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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孤独麦客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txt下载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章 花车巡游(四)

    4 花车巡游(四)

    1699年1月15日,一列最新式的“美洲之星”火车头拉着整整8节车厢行驶到了乌江之畔的某个村子。

    8节车厢中2节是警卫人员车厢,1节随行官员及记者专用车厢、1节卧室兼书房、1节会议室、1节餐车、1节储藏室、1节煤水车。从构成就可以看出,这不是寻常的旅客或货运列车,而是领导人专列!

    专列停靠的地方一点都不繁华,甚至连车站都不是。附近仅仅只有一个维修点,有一条岔道可以让列车开进来,不至于堵了其他车次的路。

    维修点周围都是农民,500米外有一个小村,是兴国县兴安镇下面的偏远村庄,大概有百来户人家。因为靠近乌江河道的原因,村民们在农闲之余经常捕鱼,因此家家户户门前都晒着渔网。但在这乌江上游河段内捕鱼却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因为水流湍急,落差较大的缘故,当你驾着小船航行在河面上时,危险无时无刻不存在着,非得是经验非常丰富的人才可以在河上存活下去。

    这个时候,邵耀光想起了前方不远处那座铁路桥的修建,一座当年耗资三十万圆以上修建的铁路桥,一座凝结了技术与汗水的工程奇迹。

    “真是不容易呀!”他感叹着。没有合格的铁路桥技术,大北方铁路就不可能延伸到巴西高原更北方,不可能把各地区更紧密地联系起来,不可能让更多内陆腹地的人民享受到现代生活的便利。所以说技术进步,是现代国家第一紧要之事,它可以提高民族自豪感,提高人民生活水平,提高国内各族群的团结程度,平衡各地区的发展差异。

    想想古代吧,如果没有大北方铁路这种利器,中央政府的权威就很容易受到山川河流的阻隔,渐次被削弱,直至在偏远地区消磨殆尽,当地人民对高高在上的君主没什么敬畏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正所谓天高皇帝远是也。

    铁路桥下边河岸立着几张石桌石椅。邵耀光信步走了过去,秘书快步向前,拿毛巾把桌椅擦了擦,然后示意一位工作人员去烧水泡茶。

    邵耀光和几名随行的学者坐了下来。大家看着涛声阵阵的大河,呼吸着混合着野花清香的空气,一时间只觉心旷神怡。

    “小钱,你觉得咱们国家现在的文化教育事业发展得怎么样?”茶端上来后,众人先品了一会,然后才听邵耀光问道。

    钱清这个人,在东岸是个标标准准的文化圈子内部人士。他出身不低,文学造诣不错,办过杂志,出过书,虽然在圈子里不是大红大紫那种,但也算是不错了。至于现在么,他已经转型顾问学者了,一年当中有一半时间给人充当顾问,讲讲课,牵牵线,另外一半时间则在外游历,或者在家写字画画,玩玩音乐,这日子过得不要太潇洒。

    这次邵耀光离任前的铁路花车巡游,也邀请了钱清一同随行。钱清想着左右无事,便愉快地答应了,打算乘火车来一次公费旅行。之前因为多在工业区晃荡,钱清感觉很是无聊,一度待在车上写稿子,甚至连很多应酬都推了。今天来到气势磅礴的乌江上游之后,看着这天高地远、江天一色的美景,他才终于觉得不虚此行,心情畅快无比。

    这会听到邵耀光向自己询问,钱清想了想后,便说道:“领导,既然你问起了,那我就谈一谈。我这人不喜欢说啥好听的,也不喜欢吹捧,领导你可能也不想听这些,那我就我的切身感受来说一说不足之处。肯定会有遗漏,因为这只是我个人感受,欢迎大家补充啊。”

    “首先要谈的是图书馆。”钱清说道:“咱们国家目前藏书最多的是位于东方县的首都图书馆,藏有120多万册,内容包罗万象,既有科学技术方面的,也有地理民俗类的,等等等等,不一而足。但问题在于,这里面有至少四分之一的书籍不外借,尤其是那些来自中国大陆的各种孤本绝版,以及来自欧陆的拉丁语文献,你倒是赶紧弄一些复制本出来啊,我最近为了写文章需要查一些中国的县志,结果只能天天跑图书馆查阅,有时候还没有,真是愁死人了。另外,县一级的图书馆的数量严重不足,严重制约了人民获取信息的权利。”

    其实钱清说的这么也没错。现在的东岸地方政府,几乎一有钱就投资基础设施建设,公路、码头、运河、水库等等,或者投资工业建设、教育师范、医疗卫生等考核占比比较重的领域,至于文化领域,他们除了制定规则之外,似乎投资很少。

    以图书馆为例,现在全国近两百县,有县立图书馆的不过三十多,绝大部分县份没有图书馆,文化局也是个清水衙门,里面的办事员经常被其他部门借调过去干活,何谈丰富人民群众的文化生活。另外就是东岸人几十年来在全世界搜罗各种书籍,中国的、日本的、越南的、阿拉伯的、波斯的、欧洲的,反正有价值且能收集的,都通过各种手段弄来了,其中相当部分甚至是孤本。但可惜的是,这些书籍的翻译、抄写、复印工作进展极其缓慢,以至于大部分书籍至今仍躺在首都图书馆内,根本无法节约,殊为遗憾。

    “第二,是有关报纸杂志的事情。”钱清继续说道:“老实说我是不太清楚现在的政策的。比如马车运输协会想搞个《货物运输月报》,申请了半年刊号都没批下来。我不知道文化部的审核人员是出于什么动机这么做,我想要说的是根本没必要嘛。批了这些杂志,难道还有人会造反不成?是是,我知道上次有人在《经济情报》杂志上写了很多原东岸公司股东的事情,造成了很坏的影响,但仔细想想,其实也没多大事嘛。拜托,政府要有点自信,其实你们干得很不错,为人民谋取了大量的福利,大家总体是支持的,何必搞成这副模样呢?”

    话说东岸国内报刊杂志现在是多如牛毛,以至于文化部的人都觉得慌张,觉得监督不过来,想要适当控制一下。这些报刊杂志既有官方的,也有私人的,且以后者居多。从分类来看,最多的自然是经济领域,如之前倒了大霉的《经济情报》,以及《实业统计》,都是个中翘楚。

    经济领域之外,还有政治领域的《东岸评论》、《民生》、《新天地》,这是排名前三的。工矿业领域排名靠前的是《土木建筑协会公报》、《发明》、《矿工东岸》,交通运输领域的是《跃进》、《机车》、《运输资料情报》,农业方面则有《兴农》、《病虫害时报》、《园艺农志》,科学方面有《自然科学研究院研究报告》、《工程院汇报》,医学方面有《健康东岸》、《东方医学杂志》、《新大陆药剂志》,金融领域卖得较好的则是《金融经济统计》、《博览会大街见闻》等。

    以上这些都是各细分领域卖得最好的杂志,一般是月刊,季刊、年刊很少。这些杂志的大行其道,说明东岸人民的消费品位有了很大的提高,开始注重这些文化消费品了,这是中产阶级集团日渐稳固、壮大的标志。衣食住行对他们而言已不成问题,他们开始更多地追求精神方面的享受,听音乐、看戏剧、买杂志,去各地旅游,成了他们的首选,因此书刊杂志市场越来越繁荣也就不那么难以理解了。

    不过东岸文化部人手有限,对于呈爆炸式增长的文化市场准备不足,且存在严重的监管恐惧症。一是害怕有不怕死的人在上面大放厥词,抨击建国者议会议员,二是害怕内容外泄,有些资料性书刊价值较高,发行范围必须受到限制,以前他们还能监督一二,现在书刊多了,哪能一个个管得过来呢。因此,他们对于新刊号的发放非常谨慎,拖拖拉拉,非常不情愿,以至于东岸国内出现了很多非法出版的地下刊物,让人很是无语。

    “第三,对东岸新出现的有别于中国传统的戏剧流派、音乐流派、文学流派、服装流派、建筑流派甚至是美食流派,进行国家级别的财政补助。补助不经过政府部门,直接发放到各协会手里,以刺激东岸本土文化的成长与发展。咱们国家国力这么强,文化又是从华夏这个母体上诞生下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没有理由不向外输出的。”钱清又说道:“文化输出是一门大学问,可以极大减轻我们建立世界新秩序的成本。”

    邵耀光听了微笑点头。作为东岸的一号,他得承认这些年来对文化发展有些忽视,虽然拨款没有短少过,但问题在于这个财政支出的预算本身就做得太少了,还有扩大的空间。他现在也认可钱清的一些看法,一个国家光工业、贸易、经济、军事发展起来是不行的,作为国家认同、民族烙印的文化产业也必须发展起来,做大做强,齐头并进。如此,这样一个国家才能更长久地屹立于世界之巅,而不是像蒙古人一样,打下了半个世界,然后轰然崩塌,消失在世界各个角落。

    东岸的文化产业,已经发展到如今这么一个很大的规模了,政府不能再视而不见,束手束脚,而是应该锐意改革,正确引导。希望下届政府能在这方面有所作为,让东岸的文化产业可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吧。

第五章 花车巡游(五)

    1699年1月23日,北宁地区延庆县城,小雨。

    延庆县招待所内,一场由地区行署组织的企业家会议正在进行着,刚刚花车巡游到延庆县的执委会一把手邵耀光亲自主持了会议。

    因为大北方铁路已经通到了延庆县居庸乡,基本上全县已经被这条铁路贯通,因此给本地的经济带来了别样的活力。北宁地区行署趁热打铁,干脆邀请本地一定规模以上的企业负责人到延庆县开会,共商未来发展的对策。邵耀光作为现任国家元首,自然责无旁贷地出席了这场会议。

    “公允地说,咱们东岸的企业家非常不错。社会责任感很强,每逢天灾时捐款捐物,非常踊跃,也很少因为利润而死命压榨工人。”邵耀光一上来就给在座的企业家戴了顶高帽子,表扬了一下企业主们做的一些比较积极的事情。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对这些企业家多么认可。事实上,作为全国最有权势的十几个家族的领头人,他向来对这些出身底层的企业家们非常警惕。按照他的某位幕僚所说的便是:“……仅为财富自身而对财富无止境追求的人是很少的。这个世界的芸芸众生为什么奔波忙碌?是我们的荣誉心在驱使着我们,人们并不以财富为最终目的,而是建立在财富基础上的社会地位的追求。财富和社会地位意味着能够获得优质的生活,在国家和地方层面上发挥自身的影响力,甚至是追逐政治权利。一个国家的工业化程度越深入,这个现象就越明显。”

    很简单,建国者议会的议员们都不是商人,他们的家族也不是什么纯粹的商人家族,或者说政治属性明显强过商人属性。他们这些人,通过原东岸公司拆分后产生的形形色色的投资基金、资产管理公司控制了很大一部分财富,对于新崛起的商人阶层较为警惕,害怕他们分享自己的政治权利,故多年来一直试图在抵消其影响力,同时开始分化瓦解,使其不成气候比如与杰出才俊进行联姻,比如参股他们创造的公司等等但总体而言,“老贵族”对“新贵族”的隐隐敌意还是客观存在着的。

    不过,情况虽然是这么个情况,话却不能这么说。在公开场合,邵耀光还是对他们赞扬有加的,称赞他们为政府提供税收,为民众创造就业,为国家引入金银,总之是什么好听说什么,一派和气融融的模样。

    “在座的诸位有很多都是做铁路生意的,有的人或者其公司为了更高效、更安全和更舒适的铁路旅行,在不停地研究着技术,开发着设备,并且手里也握有了不少专利,这很不错。”邵耀光继续说道:“我说这些,不是为了二次表扬你们,而是想说一个道理,那就是专业的知识、敏锐的眼光及管理上的创新,是一位好企业家所必须的素质,也是把企业做大做强的最主要原因之一,我希望大家都能朝这个方向努力。”

    说实话,邵耀光的这个期望实在有些高了。在东岸共和国,固然有企业家具备上述素质,并把企业经营得很好,成为耀眼的明星,地方政府官员的座上宾。但绝大多数的企业家,天资并不出色,更多靠的是勤奋、耐心和细致,一点一滴地把企业做大。

    以铁路这个行业为例,曾经有人因为发明了高效、可靠的新型钢质减震器而快速崛起,此君也颇有经营头脑,很快就成为铁路系统的独家供应商,一时间风头无二,企业也从原来区区七八个人而一跃成为雇佣了三百名工人的大型企业。这种情况,其实就是邵耀光刚才所说的“拥有敏锐的眼光”,发现原本的减震器不够好,然后还有“专业的知识”,知道该如何进行研发,最后还有“管理上的创新”,通过合伙人制度迅速把企业做大做强。这样的企业家素质,确实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甚至可以说绝大多数人都无法兼而有之。

    东岸绝大多数企业家,同样以铁路系统为例,绝大多数企业所生产的产品服务于事先规定的特定用途,即他们按照客户的需求生产规格一定的定制商品,说穿了就是供应商。他们满足于招募工人,将金属、木材、皮革等原料聚到一起,加工成各种零部件,赚取固定的利润。创新的部分基本没有好吧,如何降低成本,更好地压榨工人也算管理创新但这种企业也是存在积极意义的,可以解决就业问题,可以缴纳税收,可以创造财富,虽然不如前者那么光芒四射。

    所以说,邵耀光这个要求还是挺高的,那是杰出企业家的要求,而不是普通企业家。但作为国家领导人,对企业家这么要求,其实也无可厚非。希望你们达到这个程度嘛,做不到没关系,尽量努力就行了。企业,是东岸这个现代社会的重要基石,是财富的主要生产者,是社会关系的重要构建者,其掌舵者自然不能要求太低了。

    东岸政府也曾经组织过很多次的企业家培训,即对各地有代表性的企业的领导人进行摸底调查,然后帮助他们开拓眼界,增加专业知识储备,对企业管理甚至是接班人的培养提出意见,总之帮助还是很大的。这个时候其实我们也可以看出上层对这些底层崛起的企业家的矛盾态度,一方面不希望你搞得太出色,担心你搞得太好了,分去他们的蛋糕,一方面又担心你经营得不像话,一直原地打圈圈,没法做大做强,为国家创造不了更多的财富,总之还是挺精分的。

    不过说到这个企业接班人的问题,东岸立国六十年,差不多也到了集中爆发的程度。很多东岸的私人公司,如今已经传承到了第三代人手上。这些企业往往是祖父辈靠着自己的勤勉与聪明才智创立的,而他们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了。父亲一辈接过了这样一个相对稳固的企业,以相对更大的雄心壮志开始了新的征程,并且确实把公司的业务推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抱着种种不舍、遗憾、激动等情绪,他们这会也到了退休的年龄,不少人甚至也已经离开了人世。现在,到了第三代接棒了!

    第三代从小生活在富得流油的环境中,对单调的企业经营活动倍感厌烦,对田园诗歌般或者纸醉金迷的生活既激动又渴望。他们中的许多人无意进入生意场,或者即便进入了也不会好好经营,给企业造成了一定的危机。

    因为已经立国六十年的缘故,东岸工商部最近几年来已经发现了越来越多的这样的案例。他们研究了一下,发现大多数这类企业的第三代继承人选择把企业委托给经理人团队来运营,即进行了企业所有权与经营权的分离,但最终结果往往都不是很好。因为他们信任的经理往往是核算或财务部门的,而不是从生产车间或销售部门中提拔出来的,导致企业更加注重短期利润,长期来看业务是呈萎缩状态的。

    这个情况让工商部的官员们感觉有些不安,同时那些企业的员工或者当地百姓们也很不安。有些人甚至有些愤怒,因为这些企业在当地已经不仅仅是一个赚钱机器的符号了,它已经被赋予了更多的内涵,与当地的利益息息相关,因此任何经营状况的波动都会被传递到社会层面企业,是要讲社会责任感的,在为企业主赚取利润的同时,也要为当地普通百姓谋取利益。

    工商部同样研究了一些第三代交接的成功案例。以国内大名鼎鼎的莫氏家族掌控的海雕钟表厂、海雕乐器厂、海雕精密仪器厂为例,该企业的第二代负责人莫兴业在自己行将退休之际,一口气引入了大量内部及外部股东,其中既有内部管理层甚至是员工(如手艺精湛的钟表匠人、天才的营销人员等),也有来自下游的渠道商(和人家换股),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几个孩子似乎都没有太多经商方面的天赋,为免企业最终落入工商局破产案卷管理人的手中,最好还是引入一些外部人才,为此哪怕让出部分企业股权也在所不惜。

    这种改制成股份企业,尽可能延续家族利益的行为,说实话还是比较靠谱的,也是最让所有人感到开心的。因为企业还在那里,没有倒闭,没有关门,正常运营,依然在为股东赚取利润的同时承担着自己的社会责任,可谓是多赢。

    而且,莫兴业还为自己家族设置了后门,即掌握在他们家族手中的股份投票权比重较大。这就保证了未来即便他们家族丧失了企业的多数股权,也能令企业的实际控制权掌握在自己手里。虽然他们很可能一般不太行使这种投票权,而是选择信任合作伙伴,但毕竟保留着后手,万一未来家族出现了人才呢?

