。补充了不少青州兵铁骑军统领原为赵匡胤这三个月来范质和侯大勇为其统领人选交锋数次其统领也就变了数次新任铁骑军都指挥使是老将武行德不过他还远在淮河还没有来到及上任。因此铁骑军实际分成了左、右两厢。左厢都指挥使是黑雕军将领何五郎右厢都指挥使则是原来殿前司将领慕容延钊。两部人马分别驻扎东城的左、右军营。

    原来禁军中的控鹤军由韩通率领已成为镇守幽州的主力。

    龙捷军由袁彦率领镇守沧州。

    而羽林军则由统领韩令坤率领于三月前北上泽州和张永德一前一后切断北汉军南下之路。

    控鹤军、龙捷军、羽林军三支禁军主力总计有人马六万多人当大周军夺取幽州之时侯大勇就向柴荣提出了在幽州梯次部署兵的方案。范质等几位阁老考虑到契丹的军力都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北伐过后赵匡胤曾经率军和契丹军主力拉锯。他深知契丹骑军的厉害作为枢密使他对于加强边防这样合情合理的方案也没有异议。

    范质想调回北上禁军已经为时过晚。

    周青率人就要接近范府突然街道上出现了一支巡逻队这一支巡逻队是虎捷军的巡逻队虎捷军抽了三百人马分为三个巡逻队不间断地在范府四周巡逻。

    这一支巡逻队由一名老都头带领着老都头之所以老一方面是年龄大另一方面是他经验老道狡猾和紧。

    当细雨停下来之时他们才慢慢地出动还没有转过街角就听到了整齐的脚步声向范府逼来老都头急忙拐出街角就看到了黑压压的一群人手持长刀向范府扑了过来。

    周青也看到了这些巡逻军士他根本没有把这些巡逻军士看到眼里脚步不停保持着原来的步伐和节奏向着巡逻军士冲了过去。老都头刚刚把刀抽出一半可是他已现事情不妙不没有敢直正抽刀就站在街边大声道:“我是虎捷军巡逻队你们是什么人。”

    周青是狮营老兵战场经验极为丰富他的任务是杀掉范质其余事情他都不用管眼见这群巡逻队拦在前面骂道:“滚开别挡着老子。”边骂边向前冲十名飞鹰堂军士跟着周青跑在队伍最前面带路的飞鹰堂军士已来到了老都头身边他伸手推了老都头一把也骂道:“滚开。”

    老都头和手下的巡逻队员全部被挤到了墙边眼睁睁地看着上千的军士从他们身边跑过这些急匆匆的军士甚至没有看他们一眼。

    等到黑雕军跑远老都头伸手抹了抹汗水有些傻地看着跑远的人群他身旁的手下都在议论道:“他们是什么人?怎么这么横。”“他们这是干什么?”

    老都头喃喃道:“杀气他们身上都带着杀气看来今夜要出大事。”

    他立刻停止巡逻留下两人尾随着大部队然后带着巡逻队转身就朝军营跑去。

    周青手下多是狮营老兵顺利地来到了范质大门之后迅合围了范府无数的绳梯就扔向了范府围墙。范质是宰相平时院中也有数十名护卫这一段时间他已经出了数道密令准备调一部禁军南下正由于此他防患于未然调了一百名禁军在自己府上。

    黑雕军军士出现在围墙之外时范府的两条大狗突然狂燥起来拼命地吼叫范质从睡梦中惊醒他睡眠不太好很晚才睡下此时被狗叫声惊醒有些生气地道:“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院子里传来了无数的惨叫声。

    范质披着衣服走出房门管家带着几名贴身的护卫冲进了内院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大事不好有好多贼子翻进了院内我们抵挡不住了。”

    敢于公开袭击宰相府这不是一般的贼人所为范质非常清楚生了什么事情他脸色惨白咬牙切齿地道:“侯大勇你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谋害辅政大臣。”

    正在这时又有二十几名军士退入了院内他们拼命地抵住内院的大门。

    范质回屋取下挂在屋角的长剑年轻时他还经常舞剑这些年已很久没有摸过这柄跟随很多年的长剑他抽出长剑犹豫了一下还是下令道:“把屋内的桌子全部搬出来把大门顶住。”

    屋外响起了沉闷的撞门声范质虽然竭力保持着镇定可是牙齿却不争气地抖了起来。管家把几张桌子重叠在一起放在后围墙上拉着范质道:“贼子太多快从围墙翻走。”

    范质一只脚正要跨上围墙就见到几支弩箭钉在了围墙之上随后背上不断传来剧痛他浑身一软径直地掉了下来和管家并排躺在了地上。

    范质躺在地上看着黑沉沉的天空在旋转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冷意识开始模糊起来。一道火光出现在范质的眼前他仰面看着几名身穿黑甲的军士张了张口却没有出声来一个极远的声音从天际传来:“没错他就是范质。”

    周青慢条斯理地走进了内院在黑雕军五虎上将弩猛烈地打击之下范府的亲卫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大部分被射杀在院内他刚刚来到内院门口一名军士提着一个人头来到身边他笑道:“将军已斩了范质。”说完就把范质的人头举在火把前血水在火光中如红色的珍珠般闪亮。

    周青到大梁以来特意跟随着侯大勇见过这位当朝宰相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范质的级下令道:“军士们立刻停手。”

    赵匡胤是枢密使也是虎捷军都指挥使他向来喜欢住在军营里巡逻队回来之后虎捷军营立刻响起了紧急集合的号令。

    赵匡胤一身铠甲双眉紧锁独自坐在军帐中看了一眼跪在脚下的老都头道:“你起来说话那两人怎么还没有回来?”