    企业,是东岸这样一个工业化社会的最基础的组成部分。它的成败兴衰,其实也决定了东岸的成败兴衰,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第六章 努力(一)

    1699年2月10日,东方港西班牙大使馆。

    卡斯特罗一脸烦闷地坐在办公桌前,抓笔写起了信件。在写完一页后,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狠狠地将这页纸团成一团,扔在了垃圾桶里。随后,便一言不发,直到他的顾问梅内德斯走了进来。

    卡斯特罗是新任西班牙驻东岸大使,非贵族出身的军官,几年前曾经参加过对法战争,并在巴塞罗那地区最终驱逐了入侵的法国军队,名声大振。随后,他又不顾当地微妙的局势,悍然镇压了加泰罗尼亚当地几个在法国人入侵时举兵响应的贵族,一时间倒也闯下了偌大的名头。

    只不过,卡斯特罗这种酷烈的手段激起了加泰罗尼亚地区贵族们的集体敌视,他们联名上书国王,要求将此人撤职。甚至就连卡斯蒂利亚地区都有部分贵族反对卡斯特罗的激烈手段,认为他就像杀农奴一样折辱贵族——虽然是反叛贵族——有失体面,因此同样要求将这人撤职。

    国王卡洛斯二世虽然身体已经羸弱不堪,但脑子并没有糊涂到那个地步,他知道卡斯特罗对王室是忠诚,是在为他服务的国王而战,因此没有将其撤职查办,而是调到了新大陆,担任驻东岸大使——这个职位很难说得上是惩罚。

    卡洛斯国王同样也在宠臣的建议下对新大陆殖民地动了手。他在卡斯蒂利亚精选了大量官员及贵族子弟,然后派到新西班牙和秘鲁两大殖民地担任各级官员,为此清洗了很多据说“堕落”很久的半岛人和土生白人官员,可谓是一场大清洗。

    唔,所谓“堕落”,其实也很简单了,那就是与东岸人牵连太深,勾结起来损害西班牙王国利益的人。这些家伙,为了钱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偏偏还一个个高调得很,捞得盆满钵满,让本土那一帮子人羡慕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纷纷摩拳擦掌准备来新大陆大捞一笔。所以喽,卡洛斯国王这个清洗真的很无厘头,有鸟用啊!这些新来的半岛人,不出两年,又会纷纷与东岸人勾结上,重演前一拨人的“堕落”故事,马德里除了得罪人一大票既得利益者之外,几乎什么也改变不了。

    卡斯特罗对发生在新西班牙和秘鲁的事情不是很关心。他看重的,还是东岸与西班牙的关系,即如何小心翼翼地维持两国关系不至于破裂,最大程度为西班牙谋取利益。马德里的贵族们不是傻子,他们通过这几年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对于东岸人要干什么有很多不好的猜测。他们也曾经派人试探过,但东岸的外交部门说话滴水不漏,没有给他们太多有用的信息。

    不过,即便如此,西班牙人还是发现了相当的蛛丝马迹。比如,当初说好了只是让东岸做生意的休达港涌入了很多奇怪的人,比如军人、教士、工匠等等,这些人来休达做什么不得而知,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情。休达的西班牙地方官员现在几乎完全被架空,除了能定时收收税之外,对整座城市缺乏控制力,以至于休达渐渐成了东岸阴谋的策源地。

    另外,意大利坎波莫罗内要塞入驻了大群东岸军人也不是什么秘密。西班牙人在意大利北部的统治虽然已经名存实亡,但到底还是有一些影响力的,侦知此事并没有什么难度。他们现在非常担心这些东岸军人会给意大利人撑腰,让北意大利的米兰、帕尔马等地立时独立,摆脱西班牙王国的统治,那样他们可就真的一分钱也收不到了,在北意大利的话语权也将被剥夺,虽然现在已经很微弱了。

    西班牙人当然不会看不到东岸海军主力还是逐渐北调的事情。葡萄牙人前脚将半个佛得角全岛卖掉,东岸人后脚就在那里大兴土木,加派了很多战舰和军人,三天两头搞各种演练。普拉亚港并不是什么军事禁区,而是一个繁忙的商业港口,入港碇泊的外国商船上的水手们,只要不是聋子,都时常能听到那隆隆的演习炮声——这个演习是针对谁的?

    其实也怪不得西班牙人胡思乱想,实在是东岸人加强的军事部署都位于他们附近,比如米兰公国,比如直布罗陀海峡,比如加纳利群岛等等。再加上他们自己心里也有鬼,与法国人的秘密接触瞒不了有心人,东岸人担心利益受损,做出一些反应其实也很正常。只是,这种反应让西班牙人有些心惊肉跳罢了,他们真的害怕东岸人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那样可就憋屈死了。

    因此,卡斯特罗大使前来上任前,卡洛斯国王曾强撑病躯,向他面授机宜,要求他全力弄清楚东岸人的企图,并在适当时机释放善意,修复与东岸的关系,务必让他们不对西班牙王国起什么坏心。

    另外,马德里一些大贵族也找上了卡斯特罗。这些人虽然对这个出身卑微的人不是很看得上眼,但这个时候了,也只能捏着鼻子向他强调如何与东岸打交道的原则,内容与卡洛斯国王交代的其实无甚差异。卡斯特罗对这些贵族们的心思洞若观火,非常鄙夷。这些贵族里面,有的人与维也纳勾勾搭搭,有的人与巴黎纠缠不清,有的人甚至同时也两方暗通款曲,总之一个个都不安分。至于原因嘛,唉,卡斯特罗想到这里也只能长叹一声,谁让卡洛斯国王没有子嗣,且身体状况严重恶化,王位注定要在短时间内交出去呢?如今想来有继承权的,大概就只有法国和奥地利两家了,王位早晚要由这两家的人来坐。因此,那些贵族们私下里暗流涌动,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情。

    卡斯特罗对巴黎和维也纳并无倾向,觉得谁来坐西班牙王位都无所谓。他所关心的,无非是西班牙王国能否在这场注定要刮起来的继承风暴中尽量减少损失——置身事外那是不可能的——尽量为国家保留一丝元气。因此,在来到东岸后,他一直尊重国王和贵族们的交代,千方百计打探消息,试探东岸共和国对西班牙王位继承的态度,无奈一直没有得到什么确切的结果。东岸人对他虚与委蛇,但调兵遣将却一点也不含糊,这让卡斯特罗大使更加不安。

    此路走不通,卡斯特罗又找葡萄牙人旁敲侧击。为此,他借着与葡萄牙大使商谈两国殖民地边界的事情——西葡两国的殖民地虽然有教皇子午线原则,但实际上争议颇多,双方都有越界,经常需要坐下来讨论甚至是争吵——不着边际地将言语引导了东岸人头上。

    但葡萄牙大使也是个聪明人,哼哼哈哈就是没个准话,让卡斯特罗的算盘彻底落空。当然这位葡萄牙大使确实也不知道太多细节方面的事情,里斯本那位盗嫂登基的佩德罗国王也不会将这等机密之事告知驻外使节。但大使本人确实聪明,他从种种迹象分析出,佩德罗国王有意完全倒入东岸人的怀抱,为东岸人在欧洲的行动提供种种便利,以获取东岸人在经济上的补偿以及在美洲殖民地扩张方面的支持——最近一些年,葡萄牙与法兰西在亚马孙河流域展开了激烈的争夺,从法属圭亚那出动的法国殖民者经常袭击当地的葡萄牙人,两国之间的关系并不十分和睦,故葡萄牙人急需东岸人的支持。

    葡萄牙大使想通了这节,自然就不会对卡斯特罗多说什么了,因此只是一味敷衍,最终让人失望而归。

    今天卡斯特罗大使准备开些半年一次的述职报告,无奈才写了半个小时,便不知道该怎么写下去了。他的工作至今没有头绪,虽然心里面隐隐觉得东岸人有些不对,似乎注定要对西班牙动手——他们有足够的动机这样做——但终究只是自己的猜测,不好胡乱写进这严肃的工作报告之中,因此十分烦躁。

    他的顾问梅内德斯刚刚从荷兰大使馆回来。荷兰人最近正在全力拉拢西班牙,务求他们不倒向法兰西,因此与梅内德斯交换了很多有价值的情报。梅内德斯越想越觉得不对,因此便打算与卡斯特罗大使商讨一下。结果甫一进办公室,就见大使阁下一副心浮气躁的模样,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因此立刻说道:“大使阁下,请不要抱有幻想了。东岸人对西班牙的敌意已经非常明显,我们没有必要继续自欺欺人。事实上,无论马德里做出何种努力,释放出什么样的善意,东岸人都有极大的可能向我们发起攻击,他们有充足的理由这么做,并且似乎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卡斯特罗闻言瞪了一下自己的顾问。但他也知道很可能这就是事实,因此没说什么。只不过,这事真的就难以避免了吗?东岸人一定要将西班牙王国逼入绝境吗?卡斯特罗大使不敢想象这个最可怕的后果,他觉得自己还有必要继续努力一下,因此立刻站起身,说道:“何塞,不要多说了。现在收拾一下,马上随我去一下东岸外交部,我想和他们再谈一次,我必须这么努力,你知道的。”

第七章 努力(二)

    一辆大型四轮马车驶出了西班牙大使馆,沿着十月大道一路前行,朝东岸外交部走去。马车内,对坐着四人,两人是大使卡斯特罗的警卫,另外两人则是大使本人和他的顾问梅内德斯。

    此时卡斯特罗眉头微皱,似是仍在思考着破解之策。他原本是个英武之人,常年带兵打仗的他身上也有一个彪悍之气,但来到东岸不过一年时间,这股睥睨自雄的气息便被消磨了大半。在这座气势辉煌的城市内,卡斯特罗感觉不到一丝令他愉快的气息,身负重任的他在面对东岸人时进退失据,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在战场上纵马拼杀的爽快感,真真是憋死个人。

    快意厮杀的军人,本就不应该摆到外交使节这个压力大死人,却又处处受掣肘的位置上。卡斯特罗落在这个位置上,只能说他命不好。

    马车很快来到了东岸外交部。在与守门警卫确认身份证明文件之后,大使的马车缓缓驶了进去,东岸外交部的官员已经在二楼会客室内等着他了。

    出面与卡斯特罗大使进行接洽的并不是外交部的高层,而是一位姓窦的司长。东岸外交部最近正在忙于搬迁的事情,根本没空搭理西班牙人,事实上也不怎么愿意搭理他们。新近上任的执委会领导人廖得功已经定下了中央各部门搬迁的计划,他明确表示,要在明年年底之前完成政府的搬迁工作,到洛阳府北城区办公,按照他的原话来说便是“不希望这件事拖延到下个世纪”。

    领导都这样说了,大家自然也无异议。于是,最近各部在确保正常办公之外,也在抽调人手进行搬迁工作,实在是忙得脚不沾地。窦司长的部门也有一大批的资料需要整理、封存,然后装车运往洛阳府,这会能抽空出来见一下西班牙大使,已经很给面子了。

    卡斯特罗并不认识窦司长,不过在介绍之后,他的心情立刻坏了起来。他好歹是堂堂大国使节,有大事相商,结果东岸人居然就只搬出了一个小小的司长过来接待,这种傲慢的态度实在让他很不爽。有心当场发作,但沉重的现实压力又逼得他狠狠压下了这股火气,老老实实地与东岸外交官进行商谈。

    “西班牙是个不幸的国家,周围都是敌人,东岸的情况其实也是如此。虽然贵国根基远在新大陆,但海外利益众多,意大利、葡萄牙、库尔兰、奥斯曼、南非、印度乃至中国,抢占了如此多的资源,霸占了如此广阔的海外市场,欧陆每个国家都嫉妒不已,并想要取而代之。西班牙王国对贵国的海外利益并无所求,相反还让渡了诸多内部市场,可以说贵我两国是天然的盟友,为何不能加深关系呢?”卡斯特罗大使说道。

    他这话可以说姿态摆得很低了,一点不像他刚直果敢的军人身份。不过这又如何呢?窦司长也不是那不通世事的三岁小儿,任他卡斯特罗言辞恳切,神态恭敬,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心里有数,因此便说道:“大使先生,西班牙语我国是邻国,交往颇多,本来就没什么事情,还是不要疑神疑鬼。”

    “那贵国在葡萄牙和意大利增调陆军,在佛得角群岛增派战舰,在休达港不尊法令,排挤甚至驱逐我方官员,这又是为了什么?如果贵国真的看重两国友谊,请调整上述部署,不然卡洛斯国王无法安心。”卡斯特罗大使不死心,一定要逼着窦司长说一句准话。

    听卡斯特罗这么一说,窦司长不开心了。他本来就是被人推过来随意打发西班牙人的,心里老大不情愿,这会看这个大使咄咄逼人的,更是有些恼火。这帮痴傻的西班牙人,到底发了什么神经?进攻西班牙王国是百年大计,从上届政府执政之初便开始筹划,几年前进入正式实施阶段。军事机器一旦开动,岂是那么容易停下来的?不说那可能造成的巨大的经济损失,便是这思想混乱也会让本届政府颜面无光,威信大损。

    现在政府上下已经统一了认识,觉得不管西班牙王国投不投向法国,都要对他们展开致命一击。以前或许还有人打着慢慢蚕食的主意,但经过这几年的辩论,真的已经没有几个了。缓图派已经彻底实施,急进派才是主流!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就凭你一个小小的使节说几句车轱辘话,就想让我们停下已经发动的军事机器,开什么玩笑?

    不过窦司长不愿意对卡斯特罗说这个实话。如果东岸兵强马壮,据说准备了骇人听闻的法币两亿圆的特别经费,自然看不大起西班牙这个注定要被血虐的倒霉国家,因此只是一味敷衍道:“大使先生,我国在意大利有很大的利益,这是人所共知的。派遣陆军前往坎波莫罗内要塞,也是为了保障我国的利益罢了。至于佛得角群岛的海军舰只,是为了防备当地的摩尔人海盗,请不要多心。其实贸易路线的畅通,对贵国也是有益的。加纳利群岛中枢转运重地,以前一直有摩尔人海盗侵袭,英、法、荷等国的海军也屡次假扮海盗劫掠,贵国深以为苦。大使先生,不妨留意一下最近几年的报告,海盗活动是不是大为减少?”

    其实,正如窦司长所说。当大批东岸战舰抵达佛得角群岛,并时不时北上训练之后,当地的海盗活动虽然谈不上彻底绝迹,但真的少了很多,西班牙商船及宝船队深受其利。不过呢,话又说回来了,东岸海军可以在当地打击海盗,就不能打击西班牙人了吗?加纳利群岛确实是西班牙的根本重地,是前往加勒比海的最重要的中间补给点,一旦被东岸海军夺取的话,西班牙怕是要全国震动!

    因此,卡斯特罗大使对窦司长的避重就轻非常不满意。他到底是军人出身,还是脾气不怎么好的那种,这话隐隐有些压不住火气,便语气生硬地说道:“贵国肆意干涉欧陆诸国局势,就像一头胡狼,想要吃尽一切,难道就真的确定没有人能让你们付出代价吗?”

    窦司长闻言轻轻一笑,慢条斯理地说道:“东岸是强大而又欣欣向荣的国家,就像草原上强大的狮子,与其他狮子瓜分一些美味佳肴,又如何?”

    “贵国怕是高兴得太早了吧?”卡斯特罗大使说道:“事实上,欧陆诸国,如英格兰、奥地利、瑞典、俄罗斯、波兰,对你们的憎恨是十分强烈的。你们制度的存在即是对他们的谴责,你们否定了他们政体的主要原则,而你们却还恬不知耻地生存了下来,甚至日渐繁荣,肆意干涉各个君主国的内政外交,难道真的不怕被群起围攻吗?难得西班牙王国如此友好,你们还不珍视这个友谊,实在是太愚蠢了。事实上,不论是法兰西、奥地利还是英格兰,甚至是你们的准盟友联合省,都不会容忍你们独霸西班牙,令他们丧失一个巨大的市场的。所以,请认真考虑一下吧,忘乎所以,采取骄傲自负的侵略方针是十分危险的行为,也不符合之前数十年贵国的一贯方针。”

    “真是一派胡言。”窦司长毫不客气地说道:“我国对欧陆、对贵国并无恶意,对欧陆通行的制度也无丝毫不满。我们想做的,只是想与欧陆各个友好国家,达成一项国际间的共同协议,来保障所有人的利益罢了,大使先生真的不必过于忧虑。现在有些国家的野心是过分的,想把统治权扩大到期合法疆域之外,但我想他们太自大了,他们的国力也是经不起长期战争的考验的。贵国一些举足轻重的大贵族,也缺乏真正的政治智慧。他们就像阴谋家似的,整天在策划一些耸人听闻的阴谋,想要破坏欧陆来之不易的和平,威胁所有人的利益。我国在欧陆也有广阔的商业利益,因此十分关注,但我们也承认,战争并不是一个良好的选择。我们更愿意进行一次国际间的对话,达成一些合理的协议,来弥合所有人的矛盾。大使先生,您真的太过忧心了,事实上我们对战争并不热衷。但总有人想要采取一些自私的行动,在那里我们甚至都找不到一个能与之打交道的人,这真的是太让人遗憾了。”

    “司长先生,我可以理解为这是战争威胁吗?贵国一定要不达目的不罢休?”卡斯特罗大使怒问道。

    “大使先生,我们不会为了迎合任何人的喜好而同意或反对什么东西。我们也无需害怕什么,虽然总有人认为自己联合一些国家,就可以对地球发号施令,但那只是愚蠢的妄想。大使先生,现在并未到最后一刻,我国对贵国也是有传统友谊的,战争并不在我们的选项之中,请您放心。”窦司长最后说道。

    说完,他便借口还有要事处理,果断结束了这次会面。而卡斯特罗大使,则呆呆地坐在那里。他知道,这次的努力算是失败了,东岸人意志坚定,战争似乎不可避免。

第八章 努力(三)

    卡斯特罗返回使馆后反倒平静了下来。

    其实,以最近二十年以来东岸国势崛起的盛况,以及他们咄咄逼人的外交政策,他们参加一场欧陆战争,几乎是必然的事情。其实,上一次反法同盟战争他们缺席,就已经让很多人感到奇怪了。因为在大家看来,那是一次完美地介入欧陆局势的机会,但东岸人愣是从头到尾都没怎么介入,只是派了少许人马以雇佣军的形式加入了联合省主导的一方罢了。

    但这一次,他们应该不会再错过了!欧陆各国在上次战争中打得精疲力竭,政府债台高筑,人民困苦不堪,短期内不宜再大动刀兵。但世间很多事情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西班牙国王卡洛斯二世的病情摆在那里,继承问题也困扰着好几个国家,这就是客观事实。

    这个可怜的国王最近几年屡次传出病危的消息,且每次都被人传得绘声绘色——这里不得不吐槽下马德里宫廷的保密问题——似乎下一刻就要挂掉一样。虽然最后都化险为夷,成功活了下来,但老实说,这不仅不能给关心他健康的人以欣慰,反倒是加重了他们的忧虑。狼来了这么多次,总会有一次是真的,卡洛斯国王,其实离生命的终点已经近在咫尺了。

    但他的死亡,却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事情,很可能要数百万人为他陪葬。这就是君主制的弊端,继承问题是严肃的政治问题,为此会引发残酷的战争。从这个角度而言,东岸人鄙视欧陆的君主制度,似乎也有那么一点道理。

    大战一起,已经拥有千余万人口,财政状况较为健康,且军队非常精锐的华夏东岸共和国,真的会作壁上观吗?欧洲任何一个有点头脑的政治家怕是都不会做此联想。虽然东岸共和国之前那个执委会领导人邵耀光,满嘴“和平”,始终要求“对话”,“不建议战争”,但这话鬼才信!那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卡斯特罗大使一年多前在马德里参加过一次沙龙。在座的很多都是有名望的大贵族,他们判断只要西班牙王国倒向路易十四,东岸人加入战争的可能性就会很大,这从他们处心积虑的军事调动就能看得出来。不过也有人认为,不管西班牙倒向哪边,东岸人都必定会参战,且以西班牙作为主要打击对象。简而言之,西班牙若倒向法国,东岸人就加入奥地利一方,西班牙若倒向奥地利,东岸人就敢加入法国一方,哪怕为此得罪荷兰人也在所不惜。

    卡斯特罗对后一种说法深信不疑。对他这种死人堆里滚过的人而言,这个时候还持有幻想是十分可笑的。东岸人若是珍视与西班牙的友谊,现在就应该撤走增派到葡萄牙和意大利的陆军,调回增派到加勒比海及佛得角群岛的海军,不再怂恿熱那*亚人在西西里岛搞风搞雨,不再支持米兰、帕尔马等地的意大利贵族反对西班牙的统治,完整地把休达港交还到西班牙手上,停止在德克萨斯和佛罗里达的阴谋活动,禁止中国人在菲律宾群岛的蚕食。只有这样,卡斯特罗大使才会相信东岸人不会对西班牙王国不利。但很可惜,最近十年来东岸人一直在加深推进这些活动,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东岸人,压根不想要和平!他们不在乎加入哪一方,或者不加入任何一方都行,他们只会盯着西班牙打!他们垂涎西班牙拥有的广阔的海外殖民地,垂涎殖民地上那无尽的森林、平原、草场,垂涎那成群的无主牛羊及矿山,垂涎海洋里随处可见的密集鱼群,垂涎两百年来西班牙移民祖先建设好的城市。他们想要吞并这一切,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卡斯特罗身为忠诚的西班牙军人,在最后一次努力失败后,他已经别无选择。除了继续派副手与东岸人沟通,期望那几乎没可能的和平外,他觉得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

    2月15日,他带着两位随从,乘坐火车一路南行,抵达了繁华的经济重镇青岛港,然后第一时间入住了充作法国大使馆的金百合花商馆。他知道商馆外面一定有着大量梅毒病人统计调查局的探子在观察,但他不在乎!都已经这个时候了,卡斯特罗觉得没必要再在乎东岸人的观感了。卡洛斯国王一旦不幸离世,东岸人即便不会第一时间攻击西班牙,但最终还是要打的,那样又何必战战兢兢呢?卑躬屈膝是要不来和平的,西班牙王国需要堂堂正正面对一次!

    很不巧,法国大使不在金百合花商馆,因为他去洛阳府的新使馆了。接待卡斯特罗的是一位名叫亨利的年轻人,非常热情,使馆工作人员也证实他是“法王路易十四面授机宜”的全权特使。

    “我从奥斯曼人那里得到一个秘密警告,你们要对东岸人与葡萄牙、意大利建立更紧密的联系加以关注。他们最近在黑海招募了很多富有经验的军官和士兵,那些都是好小伙,敢打敢拼,并且会慢慢部署到葡萄牙和北意大利,这可能会对你们造成一定威胁。”亨利特使喝着香浓的咖啡,面容严肃地说道。

    法兰西王国在西班牙的活动是成功的。或许是过去几十年来英勇的法国陆军给他们造成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现在西班牙最有影响力的一批贵族都倾向于投向法兰西,即让路易十四与特蕾莎公主的子孙来继承西班牙王位。亨利对此很是骄傲,法兰西陆军是无敌的,本就应该如此!

    卡斯特罗其实对加入哪方都无所谓。这会听了亨利的提醒后,心里默默盘算了一下。如今西班牙王国在伊比利亚半岛的陆军大概有10万人左右,此外在那不勒斯和西西里岛还有一两万人,但多是来自当地的意大利籍士兵,忠诚性很是可疑。十万人,按理来说不少了,但在一场可能席卷大半个欧洲的战争中,真的有点不够看,扩军几乎是必然的!

    按照卡斯特罗的经验,陆军是未来的作战主力,最好能够扩充到20万人以上,如此才能够保障守卫本土——主要是防备葡萄牙人从西面进攻以及东岸人登陆,同时也要提防加泰罗尼亚的叛乱分子——同时也能挤出一些兵力部署到那不勒斯、西西里岛这两个非常重要的领地上。

    当然我们也不能忘了财赋重地南尼德兰。虽然一旦投向法国,路易十四的军队必然会帮助守御,但西班牙人又怎么可能全指望别人呢?南尼德兰十省,至少也要部署2-3万名西班牙陆军士兵,以抵挡联合省及可能的德意志诸侯的攻击。至于米兰、帕尔马、摩德纳等地,其实已经可以放弃了。这些名义上还属于卡洛斯国王的领土被不怀好意的意大利势力包围着,当地的贵族和平民也对西班牙没任何好感,只怕战争一爆发,这些地区就会立即沦陷,因此派多少兵都是白搭,也不值得投入重兵。

    二十万陆军,需要耗费的资源是海量的,因为这不是农业国的战争方式,而是工业时代高消耗的战争模式。幸好之前西班牙王国已经开始从殖民地大肆抢运物资回本土囤积,为此还引起了秘鲁和新西班牙这两个大宝库的当地贵族的不满。但这又如何呢?如今已经到了紧急时刻,也顾不了许多了。

    甚至于,本土都已经在谋划多造船只,将目前“弗洛塔”和“加亚阿内斯”两大宝船队的规模大大扩充,从新大陆运输更多的金银、木材、硫磺、食品、皮革、矿石及其他物品回来,充实国力。要知道,以前西班牙基本都是从美洲运输金银居多的(用来还账),但现在是什么都运了,甚至实物比金银要更多一些。至于还账嘛,意大利人的账已经停止偿还了,荷兰人的账也在拖延,只有欠英国人和东岸人的账还在按期归还,从无拖欠。

    “请你们务必要重视这个消息。虽然马德里应该已经接到了巴黎的通报,但我希望你再向本土强调一次。葡萄牙人也许一开始不敢做什么,但如果你们一再失利,军事上的威望丧失殆尽,那么就会激起他们的野心,向贵国境内攻击。”见卡斯特罗不说话,亨利又说道:“另外,战争经费的事情也要上心。据我所知,贵国军队普遍存在严重的欠饷行为,这对于军队的士气是毁灭性的。不要有任何侥幸心理,一旦战争旷日持久,军费的开支将会让人绝望。以贵国的财政状况,政府发行内债只能解决一小部分军费所需,而且会不可避免地影响到国内的各项产业。因此,现在你们需要尽可能发行更多的外债来筹措资金,因为战争一旦爆发,以贵国海军的现状,被部分封锁是大概率时间,届时发行外债将变得极其不可能,明白了吗?”

    亨利说的是实话。别看西班牙政府每年从美洲运回大量金银,但这个国家素有“黄金漏斗”的恶名,大部分贵金属都只是在他们手里转了一道就去了国外,政府的实际收入并不高。现在又要大肆扩充陆军,可能还要更新装备兼补发欠饷,那么能够用于海军的钱就很少了。而没有强力的海军,海防就是一句空话,地中海舰队和大西洋舰队将沦为不敢出港的存在舰队,对外贸易会受到严重影响,筹措资金变得近乎不可能,故需要早做准备。

    与西班牙相比,法国人还是有那么一点自信的。路易十四的舰队在上次战争中大出风头,打得英荷联军灰头土脸,控制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制海权。因此,法国人有充足的信心在下次战争中不被封锁,并且还可以派遣军队前往北美大陆,攻击敌国的海外殖民地。虽然他们也考虑到了东岸海军可能会参战,但并不认为强大的法兰西海军会无所作为,东岸人想要彻底封锁法国的海岸线,断绝其海外殖民地的援助,似乎不大可能。

    “总之,预先做好准备吧。贵国的重点是防备葡萄牙,他们与你们有领土争议。同时尽可能维持住西西里岛、那不勒斯等南方领地的完整,配合我国陆军压服萨伏伊,威胁北意大利的那帮野心家。”亨利最后又说道:“东岸人已经在北意大利驻军了,那里可能会成为一个大麻烦。我国不可能在南方战线投入主力部队,需要你们做出必要的协助。”

    卡斯特罗大使听到这里,叹了口气,然后点了点头,说道:“我会反应给马德里的。意大利人并不是什么坚不可摧的力量,如果贵国需要,我想西班牙能够派遣陆军配合作战,在南方战线打开缺口。”

    “那就好,希望一切顺利吧。”亨利端起了咖啡杯,笑着说道。

第九章 鸡鹿乡

    1699年3月1日,潘帕平原深处,一位身穿天蓝色海军中将服装的老年人在人群簇拥下来到了某处军事基地。

    基地位于新设的安山县鸡鹿乡以西数十公里的山间,素来人迹罕至。不过最近几年在政府的投资主导下,因为项目建设所需,人也渐渐多了起来。项目建设主要有二,一是通往安第斯山对面的公路系统,二是与公路大致平行的山间引水工程。

    公路的起点是定难镇,是一条二等国道,目前修了大概三分之一的样子,未来会在鸡鹿乡以西翻越安第斯山,进入到智利一侧。公路是水陆联运体系,即部分公路运输,部分水上运输,故还需要修一些码头,用吃水浅的72吨级内河小火轮来回运输。与大部分翻山公路一样,这条路冬天是要停运的,不仅仅是因为湖面会结冰,还因为大雪封山,无路可走。

    安第斯山冬天的雪是狂暴的,山区每年3000-4000毫米的降水量大部分是在冬天以雪的形式出现的。因此每到春末,积雪开始融化之时,山区数量众多的湖泊就会就会被融水注满,然后溢流到两侧。

    因为地形的缘故,大部分高水融水是流入智利一侧,最终注入太平洋。但东岸人不太高兴看到这种情况发生,他们明显更希望这些融水流入东岸一侧,即南锥台地区。毋庸置疑,这里的土壤质地其实是不错的,丘布特河、芦荡河、宝兴河一带密密麻麻的河成绿洲就是明证,当地日照充足,昼夜温差大,出产的水果远销各地,是一项规模非常巨大的产业。

    现在,随着东岸经济规模越来越大,人口越来越多截止1698年年中,华夏东岸共和国总人口数量已经达到了万人,68.9%的人是出生在东岸本土的,20.6%的人是来自中国的移民,9.8%的人是来自其他地方的移民(主要是欧洲),另外还有三十多万非国民劳务工对优质水果的需求量也越来越大,因此在南锥台地跑马圈地蔚然成风。而为了鼓励这项产业,东岸政府也从水利彩票中拨出大笔资金,开始修建高山引水工程,即利用最新技术,改造山间的湖泊及河道,让更多的水流到东岸这一侧,给干渴的台地补充水分。

    这些工程每年投资数十万圆,压力不大,但贵在持之以恒。连续几十年投资的话,当地环境肯定会有一个剧烈的变化,这是很明白的事情。另外,东岸政府肯定是无法直接收回成本的,因为每年几十万圆的投资,即便增加了一些果园及工厂,也不可能通过收税收回来。当然政府也不看重这些,他们更看重的,是当地环境改变了之后,可能会吸引不少人过来定居,最终形成大的村镇,以及当这些村镇形成后,对于修建通往智利一带的交通设施时提供的巨大便利。整体而言,政府认为最终还是可以收回成本的,只不过这个周期是以五十年、一百年来算的,包含了税金(直接收益)、土地增值收益、当地社会发展收益(比如,社会发展了,受教育水平提高了,学有所成的人为国家创造了更大的价值)、国防收益(沟通了智利地区,促进了文化交流,减少了当地的离心力,降低了维稳费用)等等。算上这些间接或者说隐形收益的话,甚至可以说这笔投资的回报率非常高,因为其大部分收益注定是无法体现在账面上。

    对了,安山县是去年(1698年)六月份设立的,下辖安山镇、绿果乡、河拐子乡、垦牧乡、鸡鹿乡和山泉乡,一共六个定居点,是全国第193个县级行政单位,目前有万余定居人口。与之一同设立的,还有光禄县(第194县),该县下辖光禄镇、沃野乡、安车乡、布民乡和石塞乡,一共五个定居点,大概八千人口的样子。

    这两个县,都位于安第斯山脉东麓,过去就是智利,为何设立,原因不问可知。甚至不光这两个县,东岸人还沿着山麓设立了一系列的定居点,分别是:艾山乡(位于后世埃尔索斯内阿多小村附近)、良城镇(原西班牙殖民城市圣拉斐尔)、下相乡(位于后世艾尔尼维尔el nihuil小村附近)、朱沛乡(位于后世帕雷迪塔斯小镇附近)、岔河乡(位于后世图努扬小镇附近)、西楼乡(位于后世乌斯帕亚特小镇附近)、顺河乡(位于后世梅地亚阿瓜小镇附近)、黄台乡(位于后世巴雷阿尔小镇附近)、峰山乡(位于后世罗德奥小镇附近)、场园乡(位于后世关达科尔小镇附近),一共十个定居点,都是去年年底批准设立的,首批共投入了法币一百万圆,迁移了一万多居民过来定居。

    这些个定居点,在充足的资金、技术和人力支持下,大概需要三年时间初步建成,并稳定提供粮食、水果、肉类及部分生活用品,减少过路军队的后勤成本。而我们从这些定居点的设置也可以看出,东岸人现在握有了极大的战略主动权,他们可以随意选择地点,通过安第斯山中间那些低矮的隘口,进入到智利谷地之中。由于智利地形狭长,首尾沟通不便,很容易就会被东岸人拦腰搞成数截,最终导致全线溃败。

    目前西班牙人尚未知晓东岸人在这边的大动作(又是定居点,又是水库,又是公路什么的),这得归功于对当地原西班牙殖民城镇居民的大迁移政策,让他们传递消息变得困难。不过山西的那些人心里应该也有数,安第斯山隘口那么多,东岸人要是不利用那就太不可思议了。其实也不用担心什么啦,没打过来日子照常过,打过来了就直接投降,大不了被搜刮点财货罢了,多大点事啊!