    老都头连忙道:“这两人很机警又熟路肯定能回来。”

    一名将领走了进来道:“金水河上出现了水师的玄蛟船有好几十条。”

    不一会又一名将领走进来道:“铁骑军出动了控制了东门。”

    赵匡胤脸上阴晴不定他眼睛闪着些寒光紧紧握住了刀柄。

第二百八十三章 鹿死谁手(四十七)

    虎捷军营已经戒备森严众将领齐聚主帅赵匡胤的帅帐。

    赵匡胤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平静了下来他来来回回地看着手下的将领们缓缓地道:“宰相范质的府第在子时被不明身份的禁军攻破极有可能遭遇不测大梁城中已乱今晚各营要严加防备。”

    左厢军都指挥使白霜文相貌极为英俊他年龄并不大在禁军中资历颇深深受柴荣喜爱他是极为稳重之人听到了这个消息两条浓眉往上翘了翘随即恢复了正常的表情。

    右厢军都指挥使孙延进曾经做过王彦的副手以副节度使的身份调至禁军一跃而成为禁军十二将他对于今日事早有预感挺了挺胸脸上还是露出些迟疑。这两人均不是赵匡胤的嫡系关键时候是否可靠成为赵匡胤心中浓重的阴影。

    赵匡胤眼光微闪道:“现在情况不明各部可派出小股人马外出侦察大部队一律就地防守。”

    右厢军副都指挥使是新近调来的罗庆环他是殿前司将领高声道:“汴河水师在金水河上布防他们想干什么?我们是否派些人马过去。”虎捷军人马距离皇宫极近向来是用来护卫皇宫的故而罗庆坏有此说。

    赵匡胤心中明白能调动龙威军、铁骑军和汴河水师的除了侯大勇别无他人他脑海中迅闪现出范质和侯大勇的身影心中微叹:在这个世界还是武力最终能解决问题侯大勇也真是了得不过区区数年的时间就由不明一文的北地流民一跃成为左右大周朝的人物。

    如今范质已死以虎捷军和侯大勇相抗会有什么结果?若投靠了侯大勇又有什么结果?

    一名传令兵快进了大帐禀报道:“军营外有人求见自称是侯大勇的参军。”

    赵匡胤暗道:“来得好快。”嘴里道:“请他进来。”

    来者正是侯大勇的亲信封沙他一身儒服在一片铠甲中格外醒目。

    看罢侯大勇的来信赵匡胤平静地道:“范相可是席辅政大臣怎么说杀就杀了?侯相此举有些草率吧。”

    封沙镇定自若不卑不亢地道:“范质谋逆十宗罪证据确凿。侯相以雷霆之兵一举除贼正是为了大周社稷侯相对在下说道赵枢密是国之栋梁一定会鼎力相助。”

    赵匡胤“哼、哼”笑了两声。并不回话他站起身站到挂在一旁的大梁地图之上细细地看起来似乎忘记了封沙的存在。

    封沙静静地站着也不着急。

    “宫中有人在军营外求见说是要宣旨。”又一名传令兵急急地禀报道。

    赵匡胤转过身来道:“接旨。”

    圣旨是货真价实的圣旨。

    圣旨宣布了范质的十宗罪。就如侯大勇信件的翻版赵匡胤早已知道了这个结果:汴河水师正在金水河上列阵。能从宫中出来的人只能带出符合侯大勇要求的圣旨。

    赵匡胤接过圣旨骂道:“没有想到范质如此人面兽心。我以前真是看错了他。”

    封沙面带着微笑静静地站着。等到传旨太监走后他恭敬地道:“赵枢密使是真英雄也。”

    赵匡胤脸上的笑容却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厉声道:“侯相既然相信在下和范相没有牵连为何虎捷军营外有数支人马虎视眈眈黑雕军纵然厉害虎捷军却也不弱侯相难道没有听说过困兽犹斗吗。”

    封沙仍然面带微笑道:“虎捷军不过两万人侯相手中至少有五万之众困兽犹斗最终困兽难逃一死。”

    赵匡胤冷笑两声道:“好一张利嘴看你胆大如牛我也不为难你你回去告诉侯相虎捷军不会与侯相为敌但是我要等到汴河水师出城、龙威军回到营地以后才能出营上朝否则我就在军营中等候圣旨。”