    不过东岸人这些年对梅斯蒂索人的“残酷政策”也引起了一定程度的恐慌。南美社会的中坚是什么?既不是印第安人,也不是土生白人或半岛人,而是梅斯蒂索人,即西班牙人与印第安人的混血后裔。这些人一般担任军官、士兵、中小商人、中下级官员、小庄园主、手工业者、企业管理层等等,是纯血白人统治广大印第安人的触手,是社会的运营者,是白人统治的根基。他们原本还对东岸抱有幻想,但在冷眼旁观这么多年后,他们已经明白了,东岸人的计划里没有他们的位置,就像没有印第安人的位置一样,他们最终的下场都是被放逐,非常凄惨。

    因此,梅斯蒂索人有充分的理由反抗东岸人的侵略和统治。对于这一点,东岸军部的参谋们也是有深刻的认知的。只不过,这些自负的军人们根本没把他们的潜在反抗情绪放在眼里。在他们看来,反抗可能不是什么坏事,杀就是了!还额外给了他们赚取军功的机会,简直不要太美。

    目前东岸陆军已经有相当部分开赴到安第斯山东麓的几个基地了。好吧,其实真的没多少人,主要是新组建的第七、第八两个架子团。这两个团一个驻扎在安山县鸡鹿乡,一个驻扎在更北边的场园乡,一边补充兵员、器械,一边展开刻苦的训练,以期在未来战争爆发后,能够发挥应有的作用。

    今天新当选的全国武装力量总参谋长丁震中将前来视察,因此第七混成团全团基本都拉了出来,在操场上举行了一次小规模的阅兵。一同参加阅兵的还有两支特殊的部队,一支是由三千多名梅斯蒂索人组成的部队,他们都是从收编的原西班牙殖民军队官兵中挑选的,装备、军服都是典型的西班牙式的,用来做东岸军队的陪练,以提早熟悉对手的情况。另外一支部队的规模只有两千多人,基本都是流亡到东岸的法国胡格诺教徒。他们同样是陪练,器械、旗号、服装都是法式,被要求平时对话尽量不要用汉语,吃的也是法式食物,甚至就连他们居住的营房都是典型的法国风格的建筑。陆军部为了给子弟兵们提前熟悉情况,可真是操碎了心了!

    鸡鹿军事基地位于山区,这也是特地挑选的。一是离智利近,出兵的话方便,二则是模拟意大利北部的地理环境。那边属于阿尔卑斯山区,地形、海拔与军事基地附近差不太多,未来国内往欧洲送的补充兵,都得在鸡鹿军事基地先行训练半年以上,待他们熟悉了山地的环境,对山地作战的技巧有了一定的了解之后,再装船送到欧洲,补充那鹰巢要塞那边的士兵缺额。

    丁震对陆军这般煞有介事的训练不是很感冒。不过考虑到海军也在火地岛附近进行训练,以提前适应风高浪急的北大西洋环境,他也就没再说什么。说白了,东岸承平几十年了,虽然军队的日常训练一直都是高标准、严要求,器械、装备也都是最先进的,但究竟会打成什么样,谁心里都没底。打仗,究竟靠的还是人!事先多适应适应,把准备工作做到极致,不是什么坏事。

    不就是多花点钱嘛。能用钱解决的事,那还叫事吗?

第十章 通远镇

    1699年3月26日,通源镇,小雨。

    南锥台地的秋雨,自然是珍贵无比的,与之毗邻的干燥潘帕也大差不离。因此,即便这会地里的粮食已经收获完毕,但迁移过来的农民们依然欢呼雀跃。干渴的大地有了雨水滋润,即便接下来已经不再种粮食了,但这些珍贵的水源依旧可以下渗到地下,补充夏天时有些过度损耗的地下水。

    干旱地区的农业,就是如此无情!水是生命之源,亦是至理名言!

    丁震中将一行人就是在这秋雨之中,抵达了西部重镇通源镇。陪伴他的,除了少许文官之外,大部分都是身穿深蓝色军服的陆军参谋,与丁某人身上天蓝色的海军将官服大不相同。

    唉,没得办法哟!海军这帮孙子,实在是太强势了,这次又把全国武装力量总参谋长(俗称军部总参谋长)这个全**方第一人的宝座给抢去了。丁震原本是海军部部长,少将军衔,被选为执委会成员之后,凭空升了一级,当上了中将,让陆军一干人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要知道,陆军已经很久没出过中将了,最高的也就是少将陆军部部长罢了,说起来让人气沮。

    少数几个跟在丁震身边的海军军官们则意气风发。海陆之争,现在已经成了一个笑话。东岸辟居南美,远离世界中心,偏偏又想插手各处,干涉万国政局,控制贸易路线,那么又怎么可能不靠海军?别看陆军现在火急火燎地扩军成了八个混成团(后两个还不满编),但在军费占比上,海军已经占了大头。平日里在军部,他们这些出身海军的参谋最得意之事,就是看在分发军费时陆军那帮人几乎要择人而噬的眼神。哈哈,没有比这更爽的了!更多的军费,意味着更强的实力,更多的立功机会,更快的升官速度,然后所有的这些都是身家地位有关,财富、美女、权势,都更容易被海军将官们攫取,你陆军土包子们一个个都去吃土吧。国家的未来,还是看咱们海军的!

    “都说春雨贵如油,我看着秋雨也很不逊色嘛。”丁震中将虽然是海军,但仍然骑乘着战马,这让陆军稍稍多了一些好感。事实上,现在海军中间流行汽车或坐车,即要么是骑新事物自行车,要么是坐新出来的小马力蒸汽车,总之看起来比骑马的陆军逼格高多了。而在其他方面,海军的逼格一样很高,他们喝上等绿茶,喝古巴咖啡,喝法国葡萄酒,比喝河中大曲的陆军看起来又高。再者,他们吃牛肉只吃眼睛后部的肉,陆军经费少,只能将就一点了,这无疑又提升了海军的逼格。总之,海陆之别,差距确实蛮大的,一个时髦,一个土包子,一个富,一个穷,泾渭分明。

    “这边虽然多是新搬来的移民,但有些人确实很勤快,会想办法种一些越冬小麦。即便不种小麦的,也会在春小麦收获后,抢种一些短生长期的豆子什么的,以增长收入。”看陆军军官们没有答话的意思,一位国家开拓总局的文职官员咳嗽了下,凑趣道:“丁参谋长日理万机,也会关注这些民生问题,佩服啊。”

    “呵呵,勤快好啊。不勤快的话,未来大军通过安第斯山,难道要千里转运物资?哪有就地采买食品,就地采购驮马成本低?说不得,这些地方还能提供一些民兵和夫子,能省多少钱哟。”丁震笑眯眯地说道。

    事实上,东岸政府自从拿到整个拉普拉塔之后,就开始了向内陆地区的移民工作,并且从未停止过。其中一个原因,自然如丁震中将所有,为了未来进军智利时减少宝贵的军费支出。另外一个原因呢,也有给西班牙人掺沙子,增强政府对内地控制力的缘故。

    众所周知,西班牙人因为是从智利一带翻山进入拉普拉塔的,因此大部分殖民城镇都位于潘帕平原内陆腹地,且人口相当不少,经济相对发达。东岸人获得拉普拉塔后,自然不可能不对这种情况加以改变,因此这才有了在内陆地区大建定居点的事情发生,以期在短时间内改变当地的人口结构,让东岸的政令上通下达,再无阻碍。

    目前,东岸政府围绕着原西班牙人的几个殖民大城市如通源镇、大同镇、安德镇等兴建了多个定居点,计有:恩孔乡(位于后世恩孔小镇附近)、印月乡(位于后世罗卡将军镇附近)、碧水乡(位于后世卢汉小镇附近)、皂树乡(位于后世坎德拉利亚小镇附近)、立新乡(位于后世埃尔米格罗小镇附近)、百户乡(位于后世乌拉佩斯小镇附近)、官厅乡(位于后世切佩斯小城附近)、洼村乡(位于后世马拉耶斯小村附近)、夹河滩乡(位于后世丘库马小镇附近),一共九个定居点,安置了大约两万人口,彻底将通源、大同、安德这三个大城给贯通了起来。甚至在公路修通后,还可以与新首都洛阳府的玉泉、明镜二区进行沟通,形成一整个经济圈,对于整个潘帕平原中西部内陆地区的发展,裨益甚大。

    对于这些地方的经济发展,则还没什么太好的规划。除了一些小规模的采矿业之外,大部分地区还是以农牧业为主。当然这也是符合中央战略部署的,这些地方现在就是想发展工业,上头大概也是不同意的。他们最主要的工作,就是种地放牧就像后世中国的战略部署就是中原某省永远种地,省政府拉个飞机工业项目都要被中央批评一样然后给未来过路的大军提供谷物、水果、肉类、役畜甚至是夫子。大概要等东岸拿下了整个智利,这些地方的工业项目,才可能得到一定程度的发展了吧。

    对了,他们还有一项重要的工作,那就是修路。西班牙殖民时代的路,烂得那是一个惨不忍睹,走马车的话,那颠簸不平的路面,维修费用能让你哭死。所以,东岸政府现在也开始投资建设当地的公路,而且等级都不低,既有二等国道,一等国道的里程数也相当惊人,可以说下了血本。因此,搬到当地的移民们,平时种地放牧,农闲时上工地修路,收入并不低。再加上新定居点前面数年的免税政策,当地老百姓的生活还算过得去。

    丁震中将一行人的到来并没有过分惊动当地的官员。他只是询问了一下地方保安团的训练情况,以及解散的原西班牙殖民军团官兵们的去处,然后便再无他话,去视察正在修建中的战备公路了。

    丁某人越是这么轻飘飘,当地官员越是压力山大。他们明白,未来进攻智利,大概率是从他们这边发起行动了,因此各项战争的准备工作绝对不容轻忽。东岸航运事业发展这么多年,船舶吨位固然很惊人,但考虑到未来是全球开展,运输任务繁重,还得保证正常的贸易运输,不可能无限制地征用民船运输军人和物资,因此能少占用一些运输吨位,还是少占用一些好。智利与东岸陆地相连,能从陆地上进攻,肯定不会用海路了。反正就智利地区西班牙军队那副熊样,怎么打都是赢,随便搞了。

    至于更北边的利马等地,没办法,就要动用船只了。按照军部的计划,会出动第三舰队部分战舰基本都是老旧船只,但对付西班牙人是足够了护航,然后征用民船运输人员和物资,实行定点登陆作战的方式,优先攻取有价值的大城市,然后再分兵扫荡小一点的城镇,务求在最短时间内占领沿海区域。至于内陆腹地,东岸政府自家人知自家事,还没那么多兵力可供挥霍,反正大部分财富都在沿海,打下沿海,基本就可以说占领了,也就有了与西班牙政府(或者说法国政府)谈判割地的基础了。

    说到底,还是船不够啊!而且东岸政府的野心太大,想要占领的地方太多,偏偏又只列了两亿法币的战争开支说句题外话,如果战争打个三五年,这笔钱就是个笑话,肯定不够的哪都有捉襟现肘之感,也不知道欧陆那些国家是怎么撑过来的。

    在干燥潘帕地区转悠了差不多一个月之后,丁震中将便打算返回首都了。他毕竟是海军出身,更关心海军的发展。对陆军关怀的姿态,他已经做得很到位了,反正陆军部的人也不信任他,做再多也是抛媚眼给瞎子看,不如归去。而且最近海军造舰搞得如火如荼,尤其是神秘的铁甲战舰,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去看一看。虽然自己年事已高,已经不可能再度出海指挥舰队作战,但给海军儿郎们打一打气,还是可以做到的嘛。

    国运之战,还是海军唱主角的大戏,可不能马虎了!

第十一章 输出意识形态

    就在丁震中将返回的路上,有一辆标记着英国大使馆的马车与他们相向而行。车里坐着的是英国大使斯科特及他的属下公子哥蒙哥马利,他们应邀去潘帕平原参观一家英国投资的皮革厂。

    马车很大,装饰也很豪华,里面不但有舒服的软塌,甚至还有一个迷你酒柜。这会斯科特正与蒙哥马利相对而饮,气氛还算不错。

    “如果有办法的话,我打算现在去给西班牙的那位国王医治一下,让他的病体能够多撑几年。现在就打仗,财政上太困难了。”蒙哥马利端着葡萄酒杯,用有些荒诞不经的语气说道。

    “丘吉尔公爵已经在说服国会减免部分债务了。本来王国政府要在1707年才能偿清最后一笔债务,现在来看,有望提前了。”斯科特大使看着窗外刚刚栽种的行道树,说道:“再说了,西班牙那个情形,也不用太害怕。我们最主要的对手,还是法国,而他们目前的财政状况比我们还糟糕。”

    “西班牙债务缠身啊……”蒙哥马利感叹道。

    “这就是我曾经说过的。西班牙其实是个很好的例子,告诉我们旧债务会使国家背上多么沉重的包袱,使得他们的国家陷入多么困难的境地,多么软弱无力,尤其是在面对东岸人的时候。”斯特克大使喝了一口马德拉甜酒,用一贯严肃的语气说道:“当前西班牙大部分的收入,都用来为几十年前甚至是一百年前欠下的债务支付利息,甚至连本金都归还不了。而既然本来应该提供给政治机体的营养物,被挪做了他用,那么政治机体也就虚弱不堪,抵御不了任何意外事件了。若陷入这种境地的国家竟然还与其他国家交战,那么敌国立刻就会看得很清楚,该国很虚弱,没什么大不了的。盟国也会看得很清楚,不能指望该国提供多少帮助。我想,在这一点上,东岸人看得很清楚,法国人看得还不够清楚,或者法国人看清楚了,但他们太自负,认为靠自己就可以包打一切。”

    西班牙最早是从1588年开始大举借债的,以后逐年举借,数额越来越大。而神奇的是,西班牙政府一直没采取特别有力的措施控制债务,除了几次宣布破产,坑了德意志和意大利商人外,债务总额是越来越高,以至于不堪重负。

    把主君的事务搞得一团糟,对权贵们来说也是不是什么坏事。管家在主人家里永远不会致富,除非主人无能昏庸,债台高筑且破了产。西班牙贵族与王室的关系差不多也是这样,王室的收入犹如一块肥沃的田地,王室财产不混乱,他们怎么能在这块田地里上下其手呢?路易十四大概也是看出了这一点,许了很多这方面的利益,才能让西班牙的贵族能够归心吧?维也纳的利奥波德,可一贯有着嫉妒、刻薄的名声。

    “当一个国家无力养活其官吏,无力维持其适当的地位与尊严时,他们就必然会贪污腐化,社会正义会被出卖,税收官吏松松垮垮。当一国君主无力支付军饷时,士兵就必然会靠揩老百姓的油,剥削压榨他们为生,甚至很多时候会客串盗匪,杀人越货。”乔治蒙哥马利赞同道:“西班牙的大臣们也许很乐意维持现状。背叛主人也许要比忠实履行职责,更能让他们捞到好处。军人们也许更喜欢不受管束,劫掠老百姓,而不愿意得到固定军饷。商人们则希望税收、法律和其他政策废弛,他们用大笔的金钱收买官员,侵害国家利益,获取不正当的优惠和过高的补助金。总之国王愈受蒙骗,他们获得好处就愈多。西班牙这个国家,真的完蛋了!”

    “所以说,如何有效地管理国家财政,让国王的收入处于良好状态,不仅对国王本人来说至关重要,对他们的臣民来说,也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国家有了钱,西班牙还用对东岸如此害怕,对法国如此卑躬屈膝吗?不,那样他们将有足够的金钱整理内政,改善民生,提高军队的战斗力,并在发生战争的情况下保护自己和盟国的国民,保证自己的贸易线路畅通。想想看吧,如果西班牙人现在有一支由二十艘战列舰组成的主力舰队,东岸人还能这么欺负他们吗?即便有,大概也不会欺负得像现在这么惨吧。”斯科特大使说道:“没有钱,什么都是空的。”

    大使先生的这话说得有些扎心了。欧陆打了这么一场仗,现在哪个国家不是底朝天,大概也就辟居一方,四处做生意的东岸人赚得盆满钵满了。其国内的企业得了大笔订单,工厂全力生产,老板们数钱数得眉开眼笑,工人也得到了大笔奖金,整个国家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气象,生活水平不断提升。这就难怪,欧陆许多有一定身份和技能的人,哪怕觉得宗教信仰不符,也愿意渡海前往东岸生活了。虹吸他国人才,这简直就是釜底抽薪之举。

    甚至于,现在欧陆有很多人,公开赞扬东岸的政体,指责本国的君主制度。尤其是解散了议会和高等法院,宣称“朕即国家”的法兰西,受到了最多人的攻讦和指责。其他国王权力较强的如西班牙、葡萄牙、奥地利等国也受到了程度不一的冲击,很多人要求改革,其中不乏野心勃勃的新贵族和大商人。

    就连国王权力相对较小的英格兰王国,威廉三世也受到了一些人的指责。伦敦最近屡有传闻,说当年的陆军共和派余孽在四处活动,一直试图推翻王室统治,建立一个共和国。而且,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是,这些人似乎还得到了东岸情报部门的赞助,在英格兰陆军中秘密结社,发展同伙,欲行不轨之事。

    斯科特大使虽然远在新大陆,但也多次听闻这些事情,并感到非常不安。他曾经写信给伦敦的好友求证,好友也说不清楚,直说最近国王逮捕了两名陆军军官,关押在了伦敦塔,罪名不详。不过他也安慰斯科特大使,指出海军中没有什么危险的思想在蔓延,对国王和议会非常忠诚,因此情况还可控。

    好友的回信虽然说得语焉不详,但斯科特大使基本上已经了然了。当年威廉三世带去伦敦的1.5万名荷兰士兵真的是个大祸源,这些人本就出身共和国家,在加入英格兰陆军之后,很可能与残存的共和派分子合流,沆瀣一气,使得陆军的情况变得异常复杂。要知道,陆军可是弑过君的,王室这些年又多有清洗和打压,肯定是满腹怨气。再加上东岸这个共和强国极强的示范效应,无君思想在军中暗流涌动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说到底,还是东岸共和国的存在,极大鼓舞了这些人的士气。再加上欧陆强国联合省也是共和体制,多年来出版了无数宣扬共和思想的书籍(一部分是翻译的东岸书籍),导致有识之士对君主体制产生了反思,这对欧陆的君主国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一不留神,可能就是内战呢!

    斯科特大使倒不是很担心英格兰也爆发内战。说实话,最近二十多年真的事英格兰的黄金发展期,各项工业蓬勃发展,不但钢铁产量占了欧洲的巨大部分,其他工农业产品也远销各处,整个社会的财富在迅速增加。即便这些新增财富被商人和工厂主拿走了大头,但工人们到底也分享了一些红利,因此整个国家的局势还算稳定,除了爱尔兰部分地区时不时搞点小乱子之外,大部分地区堪称稳定。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东岸人所说的“革命”大概是很难爆发出来的。

    但斯科特大使有点担心自己的潜在盟友。尤其是穷兵黩武的奥地利,税赋沉重不说,人民还经常要上阵打仗,死伤不小。若不是有着德意志其他诸侯时不时的援助的话,维也纳的哈布斯堡家族大概早就垮台了。而未来如果要和法国交战,奥地利又是不可或缺的盟友,是陆战主力,斯科特大使对此非常担忧。

    东岸人怎么就如此可恶呢?斯科特大使有点伤脑筋。他们不但在欧洲控制、扶持傀儡,倾销工业品,同时还散播危险且邪恶的共和思想,妄图挑动其内部局势。未来如果战争打到最激烈的时段,各国穷困潦倒,人民困苦不堪的时候,他们是不是还要送几个“革命导师”回欧陆搅风搅雨?以他们如今的国力和影响力,万一哪个欧陆国家真的爆发革命,国王被送上断头台的话,那该国新生的共和政权岂不是东岸予取予求的傀儡?那样可就真的是一场灾难了。

    也管不了许多了。就算其他国家爆发革命,但英格兰的王冠绝对不能落地!而要达成这一点,还是得想办法让英格兰人民的生活维持在一定水平上,舍此之外别无他法。

    “回去后整理一下印度洋的贸易文件,乔治,这对我们至关重要。”想到这里,斯科特大使说道。

第十二章 红桥

    茫茫大海上,英格兰东印度公司的商船“红桥”号孤独地航行着。

    “红桥”号是一艘有故事的船。事情发生在几年前,当时另一家老牌的东印度公司(全称“伦敦商人的东印度公司”,成立于1600年12月31日,下文均称之为“老东印度公司”)在泰晤士河扣押了打算前往印度贸易的“红桥”号,随后引爆了英格兰国内对老东印度公司非常眼红的商人们的愤怒,他们认为老东印度公司无权扣押“红桥”号。

    国会为此举行了辩论,结果是“任何英国公民都有权与东印度群岛进行贸易”。由于国会的权利高于王室,因此老东印度公司手头的那张王家特许状自然也就作废了,他们不再具备垄断东印度贸易的权利。

    不过,国会的辩论结果其实也是一个笑话。前面还宣布任何人都有权进行贸易呢,但其实这只是为了扳倒老东印度公司垄断权的冠冕堂皇的漂亮话而已,实际操作中根本不可能的。国会后来通过了一个法案,即在1698年认购了特定政府公债(总额200万镑,实际上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买的)的商人们,将有资格组建新的东印度公司。

    新的东印度公司名叫“英格兰东印度公司”,在去年(1698年)成立,并在年底之前派出船只组织了第一次贸易航行。有意思的是,新的东印度公司有大约六分之一的股权是由老东印度公司掌握的,因为他们投资了31.5万镑。从这里也可以看出,英国资本家之间错综复杂、尔虞我诈的关系,一切都是钱在作怪。

    “红桥”号是在圣诞节前离开泰晤士河的,船舱内除装载了大量商品外,还有50名被雇佣的英国退役陆军官兵。他们现在已是新东印度公司的雇员,任务是协助公司的商务代表前往印度建立商站,并伺机扩大影响力。

    毫无疑问,两家东印度公司虽然关系不清不楚,有很多股东根本是同一人,但说到底还是存在着一定程度的竞争。老东印度公司现有的商站、代理人、贸易渠道自然不可能交给新的公司,新公司无奈,只能从头建立起自己的那一份。这不,“红桥”号所载的50名军人就是前往孟加拉建立新据点的。这个据点将以采购硝石、胡椒、椰子、宝石、香水为主要经营任务,同时想办法控制当地的军阀,为新公司所用。

    “红桥”号经过几个月的航行后,曾经在青岛港靠过一次岸,出售了相当数量的威尔士白煤。这种煤炭东岸海军非常喜欢,每年都大量采购,为此东岸本国煤炭生产商曾经讽刺过海军“太娇贵”不过在闹煤荒的现在,东岸煤矿的日子惬意得很,他们并不愁煤炭卖不出去什么都要用最顶级的。

    英国人卖完煤炭及部分其他商品后,船舱基本已经空了。随后,他们又在东岸人这里采买了大量优质刀剑、铠甲、火枪、大炮,打算运到印度去贩卖。这些武器,比英格兰本土生产的便宜,质量还好,规格还统一(基本上零件都可以互换),作为一家私人贸易公司,真的没有理由不买东岸货。

    似乎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东岸人才对英国人在印度的活动异常宽容,甚少表现出敌意。这一个是因为他们在当地的实力有限,印度又太大,不可能垄断所有贸易。另外一个原因,则是英国人从东岸这边采买大量商品至少武器和金属类制品大头是在东岸采购贩卖到印度,充当了东岸商品事实上的代理商。对于那些实业企业来说,几乎没有太多区别,谁买不是买啊?英国人自愿充当代理商,冲锋陷阵销售商品,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唯一可能有点微词的,大概就是一些东岸贸易商人了,但他们的声音不够大,影响力也不够强,暂时还改变不了局面。

    “红桥”号在海上航行了两天后,缓缓开进了桅樯如林的开普敦自由港。老东印度公司在这里设有商站,新东印度公司之前也已经派人(从老公司挖了几个墙角)在开普敦重金购地,建起了一个办事处。办事处的负责人是老东印度公司职员杰克查尔德,该学术家族年青一代的佼佼者。

    “道格拉斯船长,经历了几个月的惊涛骇浪,您还是如此荣光焕发。”穿着一身东式服装,手里摇着把折扇的查尔德笑着说道。

    “经历了几年的东岸学习、生活,您已经成功地变成一个东岸人了。”道格拉斯船长随意地坐在一张椅子上,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说道。

    杰克查尔德分不清船长说的是好话还是坏话,闻言只能尴尬地一笑,说道:“谈谈贸易吧。按照协议,公司每年都要给国王一笔可观的援助金,同时还要认购部分政府公债,这都是不轻的压力,我们必须尽快把贸易体系建立起来。”

    “一个伟大的贸易体系,光靠‘红桥’号一条船可不行。”道格拉斯船长说道:“不出意外的话,一个月后会有四条船抵达开普敦,做好迎接工作吧,年轻人。你要做的,就是采购好大量的商品,囤积在仓库内。当然,你最好以一个合理的价格来采购,否则我们的利润会大大减少。你知道的,我们是新公司,为了打开局面,必须用点小手段,低价销售是最合适的了。”

    话说英国王室和国会也不是白给的。国会虽然同意了新东印度公司的组建,但也划定了许多条件,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定期购买国债了,还是长期低息的那种,帮助政府减轻财政压力。另外,虽然之前利用国会辩论扫了王室的脸面,但在成功取得营业执照之后,新公司又大笔资金贿赂王室及亲近的大臣,疏通了一下关系讽刺的是,之前的国会辩论中,老东印度公司的一大罪行就是贿赂政府官员他们还许诺,以后每年都会给王室提供一笔援助金,数额不低于十万镑。

    因此,现在新公司特别需要尽快展开业务,特别需要利润,不然股东们怕是要不高兴,要怀疑管理层和诸位船长的能力。

    “东岸人现在也组建了一个‘东印度公司’,名字叫东非运输公司,专门经营印度西北部的贸易。严格来说,他们和我们是竞争关系。好在开普敦市场非常自由,什么货物都可以买,没任何限制。但不管怎样,我们需要警惕我们的供货来源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建立我们自己的工业生产体系,且离印度越近越好。去年年底伦敦总部就接洽过葡萄牙人,打算花十五万镑购买一个小港口,就在位于克里马内的地方。那个地方古代是贸易中心,非常繁荣,但现在已经衰落了,人口不多,呈半废弃状态,因此葡萄牙人已经同意了,毕竟他们之前已经向老东印度公司出售过贝拉港,再做出一次卖地的决定并不困难。”杰克查尔德侃侃而谈,似乎有了一系列的计划。

    “这是你的事情,查尔德先生。”道格拉斯船长又抽了口烟,然后才慢悠悠地说道:“你们只需要做到这些就可以了。至于其他的,是由我们来做。对了,额外提醒一句,最好多准备一些武器,我知道你们已经成功申请了东岸政府的武器购买执照,东岸的银行也愿意向你们提供抵押贷款,这就没问题了。现在印度的局势越来越乱,公司觉得有必要直接介入印度局势,以更好地取得优势。不然的话,在老东印度公司的竞争下,我们很可能不会取得什么太好的业绩,甚至被他们赶走也不无可能。”

    “直接介入?”杰克查尔德有些惊讶,追问道:“这是军事入侵吗?我的意思是,公司已经决定,直接使用军事手段进攻,获得立足点了吗?这样会不会太过激了?”

    “不!一点不过激!时间很合适,只要你精确掌握了局势。法国人已经这么做过了,并取得了良好的效果,我们为什么不跟着照做呢?当然了,我们现在的力量还太小,还不足以执行这样烈度的行动。但只要武器弹药囤积完毕,我们在当地的士兵数量也超过一千人时,就可以尝试着搞一些此类活动了。军事征服、扶持傀儡、控制商品流行,风险固然很大,但收益也是原来所难以媲美的。”道格拉斯船长毫不犹豫地说道:“事实上东岸人已经在这条道路上走出很远了。他们在印度西北部控制了傀儡武装,自己的兵力也非常雄厚,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今明两年就会组织起一次更大规模的军事行动,进一步扩大在西北印度的优势。年轻人,印度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印度了,现在它四分五裂,衰弱无比,偏偏还富得流油,没人能忍受得了这种诱惑。东岸人已经领先了一大步,我们不能再心安理得地混日子了。”

第十三章 西印度洋(十三)

    1699年3月20日,晴。

    新华夏岛自从王大壮履任后,就一改以往重点投资已有城镇,将其做大做繁华的套路,开始向老县区边缘的荒野进军。在他的规划中,人口相对较多、经济相对发达的北部个县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垦荒活动,兴建起了一系列的定居点。

    王队长直言,现有的十多个县虽然发展得都很不错,经济上各有特色,城市设施较为完善,人民生活水平直逼本土,但这种繁荣其实是不长久的,因为底子不够厚。而要想补足这个缺陷,就必须向内陆地区垦荒,扩大地盘,产出更多的财富,增加更多的人口,如此才能使得本岛的经济后劲更足。

    王队长都这么说了,大伙还有什么废话?遵照执行就是了!于是乎,新华夏开拓队旗下十余县纷纷召开会议,调整工作计划,制定财政预算,开始向内陆腹地修建公路、水库、住宅,砍伐森林,建立农场,迁移人口,整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其中,从青天县向西进发,人们设立了吉庆乡(位于后世安达帕小镇附近)、赵峪乡(位于后世曼德里察拉小镇附近)两个定居点,历东县则向东垦荒,建立起了西经乡(位于后世安察卡巴里小镇附近)。

    这三个乡的建立,还是比较迅速的。因为青天县和历东县财政还算可以,前者靠种植油棕、胡椒、剑麻发了点小财,后者靠种植甘蔗、香草,同时开采金矿挣了不少钱。两个县一旦重视,并拨出专项资金的话,动作还是比较迅速,定居点设立根本不是问题。

    在上党县方向,大庙乡(位于后世安塔尼梅纳巴卡小镇附近)和白涧乡(位于后世穆拉曼加小镇附近)两个定居点相继设立。据消息人士声称,目前已经通车的塔东铁路将向南修建一条支线,抵达白涧乡。未来的话,如果资金到位,这条铁路会从白涧乡一带向西,利于山间低矮孔道进入到中央高原,与新华夏的首府城市大安连接起来。从这个角度而言,塔东铁路的重要性真的是越来越高了,无论是经济作用还是政治价值,都非常之高,未来继续修建是大概率事件。

    另外,上党县以西还新设了一个县,那就是下辖奉世镇、宽坪乡(位于后世马鲁瓦图小镇附近)、绛河乡、黄阜乡、隆德乡、寄氏乡六个乡镇的奉世县。作为上党县的外围,同样是以农业种植为主。而在南边干旱的马哈法利高原上,东岸人同样新成立的一个县,即下辖真宁镇、阳周乡、合水乡、襄乐乡、乐蟠乡五个定居点的真宁县。这个县比较困难,因为县域范围内整体比较干旱,只能在靠近河流的地方发展一些种植业,自然条件不是很好,至今需要其他县份给予一定程度的财政援助。

    不过,该县也有一个优势,那就是出产高素质的士兵。无论是各地的守备队,还是前往海外进行贸易的商人,都喜欢在真宁县招募士兵、护卫,因此外出当兵、出任保安所得的侨汇收入,倒成了流入真宁县最多的一种资金了。

    真宁县以东,有几个隶属于大泽县的新设定居点,分别是:杨斜乡(位于后世特拉努马鲁小镇附近)、文泉乡(位于后世马哈利小镇附近)、陈涧乡(位于后世拉努马法纳小镇附近)。这三个乡镇,泽潞地区警备司令部还是花了一番心思才拿下的,因为山里的土人利用地形进行了坚决的抵抗,杀伤了不少进剿的东岸民兵,最后因为弹尽粮绝而失败。

    不过这山里的气候对于咖啡树来说却非常不错。恰好大泽县沿海抵达的咖啡种植园规模已经非常大,全县都大获其利,如今又在西面新开辟了这么一大片土地,没说的,继续移民,兴建更多的种植园好了,早晚这里又会成为一片经济热土。