    封沙似乎早已料到赵匡胤会这样说态度变得恭敬一些他拱手道:“在下人微言轻许多话不方便说虎捷左厢军营与金水河相邻赵枢密可到军营岸边侯相坐船在河中你们两位大人直接面谈。”封沙又递过来一封信正是侯大勇的邀请信。

    赵匡胤是一员优秀的将领他和侯大勇一样每到一地必然要掌握地形他闭着眼睛也能知道虎捷军军营四周的地形道:“好吧等到辰时我和侯相就在金水河岸边相见。”

    辰时天色已亮金水河边凉风习习短短地睡了几个时辰赵匡胤已是精神抖擞他带着十多名亲卫在身边这些亲卫都是跟随着他南征北战的忠诚之士个个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不论是箭术还是武艺都是军中上上之选在自己的军营里有这些士兵相随就算是乱军丛中也可闯上一闯。

    等到赵匡胤在左厢军营地看到金水河之时侯大勇穿着青色长衫双手空空地立在船头船上除了船夫以外并无一名军士。

    赵匡胤所在的河岸比河水高出许多河岸边竖着些斜斜的木桩用来阻止船只靠岸一个百人小队迈着懒洋洋的步子在岸边巡视着。

    侯大勇在船头拱了拱手道:“赵枢密我这船靠不了岸你身边的亲卫就不必跟得如此紧吧有此话可不能当着他们说。”

    赵匡胤也暗道自己过于小心了。对亲卫道:“你们退后吧。”

    等到亲卫们退后侯大勇“哈、哈”笑道:“范质窃居相位多年这一次他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恶伏诛真是大快人心。”赵匡胤脸色阴晴不定不咸不淡地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自古以来就是如此。”

    河风吹来侯大勇的衣襟轻轻地随风而动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郑重地道:“大周朝这几年东征西讨屡屡获胜看起来强盛无比其实你我都明白大周朝强敌环伺稍有不慎就会陷入四面楚歌之境而陛下年幼。需要如你我这样的忠心之辈辅佐此次铲除范质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从今以后在朝堂之上你我并肩合作保我大周百年昌盛。”

    赵匡胤微微摇头道:“多谢侯相美意我是一名将军朝堂之事不适合我我愿意在侯相麾下当一名小兵为侯相冲锋陷阵。”

    侯大勇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道:“赵枢密执掌天下兵马身系大周安危我们是兄弟都是陛下的犬马赵郎刚才所言错矣。”顿了顿又道:“今日我们一同上朝范质一事须陛下明断。”

    赵匡胤根本不愿意离开军营拱手道:“我到虎捷军时日不长军中尚有许多问题今日我就不上朝了。”

    侯大勇点点头道:“这样也好等到大梁城风平浪静了赵枢密自然会有决断这是我从范质府上搜出来通敌的信物不知你是否看过。”

    赵匡胤看到侯大勇从怀中取出一个黑黢黢的东西他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模样的事物便问道:“这是何物。”

    侯大勇慢慢地将手平举轻声道:“这是o9式军用手枪。”

    话声未落一声轻脆的响声回荡在金水河上赵匡胤额头已经中弹他满脸惊奇的张着嘴仰面倒地一缕鲜血顺着脸而渐渐地渗到地面。

    等到赵匡胤的亲卫现事情不对扑到岸边之时赵匡胤已经魂归天国而侯大勇站在船边接连二叹:

    “没有想到隔了这么多年我的枪法还是如此了得。”

    “没有想到英雄一世的宋太祖赵匡胤就这样莫名其妙丧生在我的枪下。”

    没有费太大的代价也没有造成动荡就消灭了昝居润、范质和赵匡胤权力之门向侯大勇轰然打开了可是顺风顺水坐在玄蛟船上侯大勇却突然间有些兴味索然他手提着o9式手枪坐在船头心中是百般滋味理也理不清楚。

    玄蛟船行在水面并没有因为侯大勇的索然就变慢转眼就到了皇宫之外。

    汴河水师都指挥使时英在岸边恭迎多时他和郭炯年龄相仿只有二十八、九岁此时他们都已经成为威震一方的大帅时英顾盼之间颇有些雄姿英。侯大勇跳下船头他立刻迎了上去披风被河风吹得“溯、溯”直响。“侯相赵枢密是什么态度水师和铁骑军都已经准备好了只要你一声令下立刻就可以扑向虎捷军。”

    侯大勇脸色平和道:“虎捷军实力雄厚还是用和平手段解决为好虎捷左厢统领白霜文、右厢统领孙延进都不是外人我的人已和他们多次接触如今赵匡胤已死他们两人肯定会归降于我。”

    时英猛然间听说赵匡胤已死脸上露出震惊之色道:“赵匡胤死了谁杀了他?”

    侯大勇向皇宫走去淡淡地道:“这是天机天机不可泄漏。”

    时英紧跟着侯大勇心中长舒一口气道:“赵匡胤死了真是太好了大梁城的兵灾可免。”

    金水河本是皇宫护卫河如今汴河水师雄集在金水河上皇宫便成为一座孤岛此时皇宫宫门大开皇宫禁军统领崔正带着一群青州禁军在宫门外迎接着侯大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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