    而在新华夏岛的西海岸,在宁国县和忠武县方向,龙王乡(位于后世锡坦皮基小镇附近)、红坡乡(位于后世马迪鲁瓦卢小城附近)、浑河乡(位于后世贝库杜卡小镇附近)、万德乡(位于后世安卡万德拉小镇附近)、少峪乡(位于后世马埃瓦塔纳纳小镇附近)、管坪乡(位于后世基拉努梅纳小镇附近)、洛方乡(位于后世齐鲁阿努曼迪迪小城附近)七个定居点依次设立。这七个定居点中,龙王乡、红坡乡均归宁国县管辖,浑河乡、万德乡归忠武县管辖。剩下的三个定居点,则都是新华夏岛各县保安团轮番出兵,与中央高原上的麦利那人鏖战得来的,目前形势还不是十分稳固,四野中还流落着相当数量的麦利那人残部。但随着东岸政府清剿力度的加大,大概只需两年时间就可彻底肃清完毕,还他们一个朗朗乾坤。

    忠武县南边的庆阳县也进行了一定程度的东扩。首当其中的是汉滨乡(位于后世米安德里瓦祖小城附近),据说东岸电力公司打算在这里建设一个水电站,目前已经开始了选址工作。说实话,因为新华夏岛特殊的地形,全岛的水力资源是极其丰富的。从中央高原奔流而下的大河水势湍急,落差极大。尤其是在雨季丰水期,那汹涌澎湃的洪水气势十分惊人,让人觉得不利用一下真的暴殄天物。之前东岸人只搞了一些水力机械,小打小闹,主要用来给农田、果园进行灌溉。但现在东岸电力公司盯上了这里,相信他们会有更高明的利用水力资源的方法。

    汉滨乡以南,还有康泰乡(位于后世马拉因班迪小镇附近)、旬阳乡(位于后世曼德鲁纳里武小镇附近)两个新设定居点。这两地,之前一直是东岸人与麦利那人势力犬牙交错的地方,双方都很默契地没有进行开发,就当是缓冲区了。但现在麦利那人王国的政权已经崩溃,只剩下了一些不成气候的残留武装势力,庆阳县方面自然不用再忌讳什么,直接修路、移民,搞起了农牧业开发,非常干脆。

    农业还是以传统的旱作农业为主。这地方也没法发展别的,只能种花生、芝麻等高价值的经济作物。好在这与上党县一带的水稻种植区并不冲突,未来存在着并存的可能,再加上一些水力发电及以此为基础的工业设施的话,经济应该不会太差。

    总而言之,在王大壮一声令下之后,新华夏岛各县还是很给面子的。没有拖拉,甚少抱怨,建立殖民乡镇的动作非常迅速。而他们这一动,也使得东岸人在这个世界第四大岛上的实控面积进一步增加,不再像以往那样仅仅局限于沿海地区了。现在的他们,已经把触角伸向了内陆海拔更高的区域,相信再花个十年二十年的话,一定可以将整座岛屿都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让其成为华夏东岸共和国名下最富饶的海外殖民地之一。

    要知道,现在新华夏岛对东岸政府财政的贡献虽然还不如远东的宁绍藩那么大,但考虑到它只有区区几十万人口,宁绍开拓队辖区却有两百万人口,未来究竟谁强谁弱,还很不好说呢。毕竟,新华夏岛的地理位置也十分优越,既可以与非洲大陆进行贸易,鲸吞那些低等文明的财富,也可以与中东及印度进行贸易,这可是一个不下于中国大陆的超级大市场。再加上全岛面积非常大,承载人口的上限远高于宁绍等地,未来的发展潜力笃定是要超过其的,说是东岸王冠上的宝珠一点也不为过。

    而在料理完了中央高原上的麦利那人残余势力,并初步开发完毕之后,新华夏岛就将进入稳定的发展阶段。开拓队队长王大壮制定的一个战略就是,重点发展种植园农业及转口贸易行业,并争取得到中央政府批准,在岛上开辟一个自由贸易港区,以促进贸易。

    毫无疑问,王大壮的这个雄心壮志是针对南非而去的。他想利用新华夏岛在农业、商业、航运业方面的优势,与南非开普敦自由港展开竞争,并把相当部分客商拉到新华夏岛来,让他们习惯在此停船补给、采买商品、出售货物,并寻求在此得到金融方面的帮助。

    如果王大壮的这个计划能够成功的话,开普敦自由港的利益肯定会被大幅度分流,这是河中地区行署所无法容忍的。据说他们也在积极活动,尽全力组织新华夏开拓队的这个“危险的计划”,保障开普敦的利益自由港,只能有一个,多了就是双输,河中地区行署上下坚持如此认为。

    但不管最终结果如何,我们都可以看出王大壮对新华夏岛的未来是有规划的。他并不是那种过来镀镀金,混混日子,然后凭借资历回本土任职的干部。相信这个世界第四大岛在他的治理下,一定会呈现出越来越欣欣向荣的气象的。

第十四章 拉杰普特的谋划(十)

    “就这些人,怎么打仗?”1699年4月10日,第乌县以北的平原上,姚同中校收回拳头,面色不虞地说道。

    在他面前,是一个跌跌撞撞倒在地上的印度士兵。他被姚同一拳砸在胸口,结果没站住,一屁股坐在地上,让站在一旁的巴吉脸面无光。

    “身板瘦弱,体重不够,脚下没根,精气神也不行。这样的兵,居然也能和易卜拉欣总督的兵周旋那么久,你跟我开玩笑吗?还是说,总督兵也是一群软蛋,和你们是大哥二哥?”姚同中校背负着双手,在一排排的印度士兵面前走来走去。

    这些夯货,他看得是心烦意乱。巴吉这厮仗着东岸人廉价提供的武器,在拉杰普特南部沿海地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数次击败总督派来镇压的士兵,连麾下的总兵力也扩充到了五六千人。但这人是变多了,战斗力可未必!这厮不但收编了许多土匪,到后来还收编了很多食不果腹的乞丐、破产农民,让军队数量直接翻了一番。

    现在姚同也看到这些人的熊样了。至少有三分之二的人一脸菜色,身体瘦弱,眼神呆直。这样的兵,能打仗?可以打胜仗?先不说反应士兵身体素质的身高、体重、胸围、握力、耐力等指标了,就最基本的纪律怕是都不过关吧?这样的部队,姚同中校真的有些看不上眼。

    “长官,现在整个印度都在打仗,人人都在扩充军队。乞丐充军打仗,也很常见啊。事实上,很多战斗的烈度并不高,不需要多么精锐的士兵。”说这话时,巴吉莫名地想道了那个雨夜,东岸人派出的守备队与他的手下一起行动,伏击了一支前来追剿他们的总督军队。那一仗,大雨如注,双方的火枪都不好使,结果东岸人愣是靠着刺刀攻击,直接打破了敌人的胆,与巴吉手底下那些土匪山贼一起,将这股官军全歼。这说明什么?说明东岸军队在印度西北部横行,靠的不全是别人嘴里提到的火枪大炮,事实上他们的白刃格斗也比你强,这还让人怎么活?

    巴吉曾经一度想把自己手底下的人也训练成精兵,不需要像东岸守备队那么精锐,但也要比官军强,如此才能在乱世景象慢慢显现的印度西北部站稳脚跟,进而扩大地盘。只不过,奋斗了这些年,巴吉的军队就战斗力而言,别说东岸守备队了,就连和官军比,都大有不如。如今他们之所以仍能和官军抗衡一二,靠的是情报网比较给力以及熟悉地形罢了。也就是说,他们靠伏击小股官军积累声望,同时顺带搜刮民间财富,从东岸人那里换取武器装备,扩大队伍,进一步折腾。

    但现在姚同中校对巴吉这帮人显然不太满意,怀疑这厮良莠不分,拉起这么多人头纯粹是为了骗装备。要知道,东岸人卖给他的枪械火炮都是廉价卖的,本身几乎不挣什么钱。而如今印度什么情况?皇帝常年不回首都,带着军队在德干高原与叛军捉迷藏,为此不断在各地横征暴敛,激起地方贵族和官员不满,以至于叛乱四起。这世道一乱,枪炮之类的军资就贵了。以印度西北部拉杰普特地区为例,现在一杆东制燧发步枪的价格比起二十年前已经涨了三倍有余,就这还供不应求。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巴吉还能低价买到枪炮,说是天大的福气也不为过,但这厮很显然没好好利用这个机会,至今仍在小打小闹。

    “我不管你什么理由,反正这种垃圾一样的士兵我不想再见到了。这种人也能上阵,真是笑话,不给人送枪就算不错了。”姚同中校很显然不想听巴吉的解释,只见他指了指几个一脸菜色的士兵,说道:“给你一个月时间,好好整顿一下部队。年龄太小的,太大的,身体过于瘦弱的,一概不能要了,你自己想办法处置。守山寨也好,种田也罢,总之不能再做一线主力了。枪,还是留给强壮一点的来扛。”

    说完这些,姚同中校心里还有些火气,已经打算好好处分一下跟着巴吉的那几个宪兵司令部的军官了。妈的,估计一个个都收了黑钱了吧,整天报喜不报忧。另外,也得派人好好点检一下巴吉所部的枪械了,看看有没有被这厮贩卖给别的势力,把东岸人当傻子耍。

    当然了,如果检点没什么大问题的话,巴吉这个人还是要留下的。毕竟他对东岸人还比较忠心,做事也比较卖力,虽然人贪了点,倒也没什么大错。更何况,这厮虽然被姚同贬得一钱不值,但到底打败过好几次官军围剿(小股人马),在拉杰普特南部有一定的影响力。不然的话,他也没法逼迫大量印度商人改变贸易路线,前往第乌交割货物。

    因此,姚同中校是打算让巴吉继续坐稳这支傀儡部队的头把交椅的。不过呢,似乎也该给这厮加加压力,设置一点“业绩目标”了。让他有点紧迫感,以为在乡下称王称霸就是多么牛逼的日子了。东岸人的枪,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你一会给巴吉那厮说清楚了,让他花几个月的时间整肃一下部队,提高战斗力。下半年,我要看到他的人马可以打败围剿的大队官军。如果可以的话,再围几个大城市给我看看。现在本土有点缺黄金,唉,法币印得太快、太多了,没办法,必须倒腾点黄金回去救急了,让巴吉给我想办法。”远离了那群让人糟心的印度士兵后,姚同中校朝自己的副官吩咐道:“这事要做得隐秘些。收集的黄金,不要大摇大摆地直接从陆路运过来,那样容易被有心人看到。让他们就近找一些小港口,用船走外海,运到第乌来。嗯,让海军派一些军舰接应,别在外海让人给劫了,那可就闹笑话了。”

    “明白了,司令。”副官应道,不过犹豫了一会后,他又忍不住问道:“司令,如果让巴吉大队人马围攻名城大郡,怕是要闹得地方局势崩溃,给其他野心家机会啊。其实这本来也没什么,但整个印西北就乱起来了,地方生产秩序可能会受到破坏,这不是影响我们生意吗?东非运输公司那帮人,指不定要跳脚呢。”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姚同笑着说道:“如今什么时候了?这莫卧儿王朝眼看着控制不住地方局势,不趁机多控制点地盘,未来要是别的势力崛起了,再匆忙去抢,可就事倍功半了。”

    姚同这话也是意有所指的。就在去年下半年,印度西北部就爆发过好几场地方起义。起义的军队多是印度教僧侣或大地主控制的,他们反对德里朝廷的横征暴敛,对绿教徒总督压制印度教徒的政策多有不满。总督集结大军去征剿,竟然久攻不下,还吃了不大不小的亏。看到朝廷官军如此无能之后,现在整个拉杰普特地区的印度教徒都蠢蠢欲动,各种叛乱、起义层出不穷,总督那叫一个焦头烂额。到了最后,最先起义的几支部队消停是消停了,但他们却没被剿灭,而是在和总督谈判之后,撤下了反旗,名义上仍然服从德里苏丹的统治,但实际上已经形同割据。他们每年只象征性缴纳一些赋税,上供一点粮食、马匹,但控制区的官员任免一概由他们说了算,德里朝廷的颜面算是丢光了。

    试问在这种情况下,姚同中校还怎么忍得住不下手?要忍得住,他就不是陆军马粪了!须知开疆拓土可是镌刻在每一个陆军军官灵魂里的本能,没什么事他们还要整点事出来呢,何况如今还有这么好的机会?

    “守备团的兵也练得差不多了。总这么放在家里,人吃马嚼的,也是浪费。下半年做好动兵的准备,各项物资、民夫都准备好,葡萄牙人也要通知到。我的初步设想,是在明年(1700年)上半年之前,在北纬21度30分之前建立一个‘安全区’,最大程度保障咱们的利益。”姚同中校向自己的副官交底道:“武器、军资一定要充足,守备队都是华夏子弟,每一个兵都很宝贵,不能因为一些可笑的原因而送命,明白了吗?”

    副官一听连连点头。他当然知道所谓的“安全区”是什么意思,不就是把德里朝廷的官军从这片区域打出去嘛。他倒是不担心能不能做到这一点,如今几度扩充后的第乌守备队额兵两千余,再加上葡萄牙人也能提供差不多一千人马,这足以做很多事情了。唯一的担心,就是那位摩尔人总督会不会恼羞成怒,奏请德里朝廷调遣大军过来围剿。实话实说,如果人家能组织个五万、十万火枪手的话,东岸人还是很头疼的,安全区也铁定是建不了的,搞不好第乌这边也要吃大亏。

    如今姚司令赌的,大概就是那位奥朗则布苏丹在德干高原那边能不能脱身。听说他对马拉地人恨之入骨,投入了足足几十万大军在那边平叛,为此甚至都不管其他地方此起彼伏的起义了,可谓是终极版的顾头不顾腚,脑子不好使了。

    而且,法国人、英国人、荷兰人已经给东岸人做了一番压力测试。他们或通过收买、或通过军事打击纷纷控制了商站周围好大一片土地,甚至还插手地方割据势力的继承人问题,并不惜诉诸武力,过火的事情做了不少。如今看来,似乎也没什么大事嘛。那么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要搞就搞一票大的,安全区什么的先建起来再说!

第十五章 棉兰老岛

    1699年4月30日,石井卫左千户所。

    石井左所位于一个小湖边,当地人称之为塞布湖(lake sebu)。塞布湖背靠大山,面前就是大片平原,非常适合发展农业,因此石井卫方面在1698年10月派兵千余,由千户**统领,将此地占了下来。

    石井左所目前有军户700余户,都是从福建迁移而来的。福建山多地少,又承平数十年,人口严重过剩,必须向外输出。而他们的输出对象,除了近在咫尺的台湾外,还有新开辟的殖民地石井卫。

    老实说,福建最高统治者郑克臧对于殖民棉兰老岛是持消极态度的。只不过因为东岸人三番五次要求,他才在1697年派遣了数千人渡海过来而已。福建殖民者在当地最大的对手其实不是土著摩洛人,而是当地残酷的气候和环境,这是造成他们减员的最大杀手。

    好在殖民台湾这么多年来,郑氏上下也练出了些心得。尤其是在从东岸人那里知晓所谓的“瘴疠之气”主要是以疟疾为首的各类热带疾病后,他们也有了一定的防治措施,死亡率比起以前有所下降。但下降归下降,死的人终究还是不少,这也是热带开拓绕不过去的坎。没有办法,只能靠人命填了。

    石井卫城目前人口最多,拥有3600余户,足足一万多人。经过两年时间的发展,他们已经在城下开辟出了大量的农田,并收获了两季粮食。虽然自给还有些困难,仓储也不丰,但再给他们一到两年时间,差不多就可以在食品方面勉强自给自足了。

    石井卫另外还下辖三个守御千户所。除了位于塞布湖畔的石井左所外,还有位于后世格兰河口的石井后所,以及位于后世马龙贡小镇(malungon)附近的石井前所。

    左千户所不多谈了,有七百多户人,已经在湖畔站稳了脚跟,打得当地的土著摩洛人狼奔豕突,不敢回顾。后千户所建立在一片沿海平地上,目前拥有900余户,总计三千多移民定居。因为沿海平地数量有限,当地居民还必须出海打渔补贴点家用,不然粮食怕是不够吃。不过东岸人在派专业技术人员考察过后发现,如果福州方面愿意拨款修建水库及灌溉水渠的话,这个地方发展农业是完全可行的。毕竟港口腹地其实是丘陵,而不是高山,是可以种地的。移民们唯一需要操心的,就是如何把雨季时落下的雨水尽可能留住,然后灌溉那些位于丘陵上的田地,如此便可解决石井后所的发展瓶颈。另外,石井后所还在事实上充当着石井卫城的外港职责,石井卫少得可怜的水师力量嗯,就是从福建调来的十来艘中式帆船,精锐战舰人家可舍不得调到南洋来也停泊在后所,上面装了十来门口径不大的旧式火炮,威力有限,但对上周围的海盗,倒算是威力惊人了。甚至就连对上马尼拉的西班牙战舰,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毕竟西班牙战舰数量少嘛。

    石井前所目前只有500多户移民,且因为深入内陆,看起来是最危险的。好在石井卫指挥使郑三刀也知道前所屏护卫城的重要性,当地的军户都是福建地方上抽调的比较能打的人,虽然战力不比新军,但在东岸顾问改造之后,也算是能征善战,对上土著摩洛人是能够稳稳占据上风的,前提是对方的人数不能太多。

    总而言之,福建郑氏虽然不情不愿,但在持续两年的移民、屯垦之后,石井卫这个南洋殖民地算是初步建立起来了。这个时候,郑克臧即便再不愿意,也要持续投入更多的人力和资本了。他已经花光了台湾银行提供的二十万圆法币贷款,并追加了一笔二十万圆的二次贷款,打算彻底稳固在石井卫的统治了。

    今天东岸人派了一支混合了植物学家、农业加、矿业学家、情报人员、陆军军官的考察队抵达了石井左所,并在千户**派出的百余名官兵的护卫下,打算在接下来的几个月内,对左千户所周边的环境、物产进行一番系统的考察,以便在未来制定政策时做到心中有数。

    带队的军官是来自帝力港的陆军预备役上尉小松健太郎。此君现在在东岸体系内也算是混得风生水起了,不但帝力当地的守备司令赏识他,就连梧州的汤主任都听说过这位在与葡萄牙人和土著争斗过程中表现勇猛的日本裔军官,前程可谓大好。

    “宋老师,您是矿业学家,我听闻在摩尔人聚居的达沃一带有很多粗铜出现,想必当地有储量不错的铜矿,您为何不到当地去考察一下呢?”坐在湖畔的一间木质凉亭内,腰挎军刀的小松健太郎用流利的汉语问道。

    “怎么可能不去?只不过当地尚未是我们的控制区,现在去了,是祸非福啊。”宋老师摇了摇头,说道:“希望汤主任早点说动那李元胤,让他把人马给派过来吧。”

    宋老师提到李元胤派人这事,其实是东岸人去年年底定下的决策,即在看到石井卫殖民地的成功之后,已经贵为廉梧管委会主任的汤墨羽与南方开拓队方面进行了商量,决定两家出钱出船,协助南明潮州总兵李元胤派人到棉兰老岛殖民,且殖民的位置也给他们定好了,那就是后世菲律宾的第三大城市达沃市一带。

    达沃目前还是由摩洛土人统治,且信仰绿教。马尼拉的西班牙传教士曾经过来传教,不果,失踪。西班牙人大怒,派数百人登陆,将摩洛土人狠狠收拾了一番,并要求其接受马尼拉的统治。但这些土人也是狡猾,西班牙军队一走,又反了。马尼拉方面烦不胜烦,加上当地也没什么价值,于是便与当地土人谈判,要求对方名义上接受西班牙国王的统治,并每年上缴一定的贡赋(其实没几个钱),西班牙人则允许他们自治,且不强制要求他们改变宗教信仰,如此皆大欢喜。

    也就是说,和南面的石井卫不同,达沃这边还是有一定的关注度的,当地土人也可直接联系的马尼拉的西班牙殖民政府,搞起来还是有些麻烦的。不过东岸人是什么作风?那可是蛮横霸道的代名词啊!尤其是在远东这一片,他们敢在帝汶岛与盟友葡萄牙人争地,难道就不能对仅仅是名义上的友好国家西班牙动手么?况且达沃这个地方西班牙人也不重视,感觉就是可有可无的,东岸人在此登陆,又有何难?撑死了一些外交谴责罢了,又掉不了一根毛。

    据说李元胤方面已经同意了东岸人提出的抽调三千精兵在达沃湾一带登陆的要求。他自己也很明白,潮州府其实就是一块死地,北面是福建郑氏,南面是义弟李元皓的地盘,他哪个方向都发展不了。目前存在着的唯一价值,就是做广东与福建方面的缓冲区罢了。而恰好这几年他在东岸人的指导下大力发展工商业,夹袋里也攒了点钱,不如将其换成枪炮、药物、工具、农具以及东岸人的技术服务,到达沃一带开辟一个新的根据地,作为日后子孙的落脚地。潮州,终究不是什么安稳太平之地!

    按照计划,今年十月东北季风吹起来后,李元胤就会租用台湾银行的部分武装运输舰,将先头部队一千人及大量物资运输过去,然后在达沃湾一带登陆,建立稳固的据点。然后,再花一年时间运输剩下的两千名士兵过来,加固当地的据点,并将土人驱逐到远方,以方便后续的移民过来后有空间可以生存。

    李元胤甚至就连殖民地的地名都取好了。当地最大的河流达沃河被改名为新韩江,选取的登陆点因为位于新韩江北岸,故名为韩阳。韩阳城预计将在1701年年初迎来首批移民,都是潮州府当地无地、少地的贫民。这些人生活困苦,对土地充满渴望,相对也适应热带潮热的环境,再加上东岸人提供的一些技术指导和服务,应该可以很快进入角色,在几年内慢慢发展起来,首先做到粮食方面的自给,然后再图其他。

    廉梧管委会方面也曾经仔细推演过,他们认为李元胤可以调用的人力物力固然不如郑克臧,但他胜在听话,也舍得下血本投资殖民地,因此在达沃一带的殖民行动未必就比郑氏差了。至少,人家愿意全军挑选精锐,携带最新式的火枪大炮到棉兰老岛打天下,你郑克臧做得到这一点吗?怕是很难吧!

    “李元胤素来乖顺,让他派兵,绝无问题。”小松健太郎一脸认真地说道:“棉兰老岛的西班牙殖民势力也不强,甚至可以称得上微弱,他们对此也不甚在意,这给了郑克臧、李元胤这些外来者宝贵的早期发展时间。而当他们站稳脚跟后,西班牙人再想驱逐,可就难了。棉兰老岛、文莱、帝力这三处控制在我们手里,那么香料群岛可就彻底被我们封锁了。未来一旦与荷兰人交恶,只要我们愿意,荷兰东印度公司的香料生意就能瘫痪掉大半。上峰此等深谋远虑,我是非常之佩服啊。”

    “呵呵,香料生意什么的我不管。我在意的是达沃当地的铜矿资源。电力技术慢慢开始崭露头角了,铜这种资源只会越来越紧缺,还是早些把达沃控制下来为好。”宋老师呵呵一笑,说道。

第十六章 蒋英羽

    “都来看看啊,大溪地黑珍珠!绝对真货,假一赔三!”

    “正宗南洋丁香,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上等货,别处买不到的!”

    “波斯安息香、印度茴香,品相上等,价格公道,买了不会后悔!”

    “拉包尔西米……”、“黑水蟹肉罐头……”、“朝鲜人参……”、“新华夏咖啡……”

    1699年5月15日,钦州最大的集贸市场内一派人声鼎沸,数以百计的客商在此汇集,一边挑拣货物,一边讨价还价,时不时成交一笔生意,让集贸市场的管理者喜得合不拢嘴。虽然很多店铺交的都是定额税,但市场生意好了,就能吸引更多的人过来交易,他们的税金总额自然也水涨船高。

    钦州集贸市场是在姜云帆主政时代建立起来的。那会姜某人为了改善自古穷困的廉梧地方经济,想了很多办法,搞了很多项目,这钦州集贸市场就是其中之一。市场一开始卖的都是本地农产品,但因为城市人口的不足以及经济不够发达,最后以失败告终——仅有的城市居民宁愿去农民们摆的小摊上买东西,其他的机构则有专职供货商,根本不走公开市场。

    想来想去,最后还是走专业的南洋特产市场,没想到却一炮打红了,客商们越来越多,市场的人气也越来越旺盛。再到了后来,来自北方的一些货物也到此流通,整个市场的专业化程度更高,开始向专业批发市场发展。

    蒋英羽也不是第一次来钦州集贸市场了。不过他每次来这里,倒不是为了买香料、珍珠什么的,山里面日子不好过,大家还没奢侈到这种地步。荷兰红毛的香料价比金银,哪怕是小王爷(李嗣兴)也享用不起,因为那会招别人的风言风语。蒋英羽每次来这,都是和某位客商商量好了的,卖一点山里的特产,然后买一点东岸药品,特别是那些号称“特效药”的神奇药物,以及清凉油、风油精、驱风油、活络油等物事,都是军中必备。

    蒋英羽不是孤身前来。事实上他带了二三十人,都是军中拣选的精明强干之人,身手好,头脑也灵活。他们之前已经在城外交割了一批药材,换来了一叠沉甸甸的钞票。

    “东国法币。”蒋英羽即便在孤陋寡闻,也听说过这种印刷精美的宝钞币制异常坚挺,在大量通行银元的远东地区可以放心使用,畅通无阻。拿到手的法币总共千余圆,可以买不少药品了,不过蒋英羽仍然和几个常有联系的药商唾沫横飞地砍了半天价,这才心满意足地将药品打包,打算带回山里去。

    没办法,穷惯了,每一分钱对他们来说都很重要。东国人虽然对他们有一些援助,但仅限于武器弹药,其他基本是没有的,必须自己想办法。

    话说李嗣兴残部自从推入越南境内后,在廉梧管委会有一搭没一搭的支援下,倒也渐渐站稳了脚跟。如今不但占据了越北山区的大片土地,就连兵力也扩大到了两万人。虽然谈不上兵强马壮,倒也小有实力,借助着山区复杂的地形,以及当地百姓对官府的仇恨,数次打败了进剿的北越官军。

    只是,山区到底贫瘠,百姓果腹都很艰难,还要额外供应两万军队,确实强人所难。相信若不是东岸人觉得他们还有点利用价值,时不时给点赞助的话,他们早就坚持不下去了。蒋英羽是中层军官,还是偏向后勤那一块,因此知道很多事情。如今的李嗣兴部,向南攻略越北平原,可能性不大。越南人不是泥捏的,他们有火枪,有大炮,长期战争之下经验也很丰富,更兼兵力雄厚,真要打起来怕是没有胜算。

    而北上攻入广西,返回中华故土呢?也是千难万难!先不说留守广西、云南的顺军兵马,就单说当地百姓,在大顺统治了这么些年之后,心思也渐渐定了下来。这个时候再杀回去,不但要面临顺军大队的剿杀,怕是连当地百姓也对他们有意见,到时寸步难行,最终折戟沉沙几乎是必然的事情。

    南下不行,北上又不行,这可难死了蜗居在山里的南明残部。李嗣兴曾经召集中层以上军政官员开会,大家也没商量出个子丑寅卯,往往是各说各的,谁也说服不了谁。蒋英羽曾经提出退出越北山区,返回广东,并获得了一些人的响应,但到底声势还是不够,最终淹没在了各种杂音之中。

    当然这条路走不通也有可观原因,那就是南明朝廷似乎也不是很欢迎他们这支残军回归,这可让很多人气得吐血了。观其原因,似乎是如今南明各地军阀林立,各人有各人的算盘,故谁也不愿意接纳他们这支有枪有兵的部队过来抢地盘。得,最后大家还是继续窝在山区,一边和越南官军不痛不痒地打着,一边等待机会。

    本来蒋英羽也是做这般想法。混呗,混一天是一天。朝廷已经完了,永历天子不知所终,他们这些永历朝的孤魂野鬼也不被新帝看重,还能怎么样?不过在昨天悄悄面见了一下经常联络的东国情报官员后,他的固有想法又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东国情报官员是一位宪兵上尉,他先是问了一下山里的情况。在得知两万人衣甲不全,弹药奇缺之后,他就沉默了。随后又问了问队伍的士气,似乎也从旁敲侧击当中了解到了这帮人已经没有太多的和顺国朝廷斗的意思。其实这也正常,人都是有私心的,打了那么些年,流了那么多血,如今天子都薨了(大家都相信永历天子很可能死于乱军之中),新朝廷也不待见他们,军中很多弟兄又在越北山里面娶妻生子,安了家,再打生打死确实有些困难。如今大伙没有带械投降广西、云南的顺国官军,已经是很讲义气了,军中又没军饷发放,军官威信也慢慢丧失,能维持队伍就很不容易,你还想咋样?

    东国情报官员在了解这一切后,给他们指出了另外一条路,那就是整体迁移出来,到另外一个地方去。他直接明说了,正所谓树挪死人挪活,他们困守在越北山区,已经没有发展空间。既如此,还不如保存有生力量,到一个更有生存空间的地方去生活。至于哪里是“更有生存空间的地方”,人家也直说了,就是吕宋岛。

    吕宋岛,蒋英羽也是知道的。他来过廉梧多次,也接触过一些外国商人,知道吕宋岛位于南洋,首府是马尼拉城,如今正是西班牙人的地盘。可惜西班牙国君昏庸无道,派来的总督又是残暴贪财之人,搞得当地民不聊生,隐隐有些不稳。不过,吕宋那种地方,到底是有军队驻守的,东国人让他们到那边去讨生活,难道打的不是驱虎吞狼之计么?

    当然他也知道,如今他们这支部队当真是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吕宋再差,肯定也比窝在鸟不拉屎的越北山里要好上百倍。即便攻占当地可能要死人,但这年头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想要一块地盘,却又不愿意流血,天底下还没这等好事。因此,蒋英羽对于全军迁移出来,前往吕宋发展其实隐隐持支持态度的。只是这支部队的主人究竟是晋王李嗣兴,最终如何,还是得他来拍板,因此他最终也没给出个准话。

    好在联络的东岸情报官员也理解,表示可以等他的消息。只要晋王最终确定了愿意挪窝,那么他就会汇报给上官,让管委会汤主任出面协调,与越南方面谈妥了,放开一条路,让他们这支部队走出大山,最终前往吕宋岛登陆。越南人其实也烦透了他们这支盘踞北方山区的部队,既然东岸人愿意作保,他们没有理由不同意,毕竟这对他们也是有利的。

    蒋英羽在和那位东岸官员分开后,今天在集贸市场内晃了半天,一直心事重重的。除了在和当地药商谈生意时打起来了精神之外,其余时候都在思考他们这支部队的未来。

    “唉,怕不是东国人与西班牙人起了嫌隙,要借我们之手除掉马尼拉城的西人官府罢了。”蒋英羽叹了口气,想道:“西班牙好歹是泰西强国,地域辽阔,听说比咱们华夏还要大。就是不知他们在吕宋驻兵几何,是否善战。唉,两眼一抹黑,这滋味可真不好受啊。”

    想到这里,蒋英羽又患得患失起来。他确实是隐隐支持跳到外面发展的,但这吕宋也未必是什么好打的地方,少不得要让诸多弟兄们抛头颅洒热血,这时候他又有些犹豫了。东国人之前是要求他们在越北山区发展,并伺机威胁广西、云南边境,但这会又改了注意,应是和西国起了争斗,要厮杀一场了。考虑到他们的兵力可能很紧张,这便是借刀杀人了。

    “算了,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现在胡思乱想有个屁用!”蒋英羽重重地跺了一下脚,想道:“在山里与蛇蚁为伴的日子实在受够了。既然吕宋那么好,不如就去闯荡一番,凭借着这两万老弟兄,未必就不能打跑西人,过上那好日子了!”

第十七章 韩赝春

    1699年6月2日,石卷港桥口屋,韩赝春刚刚送走一批仙台藩的武士。

    因为工作出色,韩赝春在去年年底被任命为东岸日本公司副总经理,总揽日本东北部各类事务,可谓位高权重。目前,韩赝春的办公室仍然设在桥口屋内,不过不是原来的场所,而是在重金买下左邻右舍后新建的——一幢用钢筋水泥建造的四层楼房,在木屋居多的日本真的很少见,也非常亮眼。

    东岸日本公司最近两年业务量急剧增长,除了员工们非常努力,新发展了许多代理商,把越来越多的东岸商品推介给日本中上层社会之外,更大的原因,还是在于局势。直白点说,在于日本、朝鲜之间的局势。

    话说自从朝鲜借口商人被杀事件悍然出兵,占领对马岛以上,日朝双方已经打过好几次仗,结果是日本方面损失惨重,不但船只被击沉数十艘,士兵也死伤近两万人,而对马岛仍然被朝鲜人牢牢地控制在手中。

    这个结果,日本人是无法接受的。从历史上来看,虽然日本最初的文化是由朝鲜传入,以至于后世被人戏称为北朝鲜、南朝鲜之外的东朝鲜,但就军事而言,朝鲜从来只有挨打的份。才过去不过百年的壬辰倭乱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朝鲜军队的孱弱与无能让世人一览无余。东岸人虽然一直在推动朝鲜改革,知道几十年来朝鲜国力大增,不仅仅是经济实力大增,军事实力其实也是打着滚往上翻的,但人总是存在着固有印象的,谁让朝鲜人以前太无能了呢,以至于即便是训练朝鲜军队的东岸教官,在朝日两军没有正式交手前,也不敢断言谁就一定赢、一定输了。

    不过交战的结果最终还是出乎了大多数人的预料。朝鲜人在长达几年的多次战争中固然也失败过数次,有时损失还很惨重,但其编练的新军终究还是占到了上风。他们用现代化的火枪、大炮击败了日本武士拔刀队的冲锋,稳稳占据了对马岛。

    日本遭此奇耻大辱,自然举国震动。幕府紧急召集会议,商量一番后,决定向东岸订购大批新式战舰,以及足够武装六万陆军士兵的装备。当然日本人也没忘记购买大量的服务,比如如何操作新式武器,如何维修保养设备,如何建设军事体系,如何训练部队等等,这里面的支出甚至不比购买装备少,很多客户为了省钱往往选择不购买此类服务,其实大谬。好在日本人脑袋比较清醒,态度也十分谦卑,东岸人提供什么商品或服务,他们一概照单全收。

    在两个月前,作为这笔贸易的总代理商,东岸日本公司刚刚向江户幕府交割了第一批5000杆火枪及1500匹黑水大马,同时一个30人规模的军(士)官训练团也已经抵达江户,打算帮助日本建立第一支现代军队——区别于传统武士的现代军队。

    而在现代军队组建完毕之前,日本还是得靠传统的武士。比如号称“旗本八万骑”的江户幕府,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这支部队怕是仍然将是主力,不可能完全裁撤,即便目前看起来确实略有暮气了。

    朝鲜人在看到日本下决心买这么多现代武器,请这么多教官之后,一下子有些懵逼。他们派出使者跑到釜山进行抗议,被告知他们不管这事。于是,朝鲜人又跑到烟台,新上任的陆小峰陆队长表示这是东岸日本公司的商业行为,而且这家公司并不归登莱开拓队管辖。朝鲜人如梦初醒,又颠颠地跑到黑水港,求见白玉堂。白大主任正为无缘进入执委会而暗自神伤呢,听到朝鲜人的抗议十分火大,直接选择了不见面,去千岛群岛视察渔业生产工作去了。

    吃了这么一个闭门羹,朝鲜人这才有些清醒。他们心里明白,东岸人怕是铁了心要支持日本了。不对,也不能说是完全支持,只能说部分支持,但问题是日本有两千多万人口,朝鲜只有八百万,领土面积也不如人家大,东岸人对日本的部分支持就已经能够极大地改变两国之间的力量对比。每每想到这一点,朝鲜人就有些黯然神伤。

    随后,日本和黑水当地又有流言传出,日本为了从东岸人那里买到武器装备,不得不与他们签订了秘密贸易协议,出让了大量利益给东岸,如此才最终换得东岸人的有限支持。虽然这仅仅是坊间流言,但朝鲜人信了八成,认为日本这个封闭的市场一旦向东岸人打开,必然会引得东岸人不顾一切支持他们。甚至于,与日本存在贸易关系的荷兰人、英国人、葡萄牙人也会蠢蠢欲动,想要相仿东岸人,分得一杯羹。

    朝鲜人认识到这点后,当真是仰天长叹,给天祖国当牛做马几十年,没想到在遇到极大利益的时候,东国人依然会翻脸不认人,真真是何其窝心啊!不过事已至此,再想多的也没用,还是好好琢磨一下东国人的政策和想法,尽可能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吧。好歹朝鲜跟了天祖国这么久,情分自然比日本这个后来者要深厚,还是有机会的。

    韩赝春自然不知道朝鲜人的想法。不过他身居日本,倒是能从自己的角度看一些日本的变化。首先,这次对马岛事件,日本幕府采取的态度其实还是可取的,即有限度的开放(对东岸开放)及尊王攘夷的策略。但问题在于,日本国内并不是铁板一块,一些势力对幕府此举颇有微词——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愤怒——认为幕府独占了东岸商品的贸易大权,非常不妥。尤其是原本主导了东岸商品在日本贸易特权的仙台藩,更是十分愤怒,他们控制了日本东北部很多藩阀,又与西南鹿儿岛藩暗通款曲,阴谋共同反对幕府企图垄断贸易特权的行为,要求分享其中的利益。

    江户幕府对此自然是难以接受了,因此目前以鹿儿岛、仙台两大强藩为首的地方势力与江户幕府的关系十分紧张。尤其是幕府在处理对马岛事件中屡次失败,威信大失,更是让自己处在了一个尴尬的境地之中。鹿儿岛和仙台藩抓着这事不放,大做文章,倒也引得了很多大名的支持,顿时让日本的局势处在了一个诡异的状态之中。

    韩赝春作为东岸日本公司的副总经理,长期坐镇仙台藩石卷港,自然也接触了仙台藩的要人。伊达家的使者通过各种渠道试探了东岸人的态度,但韩赝春做得滴水不漏,始终没给出什么倾向性的意见,倒让仙台藩疑神疑鬼的,觉得东岸人是不是被幕府许下的好处给收买了,以至于连老朋友之间的情谊也顾不上了。

    韩赝春对此也很无奈,因为他是真的没接到上峰详细的指令,根本不敢对如今日本的形势指手画脚,做出各种干涉行为。也许,上头也没想好该怎么处理吧。一个小小的对马岛事件,竟然惹得日本国内产生如此剧变,这事估计大家都在商讨、推演,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发声为好。

    当然就个人意见而言,韩赝春希望如今日本保持和平、稳定,可以让他们东岸日本公司赚取足够的商业利益。而且,如果日本幕府气魄够大,开放程度更深,让东岸人可以进一步深入渗透日本的军事、经济,进而渗透到政治层面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一个大号朝鲜的诞生,没有人会拒绝,不是么?

    不过日本终究不是朝鲜,体量摆在这呢。文化也不一样,人民的精气神也不是事大主义惯了的朝鲜人能比的。简而言之,日本还不够驯服,还不够习惯奴才的身份,这一点倒是需要特别注意的。中山狼,得知便猖狂的典故,韩赝春还是知晓的。

    当然以上这些都是比较远的事情了,韩赝春也管不了太多。就短期而言,他其实还是得到了不少好处的,很多以前觉得困难的工作也看到了曙光。比如招募日本炮灰武士的事情,一度让韩赝春很头疼,但现在似乎不是问题了——幕府大搞新军,必然冷落旧军武士,一些人很可能会失业成为浪人,这便存在招募的可能了。

    如今东岸与西班牙的战争迫在眉睫。就远东地区而言,首要之事就是攻占西班牙人的马尼拉检审法院区,这无疑是需要大量炮灰的。登莱开拓队陆队长的计划,是让郑克臧、李元胤两部攻略棉兰老岛,彻底清除岛上的西班牙势力;在吕宋岛方向,则由李嗣兴部择机登陆,击溃西班牙殖民陆军主力,占领全岛。

    应该说,以西班牙人在菲律宾群岛的力量,这样的力量投入已经完全足够了。总计多大三万多人的武装力量,还压不垮那一千多西班牙殖民军团士兵以及数千名土著士兵么?

    当然东岸人也不会完全相信郑克臧、李元胤、李嗣兴这些军阀,他们未来可能会在吕宋、棉兰老两地各选择一两个港口占领之,既作为海军基地,也顺便监视这些个军阀势力。这个时候,就需要招募大量的炮灰势力来驻守了,日本浪人无疑是一个不错的选择,韩赝春接下来一段时间要加紧工作了。

第十八章 满蒙与印度

    1699年7月1日,哈尔滨,晴。

    “哈尔滨现在其实已经很不错了。你看,1685年建成的通讯大楼。”一辆敞篷马车驶过平直的青石板大道。马车上,两位蓄着漂亮的八字胡的军人正在闲聊。

    通讯大楼是本土邮电部投资建设的,耗资三万余圆,砖木混合结构,里面集中了有线电报部门及邮政部门,前者人数少一些,后者多一些。现代化的邮政通讯事业,是东岸人每到一地都着力建设的。满蒙地区固然穷困,还经常打仗,但在1685年前就已经建起了小范围的有线电报业务,主要集中在黑龙江下游的那批城镇,很是便利了当地社会的发展。

    到了后来,因为哈尔滨在北满处于核心中枢位置,沟通东西两面,十分关键,因此得到了本土的投资,兴建了有线电报系统,并且还为给蓄电池充电而额外建了一个小型发电机房,这对满蒙地区来说,当真是天上掉馅饼一般了。

    邮递业务在满蒙的开展要更早一些,几乎从东岸人刚到来之时就开始发展了。当时外东北地区居民有一项徭役负担(至今仍然存在),就是承担在各个军事据点和大一点的城镇之间送信。夏秋季节骑马,冬天则是雪橇,总之不是什么轻松的活计,但却十分必要。当然也正是这些人艰苦的付出,才使得东岸人在外东北地区始终保持了通信畅通,各项命令上通下达,对维持地方秩序发挥了关键的作用。

    邮递,从来和军事、政治脱不开关系!

    街道上有不少马车和行人经过,偶尔还会驶过一辆笨重的蒸汽车。这些车马力不大,但重量却不小,只能行走在极坚硬的路面上,比如眼前的石板路。不过即便是石板路,在走多了之后,怕是也会遭到一定程度的损坏。所以说呢,这种蒸汽车的局限性还是比较大的,除非其能够更换一种动力系统,把笨重的蒸汽机换成轻便一些的,比如使用液体燃料做工的发动机。

    “这是哈尔滨街车公司的总部及停车场。”四轮马车呼啸地驶过又一座低矮的大楼,那是哈尔滨街车公司及哈尔滨农机公司合并办公的地方。

    街车公司目前使用的仍然是马拉轨道车,给城区数万人民服务,但长期以来因为马粪、草料的问题搞得街面污染问题很严重,最近隐隐有声音要求更换蒸汽动力的街车。但满蒙地区太穷了,至今经济上做不到自给自足。因此,这么一个靠转移支付来填平财政窟窿的地方,想要更换蒸汽街车,又谈何容易呢?更何况,他们还有农机公司这么一个黑窟窿呢……

    农机公司顾名思义,是生产农业机械的。但哈尔滨这边的状况,说生产真的是抬举他们了,说组装其实更准确。即哈尔滨农机公司每年靠东岸本土以及黑水管委会赞助的部分零配件组装农业机械,然后在哈尔滨周边的多个国营农场内使用。没办法,满蒙地广人稀,劳动力极端缺乏,不大量使用牲畜和农机,这粮食产量怕是起不来。

    “那是哈尔滨啤酒厂的厂区,1690年筹办的,初始资金只有两千块……”

    “那是由本土商人投资的秋林百货公司的大楼,主营批发零售,是孙春阳南货铺在哈尔滨最大的竞争对手……”

    “那是哈尔滨造纸厂的厂房,旁边则是满洲制粉厂,本地最大的食品生产企业……”

    随着旁边一人不断的介绍,坐在马车上的陆军中校高世光慢慢坐直了身子,看着一个个远去的建筑,用有些惊讶的语气说道:“我来之前就有人和我说,如今哈尔滨发展得很不错,现代化的设施不少。我之前还不信,以为这里就是一个纯粹的军堡呢,如今看来,倒是我刻板印象太浓了,一叶障目啊。”

    高世光确实很惊讶。因为在他看来,整个满蒙开拓队因为地域辽阔,战事频繁,人烟稀少,自身造血能力极差,纯粹就是一个吃饭财政,不可能发展得多好。但走了这么一圈下来,发现还是眼见为实得好,哈尔滨确实发展得还可以,至少最近二十年来是如此没错。眼前这条街,工厂、大楼林立,现代化的气息非常浓厚,哪怕整个哈尔滨只有这么一条街拿得出手,那也非常不错了。满清治下的盛京城,除了人口可能比哈尔滨多之外,其他哪点比得上了?再给东岸人20-30年,哈尔滨怕是连人口都要超过盛京了,妥妥的关外第一大城。

    “只可惜之前满蒙思想不统一,首府一度迁到了海参崴,并在那里砸下了很多钱,修了要塞、军港、商港、大楼、公寓,建了许多学校、图书馆,甚至就连铁路都修了一小段。”另外一名挂着上尉军衔的军官笑着说道:“现在满蒙的首府又迁到了哈尔滨,又开始了一连串的建设。唉,当初要是不那么折腾,集中精力建设一座城市,现在可能已经蔚为大观了吧?满蒙穷,经不起反复折腾啊。”

    “这话不对。”高世光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海参崴的建设不会白费的。那里毕竟是港口城市,内陆腹地又是条件十分优越的农牧业产区,附近还有渔场,天生就适合养人。城市基础设施搞好了,自然能极大促进经济的发展。这些,未来都会给予我们回报的,我们也就是目前吃重一些罢了。熬过去,春天总会到来的。”

    高世光是新近从南非调来,接替即将归国的孙武中校的。也就是说,这位第三代之中如彗星般崛起的陆军军官,即将掌管包括呼伦贝尔挺进支队、蒙古自卫军、各县乡民兵在内数万人的庞大兵力,虽然归其直属的不过区区数千人,但也非常惊人了,可谓是满蒙开拓队辖区一等一的实权大将,地位甚至要超过驻扎有新军的哈尔滨警备司令、海参崴警备司令这两个要职。

    高世光大概在一个月前于海参崴港登陆,然后一路风尘仆仆,边走边看,最终抵达了哈尔滨,与开拓队队长魏文度进行了一番商谈。

    魏文度也是第三代将领中的佼佼者,当初带着一百多人千里跃进呼伦贝尔草原,打下了偌大一片天地,在远东地区威望极高,如今更是已经挂上了上校军衔,堪称第三代中最杰出之士。不出意外的话,未来当上陆军部长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魏文度很坦率地告诉高世光,因为财政和政策方面的因素,满蒙开拓队最近要暂停大部分的军事行动,转而以蚕食和巩固为主。尤其是高某人即将上任的西部战区,除了部分力量继续支持西进的四部蒙古巩固地盘,消化既有战果之外,其余都要停下来,转而把有限的精力向东,与哈尔滨警备司令部通力合作,把双方的控制区连成一片。

    除此之外,魏文度也明确要求,征集“不少于3000名”蒙古骑兵南下前往宁绍的定海港,并与登莱开拓队、南方开拓队抽调的一万余名士兵一起,充当战略预备队。至于这支预备队的用途,则众说纷纭,有人说是为了南下攻打吕宋,有人说是为了调到印度去作战,甚至有人说是调到南方去占领荷兰人的土地,比如马六甲、锡兰岛什么的。当然最后一种说法遭到了很多人的驳斥,大伙普遍认为东岸与荷兰无冤无仇,甚至关系还不错,没有理由去攻打他们,这只要让自己处处受敌,处于不利境地。

    高世光作为满蒙开拓队高层,倒是知道一些其中的内情。严格来说,这支预备队的任务是多样的,即既有一旦吕宋战事不顺,便投入到该方面战场的可能事实上可能性很大,因为登莱开拓队的陆小峰十分觊觎西班牙人囤积在马尼拉的财富,不想将其留给李嗣兴部另外也有兼顾印度战场的原因。

    根据东岸人的情报,目前法国人在印度一共设立了五个据点,都是要塞式的商站,每地驻有200-1000名不等的士兵。这些士兵,都是从法国本土调来的,如今法国因为财政困难正在裁军,裁下来的军人中相当部分被分流到了法属北美、加勒比海、非洲及印度洋的各个殖民据点。这些士兵参加过残酷的欧陆战争,经验较为丰富,战斗意志也足够顽强,来到印度后虽然堕落了些,但老底子还在,不是很好对付,因此最好抽调有战斗力的部队过来围剿。满蒙开拓队长期接受登莱、宁绍、黑水的援助,正所谓吃人嘴软,关键时刻满蒙开拓队不可能不有所表示,抽调三千名蒙古骑兵就是他们的回馈了。

    未来一旦爆发战争,这支部队很可能就会迅速南下,分赴各个战场。尤其是富饶的印度,东岸人只要打败了这里的法国殖民者,那么大可以堂而皇之地接收其遗产,从而将自己在印度的势力范围扩展到印度东海岸,再不仅仅局限于西北印度了。

    印度这种地方,竞争对手少一个是一个。现在收拾法国人,未来焉知不能收拾荷兰人或英国人?这都是很难说的事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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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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